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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克夫:皇上请回避-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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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肯担当!”
宁渊正色道:“正是因为有苏翊这样的蛀虫在,我辈更当尽心竭力,肃清不正之风!微臣刚才提到的林、粟二人已经倒向苏翊,但更多的人目前尚在观望,只要朝廷风气正了,让这些人忠心效力并非不可能!”
陆离点点头,又愤然道:“只可惜目前兵部可用之人不多。在苏家数百年的威名之下,一个个都成了软脚虾。”
宁渊心思微动,忽然笑道:“前几日偶然与定国公世子攀谈了一番,不料他小小年纪,在用兵之道上居然见识非凡,更难得的是少年心性,锋芒毕露——兵部要激浊扬清,需要的正是这样有冲劲的少年啊!皇上若是无处安排那位世子爷,不如让他到兵部来走一走?”
陆离听他说完,怔忡许久:“程昱确实是难得的文武全才。只是——罢了,定国公若是要找朕算账,朕就说是你的主意!”
宁渊愣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皇上,这……”
陆离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程家数百年来以诗礼传家,一向瞧不上那些只会使刀弄棒的武人。这一代的程昱偏偏对武事兴味盎然,这件事本身已经够让定国公恼火了,如果再把程昱安排到兵部去……
想到定国公那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陆离便觉得有些解气。
定国公那个迂老头子几次触到了陆离的逆鳞,陆离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暂时不能动他,让他生一阵子闷气也总是好的。
于是陆离很愉快地接受了宁渊的建议,叫人传令给程昱,命他在家跪完祠堂之后便到兵部当差去。
宁渊退下去之后,段然便顺着墙角蹭了过来:“嘿嘿,你坑完了我,又开始坑程耀之了?我说,你要坑人不能总可着兄弟坑啊!”
陆离连头也没抬,翻开一本奏折看了起来。
段然走到他对面盘腿坐下,笑道:“你想用程耀之把定国公府拉到兵部这边来,主意倒是不错,不过……恐怕有点以卵击石吧?我可听说了,这两天那老狐狸又有些上蹿下跳的!他儿媳妇不是去年死了吗,他最近跟吏部尚书走得很近,据说好像有点要结亲的意思……”
“他休想!”陆离终于抬起了头。
段然依旧贱兮兮地笑着:“你不答应,有什么办法?就算你现在赶着给那位尚书小姐赐婚,人家也可以推说是早有了婚约,给你来一个当面抗旨拒婚——除非你自己要娶,才没人敢说‘不’字!”
陆离皱眉想了很久,忽然把手边的一方砚台扔了下去:“你出点靠谱的主意行不行?总不能他苏家看中了谁,我就把谁纳进宫里来……治标不治本,无用!”
段然立刻接道:“你要治本,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派人去把苏清嘉杀了,苏家从此绝后,老狐狸想必也就老实了!”
陆离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最好把老狐狸杀了,一劳永逸?”
“好主意啊!”段然抚掌大笑。
“好,你去。”陆离冷冷地道。
段然立刻蔫了。
老狐狸若是那么容易杀,那还能叫‘老狐狸’吗?
没法子,段然只好转移了话题:“映月池的事,你真的要查下去吗?”
陆离站了起来:“当然要查!你不用顾忌太多,不管查到定国公还是查到崇政使……这一次,朕绝不姑息!”
“若是查到旁人呢?”段然追问。
陆离皱眉:“谁?”
段然揣着手笑道:“这件事儿,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和小鸢儿在亭子里说了那么久的话,如果那亭子早就开始沉了……”
“你再说一遍!”陆离黑了脸,拳头攥得“咔咔”响。
段然缩了缩脖子,没骨气地改了口:“我是说,我陪着太后娘娘在亭子里站了有一会儿了,在场的太监宫女那么多,如果亭子有下沉的迹象,他们不可能注意不到!我思来想去,好像只有那疯婆子用石头砸我脚后跟的时候……”
“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亭子是你跳脚跳沉的?”陆离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段然搔了搔头皮,讪笑道:“虽然这么说有点像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但是……那时候我确实觉得脚底下晃了两晃。”
陆离眯起眼睛看着他。
段然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你那位念姑姑跟我无冤无仇,她忽然用石头砸我的脚,这件事本身就没道理!后来我发现你家小美人在亭子里出了事,想赶回去救的时候,那疯婆子更是从后面扑过来抱着我的腿,明摆着不想让我管……”
陆离皱了皱眉头,反问:“照你这么说,是念姑姑居心叵测?可她若是安着坏心,最后又为什么自己跳下去救了阿鸢?”
