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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在手,天下我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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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那个背对着我的红衣女子,也是这样一身装束。她不过站了一瞬,眨眼便不见了。
  “血……月……”
  御非怔道,两个字一出,众人目光不由得都向那钉在桌上的金光看去,不过是枚普通的木头牌子,四角镶了金边,上面用隶书刻着小小的三个字——九幽令。

☆、13过去
  九重幽宫九幽令,血月擎云索人命。
  一股死寂缓缓的蔓延开来。我手中还握着小鱼的袖子,便见他神色惊惶,像躲瘟疫一般抽开胳臂,急急的退到那高个的家仆身后去了。
  众人脸色凝重,我往曲徵身畔凑凑,悄声道:“血月不是前几年便失踪了么……”
  “血月不是人的名字,”御临风忽道:“九重幽宫两件神兵,血月刀与擎云剑,只有宫内武功最高的杀手,才配冠上神兵之名。”
  所以这个血月,不是三年前可能灭我村寨的那个血月。我心下稍安,御非仍是铁青着脸不说话,乌珏劝慰道:“谷主放心,慕秋亦是桃源谷的人了,我夫妇二人便叨扰桃源谷一阵子,倒要领教九重幽头号杀手的厉害。”
  “世人皆怕九重幽,我却不信这个邪。”白妗妗附和丈夫道,随即看向我:“事关重大,不可牵连瞿门,曲公子与金姑娘还是快些——”
  “我不走!”我立时扬声道:“慕秋有难,我岂可独自逃命。”
  我眼巴巴的瞧向曲徵,其实我留在这里,除了送上条小命毫无其他用处。真正有用的是他,以曲徵的武功智计,我总觉他是无所不能的。
  众人目光如炬,曲徵淡淡一笑:“百万是我未婚妻,她要留下,我自当随她留下。”
  御非终于露出宽慰神色:“有黑白无常客与曲公子仗义相助,我桃源谷终可力创魔教。”
  然他的话,大约也只能宽慰自己罢了。
  江湖皆知,收了九幽令的人或门派,还没有一个人活下来过。方才晚宴不欢而散,众人皆表了态度,只有一人很奇怪,那便是御临风。按理说事关他的父母与家业,不说担忧,至少也会怕罢,偏偏他坐在那里木无表情,只是握着那方帕子,独自饮酒。
  这等事还是留给御非去操心,我甩甩头,匆匆赶去少主房中见慕秋。大约这种紧要关头,世俗礼法便没那么重要了,是以一路都未曾有人阻拦。
  “百万!”她讶然起身,飞快奔过来握住我的手:“爹爹说你来了我还不信,怎地送个破镖要这么久,白白让我记挂!”
  这破镖可害苦我了,我压下心中忿然笑了笑,细细向她打量。慕秋面上虽是欢喜,眼中却隐隐憔悴,神色颇有些怏怏。
  “御临风欺负了你么?”我单刀直入道。
  慕秋垂下头:“没有,他待我很好。”
  “那你怎么不开心,你不是很喜欢他的么?”
  “嗯……可是……”她顿了顿,脸上忽地一红:“没甚么。”
  做姑娘时,她那副大而化之的性子,比我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厢嫁了人,果然就扭捏起来。我握着她温软的手,忽然想到九幽令,不由得又郁郁,世事难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说的就是眼下这个情状。
  “对了,百万。”慕秋忽地开口:“你还记得那方翠竹帕子么?”
  这许多大事纷沓而来,我都忘了和御临风还有那么一出,当下便简单将当日他抢我帕子的事情说了,慕秋眉头不舒反蹙,我奇道:“那帕子不是你的么?”
  她顿了顿,似乎欲言又止,终究笑了笑甚么都没说。我与她手拉手坐在床边,聊起分别之后的事,又说起曲徵与鸳鸯同心玉,她便被八卦吸引了去。
  见慕秋终于开怀了些,我不愿提那九幽令,便让她快活一刻是一刻罢。
  当晚我心事重重的回了房,刚躺下不多时,便听门声轻响。
  我还道是曲徵来瞧我,一开门却是那名叫小鱼的少年,旁边还跟着那个高个的家仆。
  “阿包……”他小声唤了一句,那高个家仆鼓励的点点头,小鱼走上前来,手中端着一碗参茶,紧张的道:“多,多谢金姑娘晚宴相救。”
  原来他是来道谢的,我正好要找他,便对那叫阿包的高个家仆道:“我有些事想与他单独说说,可否请你回避?”
