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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姬_林家成-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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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整个晋国,竟是无一人能牵绊他?人不能牵绊他,言论道德也不能牵绊他?
这人,好大的胆!
赢衍在大怒之后,突然间,一种后怕袭来!公子泾陵是真的不把晋侯放在眼中,不把他的兄弟们放在眼中!他完全地为所欲为!
如果真的大战一起,自己这个落入了他手中的秦太子,岂不是会成为人质?秦晋之战因已而起,父侯岂不是会以为,自己办事无能?
种种不安,种种顾虑,一股脑儿涌出他的心中。
想着想着,赢衍已经脸白如纸,扶在几上的双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不知不觉中,秦之剑客纷纷向他们的太子靠近,拥在他左右,保护着他。剑客们手扶剑柄,环目四顾,已摆出一言不合便拔剑出击的架式。
歌舞姬们表演还没有开始,宴席上便已剑拔弩张了!
这一切,泾陵公子仿佛没有看到,他依然笑得好生优雅。白净修长的手抚过几上青樽,他眼也不抬,似是好笑地说道:“太子怎地站立不稳?莫非昨晚眉姬太过热情,令得太子腿软矣?”
没有人听得进他的取笑,所有秦人还在紧盯着他。
泾陵公子持斟轻抿一口,接过侍婢递来的手帕轻轻拭了嘴角,然后,他放下酒斟,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玩闹而已,太子过虑了。秦晋相邻,能结永好实是两国之福。泾陵替父侯和太子欢喜之至。”
他嘴里说着欢喜,表情却看不出半点欢喜的样子。
不过,赢衍已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便是成为泾陵公子的人质,现在他这么说,那便是揭过此事。
赢衍扶着几,慢慢地坐了下来,他这时思潮起伏:只要一出了泾陵府,我便马上回国,以最快的速度回国!至于与晋侯和晋太子所商量的事,才说了个开始,还没有定论呢!不用再考虑了———当事人公子泾陵已经都晓得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至于两个妹子,既已带来了就先丢在晋国暂住吧,联姻之事他日再议。
重新坐好的赢衍,挥手令得剑客们退下。
这一场宴席,到了这个时候便已人人神不守舍了。泾陵公子也不在意,他坐在首位,优雅地饮着酒,挥手令得舞乐开始。
舞姬们麻木地跳着舞,乐音虽响,宴中却无笑声人语声传出,安静得诡异。
也不知泾陵公子怎么想的,他愣是把这场无人饮乐的宴席一直维持到了深夜。当他终于挥手说道宴席散去时,众秦人的衣袍已是汗了又干,干了又汗。
而他们离去时,更是脚步匆匆,急急惶惶,哪里还有半点刚来时的从容气度?
第二卷 晋都新田 第六十七章 卫洛和泾陵
脚步声渐远,灯笼飘摇中,一切渐渐转为安静。
泾陵公子挥退了众人后,他却没有走,只是静静地坐在榻上,左手支着下巴,侧头寻思着什么。他俊美的脸在这个角度看来,半明半暗,仿佛是一尊来自远古的雕塑。
卫洛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和三个食客一起向后退去。
她才退了五六步,突然间,泾陵公子那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卫洛?”
卫洛一怔,她抬头眨巴着眼看向泾陵公子,不明白他为什么叫自己。不过他没有回头,卫洛看了也是白看。
她低头,轻声应道:“然。”
一边应,她一边小步向沉默中的泾陵公子靠近。
她一直来到泾陵公子身侧,小心地瞄了瞄他,见泾陵公子没有开口,也没有示意,卫洛扁了扁嘴,有点无所适从。
正在这时,泾陵公子低声说道:“跪下。”
啊?
卫洛一惊。
她瞪大眼,傻呼呼地看着泾陵公子,当然,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半边轮廓如山棱的侧脸,还是处于暗处的,啥表情也看不清。
卫洛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双膝跪下,低头,屁股拱得高高的,再次像一只猪一样跪着。卫洛双眼看着青石板地面上的细缝,恨恨地想道:我恨下跪!我恨这个姿势!
这时,她头上一阵温热。
却是泾陵公子伸手抚上了她的头发。
卫洛傻了,真傻了。
她呆若木鸡地看着地面,一动也不敢动。从头皮上传来那手的温热和力道,卫洛很想把头朝上面顶上一顶,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出了错觉:为什么泾陵公子会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天啊,他不止放,他还在摸。
是的,泾陵公子的手在轻轻抚动,那动作温和而自然,仿佛在抚摸一只狗狗的毛。卫洛磨了磨牙,对自己由一只猪变成一条狗很是无奈。
泾陵公子抚着她的头发,低低的,沉沉地开了口,“甚有才智。然,卫洛,你是何人?”
