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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敛财手册-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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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萱点点头,歉然地说:“大热天,劳烦大人来回跑……我给大人端水洗把脸吧。”
  萧砺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大步走到厨房,见缸里水不多,先抓起水桶去挑了两担水回来,洗过脸这次看到窗户上换了窗纱,眸光闪了闪,无声地笑了。
  家里有个女人,真好!
  让人时时惦记着想要回家。
  就好比他,他本来都是一大早在外头吃了饭直接去当差,直到太阳西沉,在外面吃过晚饭才回家。
  而现在,他完全可以到卫所做点别的事情,等范直出宫一并问清楚了再回家,可不知为什么,竟是在外面待不住,非得回来看上两眼才觉得安心。
  眼看着日影渐渐西移,杨萱准备淘米蒸米饭。
  大米下到锅里,加上水,杨萱伸手进去,水没过手背就可以。然后架上篦子,再把茄子放在盘子里一道蒸。
  萧砺很识趣地蹲下烧火。
  蒸米饭很考验火候,火太急,底下的米粒都焦糊了,上层的还不熟,是夹生饭,如果火不旺,米粒会太烂,不劲道。
  约莫过了一刻钟,萧砺停了火,将茄子端出来,重新将锅盖盖上闷着。
  杨萱用筷子将蒸软的茄子划成细条,捏一撮盐末,倒少许酱油,再切一把葱碎,最后滴几滴香油,搅拌均匀放在旁边。
  然后将米饭盛在盆里,重新刷了锅,把中午留出的肉切成条,将豆角切成段,炒了道肉丝豆角。
  菜炒好,米饭已经不那么烫了,正好可以入口。
  这是杨萱在田庄里学到的。
  夏天佃户们只吃两顿饭,头一顿吃得早,中午大概吃些瓜果之类垫垫,下午太阳不落山就吃晚饭。
  这样等睡觉时候,家里的热气就散了,不会特别热,再者也不容易积食。
  两人吃过饭,暮色终于层层叠叠地笼罩下来,空气里飘荡着浓郁的饭菜香味。
  萧砺再度骑上马去了东条胡同。不等杨萱收拾好碗筷,萧砺已经回转来,幽深的黑眸闪着激动的光芒,“萱萱,判文已经出来了,三日后问刑,斩立决。”
  杨萱脑中“嗡”一声,只觉得两眼发黑险些晕倒,萧砺一把扶住她,又道:“我话还没说完,萱萱你先别急,太子殿下说,只要杨大人肯写一篇歌功颂德的赞文,便可赦他死罪,只削官夺产……家产不用担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杨萱沉默着,欢喜不出来。
  她太了解杨修文了,真正是宁折不弯的性子。
  前阵子他召集众人替靖王写陈情书,自己也上书过贬斥太子的檄文,现在又调转枪~头对太子献上阿谀赞美之词。
  杨修文肯吗?
  杨萱几乎能肯定杨修文不会答应,可心底仍是抱着一线希望,仰头问道:“我能不能见我爹娘一面?”
  “好,”萧砺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我着急回来就是为此,咱们须得请杨大人尽快写一篇呈在太子殿下面前,如此判文尚有更改的余地,倘或晚了,圣旨宣读之后再无可能改变。”
  杨萱倒抽口气,“咱们这就走吗?”