段然无言以对,许久才叹道:“余太医说,差一点点就来不及了。而且,孕中寒气侵体的后果……她自己跟你说过吧?”
陆离面色阴沉,缓缓地摇了摇头。
许久之后,他又低声叹道:“可是念姑姑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话一出口,他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他的阿鸢说过,念姑姑几次三番劝她打掉孩子,又当面诅咒他绝子绝孙……
或许,确实如阿鸢所说,他是该好好查一查这位念姑姑的来历了!
如今宫中的内侍宫娥大都对念姑姑奉若神明,如果她是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安排进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略一迟疑之后,陆离咬牙道:“既然你疑心事情与念姑姑有关,就不妨去查一查她。她平日交往的人恐怕不少,你留心一下,看看其中是否有同宫外往来的。”
“宫外的有没有不知道,宫内的倒是叫我撞上了一个。”段然笑嘻嘻地说道。
陆离抬头看着他。
段然摸了摸下巴,微笑着:“刚刚路过昭阳宫,好巧不巧地正看见你那位念姑姑跟疏星姑娘聊得热络呢!看那个亲热劲儿,可不像是刚认识的!”
“疏星?”陆离的脸色难看起来。
如果是疏星,某些疑团似乎就有了头绪!
还是苏家吗?
段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笑眯眯地道:“你先别急,我觉得是时候顺便去查一查你那位至今昏迷不醒的淑妃娘娘了!”
陆离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
段然推开门跳了出去,忽然又回过头来,笑问:“如果查实了,你想好怎么处置了吗?”
陆离没理他,只是重新在桌旁坐下来,揉了揉眉心。
掌灯时分,苏轻鸢掀开帐子坐了起来:“什么时候了?”
疏星立刻进来笑道:“戌时了。余太医刚刚过来,说是要再请一遍脉——这会儿娘娘身上可好些了?”
苏轻鸢抬起头来,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淡月进来笑道:“她来两趟了。头一趟你刚睡下,我们说了替她问候,她不放心,自己又来了。”
苏轻鸢点了点头,许久才道:“劳你挂心了。青鸾那边还好吗?”
疏星抿了抿唇角,笑道:“好多了。太医说这两天就能醒,只是身子损伤得厉害,今后也不知会怎么样。”
苏轻鸢低下头去,叹道:“等她醒了,会恨我的吧。”
疏星并不知道个中缘由,淡月在旁冷笑道:“要不是她自己居心不良,也不会遭此横祸,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苏轻鸢看着疏星:“延禧宫那边,你离开这么久没关系吗?”
疏星低下头,勉强笑道:“小丫头们还算勤谨,何况……我这就回去了。这一会儿工夫,她们还翻不了天。”
“辛苦你了。”苏轻鸢淡淡道。
疏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许久才道:“其实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件事……今年皇上初登大宝,西梁、北燕诸国少不得要遣使团来贺。将军上一次在皇陵没讨到什么好处,必定不会甘心收场,娘娘要小心他勾结外贼,再生风浪。”
淡月慢慢地拉下脸来:“娘娘如今正在养身子,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疏星脸上一僵,讪笑道:“我也是忽然想起来,放心不下……使团进京总还有两个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娘娘心里有数就行了。”
苏轻鸢想了一会儿,淡淡道:“我知道了,多亏你记挂着。”
疏星闻言便退了出去。
淡月送她出门,苏轻鸢便问落霞:“疏星来的时候,你们一直陪着?”
落霞忙道:“娘娘放心,一直陪着呢。先前娘娘不许疏星进内殿,我们也记得。如今她算是客,不能不给她这点颜面。”
苏轻鸢笑道:“有你在,果然很周到。”
落霞逊谢了一声,又劝道:“娘娘不用多想,使团来京时都住在驿馆,礼部会有专门的人盯着,不会给他们机会勾结朝臣的。”
苏轻鸢笑道:“那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礼部跟父亲是多少年的老对头,父亲要勾结使臣,只怕何尚书第一个就跳起来了!”
“正是这个道理。”落霞抿嘴笑了。
苏轻鸢想了一想,叹道:“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想过几天安生日子还真不容易!”
“谁又惹你烦心了?”陆离掀开棉布帘子走了进来。
苏轻鸢斜靠在枕头上,看着他:“你怎么又来了?不怕我又给你气受?”