  阿包顺从的躬身离去,我将小鱼让进屋内,他的嘴唇复又哆嗦起来。
  我默默的喝了口参茶,堆出一团自觉最为和蔼的笑:“小鱼是哪里人?”
  他望着我的笑哆嗦的更厉害了:“北,北方人。”
  靖越山确是在北方,我略作沉吟,道:“怎想起到中原来做仆役,家中父母都好么?”
  小鱼眼圈霎时红了,嘴唇也忘记了哆嗦:“……爹娘都死了,我无依无靠,被卖到了这里。”
  我心中有了计较,便柔声道:“你是靖越山村寨的人,是不是?”
  他一怔,目光抬向我,试探的道:“你……你果真是小姐姐?”
  三年前那场血灾,这孩子也不过十岁吧?不知他怎样活下来,也不知他受了多少苦。我心中酸涩,握着他的手点点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鱼终于哭出了声:“小姐姐!爹娘死了,萌仔,阿妙,小七都死了!我瞧见你也死了,还以为见了你的魂魄……那么多戴面具的人……我好怕!”
  我脑中忽地浮现出一张张鲜活的面庞,他们持着风筝,追在我身后叫着小姐姐小姐姐,阳光至暖,春风轻柔,满目欢声笑语,只闻悦耳莺啼。
  可这些孩子都不在了,他们永远的留在了三年前的春天,只余那被记忆遗忘的村寨与掩埋在焦灰下的小小骸骨。
  如此这般,应是可确信仇人便是九重幽宫无疑。至于那些面具杀手为何一并死了,是不是血月所为,我却已没有心思去深究。
  小鱼抽噎的说着,那些飘渺的记忆碎片,因他的哭声忽然清晰起来。我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了仇恨,那种被夺去一切,发自骨髓的浓浓恨意。
  依他所言,我是惨祸前一年去了村寨的,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村寨的人大多淳朴,便接纳了我,给我腾了间旧屋栖身。大叔大娘们唤我一声姑娘,孩子们都管我叫小姐姐。
  原来那场血灾之时,他正与伙伴们捉迷藏,躲在一处隐蔽的地窖中,因此逃过一劫。出来后发现所有人都死了,吓得魂飞魄散跑下山去,路上险些饿死,又被人贩子几经转手,终于卖进了桃源谷。
  我将自己被金氏镖局所救,醒后却失去记忆的事情与他说了,小鱼擦干眼泪,平静道:“小姐姐你还活着,真好。”
  “你活着也真好。”我笑了笑:“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带你……”
  话到此处,我忽然反应过来,他决计不能跟我在一起,桃源谷留不得,瞿门有了我更是是非之地,而那些夺去他一切的面具人,很快又要来了。
  我顿了顿,柔声道:“小鱼乖,咱们村寨的事,千万不要跟旁人说。”
  “我晓得。”小鱼点头道:“除了阿包,我谁也没讲过。”
  看得出他很是依赖那个阿包,我与他又谈了许久村寨的事情,虽只忆起片段,但亦觉得怀念。如此直至深夜,我给小鱼包了几块房中的点心,他才依依不舍的去了。
  这一晚我睡得极不安稳。
  脑中思绪纷沓,好不容易闭了眼,梦中却是染血的风筝和无数张狰狞的面具,最后又是那提着弯刀的红衣女子,我吓得醒了,便再也睡不着,思来想去,此时能诉诉苦的,大约也只有曲徵。
  于是当我默默站在他房前时,忽然反应过来现在已是丑时,半夜摸进人家房里这种事情……咳,我怎么有些兴奋。
  “曲徵?”我轻声唤了唤,试探的敲了下门,却不料那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碰便应声而开。
  这货睡觉不插门?习惯也忒差。
  我蹑手蹑脚的进了屋,穿过圆桌与内房幔帐,垂下的青色床纱后隐隐现出一个人侧卧的轮廓。青丝流泻,容颜似雪,朦胧中看不真切。
  等等,事情不该是这么神展的罢,我不应该是大大方方的来找他聊些八卦排解心中苦闷么,为何此时一副做贼心虚的嘴脸去掀他的帘子?