  萧砺点点头,抓起她的碗走出门口,站在马侧,“顺天府离得远,走着去太慢,我带你骑马。”微弯了膝头道:“你踩着我的腿上去。”
  杨萱有些迟疑,脑海中突然就闪现出萧砺单膝跪在大雨中的情形。
  萧砺只以为她害怕,柔声道:“这匹马很温顺的,没事,还有我在旁边护着你。”
  杨萱咬咬唇,踩着他膝头爬上马背,不等坐稳,萧砺已翻身上马,正坐在她身后,扬鞭打马,疾驰而去。
  杨萱只坐过车,还是头一次骑马。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看着道路两旁的屋舍树木飞一般向后掠过,杨萱紧张得浑身僵硬,两只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只能死死地抓住萧砺的胳膊。
  一路上,既害怕自己坐不稳从马上摔下去,就害怕路口突然窜出人来,一时收不住冲撞了。
  就在提心吊胆和担惊受怕中,忽听萧砺“吁”一声,勒紧了缰绳。
  枣红马慢慢止住步子。
  萧砺先下马,张臂将杨萱抱下来。
  杨萱两腿酸软得厉害,几乎走不动,站了片刻,才回过神,打量着面前的小院。
  院子四周是丈余高的白灰墙,门是大铁门,两边各有四名手持长~枪的差役守着,不远处有座两层楼高的岗楼,隐约可见上面有人影晃动。
  萧砺栓好马过来,牵住杨萱的手,低声道:“你就跟在我身边,见了人不用说话,也别四处张望。”
  杨萱点头应着,跟他一起来到铁门前。
  萧砺掏出腰牌,差役接在手里反正两面看了个仔细,挥挥手,“进去吧。”
  进得院子,走不多远就是座大石砌成的,墙体极高的屋舍。
  月光下,屋舍发出清冷的光,令人不寒而栗,突然从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不过数息便戛然而止。
  杨萱吓得毛骨悚然。
  萧砺察觉到,用力攥了下她的手,抬脚踏上台阶。
  有个头目模样的人迎上前,低笑道:“……还以为你今儿不来了,放心吧,都好着,倒是另外还有件事,今儿发卖下人,找出个杨府的姨娘,说姓王,死活不愿被发卖,也给送进那牢房里了。”
  萧砺用力拍下他肩头,“你的情我都记在心里,容日后再报。今儿我带了太子手谕,麻烦你宣读一下。”揽过杨萱,介绍道:“杨府二姑娘,想见见她爹娘。”
  头目接过手谕大致浏览一遍,又很着意地打量杨萱眼,笑一笑,“好说,两位请跟我来。”
  引两人走到左手边牢房。
  长廊只三尺宽,阴暗潮湿,望过去好像没有尽头似的,墙壁上嵌着桐油灯,发出飘忽的绿光。
  杨萱紧紧握住萧砺的手,寸步不敢远离。
  走过两间牢房,萧砺停住步子,低声对杨萱道:“前面就是了,你跟魏兄弟进去,尽量请杨大人早点把赞文写出来,不用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我总会等你。”
  杨萱再走两步,借着微弱的灯光,隐约辨出蜷缩在墙角的辛氏的身形,泪水顿时喷涌而出……


第84章 
  杨萱见过辛氏刚生产的样子, 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满头满脸的汗, 却是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她也见过辛氏发怒的样子, 神情凝重, 双唇紧紧抿着,眸子里尽是责备;更多的是看到她温和而亲切的笑。
  不管是什么情况,辛氏的衣着总是干净得体,气度总是优雅大方。
  而现在, 辛氏跟其它牢房的犯人一样, 坐在稻草上,蜷缩着身子,看上去软弱无助,沉寂得仿似一滩死水。
  在她的面前,杨桂小小的身体躺在地上,看不出是累了还是困了。
  杨萱再忍不住, 哭着扑到铁门前, 哀声唤道:“娘,娘!”
  有差役举着火把过来,头目打开铜锁, 放杨萱进去。
  辛氏缓缓抬头,瞧见杨萱, 顿时站起身子, 惊喜道:“阿萱?”随即沉了脸, “你怎么也进来了, 是被他们抓到了?”
  杨萱跪在她面前,已是泣不成声,片刻,擦把眼泪,摇摇头,“没有,我来瞧瞧娘。”
  辛氏俯身拉起她,仔细地上下打量着,见她虽然穿着粗衣布衫,浆洗得却干净,手上脸上也都白白净净的,不像受过苦的样子,遂放下心,急切地问:“这几天你躲哪里去了,怀宁说到处找你找不到。”
  杨萱低声道:“我去找萧大人了,就是先前住在三舅舅隔壁的萧大人……别人我不敢找,怕靠不住。”
  那个只有数面之缘的萧大人就能靠得住?
  辛氏本能地想斥责她几句,转念想起杨萱仍是毫发无伤地站在面前,可见那人确实靠得住。
  杨桂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喊一声,“乳娘,肉丸子炸好了吗?”
