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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敛财手册-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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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洛随口问道:“吃的什么饭?”
  范直笑笑,“一盆疙瘩汤,几块蒸红薯,还有碟小咸菜。”
  “就这个?”楚洛抬起头,诧异道:“不是一年上千两银子的进益?”
  范直答道:“老奴也不明白,老奴瞧那餐具也很简陋,就是市井间的粗瓷碟子,几十文钱一套。真没想到杨姑娘这么节俭的人,肯拿出一两千银子盖典房。”
  楚洛看着面前官窑出的青花瓷缠枝牡丹盖碗,沉吟片刻,将司礼监太监刘全叫了来,吩咐道:“传朕的口谕下去,往后御膳房准备三十六道菜即可,摆多了也是暴殄天物。还有后宫,除去皇后那里之外,各处用度均减少三成,衣裳首饰不用天天换,朕没那闲工夫看。核算一下,一年下来能省多少银两?”
  一开口就裁减这么多,事先也没半点端倪啊。
  刘全连声应着,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范直身上停了片刻。
  范直低眉顺目地站着,神情波澜不惊。
  刘全领命下去,过得小半个时辰,将数目字算出来,等楚洛用完膳,颠颠呈到案前来,“启禀圣上,御膳房每年能省一万八千两,各宫花费可省四万三千两。”
  合起来一年就省下六万多两。
  有这些银钱,何愁边陲将士粮饷不足缺衣少食?
  楚洛点点头,“从正月就开始,宫里严禁奢靡浪费。”
  范直插话道:“圣上,那上元节的灯会?”
  “灯会照旧,而且要大办,让黎民百姓都知道我万晋的富强昌盛!”
  杨萱完全没想到,因为自己凑合了一顿饭,从而让后宫妃子减少了三成的用度。
  她刚刚把武定伯的事儿想起来。
  前世,范直曾经在楚洛跟前夸了句武定伯府的茶盅精美,以至于隔天武定伯府就被抄了家,阖府上下尽都入狱。
  数日后,男丁午门斩首,女眷流放千里。
  而萧砺在差役押送女眷上路时,挥剑斩杀了武定伯身怀六甲的儿媳妇。
  姚兰曾咬牙切齿地说萧砺一剑两命做事太绝,早晚不得好死。
  前世杨萱自然是深信不疑,因为萧砺就是因为巴结范直,四处查抄权贵从而声名鹊起,坐稳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现在杨萱却半点不相信。
  萧砺身上佩的是长刀,并不曾用剑。
  况且,他是范直义子,犯不上巴结他。
  可听范直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让萧砺网开一面,难不成萧砺真的跟武定伯有什么牵连?
  杨萱思来想去始终半点头绪都没有。
  又过了两天,萧砺赶在杨萱歇息之前回了家。
  身上却不是杨萱给他补好的那石青色裋褐,而是换了身灰蓝色长衫。长衫像是刚从箱底翻腾出来的,上面带着因折叠而压出的褶子。
  杨萱极为诧异,却不愿再跟上次泼妇般的质问,遂压下心底疑惑,问道:“大人吃过饭没有?”
  萧砺不答反问:“你们吃的什么?”
  很显然就是没吃。
  杨萱道:“下午蒸的发糕,用干豆角炖了肉骨头,还剩下许多,我去热一热。”
  萧砺没客气,笑着点了点头。
  杨萱极快地生了火,先烧出一瓢热水,舀在脸盆里,又将饭菜架到篦子上,往灶坑里添了两根木柴。
  柴火径自燃着,她则兑好水,端进厅堂。
  萧砺单手托着下巴坐在椅子上,看上去甚至疲惫,见到杨萱过来也未起身,浅浅一笑,接过帕子擦了把脸,仍然递给杨萱。
  杨萱端着脸盆正要出去,无意中回头,瞧见有血迹从萧砺肩头渗出来,慢慢晕染开来。
  杨萱吓了一跳,将脸盆往地下一顿,水漾出来,溅得遍地都是。
  杨萱顾不得被溅湿的裙角,急步走上前,问道:“大人,你怎么了?”