卫洛的小身板一僵。
他为什么又问这句话?
慌乱和猜疑和不安,如潮水一样涌来。卫洛嘴唇颤了颤,突然觉得四周变得安静之极!
她白着小脸,脑子迅速地转了转,脱口而出,声音清脆,“小人乃越会稽人,无兄弟,父早亡,家有藏书万卷,幼承母教,母曾言,先祖自卫懿公时来越。一年半前,母亡故。小人随商队出越,不意遇上盗匪,财产尽失,几至为奴。幸小人机智,得以逃脱。后遇眉姬车队,便夜半求入,得收……”
这席话,是她在马车上说过的原话,一字也不差。因为卫洛特意把这番话默背了几遍。她准备以后再有人问起自己,便如此回答,这样才能保证跟说给泾陵公子的对得上。
卫洛说得很顺,特顺,可是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头顶上有一道目光冷冷地逼来,灼灼地盯着!那目光令得空气开始凝滞,令得她背心开始冒冷,令得她实在心虚胆战。
不过,卫洛毕竟是卫洛,她硬是撑着把这席话一字不丢地背出来了。纵是声音越来越低。
她背完后,拱得老高的身子向地板上趴了趴——一阵无形的威压沉沉地罩着她,宛有千斤重,她实在不堪重负。
沉默。
安静!
殿内一直没有声响传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然后,那手的中指伸出,勾起她的下巴。
白净修长的手指与她的肌肤相触,当即,卫洛便打了一个哆嗦,她不是冷,她只是,只是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不自在。不对,是很不自在,她的小脸在渐渐发热,她的心又在开始乱跳。
卫洛眨了眨眼,很想开口控诉。不过她当然不敢。
她这时有一种感觉,一种极微妙的感觉。仿佛随着这手指的到来,整个空气中,呼吸中,又开始弥漫着它的主人的气息。便如昨晚一样!
想到这里,卫洛的脸更红了,幸好她脸上的易容物实在涂得厚,只要不红到耳朵尖,压根不会为外人看到。
这时,勾着她下巴的那手指微微用力,逼着她抬起头来。
卫洛抬着头,怔怔地对着泾陵公子黑深如星空的双眼,四目对视时,她咧了咧嘴,嘿嘿一笑。
泾陵公子静静地盯着她,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直盯得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直到她背心冷汗又开始直冒,他才微启薄唇,淡淡说道:“胆大却是一日胜过一日?”
这句话,应该怎么反应?
卫洛还没有想明白过来,泾陵公子已经伸出手来。他伸出手,在卫洛的小脸上拍了拍,动作十分轻缓优雅而自然。拍着她黑糊糊的小脸,泾陵公子静静地说道:“随侍。”
说罢,他起榻转身。
卫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大殿,来到广场处的黑暗中时,卫洛的小脸终于苦成了一团:他为什么举止这么诡异?他,他是真的怀疑我了!我可怎么办才好,要不要马上逃出府去?
逃出府不是一个好的想法,不止是她一个人在外面无法生存,也因为她一直没有感觉到泾陵公子的杀意。他纵使对自己起了疑心,却没有恶意。这感觉自她一觉睡醒后,便牢固地占据她的心灵。卫洛不知不觉中,已经不是那么害怕泾陵公子了。真要说怕,她只是怕自己那一阵阵强烈的,不容控制的心跳。
卫洛走在他的身后,天空一轮明月相照,竟在不经意间,把这一高一小,一大一瘦的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完全的重叠,仿佛本来便是一人。看着那重叠的身影,卫洛发现自己的心跳又快了一分。
春风拂过树丛,吹得树叶簌簌作响了。也不知为什么,本来应该凉爽的春风吹在身上,硬是添了一分燥意,害得她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卫洛舔了舔嘴唇。她垂下眼敛,连跨几步,直到让自己的影子不再与他的重叠了,她才站住脚。
一片树叶悠然落下,它飘到卫洛的脚背上,卫洛小脚一踢,把它甩了开去。这个动作刚做出,前面那人便转过头看向她,他深深地看着,黑幽的双眸深沉似海。
他深深地盯了卫洛一会,并不说话,转头继续前行。
卫洛紧跟在他身后,眼看泾陵公子的寝殿出现在视野中,她的心突突地跳了两下:今晚如果他又叫我宽衣,可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回绝才好?