陆离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我放心不下,自然要来看着你——听说疏星到你这里来了?”
“你问她做什么?”苏轻鸢有些诧异。
陆离略一迟疑,又笑道:“没什么。我以为你会多几分防人之心的。”
苏轻鸢没有再多问。
陆离便攥住她的手,细细观察着她的脸色:“这会儿精神好些了?”
苏轻鸢点点头,叹道:“你的事情多,不必总往我这儿跑……我有分寸的。”
“除了你这儿,我还能往哪里跑?”陆离反问。
苏轻鸢低下头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陆离回头向落霞吩咐道:“叫底下人摆晚膳吧。朕今日在这里陪着阿鸢。”
苏轻鸢瞪大眼睛看着他。
陆离笑道:“听太医说,你近来仍是不肯好好吃饭?就算要跟我赌气,你也得养好了身子才有力气闹腾不是?你看看你现在,风一吹就倒了,拿什么跟我折腾?”
“谁要跟你‘折腾’!”苏轻鸢闷闷地道。
陆离一愣,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哦——”
苏轻鸢白了他一眼,忙转移话题道:“我听说西梁和北燕使团要来……会不会有麻烦?”
“谁跟你说这个?”陆离拧紧了眉头。
苏轻鸢不答,陆离便拥着她叹道:“豌豆大的一点脑仁子,一天到晚想那么多事!使团来了自有礼部接待,你操什么心!”
“你说谁的脑仁只有豌豆那么大?!”苏轻鸢火了。
陆离大笑:“谁认就说谁!”
苏轻鸢气得两手捏住他的脸,使劲拧了下去。
陆离不躲不闪,反倒笑得更厉害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是喜欢西梁男人高鼻深目棱角分明吗?可惜了,等他们进京的时候,你的肚子差不多要有簸箕那么大了!就算你还敢出去见人,人家谁还会多看你一眼啊?”
“你还敢说!”苏轻鸢气得抡起拳头招呼了过去。
陆离一面护着她,一面大笑不止:“对了,我似乎听说今年要进京的几个使团都带了不少美人,到时候你可别乱吃醋……”
“你敢给我招蜂引蝶,我就挺着肚子闹到你的朝堂上去!”苏轻鸢气得直想撕他的嘴。
“不错,还肯吃醋,那就有救!”陆离很得意。
苏轻鸢的笑容僵了僵,随后又白了他一眼:“臭美!谁吃你的醋?我只怕人家西梁和北燕的美人看不上你呢!”
梦中说梦 说:
好冷哇……手指都冻僵了的俺……
这种天气,大家还出去玩嘛?在家看文吧?(*^▽^*)
第72章 君无戏言,我当真了
十一月初二,日暖风和,冬日里极难得的好天气。
今日段然似乎有事,给陆钧诺放了一天假。小家伙在廊下的日光里玩得正欢,小脸红彤彤的,也不知是冷还是不冷。
苏轻鸢仍旧裹得严严实实的在炉边坐着,笑听廊下的欢声笑语。
自那日落水之后,她虽未大病,身子到底还是虚了几分。余太医几次三番嘱咐她不许乱走、不许见风,她也只得遵从。
于是这几日她果然一次都没有出门。就连延禧宫苏青鸾醒了,她也只是嘱咐落霞送了些补品过去,再未多说什么。
陆离怕她烦闷,特地叫人寻了一只挺通人性的大狸猫来给她,她也不甚放在心上。
倒是陆钧诺喜欢得很,每日下了学就来这儿追着那猫玩闹一阵子,常常吵得苏轻鸢头痛不已。
这会儿外面闹得那么欢,也不知是在笑些什么。
苏轻鸢莫名地有些烦躁,忍不住把围在肩上的毯子掀了,坐直了身子。
“娘娘要什么?”落霞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苏轻鸢定了定神,重新靠了回去:“不要什么,你坐着吧。”
落霞过来往炉中添了炭,想了一想,又替苏轻鸢剥了几颗核桃。后来见她似乎确实没什么吩咐,便仍坐回窗下去缝那只鹅黄色的昭君套了。
苏轻鸢扔下手里的话本子,叹道:“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闷死了!”
落霞恍然大悟:“原来娘娘是看书看腻了?王爷在外头想必也累了,不如叫他进来陪您说说话?”