  坐起身,瞧见杨萱,高兴地道:“姐,中午厨房里炸丸子。”四下瞧瞧,小嘴瘪起来,“肉丸子呢,我想吃肉丸子。”
  辛氏温声道:“桂哥儿再睡会儿,睡着就有肉吃了。”
  杨萱心头便是一酸,才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滚落。
  这时,头目清清嗓子就着火把的光芒念完太子手谕,指指杨萱跟杨桂,“太子慈悲,念你们年幼无知,特赦俩人无罪,可以走了。”
  王姨娘上前问道:“我呢,我们几人何时出狱?”
  头目道:“上面没发话,我也不知道,到该出狱的时候就出狱了。”将手谕在几人面前虚晃一下,对杨萱道:“杨姑娘有什么话还请尽快,我这里担着干系不敢容姑娘耽搁太久,说完了就喊一声。”走出牢房,将铜锁依然锁上了。
  杨萱瞧眼负手站在墙角的杨修文,低低唤声“爹爹”,又招呼杨桐,“大哥”。
  杨桐抬手摸摸她的发髻,“萱萱受苦了……往后得劳烦你照顾弟弟。”
  “不,我担不起这个责任,”杨萱摇头,跪在杨修文面前,泪眼婆娑地道:“爹爹,萧大人托人走了门路,若是爹爹肯替太子殿下写篇歌功颂德的赞文,就能有转机……爹爹,弟弟还小,大哥也不曾娶妻生子,都指望爹爹照拂。”
  杨修文垂眸看着脚前的女儿,长长叹口气,“阿萱是想让爹爹学赵子昂?”
  杨萱愣住,竟不知如何回答。
  这还是前朝的事情,蛮夷入侵中原重建朝廷,蛮夷的王屡次降尊纡贵力邀赵子昂出仕,赵子昂抹不过情面做了官,虽然仅有一年便辞官不做,仍是饱受世人诟病。
  即便本朝,但凡文人提起赵子昂,都会面带惋惜地摇摇头。
  连带着赵氏后人都跟着没有脸面。
  杨修文又道:“五柳先生不为斗米折腰,得‘靖节’之谥号,名垂千古……萱萱,咱们杨家素以节义为重,但求与心无愧,不问名利浮华,更是将生死度外。”
  杨萱无力地低下了头。
  王姨娘终于听明白了,先前她混在下人堆里,不愿意被发卖为奴,又见到辛氏等人被带到这边的清静牢房,只以为杨修文有路子能出狱,所以哭着喊着嚷出自己的身份,要求到这边来。
  没想到杨修文竟是已经做出必死的打算。
  王姨娘顿时晃了手脚,跪在杨萱身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老爷,老爷您可不能糊涂,这不是别的,是关乎生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咱们……”伸手抓住杨桐袍襟,“阿桐,快求求你爹,咱们不能眼睁睁地去送死,你还得考状元呢。”
  杨桐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姨娘,这不但关乎生死也关乎名节。就算父亲写下赞文,死罪可赦,活罪难免,哪朝哪代也没有犯官子孙应考的先例。眼看着同窗都能做官,我心里会是什么滋味,与其一生抑郁不得志,不若慷慨赴死,也为杨家赚得清名。”又看眼杨萱,“萱萱,你好好照看弟弟,请个好先生教他读书。”
  杨萱泪如雨下。
  杨桂现下还小,家里诸事牵连不到他头上,可是杨桐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倘或他不顾杨修文意愿,非要偷生,以后不但没有做官的可能,也许还会连累杨桂的名声。
  现今,杨修文跟杨桐都一心赴死,固然靖王那边的人会感其气节,就是太子殿下也未必不会为之所动。
  以后别人说起杨桂的父兄,只会说“品格如松不惧生死”。
  兜兜转转,今生还是走上了前世的轨迹。
  杨家人仍是要午门问斩。
  那么上天为何让她重活一世,就只为了让她知道前世的真相?让她抚养弟弟长大,为杨家留一丝血脉?