第二卷 晋都新田 第六十八章 卫洛的坦白
泾陵公子缓步跨入寝宫,卫洛略一犹豫,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她站在他身后,低着头,肃手而立。
泾陵公子走到榻前,慢慢坐下,他微微向榻上一靠,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都出去!”
“诺。”
众侍婢整齐应诺,齐刷刷地退了出去。卫洛怔了怔,刚准备提步也出去,便见泾陵公子向她瞟来,她急急地脚步一刹,再次低头肃手而立。
这时,殿内只剩有他与卫洛两人了。
卫洛的心,又不争气地砰砰跳动起来。这心跳声很响,响得卫洛咽了咽口水。她低着头,望着明亮的蜡烛光下,泾陵公子高大巍然,贵气逼人的影子,一个念头突如其来的,十分强烈地涌出心头:我很不对劲!很不对劲!他为什么能给我带来这么强烈的情绪反应?难道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太帅?不是,卫洛,你动心了!你对这个高高在上,强势而且杀过你的男人动心了!
这个想法沉沉而来,如一盆冷水一般,扑头扑脑的向卫洛淋来,瞬时间令得她打了一个寒颤。
卫洛并不认为,泾陵公子会是一个好的动心对象!绝对不是!她不能任由这种情绪主宰自己!不能让自己的心失去控制,绝对不能!
她想到这里,咬了咬牙,向前走出两步,在泾陵公子地盯视中,卫洛慢慢跪倒,以头叩地,朗声说道:“公子,小人有言。”
泾陵公子转眼看向她。
他深沉地盯着她,声音中多了一分温和,“说!”
卫洛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卫洛的心真正的恢复了惯常的冷静自持,还有理智聪明。这时候,她下意识忽略的疑问都清楚地浮现脑海,并且,给出了答案。
卫洛以五体投地之势向前一伏,重重一叩,她颤抖着声音说道:“公子,小人有错!”
泾陵公子盯着她,再次温和地说道:“说!”
卫洛再次一叩,她这一叩可用上了三分力道,转眼间额头便铁青了一块。卫洛以头抵地,声音中带上了三分惶恐,“公子,小人易过容的!”
殿顶很高,穹形大殿中飘荡着她这句话,久久还有余音。
卫洛一动不动地倾听着,她在等着泾陵公子的反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那低沉磁性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善!”
善!
他说善!
果然如自己所料,自己易容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看穿了!而且,他的声音很温和,看来,他应该只是看穿了我的易容,不会怀疑到我本是女子吧?就算隐有怀疑,只要没有确定,我就必须撑下去。这一点不能让他知晓了,绝对不能!
泾陵公子盯着她,声音淡淡中带着几分不自觉的笑意,“且上前来。”
“诺。”
卫洛应了一声,以膝就地,慢慢爬到了他身前。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她都是脸带惶恐,十分充分地表达着她的恭敬和不安。
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头发,泾陵公子望着她,“细细说来。”
“然。”
卫洛应了一声后,便把声音放低了些,尽量显得十分老实地说道:“禀公子,小人祖上乃是卫人,几世权贵,不过战乱之时,人命贱如草,几经飘零,安于越地。小人出生以来,权贵不再,饱食尚可。然,后逢家变,父死母亡,小人便飘零他乡,幸自幼便多读诗书,又略通易容之法,才保身至今。”
她说这话时,态度十分的诚挚,十分的坦然,完全是掏心掏肺的模样。
卫洛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她能感觉到,泾陵公子正紧紧地盯着她,也不知他到底信是不信?如果,如果他还是大有疑心,那自己便想法子离开吧,不要找借口了,也不要拖延了。自己现在的剑术,勉强亦可自保。再说,很多事你不去做,怎么知道不会成功?也许在这远古落后的时代,自己也能找到安身立命的办法。
在卫洛地倾听中,泾陵公子收回了手,他缓缓说道:“卫洛,你最初时,何惧我至斯?”
原来,他一直最在意地是这个问题。
卫洛小脸一白,她发现,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真的不好回答。
按照世情,如卫洛这样的少年,是应该急于想出头的,便如素。可是卫洛却从一开始便对他这样的贵人百般躲避,这是大大的不合常理。
知道泾陵公子有过人之智,卫洛略一犹豫,便不敢拖延的颤声回道:“小人,小人不愿为童男子!”