  萧砺装傻,“没事,就是连着两天没阖眼,有些困。”
  杨萱抬手在他肩头抹了下,沾了满手心的血,“这是怎么回事?”
  萧砺满不在乎地说:“可能是不当心碰的。”
  磕着碰着只会青肿,怎可能出血?
  除非是有伤。
  萧砺越说的随意,杨萱越是心惊,颤着声道:“大人让我瞧瞧。”
  “不用,只是点皮外伤,”萧砺笑着握一下她的手,“饭好了没有,我饿了。”
  杨萱不动,直直盯着他,“让我看看。”
  萧砺无奈地笑,“都已经包好了,再说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
  他亲她的时候为什么不这么说?
  “萧砺——”杨萱沉着脸,厉声打断他,飞快从针线笸箩里摸出剪刀,不由分说将他衣衫剪开了。
  肩头果然包着雪白的细棉布,可仍有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像是雪地上绽开的殷红花朵,刺目得让人心悸。
  杨萱咬咬唇,问道:“瓷瓶呢?”
  萧砺道:“在屋里,随身带着不方便。”
  杨萱先到东次间寻出两条洗干净的棉帕,再去西次间把瓷瓶找出来,又另外点了根蜡烛,这才小心翼翼地剪开细棉布。
  棉布包了一层又一层,最里面那层经与伤口黏在了一起。
  杨萱轻轻扯一下,扯不动,遂捞起脸盆里的帕子,将棉布打湿,仍是扯不动,索性用力撕开。
  更多的血涌了出来。
  就感觉萧砺紧紧地绷直了身体。
  想必是极痛的。
  可他却一声都没吭。
  杨萱将周遭污血一点点擦干净,寸许长的伤口便露了出来,窄却深,两侧皮肉往外翻着,汩汩渗着血。
  泪一下子滚落下来。
  杨萱抬臂用衣袖擦了擦,拔开瓷瓶上的木塞子,把药粉厚厚地洒了一层,再洒一层。
  眼看着血慢慢止住,这才用帕子包好。
  萧砺松开紧握着的拳头,回过头,盯着她眼眸瞧了瞧,笑道:“没事儿,真的,只是点皮外伤,两天就好了。”
  杨萱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半晌,抽抽鼻子,“大人就骗我吧,先说是碰的,又说皮外伤,皮外伤能把这么厚的棉布都洇透?”
  转身到萧砺屋里重新取了件衣裳出来,扔在桌子上,端起地上的脸盆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将水倒掉再回厨房,发现灶膛里的火已经灭了,好在饭菜仍是热的。
  杨萱用托盘端着送到厅堂,摆在桌子上,顺手将萧砺换下来的衣裳和沾血的棉布卷在一处。
  正要往外走,萧砺拦住她,“萱萱,先放着,待会我去烧了,不好让人瞧见。”
  杨萱没吭声,将衣裳扔进火盆里。
  火舌蹿动,卷着衣裳燃烧起来。
  而萧砺真正饿得狠了,将剩下的半盆菜吃了个精光,又吃了两块发糕,才放下筷子。
  杨萱倒半盏茶递给他,面无表情地说:“前两天范公公过来,让我转告你,武定伯的事儿,让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砺愣了下,默默地端起茶盅喝了两口茶,便要收拾碗筷。
  杨萱低声道:“大人歇着吧,我收拾。”
  萧砺拉住她的手,“萱萱,你可知道武定伯是谁?”默一默,续道:“他是我叔父……”


第123章 
  杨萱大惊失色。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前世萧砺是眼睁睁看着武定伯府家败的, 就说这一世, 萧砺明明有个显贵亲戚, 怎么会被范直收养, 认一个无根之人做义父?
  难道武定伯不知道有这么个侄子流落在外?
  萧砺瞧出杨萱的惊讶,唇角露一丝讥刺的笑,“萧文安着实找了我好几年, 还纡尊降贵地去小沟沿找过,想必以为我早死了。而且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他不知道我也是正常……就在前两年,他的长子萧碔娶了我表姐, 就是我娘嫡亲的外甥女儿。”
  想必表姐就是那个相传被他一剑斩杀的儿媳妇了。
  杨萱心头一颤, 有心问个究竟, 可看到萧砺面上无法掩饰的疲惫, 不忍探究,低声道:“大人早些安歇吧, 明儿还要出门吗?”