苏轻鸢苦笑摇头:“钧儿正是淘气的年纪,没那么容易累的。他在外头已经够吵了,进来了一准又要闹得我头疼。”
落霞敲着额角笑道:“奴婢可真猜不到您想要什么了。最近市面上新出的话本子都在您这儿堆着呢,针线活计您又不喜欢……”
苏轻鸢闷了半晌,笑道:“我想出去走走,你们又不许。”
落霞板起了面孔:“哪里是我们不许?是外头的妖魔鬼怪太多,您现在的身子又是这样……”
“好了,”苏轻鸢无奈道,“这几句话每天念八百遍,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落霞摆正了脸色,一副正气凛然决不妥协的姿态。
无奈之下,苏轻鸢只得作罢:“我可以再忍一忍,但是……过两天听戏不许再拦着我!”
落霞笑道:“知道您惦记着这个呢!皇上早安排好了,清音池馆那里搭了大戏台,从明天开始连唱七天大戏,杂耍、评书都有,包您满意!”
“明天就开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苏轻鸢大喜过望。
落霞一脸无奈:“皇上嘱咐我们瞒着,说是要给您一个惊喜。这会儿我是实在忍不住了——这一会儿工夫您都叹了二十多口气了,再不跟您透一声儿,您怕是要把我给拆了呢!”
“这会儿,是朕打算把你给拆了!”陆离推门进来,板着面孔斥道。
落霞忙站了起来,缩着肩膀不敢说话。
苏轻鸢抬了抬眼皮,慢吞吞地道:“原来是皇上来了——怎么,这会儿没处耍威风,来这儿吓唬我的丫头来了?”
陆离随手将她拥进怀里,叹道:“落霞如今是你的人,我哪里还敢对她耍威风?我不过是有些可惜,好容易准备了那么久,想让你惊喜一下的,就这么被她给弄没了!”
苏轻鸢往他肩上蹭了蹭,叹道:“你该早告诉我的——我才不要什么‘惊喜’,我只想有个‘盼头’!这些日子都要闷死了!”
“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陆离揽住她的腰,无奈地问。
苏轻鸢窝在他的臂弯里,没有答话。
陆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我看你确实是闷坏了——咱们今日出去走走。”
苏轻鸢摇摇头,挣脱了他的手:“我没有十分想去的地方……何况,被人看见也不好。”
陆离不敢违拗她,只得作罢。
闷闷地坐了一阵,苏轻鸢忽然叹道:“去年我生辰的时候,你说过要替我画一幅画像的,可是一直都没有画。你是不是想耍赖?”
陆离细细地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他立时笑了起来:“落霞,进来磨墨!”
“为什么要叫落霞?不是有我吗?”苏轻鸢有些不满。
陆离忙把刚刚进来的落霞又打发了出去,一边翻找纸笔,一边笑道:“你磨墨的手艺,我可是领教过的。到时候画上墨迹不均,可不要怨我。”
苏轻鸢白了他一眼,针锋相对:“若是画得不好看,那定然是你的技艺不佳,你休想赖到笔墨身上!”
陆离看见她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
苏轻鸢磨墨的手艺,确实不敢恭维。
陆离在旁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叹气:“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也亏得是我肯要你,若是叫你嫁了别的男人,肯定要被嫌弃的。”
苏轻鸢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别扭。
陆离从后面抱住她,将她微凉的小手连同墨锭一起捏住,平稳地在砚上打着转儿。
苏轻鸢的心思完全不在墨上,忍不住偏过头来看他。
陆离故意捏住她的手指轻轻地揉着:“阿鸢,不要想太多。”
“可以什么都不想吗?”苏轻鸢反问。
陆离笑得很平淡:“为什么不可以?你没有嫁过别人,我也不会娶别人。我们,只有彼此。”
苏轻鸢低下头,看着砚上渐浓的墨色,许久不语。
陆离的手指紧了紧:“说了不许乱想!”
苏轻鸢忽然笑了:“也对。至少此刻,只有你我。”
墨汁已经积了好多,陆离拈起笔,笑道:“你坐下,我要开始画了。”
苏轻鸢抿嘴笑着:“我偏不要!难道你还不记得我是什么样子么?”
陆离失笑,默默地蘸了墨汁,笔尖落纸。
苏轻鸢便在旁边看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墨,与其说是帮忙,倒不如说是在捣乱。
陆离其实并不擅长丹青之术,但每一笔都画得十分认真。
她的每一缕发丝、每一片衣角,都是他心中描摹过千遍万遍的,全无半分凝滞。
苏轻鸢在旁看着,唇角不由得带了笑,那些困扰在她心头的烦恼也便淡了。
“可还喜欢吗?”陆离抬起头来笑问她。
苏轻鸢撇了撇嘴,昂着头道:“马马虎虎吧!”