  然想归想,帘子已掀了。曲徵静静侧卧,垂下的眼睫遮住了他有如古井般深不可测的目光,乌发乱了一缕,斜斜从脸侧蔓延去,妖娆的覆过红唇,清雅中满是旖旎。
  禽兽!能不能不要随便就出来啊禽兽!
  我忍住凑近他唇畔的冲动,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将那缕发撩过他的耳去,而后便对上了他深黯的双眸。
  我淡定的道:“好巧,原来曲徵你也睡不着觉,不如一起谈心如何?”
  ……
  我果真已练就了面皮刀枪不入的神功。
  于是片刻之后,曲徵只着了中衣,与我坐在院中台阶前,喝茶赏月。
  晚宴时还颇美好的月亮,此时却乌突突的,实在没有甚么好瞧。我抿了口茶水,叹气道:“曲徵,你说,一个人若知晓自己有血海深仇,却无所作为,是不是忒没用了些?”
  曲徵淡淡言道:“人之作为,须看心之所向。”
  “心之所向?她心里是极想报仇的。可……可她能力有限,只好躲起来,努力不想过去的那些……”
  “既是血海深仇,能够隐忍一生亦是一种能耐,许多人拼上性命都堪不破……死去的人,如何有活着的人珍贵。”
  “但……”
  曲徵面向我,眼中似是聚了星辉。
  我轻声道:“但她不甘心。”
  半晌寂静无声。
  “不甘心,只是能力有限么……”曲徵顿了顿,复而展颜一笑,有如黑夜中忽然绽放了一朵馨香的白莲:“可不试试看,你却怎知行与不行。”
  我心底有一处轻微的动了动。
  试试看?与九重幽宫对抗试试看么?
  我明明觉得有些荒唐,却不知为甚么,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明净与畅快。那般思前顾后自我鄙夷,不如追寻他的那句“心之所向”。
  对,便是要试试看。
  我端起茶碗向他敬了敬:“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这就回去睡觉了。”
  “百万何必客气,”曲徵亦回敬了茶杯,温言道:“时辰太晚,不如莫回去了,在这里歇息罢。”
  ……
  你这是在调戏我么。
  我心中有禽兽又在蠢蠢欲动了,只好细如蚊鸣的低头羞赧道:“这个……咱们不是还未成婚么……”
  “你既在此歇息,我自然便去小榻睡了。”他眼中闪过一抹促狭:“不然,百万以为是何种歇息?”
  ……我忍住问候他娘亲的冲动,直接进了屋。歇息便歇息,谁怕谁,反正我与他已是“关门私话”的关系,不怕再加上“同室共寝”。

☆、14变数
  我沾了曲徵的床铺,许是因为困倦,又许是被褥间有他淡香的气息,十分令人安心,竟无梦的酣睡了一场。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我去外间洗漱,却不见桃源谷往常出来伺候的下人,院中静悄悄的,连曲徵也不知去向。
  我隐隐觉得不妙,连忙向谷口奔去,果见一队马车浩浩荡荡,御非正与夫人话别,慕秋站在御临风身旁,双手揪着他的袖边,眸中盈了泪水,眼见便要滴落下来:“临风,才成婚第三日,你便要赶我走?”
  “你要我说多少次,”御临风脸色不耐:“谷中有事,并非赶你走,只是让你随娘亲一道去京乐过些日子。”
  “你我已是夫妻,谷中有事我怎可独自离去。”慕秋央求:“到底出了甚么事?”
  想来御非并不打算把九幽令的事情宣扬出去,是以谷中女眷一概不知。御临风不语,慕秋终于垂下泪来:“原先……原先我们那般好,怎地成婚之后,你却变成了这样?”