  “今儿有点累,歇两天再说, ”萧砺握住她的手, 脸上又浮现出动人的浅笑, “萱萱以后喊我名字吧, 就像刚才那样。”
  杨萱面色红了红, 飞快地抽出手, 把桌面上的碗筷杯碟端到厨房, 洗刷干净。
  等再回来,萧砺已经回屋歇息了。
  杨萱没闲着,将先前给杨桂做棉袄里子剩下的细棉布寻出来,剪成三寸宽的布条,清洗干净,在火盆前烤得半干,又搭在椅背上晾着。
  此时外面已经响起三更天的梆子声。
  杨萱虽然感到困倦,可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了许久才慢慢阖上眼。
  转天睁开眼,外头已经是天光大亮。
  杨萱一个激灵坐起来,急匆匆穿上衣服,拢了拢头发就往外走。刚开门,瞧见萧砺坐在桌旁翻看杨桂这些日子画的画儿,一边看一边称赞,“这只猫画得好,眼睛很机灵。”
  听到门开声,萧砺跟杨桂齐齐抬起头。
  “姐,”杨桂招呼声,“我今儿起得早,已经读过两遍书了。”
  杨萱笑道:“不错,阿桂知道用功了。”
  萧砺没作声,唇角却弯成了一个美好的弧度,气色也比昨天精神得多。
  杨萱长舒一口气,到厨房跟春桃一道将饭摆出来。
  吃完饭,杨桂自觉地去练习每天必写的一百个大字,杨萱问萧砺,“伤口好些没有,应该换药了吧?”
  萧砺默一默,“好,萱萱帮我换一下吧。”
  杨萱拿着晾干的布条跟在萧砺后头走进西次间。
  三九的天气,虽然厅堂里燃着火盆,可內间仍是冷的,杨萱穿了薄棉袄,又套件夹袄,而萧砺却只穿了件单衣。
  上衣褪下,麦色的肌肤便显露出来。
  肩宽腰细,浑身的肌肉紧绷绷的,只是上面好几道或长或短的疤痕,看起来都有些时候了。
  杨萱不敢多看,小心地昨晚包扎的帕子解开,不可避免地又将伤口撕裂两处。
  好在其余部分都已愈合了。
  杨萱再洒点药粉上去,用布条细细地包好。
  萧砺穿好上衣,转过身,笑道:“没事了吧,就说是皮外伤,用不着担心。”抓起瓷瓶看了看,“可惜这好药了。”
  真是小气!
  杨萱狠狠瞪他眼,问道:“大人怎么伤成这样了?”
  萧砺嬉皮笑脸地道:“萱萱喊我声名字,我就告诉你。”
  杨萱面色一沉,转身往外走,萧砺展臂拦住她,“别走,别走,我说就是。”让杨萱在椅子上坐下,开口道:“昨天有些大意,本打算入夜之后去武定伯府探探,后来想晚上摆饭时候府里忙乱,就傍晚时候翻墙进去的,正被两个护院撞见,就交起手来。其中一人以前救过我,我心有顾忌不敢下重手,不留神中了另外护院一剑。我就赶紧撤,甩开他们的时候费了些工夫,后来逃到大哥那里才算躲过一劫。只是大哥手里没有管用的伤药,这个时候药铺大都关门了,又不能满大街叫门,所以……”
  就是说,如果程峪手里有药,萧砺是不打算回来的。
  当然肯定也不会说他身上带了伤。
  杨萱冷冷地问:“那件烧掉的衣裳是程大人的?”