  杨萱头疼欲裂,而眼眶干涩得难受,想哭却已经没有了泪水。
  辛氏上前扶起杨萱,温声道:“阿萱,这都是命。你带阿桂走吧,往后多费心教导他。”
  杨桂倚在辛氏腿边,不情愿地说:“我想和娘在一起,还有姐,一起回家。”
  杨萱牵起他的手,“阿桂乖,姐给你做肉丸子吃。”
  杨桂看看辛氏,又看看杨萱,犹豫不决。
  辛氏推一把他,“去吧,吃饱了给娘也带几个过来。”
  杨桂点点头,松开攥住辛氏裙摆的手,奶声奶气地对杨萱道:“姐,走吧。”
  门口举着火把的差役听到动静,打开铁门,萧砺一个箭步闪身进来,跪在辛氏面前道:“杨太太,我姓萧单名一个砺字,今年正是弱冠之年,有意求娶二姑娘,望杨太太与杨大人成全。”
  杨萱吓了一跳,差役也惊讶万分,一时竟忘记锁门,就那么傻愣愣地站着。
  辛氏更是料想不到,本能地拒绝,“不行!”
  萧砺猛地抬起头,乌黑的眼眸幽深得像千年寒潭,直直地盯住辛氏。
  辛氏看眼牢房门口小巧纤弱的杨萱,又看眼面前肩宽体壮,近乎八尺高的精壮男子,心底一片悲凉。
  她是想给杨萱许个斯文儒雅的书生,而不是这样的武夫。如果日后有个言语不合,萧砺动起粗来,十个杨萱都不是对手。
  可思及先前杨萱说别人靠不住,且如今寄住他家,又不能不委婉一些。
  深吸口气,放缓了声音,“阿萱的亲事,是要她自己做主,她相中哪个就嫁哪个,可有一条,不管嫁给谁,都需得及笄之后才能行礼。”
  萧砺“霍”地起身,沉声道:“我等得及,成亲时,我会禀告二老。”
  言语极是笃定,好像适才辛氏那一番话就只是两个字,“可以!”
  说罢,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顿一顿,“我会照顾好萱萱和幼弟,但请放心。”拥了杨萱出门。
  差役“当啷”挂上锁,仍旧锁住了。
  杨萱木木地走几步,回头去望,只看到阴暗的长廊里,飘忽不定的绿光……
  ***
  夜真正是深了,月亮已是半满,高高地挂在天际,冷眼俯瞰着世间芸芸众生。
  杨萱低头,瞧见自己跟杨桂的身影,就在脚底下,小小的一团,仿佛不经意就会消失不见。
  萧砺牵了马过来,轻声道:“三人不能同时骑马,你抱着弟弟骑,我给你们牵马。”
  杨桂听说要骑马,高兴得不行,也不怕生,张开双臂让萧砺将他抱上去。他腿短,没法跨坐,只能侧坐着,萧砺怕不稳当,将外衫脱下来,拧成绳,束在杨桂腰间,另一头紧紧地系在马鞍上。
  又让杨萱踩着他的膝头上了马。
  待两人坐定,这才慢慢牵了马往回走。
  杨桂开始觉得新奇,手舞足蹈地指着路旁的屋舍笑闹,走不过一刻钟,困意上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竟是睡着了。
  一路上静寂无声,只有马蹄踏在路面发出单调的“嗒嗒”声,偶有查夜的士兵经过,萧砺亮出腰牌也便应付过去。
  杨萱脑中一片空茫,没有悲哀也没有忧伤,只感到身体从内而外地累,而路漫长得好似走不到尽头似的,看不到半点将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砺终于将马停下,展臂对杨萱道:“到家了。”
  杨萱抱住他脖颈,茫然地说:“大人,我好累。”
  萧砺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柔声安慰,“回去睡一觉,什么都别想,有我在呢。”
  片刻,松开杨萱,打开,把马牵进院子里,这才将杨桂身上衣衫解开,问道:“让弟弟跟我睡,你好生歇一歇。”
  杨萱摇摇头,“怕他半夜醒来喊人,还是跟我睡。”
  萧砺遂不坚持,将杨桂放到东次间床上。
  杨桂翻个身,熟练地摆成个大字,仰面躺下了。
  萧砺无奈地摇摇头,走到杨萱面前,低声道:“先将就一晚,明儿我去买张大床回来。”