  我认识金慕秋三年多,连臂膀折了都没见她叫一声痛,几时见她在人前哭得这般伤心,登时大为光火,大踏步走去扯过慕秋,顺便狠狠剜了御临风一眼。
  “慕秋,莫在这耽搁了。听说京乐的俊俏公子哥儿温柔又体贴,小倌馆子也遍地都是,你且去好好乐呵乐呵罢。”
  我言毕,慕秋登时哭笑不得,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我目光寻去,却见曲徵闲闲站在桃花树下,笑过便将脸别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慕秋抹了眼泪,低声道:“我亦不想让你为我担忧,只是不知临风他怎么了,自我同他说那帕子是我的,他便一直很冷淡,连洞房……洞房他都……”
  “啧,怕是他有隐疾,不敢与你洞房。”
  御临风本来并未理我,听到这里终于转了目光,狠狠回敬了我一眼。果然,男子对于这种问题,都如艳本上说的,不能忍受半分质疑。慕秋脸上一红,啐道:“你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这般口无遮拦。”
  按理说我一个镖局下人,是不可这样说主人家是非的,但我眼下亦是瞿门的准媳妇,于是身份连跳几个台阶。我见御临风与曲徵都能听见我的话,便拉着她走得偏远些,悄声道:“桃源谷怎么也算四大势力之一,不会怎样的。你便去京乐好好吃喝玩乐,这里连个丫鬟都没了,断没有人能将你的宝贝夫君勾引了去。”
  慕秋扑哧一笑,踌躇良久,终是应了,复又道:“百万,随我一道走罢。”
  我一怔。确然我留下的原因是慕秋,既然她走了,我亦没有必要留在此处涉险。
  可……
  桃花树下,曲徵悠然而立。我远远瞧去,正巧他扬眸看来,顿时双目撞进一片漆黑幽暗,深不见底。
  可不试试看,你却怎知行与不行。
  试着找回自己的记忆,试着挑战从前不敢面对的一切未知。哪怕这代价是失去苦心隐忍的一切。
  但那是我真正的,心之所向。
  我唇畔漾起浅笑:“我不走。”
  慕秋还未回答,我心中忽地想到一事,便压低声音道:“我在谷中遇了一个孩子,名叫小鱼,是靖越山村寨的遗孤。你务必要带他带在身畔多加照顾,别让旁人发现他的身份,这……许是与我过去有关的。”
  曾经三年,我从不提与过去有关之事,也不积极的去想,是以慕秋很是惊奇,她亦知事关重大,点点头叫我放心。
  然瞧她神色仍是若有所思,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拉着她的手笑道:“你连洞房都与我说了,还有甚么秘密的?”
  慕秋却不理我的打诨,似是下了决心,伏在我耳畔道:“我原本不想说,但既是与你过去有关,便不得不提。百万……”
  她的声音极轻,似是出口便被吹散:“……那方翠竹帕子,是你的。”
  我怔在原地。
  桃源谷女眷车马终于缓缓启程,小鱼站在慕秋的马车外,一步三回头的望我,谷中男子大多留下了,他显然不解自己为何忽然被指名带出谷去。
  然此刻我却无暇与他解释,慕秋方才说,那方翠竹帕子,本就是她随手拈来包了如意糕,原也想不到是谁的。后御临风日□问,她仔细回想,终于忆起那年我重伤将死,她替我整理衣衫时怀中掉出了这帕子,便顺手拾起抹了血迹,回到镖局便丢给下人,后来洗干净了大约做了衬布,哪知又有诸多来历牵扯?
  依了小鱼的话,过去我孤身一人到那村寨,不是弃儿便是山野村妇,与桃源谷少谷主八竿子都打不到干系,可他又怎会日日捏着我的旧帕子,神色那叫一个阴郁,仿佛我欠他十万两雪花白银。
  万幸慕秋没有告诉御临风实话,可我便在他眼前,他又怎会只认帕子不认人呢?