  萧砺点点头,“大哥谨慎,特地从箱子底下找出来一件许久不曾穿过的衣裳……下午我去见见义父,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放过萧文安。”
  不等杨萱发问,将自己去武定伯萧文安的过节原原本本地讲了遍。
  萧家世代行伍,萧砺的曾祖父因驱虏有功得了爵位,萧砺的祖父也曾上战场打过仗,可年纪轻轻地就得了一身伤病,不得已才回京都袭爵。
  萧砺的祖母见丈夫满身伤痛,不愿叫两个儿子学武,所以萧砺的父亲萧文宣跟萧文安虽然也都略略会点拳脚,武艺却是稀松平常,也都没有从过军。
  萧家祖籍江西,萧砺的祖母不愿忘本,就在老家婺源给萧文宣挑了个儿媳妇赵氏。
  萧砺八岁那年,赵氏的父亲病重,赵氏带着萧砺回乡侍疾。
  在家里住了还不到一个月,有天京里来信说萧文宣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伤了骨头。
  赵氏又匆匆忙忙带着萧砺往京都赶。
  经过曹州时,遇到了匪盗。
  匪盗不但抢了财物,将随行的护院小厮丫鬟婆子以及赵氏共二十余人尽数杀死,只有萧砺因为人小不被注意,躲进树林里侥幸留了性命。
  萧砺历经千辛万苦,一路从曹州走回京都,好容易回到自己的家,本打算禀告父亲,替母亲报仇,谁知道等待他的却是父亲早已下葬的噩耗。
  婶娘抱着他痛哭不已,说他父亲落马时伤了头颅,百般救治终是无力回天。
  他正伤心,叔父萧文安从外面回来,不由分说就喝令下人动家法,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骂他不守孝道尽顾着在外头玩,不回来给父亲奔丧,也不在祖父面前侍疾。
  萧砺妄图解释,屡次开口都被萧文安打断。
  痛打一顿后,萧文安和缓了脸色,对萧砺道:“我打你也是为你好,免得别人说你不孝。你父亲去时口里一直唤你的小名,如今他的灵牌就摆在祠堂,你去读几卷经书陪陪他。”
  萧砺信以为真,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不但没人送饭,祠堂的门也反锁了,甚至窗户也被钉死。
  隔天夜里,有护院撬开锁偷偷溜进去,将他背了出去。
  萧砺至今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说:“二少爷快走吧,走得远远的,二老爷黑了心。大老爷确实落了马,可只是摔了腿,头两天挺精神的,请郎中瞧过之后喝了药,才昏迷不醒的。”
  萧文安虽然比萧文宣晚两年成亲,儿子却生得早,萧碔比萧砺年长两岁有余,所以府上的人都称呼萧砺为二少爷。
  萧砺一路乞讨,四五天之后,在小沟沿遇到了范直。
  范直请郎中给他治好伤口,送他去广平府学武。
  萧砺在广平府待了五年有余,学成之后再回京都,他的祖父早已病故,萧文安也已袭爵,而萧碔则与他的表姐定下了亲事。
  萧砺忽然就明白了,从婺源到京都有很多路可以通,为什么他的姨母非说走曹州最快捷省时?
  而且,万晋朝一向海晏河清,偏偏那几天曹州突然就出现了一帮杀人不眨眼的匪盗。
  ***
  杨萱唏嘘不已。
  如果说萧文安为了爵位而算计自己的哥哥嫂子还能说得过去,可萧砺的姨母为什么要与萧文安勾结陷害自己的亲妹妹?
  就只为了让女儿攀附上萧家?
  可她跟萧砺是表亲,嫁给萧砺也是一样,何必非得胳膊肘往外拐,助纣为虐呢?
  萧砺冷笑,“萱萱想不通吧,其实我也一直不明白,前年去江西办差,我趁机回了趟婺源。我那贤德良善的二姨母亲口说,她嫉妒我娘嫁到勋贵之家,趁萧文安陪同我爹去婺源迎亲之时,勾搭了他,两人早就狼狈为奸了。”
  能让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不必多问,也知道萧砺定是用了些手段。
  又想起,萧砺二话不说去割了夏怀宁的舌头。
  难怪他面相总是凶恶狠厉。
  不管是谁,自小受到这么多苦,总会竖起浑身的刺才保护自己吧?
  杨萱不敢想象,萧砺八~九岁的年纪,又是身无分文,是如何从曹州一步步挪到京都的。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特别看重恩情,一直找寻收留他的那家人,以图回报吧?