“什么叫‘马马虎虎’?”陆离对这个评价很不满意。
苏轻鸢露出骄傲的神情,悠悠地道:“意态由来画不成,这也怨不得你。”
陆离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轻鸢磨墨的手停了下来:“怎么,我说得不对?”
陆离咳了两声,正色道:“对,很对!朕的阿鸢天姿国色、艳冠群芳,自然不是笔墨所能描绘的。”
苏轻鸢皱了皱眉头。
陆离的神情语气都没有问题,可她为什么总觉得他是在嘲笑她呢?
难道“天姿国色、艳冠群芳”的评价是假的?
苏轻鸢跑到镜前,细细打量着自己。
说实话,没有人知道什么样子才算“天姿国色”,但——她总不能算丑吧?
虽然最近这几日是胖了些,可是……
每天只做“吃饭”和“睡觉”这两件事,怎么可能不胖?
苏轻鸢捏着自己圆了一圈的腮帮子,心里有些委屈。
陆离放下笔,走过来拥住了她:“怎么了?”
苏轻鸢对着镜子,闷闷地道:“你嫌弃我。”
“我哪敢?”陆离慌忙叫屈。
苏轻鸢捏着自己的脸,继续控诉:“你讽刺我!”
陆离忙叫“冤枉”。
苏轻鸢没什么信心地追问:“难道你就没发现我变丑了?”
陆离恍然大悟,双手托在苏轻鸢的腋下,将她送回了桌旁:“朕的阿鸢不会变丑。”
“可是……”苏轻鸢依然不信。
陆离重新提起了笔,淡淡道:“胖一点很好。瘦巴巴的才难看——而且一把骨头摸着也不舒服。”
“所以,你是说我刚进宫的时候丑!”苏轻鸢不依不饶。
陆离有些窘了。
难道他遇上了传说中的……送命题?
陆离硬着头皮,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一边挥毫一边笑道:“我是说旁人瘦巴巴的难看。至于我的阿鸢,那自然是胖有胖的美、瘦有瘦的俏!”
苏轻鸢抓住他握笔的手,逼着他转过脸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离点了点头,心中警钟大响。
苏轻鸢认真地问:“你刚才那句话‘瘦巴巴的才难看’说的是别人?”
陆离点头。
苏轻鸢立时垮下了脸:“既然是别人,你怎会知道‘一把骨头摸着也不舒服’?你摸过谁?怎么摸的?摸了哪儿?”
陆离拍着自己的额头,哭笑不得。
她太乖巧的时候,他总不放心,怕她有事都藏在心里;可是她不太乖巧的时候,他又实在有些头皮发麻——这小醋坛子闹起来,可真够个人受的!
“阿鸢,你今儿是想要我的命吗?”陆离只差没跪地求饶了。
苏轻鸢瞪了他一眼,忿忿地道:“花言巧语,原来全都是骗人的!算了,我也不逼你了,画画吧!”
陆离知道有些事越抹越黑,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到桌旁去画像。
耳边却听到苏轻鸢低声嘀咕道:“静敏郡主的脸比我的还要圆呢,‘一把骨头’肯定说的不是她;明日要进宫的另外几个女子虽然有瘦的,但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未必肯乖乖让你摸;你身边都是太监,宫女应该没几个……倒是青鸾一直瘦巴巴的,你该不会是说她吧?”
“阿鸢……”陆离放下笔,不敢再画了。
手抖。
苏轻鸢白了他一眼:“怎么,让我猜着了?”
陆离重新提起笔,叹了一口气:“先前我总在担心,生怕哪一天我保不住这身份,流落民间之后没办法养活你——如今终于不用怕了。”
“怎么?”苏轻鸢追问。
陆离淡淡道:“如果有朝一日咱们俩被逐出了宫城,我就带你找一座小市镇,卖醋为生。”
苏轻鸢瞪大了眼睛。
陆离继续道:“阿鸢的醋无处不在、无时不生,甘醇浓烈、与众不同……咱们卖这样好的醋,必定可以发家致富,富甲一方。”
苏轻鸢没忍住,随手拿起砚台,将剩余的墨汁泼在了他的脸上。
陆离抹了一把脸,苏轻鸢便大笑起来:“你挥毫,我泼墨,这才叫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陆离黑了脸(这一次是真的黑了脸),瞪着眼睛瞅了苏轻鸢半晌,忽然又笑了。
“夫唱妇随、琴瑟和鸣”这八个字,他喜欢。
苏轻鸢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时红了脸。
陆离提起笔,用笔尖上残留的一点墨汁,在那画中美人的脸上描了眉眼,又顺手从苏轻鸢的妆盒里拿出胭脂,换一支新笔蘸了,点了唇。
苏轻鸢好奇地凑上前去,看得怔住了。
画中美人眉梢微挑,双目灵动,神采飞扬。黑白两色的画面上偏有一点樱红,格外生动有趣。
“别只管看,评价一下啊!”陆离有些紧张。
苏轻鸢弯起唇角,笑了:“好看。”
“画好看,还是人好看?”陆离追根究底。
“咦?”苏轻鸢挑起了眉梢,“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陆离连忙表态:“当然是人好看!”