  杨萱轻轻“嗯”一声,在床边坐下了。
  萧砺站了数息,转头走出去。
  杨萱听到他在院子取柴火,听到他哗啦哗啦倒水的声音,又听到他把马牵到东跨院。
  她知道自己该过去搭把手,可是她懒得动。
  跨坐在马上走了大半个时辰,两腿酸得不行,而心更累,仿佛没有了知觉没有了感情,整个人都是木木的,只想就这么呆呆地坐着。
  不大会儿,萧砺复又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水,走到床前半蹲着绞了帕子,轻轻覆在杨萱脸上。
  他蹲在床前,绞了帕子,轻轻覆在杨萱脸上。
  盆里兑了热水,帕子有些烫,却极舒服。
  那种怡人的温度自毛孔渗进五脏六腑,杨萱像惊蛰之后的虫蛇,一点一点自僵硬中苏醒过来。
  她接过帕子,轻声道:“我自己来。”
  萧砺仍是半蹲着,月光透过云纱照进来,在他脸上泛起亮白的银辉,他幽深的黑眸映着明月,闪出动人的光彩,“萱萱,你还有我,我总是在的,不会舍弃你,不会抛下你,不管你在哪里,我总陪你左右。”
  杨萱凝望着他,心里堵涨得难受。
  杨修文为了气节不管她,辛氏为了爱情抛下她,杨桐为了名声丢弃她,杨芷为了活着远离她。
  当她以为自己仍是跟前世那边孤零零地无依无靠的时候,却有人愿意给她温暖,给她支撑,蹲在她的面前说不离不弃。
  杨萱展开帕子,再度蒙在脸上……


第85章 
  有温热的液体自眼角沁出, 无声无息地湮没在帕子里。
  片刻, 杨萱深吸口气,将帕子自脸上揭下来,放进盆里洗干净,正要去晾上。
  萧砺拦住她,“我去吧, 你把弟弟外衣脱了, 待会儿给他也擦把脸,擦擦手。”
  杨萱点点头, 也不点灯, 就着清亮的月光给杨桂褪下外衣。
  杨桂仍睡得香, 嘴巴无意识地嚅动着,也不知梦里是否吃到了肉丸子。
  萧砺另外换了水来,看着杨萱给杨桂擦洗过, 这才端了水出去, 低声道:“不早了,你歇下吧。”将门掩上, 离开。
  杨萱将杨桂往里挪了挪, 侧身躺在床边, 原以为会睡不着, 没想到头一沾枕头便阖上了双眼。
  梦里纷纷乱乱,时而是夏太太叉腰指责她不守妇道, 时而是辛氏抚着她的发髻道别, 时而是孙嬷嬷端着汤碗朝着狞笑, 时而又是阴暗的长廊中,有人拖着粗重的脚链缓缓行走,所及之处,有暗红的血迹从地里渗出来,散发出阵阵腥臭。
  而她就站在血迹中央,眼看着血液一点一点欺近,很快就要浸没她的绣鞋。
  杨萱尖叫一声醒过来,正对上杨桂惊恐的眼眸。
  杨桂“蹭”从床上跳下,“蹬蹬”跑出门外。
  不多时,萧砺端着汤碗进来,“你醒了,先把药喝了。”
  汤碗是青色粗瓷,正袅袅散着白汽。
  杨萱蓦地就想起梦里那只青瓷汤碗。
  孙嬷嬷一手端着碗,一手捏住她的腮帮子,油腻的鸡汤顺着她的齿缝流进嘴里,而更多的洒在她青碧色袄子的前襟上。
  杨萱打个寒颤,眸中本能地生起几分戒备,刚想起身,却感觉头疼得仿似要炸开似的。
  而后心一片湿冷,小衣早就被汗浸透了。
  萧砺温声道:“先前看你一直未起身就进来瞧了眼,觉得脸烫得厉害……方才郎中把了脉,说是染上了风寒,并不严重,只是气滞于胸郁积不发,容易肝失疏泄,另给开了个纾解的方子。药一直温在炉子上,你趁热喝了。”
  杨萱定定神,将枕头竖起来,斜靠在上面,接过碗,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正三刻,”萧砺回答,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小块冰糖,“喝完药解解苦,锅里还温着小米粥,待会儿我给你盛一碗。”
  杨萱捏着鼻子将汤药一口气喝完,把冰糖含在嘴里化了,这才想起应允杨桂的肉丸子,忙问道:“阿桂中午吃的什么?”