  如果没有这番变故,萧文宣应该承继武定伯的爵位,而萧砺就是武定伯世子,过着锦衣玉食使奴唤婢的生活。
  何至于像现在这般事事亲历亲为,要凭着军功一点点往上爬。
  杨萱伸出手轻轻覆在萧砺手上,唤一声,“萧砺。”
  萧砺反手握住她的,手指一根根嵌进她的指间,十指交握,不留一丝缝隙。
  “萱萱,”他微笑着回应她,幽深的黑眸闪着耀目的光彩,“下午我从义父那里回来,咱们包饺子吃吧,好几天没吃了。”
  杨萱点点头,“好!”


第124章 
  日影西移时, 萧砺牵马出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已经回转来。
  杨萱跟春桃正包饺子,春桃瞧见萧砺进门,连忙起身避开, 往厨房里烧水去了。
  萧砺净了手,自觉地拿起擀面棍。
  杨萱着意看他两眼, 没看出什么情绪, 遂问:“大人见到范公公了吗?”
  萧砺“嗯”一声, “义父不让我牵扯到武定伯府, 说于我名声不好……可我就是想亲手诛杀萧文安替爹娘报仇。”
  杨萱沉默片刻,开口道:“你听范公公的吧, 恶人自有天收,萧文安必定不会得好下场。没得因为那些恶人连累大人声誉。”
  不管如何, 萧文安总归占了个长辈的名分, 若是萧砺亲手把叔父一家毁掉, 明眼人固然知道是萧文安罪有应得,只怕有些迂腐之人把“不孝忤逆”的帽子扣上来。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萧砺重重喘口粗气,很不情愿地答应着,“好。”
  往后几日, 萧砺没再出门, 可除夕那天陪杨萱吃完年夜饭就走了。
  杨萱一边等他一边守夜, 闲着没事,便调出来靛青色颜料,用圣上赏赐的那套印章,一张一张盖在纸上。
  她没打算把这十六种样子一股脑放到醉墨轩,而是一种一种往外放。
  每一套都要留一张不放,这样才能把价格抬上来。
  物以稀为贵,越是少,人们抢得越厉害。
  开春之后,童生试便要开考,头一波放“劝学篇”,而那个刻着“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印章就是要压箱底的。
  杨萱心中盘算,手下动作却不停,桌面上摆得满满的全是纸笺。
  临近子时,萧砺才卷挟着浑身的寒气回来。
  也不知去干了什么,那双幽深的眸子里闪着可疑的精光。
  杨萱忙将晾干的纸笺收起来,给他倒盏热茶。
  萧砺双手捧着水汽氤氲的茶盅,脸上尽是满足,“萱萱,以后咱们两个都一起守夜吧。”
  杨萱抿唇笑笑,没作声,将之前备好的衣裳找出来,“大人明儿穿这件。”
  是件明青色道袍,交领宽袖,领口和袖口用暗红色缘边,大带也是明青色缘着暗红色的窄边。
  明青色显得轻快,而暗红色则多了些庄重与喜庆。
  萧砺已经好几年不曾在过年时候穿过新衣,闻言,忙接在手里,笑道:“行,我一早就换上。”
  第二天,天还不曾全亮,杨萱就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惊醒。
  她就着暗淡的天光穿上衣裳,走出门,发现除她以外,其余人都起了。
  杨桂欢跑着过来行礼,“恭祝姐新年吉祥。”说罢扬扬手里的红包,“萧大哥给我的。”
  没想到萧砺还准备了封红。
  杨萱没有准备,想一想,从荷包里取出六枚铜钱,用红绳系好,“阿桂六岁了,给你六文钱,明年就可以七文了,一年比一年多。”
  春桃也上前给杨萱拜年,笑呵呵地说:“我该是十八文了吧,赏钱姑娘先收着,等攒多了一起给我。”
  杨萱忽而想起,春桃已经十八岁,合该出嫁了。
  今年怎样也得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不能再耽搁下去。
  杨萱正思量,听到耳边萧砺戏谑的声音,“萱萱还不曾给我拜年。”
  她忙敛袂行礼,“恭贺大人新春!”