  正思绪纷乱间,有个声音忽地在我旁边淡道:“百万去过小倌馆么?”
  ……
  “那都是胡诌的。”我尴尬的瞥了一眼曲徵:“想正事呢,不要打岔。”
  他却未过问我说的正事是甚么,只是微微一笑复道:“你对隐疾倒是甚懂。”
  ……
  你娘亲的,都说是胡诌了啊!
  我猥琐的笑了笑:“怎么,难道你也有么?”
  答不出了罢,继续撩闲啊?!
  其实我二人相处,虽偶有亲近,但大多止乎于礼,我只道曲徵虽诡计多端,但好歹是个君子,是以从不曾说过如此逾矩的言语。
  熟料他温雅一笑:“若我确是有,百万可还要嫁与我么。”
  这下换我傻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然过一会便反应过来,这货如此说明显是想摆脱我,连这不入流的借口都说得出来,说阴险委实是抬举他了,简直不要脸!
  我果断深情款款的道:“当然,无论曲徵你是何种模样,我都嫁你。”
  曲徵淡淡瞧了我一眼,弯起嘴角没有说话。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整座桃源谷似是都空了,我回到房中一番收拾,为防万一便将璞元假经缝在新衫中,细软能拿的都带了。谷中弟子家丁全神戒备,从谷外三里处到撤退线路都有人严阵以待,空气似乎都严肃起来。
  然此刻最凝重的地方,莫过于大厅中沉默相对的四人。
  说到四人,是因为除了御非,御临风,黑白无常客外,我与曲徵嫌屋内沉闷,便在门外感受秋高气爽。
  良久,屋内传来乌珏忧虑的声音。
  “九重幽宫下这九幽令,向来认钱不认人。桃源谷在江湖上怎说也是一方巨头,能出得起这般价格的人,只怕不多。”
  御非恨道:“不知何人如此歹毒,竟借魔教之手加害桃源谷。”
  白妗妗凛然道:“此幕后之人暂且不论,魔教贪得无厌滥杀无辜才是罪魁祸首。我不信只凭血月区区一个女子,可敌过我四人联手。”
  我偷瞄了曲徵一眼,四人联手,显然是未将我二人算在内。我这点花拳绣腿,还不够给血月塞牙缝,被无视是自然;他们不知曲徵的手段,只当他不过入瞿门一年的新晋弟子,骨子里仍是那个文弱的琴师,倒是有些小瞧人了。
  “魔教自有魔教邪法,不得不防。”御非沉吟半晌,微微一叹:“乌兄弟,若我这把老骨头出个甚么闪失,还请护我儿周全。”
  我心下羡慕,有爹娘真好,临到大难仍是记挂着孩儿。白妗妗忙道:“御谷主绝阵心法当世无双,怎会有闪失。”
  良久却不听御临风说话,我甚至可以想象他捏着帕子一脸阴郁的模样,复又纠结起来,这货到底跟我有啥仇?
  正思虑间,却听曲徵在我耳边低声道:“百万可想清楚了?金慕秋已出谷,你实是不必趟这浑水。”
  “为民除害义不容辞。”我面不改色忽悠道:“曲徵你神通广大,区区血月又怎是你的对手?”
  “在下武功平平,如何帮得上忙。”曲徵一笑,丝毫不受我的马屁:“我留在这里,只为保全你的安危。”
  言外之意,在我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他是不打算显露实力的。其实我猜想,御非并不知曲徵深浅,他之所以愿我二人留下,原是指望瞿门肯出手相助罢。其实我心中亦打的是这个算盘,借瞿门之手除去九重幽宫是再好不过,哪知曲徵便似不觉身入险境,半分向门派求援的动作也无,而御非一方谷主,亦不愿示弱开这个口,我便更不能明言了,否则以曲徵之聪慧,定能猜透我留在这里的真正用意。
  这桩事情,除却我这等心怀鬼胎的,谁插手谁才是狗拿耗子……我暗自腹诽,却想不到很快那个拿耗子的狗便自己上了门。
  俞兮一人一骑,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出现在谷口,说是自己昨日忘了东西,十分要紧,便连夜赶回。此时御非已没有多少待客的心思,俞兮发觉不对,听白妗妗把事情说了,登时眉头紧锁,半晌后说要飞鸽传书,俞家定会倾巢而出为武林同道除危解难云云,十分正气凛然。
  御非大喜,黑白无常客亦松了口气,御临风一改阴沉之态,饶有兴致的与俞兮攀谈。屋内气氛终于热闹了些,如若俞家桃源谷黑白无常客联手,这厢对抗九重幽宫便并非不可能了。
  然俞兮这番忽然折返的作为,颇是奇怪。她方才回房寻东西,也未说是甚么,便是真的落了东西,差个下人来便好了,实是没有必要亲力亲为。
  如此这般,抛却九重幽宫的事情不谈,她回来的目的是甚么?