蓦地,室内空气一凝,那种沉沉的威压又开始凝聚,直压得卫洛的头发麻而重。
不用他开口,卫洛也知道,泾陵公子这是不信。很显然,卫洛这个答案不足以说服他。
卫洛继续急急地说道:“小人虽然颇读诗书,然,生就一副天生女相。曾有相师言:小人若能以剑立世,或能保身长全。若自恃聪明,舞文逞才,终将因相貌而求名不成,反得世人唾骂,令祖宗蒙羞。”
这是卫洛仓促之下,唯一能想到的借口。它并不完美,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对这些玄术命数,是十分十分的相信的,而且是宁可信其有的那种相信。
如泾陵公子怀疑的重点,莫过于以卫洛之能和低微身份,她为什么不愿意在泾陵公子的面前表现自己,以博得出人头地?而卫洛这一番回答,便是告诉他自己在他面前百般掩藏的原因所在。
卫洛一口气说完后,略顿了顿,又说道:“公子,小人虽身轻体小,不似剑客中人。但这半年以木剑相击,也颇有进益,小人自信稍以时日,或真能以剑立于世!”
她这席话,说得很自信,所以也很大声。说完后,她伏在地上久久不动。
卫洛竖起耳朵,认真地倾听着泾陵公子所发出的每一个声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泾陵公子的声音淡淡传出,“起来吧。”
“诺。”
卫洛应声爬起,她还没有站稳,泾陵公子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言有不尽不实。”
这样的回答,出乎了卫洛的意料,她本来以为,他叫自己起来是相信了自己的说辞的。
卫洛白着小脸,嘴唇颤抖着,怯弱而紧张地瞟向泾陵公子。
她刚一抬眼,便对上了泾陵公子冷而深的双眼。四目相对,泾陵公子眼睛一转,看向她额头处的那一块铁青。
这一瞟,他的眼神温和了少许。
第二卷 晋都新田 第六十九章 侍浴(一)
这时,卫洛后退一步,又重新跪倒在地,以头点地,怯声求道:“公子,小人识得字,舞得木剑,”
这‘舞得木剑’四个字一出,泾陵公子的嘴角便猛然抽了一下。卫洛低着头继续说道:“小人也算得帐。公子大才,知人而善用,任贤又任能,小人斗胆求公子赐为三等食客!”
沉默!
泾陵公子显然没有想到,卫洛会在这种情况下,要求加赏。以卫洛之才,成为府中的一个三等食客确实足够。
泾陵公子盯着她乌黑的小脑袋,幽黑的双眸中隐有怒火在燃烧,他自是知道卫洛为何会突出此言。
他紧紧地盯着卫洛,直到卫洛的小脑袋越伏越低,越伏越低,只差整张脸都趴在地板上了,他才冷冷地说道:“相师之言,不信了?”
卫洛的声音中有些许苦涩,“小人为了自救,多番献拙。虽不入尊者眼,也已违相师言。如此乱世,朝不保夕,小人不敢肖想保身长全之时,又得流芳于世。”
她说到这里,再次重重一叩,声音略哑,“小人曾再三避于公子,实不安于心,面见公子时难免惶惶,举止失措,实不能为公子贴身厮。求公子赐小人一席安身之所,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卫洛侃侃而谈后,伏在地上再也一动不动。她在泾陵公子单独留下时,便知道今日不能善了,泾陵公子明显是不耐烦跟她再装糊涂了。要败中求胜,只有以进为退,自揭其短,点出自己是易过容的。
可是,她说来说去,泾陵公子还是不相信她,还是对她很是怀疑,这个时候,卫洛便想到了离开,当然,离开是下下之策,她还得试试。
对卫洛来说,此时此刻她最大的危机不是别的,而是她不能露出真容来。可她已经说出自己是易过容的了,如泾陵公子要求她露出面容,可怎么办?
这半年来,她抽了条,也晒黑了,又是少年装。可这身体曾是泾陵公子的末婚妻,焉知他不是印象深刻之极,一眼便能识穿?就算他识不穿,他身边的人呢?
因此,她接下来便是求食客之位。也许没用,可说不定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呢?说不定他觉得自己还有些才能,同意不再纠缠于她的面容呢?或觉得这是小事一桩,不值得在意呢?