  杨桂高兴地说:“早上吃肉包子,中午萧大哥买了四喜丸子。”
  他倒是个自来熟,才只半天工夫就喊上“萧大哥”了。
  杨萱叮嘱他:“要听话,不许胡闹。”
  杨桂重重点头,“我听话了,我帮萧大哥拿东西,还给大马刷毛。大马不踢我。”
  他还不到五岁,能干得了什么?
  想必是萧砺干活时,顺便哄着他罢了。
  杨萱暗叹口气。
  自己跟杨桂住进来,不知给萧砺添了多少麻烦,既要给自己请医问药,还得照顾杨桂。
  杨桂平时还算懂事,但哭闹起来也是非常惹人厌的。
  这时,萧砺端来小米粥,问杨萱道:“你之前说的那两个丫鬟住在哪里,我下午出去,顺便跑一趟。”
  杨萱忙道:“在文思院附近,我没有去过,说是一户两进三开间的宅子,二门堵上来,我家丫鬟租赁的是一间倒座房,旁边住着几个绣娘。”
  萧砺默默记在心里,待杨萱喝完粥,将碗接过去,又道:“我带着阿桂一道去,你在家里再睡会儿,我把门锁上。”
  杨萱怕杨桂跟着去捣乱,正要拒绝,萧砺已笑道:“这么大的孩子正要开始皮,你还病着不一定能管得了他,再说……别把病气过给他。我们会尽早回来,你尽管放心。”
  杨萱想想自己眼下连起身都难受,真是照看不了杨桂,只得应了。
  等萧砺带着杨桂离开,杨萱忍不住困倦,又躺下睡了。
  仍是睡不踏实,隐隐约约总像有人在哭泣,却又是那种压抑着的沉闷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就在她身旁。
  杨萱困惑地睁开眼,面前一片模糊,瞧不真切,只感觉有团昏黄的火焰散发着光亮。
  眨眨眼,火焰逐渐清晰,是床头书案上的油灯。
  紧接着,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姑娘,您醒了?”
  一张圆脸出现在视野里,两眼哭得通红,左唇角有一粒小小的黑痣。
  杨萱惊喜不已,“春桃?”
  “姑娘……”春桃抽泣道:“姑娘怎么就病了,适才又是热得不轻。”
  看到春桃,杨萱精神大振,抿嘴笑笑,“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春杏呢?”
  春桃擦擦眼泪,“她这阵子都跟着隔壁绣娘去绣楼上工,最近活计紧,吃住都在绣楼里,两天没回去了。我给她留了字条,她看到后自会过来。”
  杨萱点点头,便想坐起身,春桃连忙扶住她肩头,想找个靠枕倚着,可四下瞅瞅没瞧见,仍将枕头竖起来靠着了,问道:“姑娘近些天都是住在这里吗?”