  我端了两杯茶出了院落,递了一杯给曲徵,曲徵将茶凑近唇畔,顿了顿,轻道:“这俞家二小姐,有些问题。”
  我深有同感,颔首饮了茶,便见他目光流转,掠过我端茶的手,复而笑了笑。
  “这茶水,亦有些问题。”
  ……
  噗,我喷了半口茶水,抖抖索索指着他,曲狐狸你娘亲的茶水有问题便不会先说么非要等我喝了一口以后才慢悠悠的说出来想谋害亲妇咩!
  眼前愈发虚幻,我向前栽了一步,又退了两步,意识便向黑暗中堕去。

☆、15密道
  大约是气息过于寒冷,我浑身一麻,忽地便清醒了。
  放眼一片黑暗,周遭有些潮湿,我喘着气,觉着自己似乎处在一个不甚开阔之所,便试探着向旁边摸去,轻声唤道:“曲徵?”
  “金姑娘,你无碍罢?”
  这声音毫无预兆,忽地在耳畔响起,我骇得一抖,半晌才辨出说话的人是俞兮,定了定心神问道:“我……我们怎在此处……”
  “九重幽宫极是卑鄙,想那血月听闻我几方联手,便在桃源谷四处暗中浇了火油,妄图将我们烧死在屋中。”
  “那茶水……”
  “茶水定是下了药,但方才我几人商讨,这却不像是九重幽宫所为。若血月真有能耐下药,何不直接下毒药,或是趁我们昏睡一刀结果了,反而费力将谷中人悉数药昏……”俞兮缓缓道:“御伯伯功力深厚最早醒来,然后是黑白无常二位侠客,他们发觉退路被火势截断,便将我们搬到密道中来。”
  此时我双目适应了黑暗,隐约瞧见曲徵昏坐在我不远的地方,似是还没有醒。他旁边站了一人,看身形像是御临风。
  御非几人不在,我亦没有费心去问,只是揉了揉酸痛的身子,挪了地方伸手去推曲徵。
  这货根本没喝茶水,会晕才有鬼,差不多便好了罢,再装下去很可疑啊!
  “金姑娘。”俞兮却阻了我的手,柔声道:“曲公子半路习武,比不得我们练家子,你便让他多歇歇罢。”
  我还未吭声,便听御临风插言道:“俞姑娘当真善解人意,温柔贤淑。”
  俞兮似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我心中警铃大作,难道这半日品茶就让他二人品出了火花来?我可是跟慕秋打了包票,没有人能勾去她夫君的!
  “咳咳。”我咳嗽两声:“御公子,我倒觉得你夫人更加善解人意,温柔娴淑。”
  诚然,慕秋与这两个词压根沾不上边儿,但好歹提醒他已有家室。御临风不睬我,身畔却有响动,原是曲徵醒了。
  我还未开口,便见俞兮抢先一步靠近了,关切道:“曲公子,可有不适?要喝水么?我去拿些来。”
  ……
  妹子,我醒的时候怎不见你这般殷勤?
  曲徵弯起嘴角:“不敢劳烦俞姑娘。”
  俞兮仿佛有些失望,曲徵转向我,微微眨了眼。我当即领悟,茶水下了药,如果不中计反而惹人怀疑,想来曲徵装晕之时已明了始末,我只需制造个空当问他便好,当下堆出一副情深意重的面容:“你终于醒了,徵,可知我有多担心你么?”