  萧砺递过一只荷包,“赏你的。”
  杨萱道谢接过,打开来瞧,竟是一对翡翠镯子。
  翡翠水头极好,清澈透碧,幽幽散着莹润的光。
  萧砺怂恿她,“你试试合不合适?”
  杨萱才不戴给他看,将镯子仍放进荷包,回屋塞到枕头底下。
  刚吃完早饭,松枝与文竹过来拜年。
  杨萱这会儿有了准备,每人包了两只小小的银锞子。
  没多久,李山也晃晃悠悠地来了,见面先向萧砺拱拱手,接着对杨萱做个揖,“给两位拜年,过年没处吃饭,中午就在这里蹭一顿。不过,我也不白吃,给姑娘带了礼。”
  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两枚竹根刻成的印章。
  印章极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一枚刻着醉墨斋,另一枚刻着沁香园的字样。
  李山解释道:“往后铺子里卖纸笺,在边角处盖上印章,免得别人跟风仿制……我费了小半个月的工夫才刻成,姑娘看我一片诚心,正月里的饭……”
  不提李山是杨桂的开蒙先生,就是先前他画的那几幅画,都分文未取,过来吃几顿饭完全应该。
  杨萱满口应承,“行,不过是一双筷子的事儿,先生赶着饭点早些过来就成……我也有东西送给先生。”
  将昨晚盖着劝学篇的四张纸笺拿出来,“先生笑纳。”
  李山原本没当回事,可看到印章四周精美繁复的龙纹,立刻呆住了,“姑娘,这是……”
  杨萱抿嘴笑笑,“先生所料不错,印章正是圣上亲笔所书,由宫里匠人精心雕刻而成。”
  李山如获至宝,对着阳光把印章上的字细细辨认一番,突然跪在地上,朝着皇宫方向高声道:“圣上劝诫,学生谨记在心,定当努力上进,不负圣心!”
  拜过三拜,起身对杨萱又是一揖,“多谢姑娘相赠,这个太难得了,我得赶紧回去裱糊起来,中午不吃饭了。”
  杨萱忙道:“先生不急,我另给先生几张,先生可赠予交好的同窗学子,但那几张却是不成套的,要想买齐了,请移步醉墨斋。”
  李山愣了下,“这纸笺是要往外卖?”
  “是,”杨萱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上次圣上召见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儿。圣上着实关心天下学子,但他每天政事繁忙,加上出宫一次劳师动众极为不便,所以选出来几句想说的话,刻成印章,可传至众人耳目里……圣上金玉良言,理当送给大家的,但纸笺需要本钱,而且白送的恐怕有些人不会珍惜,不如真金白银地花出去更觉珍贵,再有就是,圣上见我一介女子尚且心系朝廷兴建典房,特此嘉奖于我。”
  李山连连感叹:“理该如此,理该如此!”
  更多的内情,杨萱不便跟李山提,转而又对松枝道:“过了正月,我想把沁香园完全交给你跟文竹打理。醉墨斋的罗掌柜每月五两工钱,年底另有一成红利,沁香园进益有限,我给不了你那么多工钱,每个月按三两算,年底红利再加一成,算作两成。文竹的工钱是每月一两,如果她能把白案的活计担起来,那就每月五两……其余你需要什么人手就自己去找,每月把账目记清楚了,送来我瞧瞧。你能不能担起这个差事来?”