  杨萱“嗯”一声,“虽然简陋了些,可总归是个安身立命之所。若非萧大人仗义相救,只怕你我再也见不到了。”
  春桃黯然神伤。
  市井间传言是极快的,杨家被查封的第二天,春桃就得知了消息,特地赶回去看了眼。只见门上贴了封条,上面盖着红艳艳的官印。
  街坊四邻说杨家连主子带下人都被抓走了,一个活物没留下,还说死了两个丫鬟,尸身是被苇席卷着拖走的,流了半条胡同的血。
  春桃听得毛骨悚然,跟春杏抱头哭了半夜,转天又到顺天府牢狱门口转悠。
  可差役根本不可能让她俩进去,就连她们打听人,也是三缄其口,只说不知道。
  两人都不是京都人,在京都举目无亲,什么门路都没有,连碰了好几次钉子之后,只能老老实实地等消息。
  可她们又不能干等,杨萱给的那些银钱物品不能动,她们日常嚼用要靠自己赚出来的。
  春杏绣活儿好,老早就从绣楼接绣活了。春桃则收些衣服回家来洗,顺带着缝缝补补,日子总是能过得去。
  本来萧砺说杨萱找她们,春桃还以为他撒谎,可见到跟在后面进来的杨桐时,心里半点怀疑都没有了,把原本从杨家带出来的金银细软尽都拿上,二话不说跟着来了。
  春桃并不是嫌弃萧家,而是觉得自己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不该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可听到杨萱这般说,心里也明镜儿似的,再不提萧家寒酸的话,只卯足了劲儿用心伺候好姑娘与少爷。
  当夜,杨桂跟着萧砺睡,春桃便在杨萱床前铺了床垫子,又是伺候药,又是伺候水,照顾得无微不至。
  杨萱仍是没有精神,热度却总算退了。
  因家里多了春杏,萧砺便没有再带杨桂出去,自己在外面跑了一整天。
  杨桂没人陪他玩,便想起爹娘,哭着闹着要去找辛氏。
  杨萱少不得打起精神陪他玩了会儿翻绳,又让春桃跟他在院子里跑了一圈,总算哄得杨桂开心。
  她却累出一身汗,只觉得身体又虚了些。
  好在,转天春杏找了来,能够帮一把手,杨萱才得以卧床休息。
  连续三天,萧砺都是清晨天刚放亮就离开,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来。
  饭也不曾在家里用。
  杨萱觉得很是对他不住,自己占了他的房子,却把主人逼得没法待,春桃与春杏倒是松了口气,萧砺不在,她们自在许多,否则家中杵着个年青男人,该是多么不方便。
  第四天,杨萱病情大有好转,萧砺也难得的早早回了家,正赶上春桃做的打卤面。
  杨萱请他在屋里吃,萧砺不应,自己端只大海碗到东跨院去了。
  等到吃完,才过来正院,瞧瞧将春桃叫出去,“……明天午门问斩,别让姑娘出门,免得在外头听到风声。我已经订好了寿衣棺材,明天先把尸身装殓好,再拉回家。犯官不得搭建灵堂以作拜祭,只能挂几盏素灯笼,白幡、白烛、麻衣等物我也订下了,明儿大概未正时分会送来……你们多劝着姑娘,别太难过伤了身子。”
  判文已经下来了,男丁斩首,女眷流放。
  辛氏要追随杨修文,自愿跟着去午门,而王姨娘被流放湘北三年。
  萧砺不想让杨萱姐弟见到行刑的场面,毕竟那种地方,看到了就是一辈子的噩梦。
  春桃只觉得脑门突突地跳,想哭却不敢哭,只苦苦地忍了,一桩桩将事情记在心里。
  回到屋里,杨萱正攥了杨桂的手凑在灯前教他写横竖撇捺。
  昏黄的灯光照在姐弟两人脸上,温暖而静谧。
  春桃顿时红了眼圈,又掉头出门,深吸口气平静片刻,到厨房兑了洗脚水端到东次间,笑着道:“天儿不早了,桂哥儿洗洗脚吧。”
  杨桂放下手中的笔,盯着杨萱道:“姐,我想娘亲,我想去找娘。”
  杨萱轻声安慰他,“阿桂乖,赶紧去睡觉,明儿就能见到娘了。”
  春桃手一抖,洒出半盆水。
  杨萱仿似没瞧见般,亲自给杨桂脱下鞋袜,帮他洗了脚丫子,这才让春杏抱着他去找萧砺。
  等杨桂离开,杨萱问道:“萧大人跟你说什么了,明天要行刑?”
  春桃不便隐瞒,将萧砺的话一一重复了遍。
  杨萱淡然地道:“明天你跟春杏在家带着阿桂,我要去刑场送我爹娘一程……寿衣店若是送了东西来,只把白烛麻衣留下,其余的尽都退了。在别人家,不好大肆张罗丧事,我也没想把棺椁抬过来,先找个寺庙寄存些时日,从寺里直接发丧……”


第86章 
  第二天, 杨萱起了个大早, 告诉萧砺自己的想法。
  萧砺思量片刻, 应道:“好,我先去往寺庙里看看, 约莫巳初回来。行刑是在午时三刻, 耽搁不了。”
  午时三刻据说是阳气最盛的时候,选择此时行刑,阴气会很快散去,不能汇聚成冤魂徘徊不散。
  杨萱屈膝端端正正地行个福礼,“多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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