  “百万莫怕,”他亦很上道的深情款款道:“我如何舍得让你为我担忧。”
  我背心一麻,硬着头皮道:“我便是忍不住要为你担忧,谁让我心中……”
  “你若这般,我宁愿从未……”
  “不,不,若不与你一起,此生又有何乐趣!”
  ……
  衣衫响动,御临风已然受不住,被我们恶心跑了。可惜俞兮还在一旁站着,黑暗中表情看不真切,这妹子,忒没眼力价。
  这密道一派漆黑,四下也积了不少的灰,像是很久没人下来过了。我三人循着御临风的脚步声,拐了几个弯,便到了一处稍微宽敞些的地方,墙上开了一个方正的洞,砖片挪在一旁,似是一个不到半人高的暗门。
  我正待弯腰钻进去,便见白妗妗钻了出来,手中携着一支火把和几柄长剑,见了我道:“百万醒了,可有大碍?”
  她眼中关切,就像娘亲一般,我心中一暖,使劲摇了摇头。白妗妗微微一笑,递过长剑:“这是御谷主暗藏的兵器,你们拿着好防身。”
  乌珏与御非继而钻出,二人似是已经商讨完毕,面上不见惊慌。俞兮轻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御伯伯且宽心,我俞家定助你讨伐魔教!”
  御非沉沉道:“事到如今,怕是连累诸位了,好在我御家祖上留下这条密道,我亦多年不曾入内,许多机关已然生疏。大伙儿小心些,拿了兵器,我们先行出去,再从长计议。”
  众人没有异议,幸得御非匆忙之余带了些他房中的糕点和水。白妗妗分了每人几块糕点和一个水袋。众人都没心思吃,曲徵只瞧了一眼,便将他那份给了我。我正胃虚着,当下欢喜的接过来,使劲咬了一口。
  ……
  我的牙还在么。
  曲徵淡淡侧目,随即敛了眸光,嘴角抿起,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登时反应过来他这番大方的举动实是居心不良,当下按捺火气把糕点包了包放在袖中,准备待他肚饿时再拿出来……馋死这货。
  我一时走神,便见前面几人已走得远了些,连忙赶上去,御非正仔细端详石门畔的一块凸起,嘱咐道:“此机关一旦碰触,附近石门便会落下,大家小心。”
  密道初始还算宽敞,但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愈发的狭窄了。后时已不容两人并肩,我跟在俞兮身后,只觉御非手中的火光微弱得很了,心下不由有些急躁。
  忽地前面一顿,我险些撞上俞兮的后背,便听御非轻声道:“噤声。”
  我是甚么都未听出,却见其余几人面色不对,白妗妗与乌珏相视一眼,默默的对了下口型,我定睛看去,他二人似是在说:有人。
  身后登时起了一排鸡皮疙瘩,我忍不住想向曲徵身畔靠靠,这隐蔽的密道内,除了我们,怎会有其他人?那究竟是人……还是鬼?
  正惊疑不定间,身后石门忽然响动,我还未回过神,便被人狠狠推了一把,霎时摔到了石门另一侧。
  若是这么个黑暗狭窄的地方只剩自己一人,远处还有个不知是人是鬼是敌是友的追兵……这一下只摔得我魂飞天外,数个念头只在一瞬间,便赶紧挣扎着爬起,不料有个影子忽地撞过来,再次将我刮倒在地,这么一耽搁,此时石门已经落下大半,断断冲不过去了。
  慌乱间,我越过那人,手脚并用向前爬去,急急唤道:“曲——”
  一柄长剑斜斜刺出,暂缓了石门的落势。我趴在地上,借着火光跳跃,瞧见狭窄的密道中,其余几人正努力挤回,曲徵握着长剑,正欲来拉我,俞兮却身子一顿,软倒在曲徵怀里。
  ……
  这晕得也忒是时候了啊!
  曲徵右臂伸出顺势揽了她,手中剑便失了力道,石门登时狠狠落下。将那剑身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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