  松枝思量片刻,郑重道:“既然姑娘信得过我,我一定尽心干。别的不敢保证,至少比现在的收益能好点儿。”
  文竹却道:“姑娘,我们两人一个月三两银子足够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另给我算工钱。”
  杨萱笑着道:“不用你,铺子也得另请伙计,有你在,比别人更放心。这一两银子你就拿着,以后有了孩子,需要开销的地方多得是。”
  文竹只得应下。
  将沁香园托付给松枝夫妻,杨萱就少了一半心事,可以全副精力准备建造典房。
  受松枝启发,她没打算盖四合院,而是把用来盖倒座房的地平成菜地。
  典房住的人,大都是穷苦人,家里有块菜地能省下不少花费。
  正月里空闲,她跟萧砺又去小沟沿看了看,大概划定出一排盖六间,共盖十排,第三排屋舍东头和第七排屋舍西头各挖一口水井。
  犄角旮旯等空地上,则种几棵梧桐树或者花花草草,摆上石桌石椅,以便夏天可以在外面乘凉。
  心里有了章程之后,杨萱将规划画成图,跟萧砺一道去找程峪商量。
  程峪仔细看过,赞道:“杨姑娘考虑得极为周全,只是有些人家里穷得连隔天的粮食都没有,未必能住得起这么大房子。依我之见,前五排仍是按照姑娘这么打算。后面的五排,每排盖成八户,每户两间正房带个厢房足够住……如果姑娘舍得花银子,就顺便把厨房盖起来,垒上灶台,安几个架子。”
  杨萱如梦方醒。
  因为萧砺跟松枝的院落都是三间正房,她一时被局限住,只想着盖三间,却没料到很多人没钱住这样的房子。
  就如以前春杏她们租住的倒座房,旁边好几个绣娘一起住,做饭都是支个茶炉在外面凑合。
  她既是盖典房,自然要为穷人考虑。
  杨萱借用程峪的纸笔,将后面五排房舍重新画过。
  程峪再看眼,指着第一排旁边的空地,“这里闲着可惜了,不如将最东边这间加个跨院,以后给小九住?”
  杨萱吃了一惊,“小九想搬到这里来,那离南池子大街岂不是太远了?”
  程峪笑道:“早之前就说过,小九不能一直在醉墨斋干,等这里修建完成,义父打算让他经营几间铺子……正好也跟你说一声,还有一两年工夫,你得空另外物色个伙计。”
  杨萱叹口气,“别人我不放心,只放心小九。”
  程峪扫一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口的萧砺,莞尔笑道:“要是小九听见这话,大嘴能咧到耳根后面……杨姑娘无需担心,罗进言语不多,但为人端方行事正直,有他在,断不会容忍伙计偷奸耍滑欺上瞒下。”
  杨萱无可奈何地说一句,“好吧”,将头一排最西头那座院落往外画出个跨院。
  程峪仔细看过,将几张纸都收起来,“过完上元节,朝廷开印,我请工部营缮司的帮忙核计一下需要多少木料石料,青砖瓦片,姑娘这会儿就开始备料,忙完春耕正好动工,不耽搁工夫。”
  杨萱愁眉苦脸地说:“这些东西该怎么准备?大致什么价钱,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程峪再看眼萧砺,“让老四去干,闲久了就爱惹是生非。对了,杨姑娘可听说武定伯府走水了?”
  “啊?”杨萱讶然摇头,“没听说过。”
  萧砺轻咳一声,警戒意味甚浓。
  程峪仿似没听见,悠悠地道:“就是大年除夕那天,不知怎么突然着了火,据说是下人偷偷烧香烧纸引起的,所幸发现得早,只烧毁了三四间房屋,并没有伤着人。”
  杨萱突然就想起,除夕夜里,萧砺从外头回来,眼眸里亮闪闪的光芒。
  除去他,还能有谁?
  杨萱狠狠瞪了萧砺一眼。
  才刚吃了亏,伤还没好利索,就跑去放火,要是再挨上一刀呢?
  她是决计不肯再给他上药了。
  程峪见状,唇角弯一弯,“杨姑娘,上次义父跟老四说得很清楚。回去让老四原原本本告诉你。”
  萧砺“霍地”站起身,“我没空,我得去趟广平府……”


第125章 
  等杨萱从程峪家中出来,已是薄暮时分。
  夕阳如血, 将西边的云彩晕染得五彩斑斓, 悲怆而苍凉。
  寒风凛冽, 肆无忌惮地朝他们扑过来,杨萱斗篷上的帽子一下就被吹落了。
  萧砺停步替她戴上,系紧带子。
  杨萱盯着他双眸问:“范公公对你说什么了?”
  萧砺将她的手拢在掌心, 面上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红色,风轻云淡地回答:“先前都告诉你了,就是让我顾忌点儿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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