“我同意你的观点。”苏轻鸢认真地道。
陆离哑然。
都说礼尚往来,为什么他说了那么多好话都没能换回一句赞美!
他的画功真的很差吗?
苏轻鸢见他摆着一张臭脸,心下已经了然。
她伸出手指揉了揉他的眉心,笑了:“我近来已经不太会笑了,偏你会故意逗我,画出我笑着的样子,寻常画师可不懂这些!所以我决定了——”
“决定了什么?”陆离追问。
苏轻鸢往他怀里一靠,笑道:“我决定聘你做我的画师,每年生辰都要给我画一张!”
陆离痛快地答应了:“好。把你交给那些古板无趣的画师,我也舍不得。”
苏轻鸢仰起头来,眉眼弯弯。
“只是答应帮你画像,就这么高兴?”陆离不由得翘起了唇角。
苏轻鸢笑眯眯地道:“你不是答应了帮我画像,而是答应了‘每年’帮我画像,所以即便你以后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每年也至少有一两个时辰是要陪着我的吧?”
“你这颗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陆离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苏轻鸢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认真地道:“君无戏言,我当真了。”
“阿鸢……”陆离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捞起来,抱到炉边的软榻上,放下。
苏轻鸢仍然勾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这么两步路也要抱着走,你当我是纸糊的了?”
陆离半蹲在榻边,揉着她的肚子笑道:“你站了那么久,一定累坏了。我若再不体贴你,咱娃该骂我了……”
话未说完,他忽然拧紧了眉头。
“怎么了?”苏轻鸢支起了身子。
陆离指着她的肚子,结结巴巴地道:“它……它会动!”
苏轻鸢笑了:“嗯?你娃一定很烦你,所以踹了你一脚。”
“真的是他踹我?”陆离忽然咧开嘴角,傻笑起来。
苏轻鸢看着他傻乎乎的笑容,忽然心情大好。
陆离又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了上去:“乖,再踢一脚试试。”
等了好一会儿,一点动静也没有。
苏轻鸢失笑:“看样子它并不想理你。”
陆离有些失落,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苏轻鸢有些发愣。
——不至于这样吧?
“阿鸢,刚才……真的没有错,是他在动?”陆离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再一次不确定地问。
苏轻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活的,当然会动。”
这句话,她说得轻描淡写。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第一次察觉到它会动的时候,她有多么欣喜若狂。
这孩子遭了太多的罪,太医一直在旁敲侧击地提醒她不要太乐观……
直到它动了,她才敢真的确信,它还在。
一个坚强的小家伙。
陆离忽然偏过头去。苏轻鸢注意到,他悄悄地擦了擦眼角。
淡月从门缝里蹭进来,皱了皱眉头:“又吵架了?”
苏轻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陆离抬起了头,黑着脸:“出去!”
淡月忽然捂住嘴,“嗤”地笑了一声。
陆离有些疑惑。
苏轻鸢向淡月使了个眼色,叫她先出去。
淡月强忍住笑:“到了传晚膳的时候了,今日……”
“今日朕自然还是在这里吃。”陆离黑着脸道。
淡月“嗖”地一下子窜了出去。
随后,廊下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她怎么了?”陆离疑惑地回过头来,看着苏轻鸢。
苏轻鸢双手捂住脸,笑得浑身发抖。
陆离“呼”地站了起来。
苏轻鸢一只手捏着两边腮帮子,腾出一只手来按住肚子,笑得直“哎哟”。
陆离跑到镜子前面照了照,脸色——已经不能更黑了。
“你是故意的?”他一步一步地走回来,盯着苏轻鸢质问。
“是你自己忘了,这怎么能怪我!”苏轻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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