而且,她接下来还有两手乱他心思的招。她已只求能出这房门,出了房门,自己便可得到充足周旋的时间。
沉默。
无比的沉默。
泾陵公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大殿中的空气变得沉凝无比,仿佛呼吸都已变得不容易。
半晌后,泾陵公子开了口,他声音一提,沉沉喝道:“进来!”
喝声一止,两队十个侍婢迤逦而入。这些侍婢手捧衣袍,毛巾等物,络绎走到泾陵公子身前,在离他五步处站定后,众美貌侍婢齐齐躬身行礼。
泾陵公子缓缓直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去露泽宫!”
咦,露泽宫是什么地方?他怎么突然要去那里?
卫洛怔怔地看着泾陵公子的背影,心中大惑不解。泾陵公子这一起身,她准备好的两手自己也使不出了。
泾陵公子走了几步,正当卫洛心中忽上忽下,无比期待他就此离去时,那冷冷的声音传来,“卫洛随侍。”
“然。”
卫洛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跟在众侍婢之后低着头向前走去。
他好似动怒了!
汉陵公子出了寝宫,转身向左侧走去,并没有出院落。
走过一道回廓,一行人来到了林荫道下。
一直低着头的卫洛眼珠子转了转,咬了咬牙。她吸了一口气,快速走出几步,来到泾陵公子身后。
卫洛走到离他只有三米处,双手一叉,低头说道:“公子,敢问此往何处?”
泾陵公子脚步一定,缓缓回头。
他静静地看着卫洛,子夜般的双眸闪过一抹异常的光亮。然后,他施施然地说道:“去露泽宫,自然是洗浴。”
洗浴?
洗浴!
卫洛的小脸不受控制地连跳了几下,她瞪大双眼,暗中咽了一下口水,挤出一个笑容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子洗浴,何必叫上卫洛?”
她这是垂死挣扎!她很渴望能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因此,她望向泾陵公子的双眼中,已尽是期待,全是眼巴巴的渴望。
泾陵公子望着这样的卫洛,嘴角不由一扬。他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你乃我贴身之厮,自然相随!”他说到这里,提步向前走去,卫洛连忙小步跟上。她还在苦苦寻思着怎么措词劝说时,泾陵公子似乎嫌卫洛的小脸还不够白,头也不回地说道:“卫洛与她们一并侍浴可也!”
侍浴?
就是那种也脱光了衣服,帮他洗澡的侍浴?
宛如晴天一个惊雷!
卫洛当既左脚踩上一右脚,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来了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当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时,黑糊糊的鼻尖上已沾了一片树叶屑子,煞是显眼。
泾陵公子侧过头看到这一幕,不由嘴角抽了抽。这时,卫洛伸袖狠狠地把那树叶拭去。她上前一步,仰望着泾陵公子,瞪大眼直视着他,声音一提,恨声说道:“禀公子!小人乃堂堂丈夫,从不好男色!”
一句话说出,四野俱静!
穿行在周围,跟随在左右的剑客侍婢们,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他们瞪大了眼,屏着呼吸看向卫洛,又看向泾陵公子。
空气又变得沉实了,阴云开始笼罩,所有的声音都在消失,只有一阵阵急促而纷乱的心跳。
这个时候,卫洛已顾不得对他恐惧了。前所末有的紧张,不安,惶恐,担忧,还有恨不得马上转身就逃地冲动,同时袭上她的心头,令她脸白如纸,浑身颤抖不已。
饶是如此,卫洛看向泾陵公子的双眸中,也依然透着沉稳。卫洛再上前一步,双手一叉,直视着泾陵公子朗声喝道:“公子,有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公子明知我卫洛惧怕此等事,为何有侍浴之说?”
她说到这里,嘴角一扬,冷笑两声,斜眼瞟向泾陵,“以公子之地位,何等少年不是唾手可得?何必为难我小小的卫洛?”
她说到这里,退后几步,深深一揖,声音清朗而坚定地说道:“公子之命,恕卫洛不敢受!”
一言说罢,她转身就走。
第二卷 晋都新田 第七十章 侍浴(二)
她大步离去的脚步是那么坚定,要不是走着走着便是一软,差点跪倒在地,那背影完全可以说得上是慷慨激昂!
她头也不回的气势很是惊人,要不是放在腿边的小手以任何人都可以看到的幅度颤抖,当真可以说是凛然之至!
安静!
无比的安静!
树荫道上,只有卫洛踩上落叶发出的‘滋滋’声,所有的侍婢和周边的剑客,都屏着呼吸,低下头去,看也不敢看向泾陵公子,只等着他的雷霆一怒!
泾陵公子深深地盯着卫洛。
他眼神深沉如海,隐隐流动着一股异常的光芒。
等卫洛走了约二十步时,他磁性低沉的声音悠然响起,“府中守卫森严,卫洛,以你舞动木剑之能,怕是逃不出去的。”
卫洛脚步猛然一顿,双腿一软,她颤抖了半天,终于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公子何出此言?”
她说到这里,小身板一挺,头一昂,努力地睁大一双杏眼,很正气凛然地向泾陵公子朗声唱道:“我卫洛堂堂丈夫,顶天立地!公子任杀任剐就是,休再以言欺之!”
泾陵公子幽沉的双眼紧盯着她,闻言笑了笑,温和地问道:“任杀任剐?”
卫洛小脸一白,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那笑容刚一露,她便颠颠地向泾陵公子小跑而近,来到他面前,她仰着头,眼巴巴的可怜兮兮地瞅着泾陵公子,好不天真地说道:“有所谓公子肚里能撑船,以公子容人之能,又怎会对小人杀啊刮的呢?”
她说到这里,眼睛眨巴了几下,很无助地瞅着他,小心地伸出手去,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袖摆,见他没有反对,便小小地伸出两指夹住,低低的,颇为委屈地说道:“公子,小人颇有优异之处,不但识字,舞剑,会算帐,还,还会说笑话,唯一的不好便是本分了些,忌与人裸裎相对。公,公子,能不能不侍浴?小人帮忙递递衣服还是可以的。”
她仰头望着泾陵公子的小脸上,挂着委屈和可怜,而且,她那眨巴的大眼,也着实流溢着几分泾陵从来没有见过的,狡黠混合着怯弱,隐藏妩媚的风情,竟是难描难画,闻所末闻。
不知不觉中,泾陵公子伸出手来,他把手轻轻地放在卫洛的脸孔上,轻轻地摸了一下。卫洛侧过头去,像小狗一样在他的掌心中蹭了蹭。
看到她这个动作,泾陵公子不由一怔,他慢慢地收回手,垂下,在垂下的那一瞬间,他朝自己刚被卫洛蹭过的掌心瞟了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
他抬头望着卫洛,见她还在眨巴着杏眼瞅着自己,小脸上又是期待又是恐慌,看着看着,他不由低低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一出,侍婢和剑客们同时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他——公子居然没有打算发怒?
在卫洛眼巴巴的期待中,泾陵公子的心刚一软,马上又是一怒,他想到了眼前这小儿的种种可恶之处!想到她刚才居然敢说‘从不好男色’的话!他堂堂公子,什么时候变成了男色了?什么时候起,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出言不恭,胆大包天了?
他转过身,再也不看向卫洛,淡淡地说道:“随侍亦可!”
直看到他向前走出了好远,卫洛才苦着脸低下头去:泾陵公子让步了,他不打算要自己侍浴了,可是仍然要随侍。天啊,难不成真要面对他的**?
刚转念到这里,卫洛小脸便是刷地一红,耳尖都要滴出血来。不知不觉中,她又咽了一下口水。
走过林荫道,便是一排木头做成的精美小楼,每隔一米,屋檐下便挂着一个红色的灯笼,把小楼映得格外明亮。
泾陵公子步入小楼的走廓上,向露泽宫跨去,他眼角一斜,略略瞟到卫洛那苦巴的小脸,顿时,他挑高左眉,沉喝道:“带四名处子来!”
“诺。”
两个剑客应声而出,大步走开。
卫洛呆呆地看着泾陵公子,怔怔地想着:处子?洗澡的时候不但有侍婢陪浴,还要叫处子?难不成这无耻的家伙竟然要当着自己的面嬉乱?
她只是一想,便觉得胸口闷闷的发堵,还有一阵阵恶心,当下嘴角一扁。
她才做完这个小动作,便感觉到脸上一阵灼热,顺眼望去,却是泾陵正静静地盯着她。卫洛还没要想到应该摆个什么脸部表情回应,他已收回目光,跨入了露泽宫。
露泽宫,是座巨大的宫殿,地板全由大理石铺就。里面处处可见轻纱飘扬,这给冷硬的宫殿带出了一分绮丽。
在露泽宫最里侧,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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