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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世荣华_徐风来-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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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昌帝道:“远非国泰民安。”
  阮清微扬眉,他真的很清醒的知道现状,道:“但足以证明皇上的雄韬伟略。”
  “何以体现?”
  “对百姓,皇上体恤民情,休养生息,内无忧患外无战乱。对朝臣,皇上最具权威,纪律严明,势力再大的权臣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造次。更了不起的是,皇上竟能让后宫的皇妃也本本分分的,不见闹哄哄的明争。”阮清微说得坦诚,没有讨好谄媚,如实的道出了她的所见所闻,皇上专…制铁腕,维持着大慕国苍生的有条不紊,实属难得,可见他的日理万机胸有成竹,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慕昌帝若有所思,对她说的这些事毫无反应,并不在意。然而,她的话,引起了他的沉思,于国于民他在尽力做个称职的皇上,那于己呢?
  夸过了皇上的雄韬伟略,就要夸皇上的为人了。阮清微暗暗拧眉,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他实在太深沉,俨然是严谨的精于权谋之人,但他又荒唐的封庄文妃为妃,并有心封庄文妃为皇后,可见他有情感冲动的一面,抑或是不善表达强烈的情感。
  阮清微悄悄的看了看他,他像是被万金重的东西裹挟着,举步维艰。他在处理朝政时强硬果敢,至天下事尽在掌控中,但他却有着用强硬果断处理不了的东西,是什么?
  感情吗?
  可是能极硬亦可极柔的感情?可是无法蛮力征服亦无法哀求取得的感情?
  阮清微悄悄的收起揣测,要怎么夸他的为人?她莞尔笑道:“何皇后温良贤德,太子殿下清风峻节,可见皇上厚德载物,高尚怀瑾。”
  慕昌帝眯起眼睛,沉声道:“你是要把朕抬举为圣人,使朕无颜下达过分的命令?”
  阮清微咬着唇,笑着耸耸肩,道:“皇上英明。”
  慕昌帝负手而立,“朕知道朕是什么样的人。”
  阮清微笑而不语。
  “阮清微。”
  “民女在。”
  慕昌帝沉声问道:“你在乎太子的生死?”
  “他的生死犹如民女的生死。”
  “说的很感人。”
  阮清微道:“行动起来可能更感人。”
  慕昌帝道:“你能为了救太子殿下的性命,做出何种牺牲?”
  “实话实说吗?”
  “对。”
  “他不需要民女为他做任何牺牲。”
  “不需要?”慕昌帝忽然想到慕径偲说过同样的话,‘她不需要儿臣为她不顾一切。’
  阮清微坚定的道:“他不需要。”
  “若在他性命攸关时,你会怎么做?”
  “无能为力了,就看着他死。待时机合适时,为他报仇。”
  慕昌帝问道:“不试着牺牲自己救他?”
  阮清微想了想,轻笑道:“可能皇上有所不知,有一种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种人活得晶莹剔透,容不得半点瑕疵。”她又想了想,道:“皇上不妨直言,要让民女做什么,民女全都同意。”
  换作是慕昌帝一怔,“全都同意?”
  “是,民女全都同意。”
  出乎了慕昌帝的意料,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阮清微平静的道:“自古以来,女人的命运就很有趣,被支配被主宰被安排,无论依仗谁的宠爱和真情,都处于弱势,注定是牺牲品,成为廉价的战利品。”
  战利品?猛得,慕昌帝的眸光森寒。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无论善报与恶报。”阮清微自顾自的说着,“所发生之事再无回转的可能,如果皇上心意已决,并知道该承担什么样的结果,民女可以屈于皇上的权威,表面上对皇上绝对的服从,谁让皇上高高在上,皇命难违呢。”
  慕昌帝沉声道:“表面上绝对服从?”
  阮清微语声清淡的道:“绝不会露出丝毫的破绽,民女会在太子面前表现出心甘情愿的样子,任由他恼怒发狂,这样能救他的命呢。”
  慕昌帝看着她,她散着一种奇特的镇定的美,什么都障不住她的目。
  果不其然,她轻声问道:“皇上该不会是想让民女留在祥凤宫,册封民女为皇后吧?”
  慕昌帝不语,仔细的观察着她。
  她又轻声的答道:“民女觉得不会,毕竟皇上对民女并没有动心,皇上大可不必令天下哗然而去证明什么。皇上倒是可以借用册封民女为皇后而去伤别人的心,但皇上应也深知,这世间最难修复的就是被伤了的心,想伤别人的心有很多种法子,大可不必用这种极锋利极彻底的法子。心嘛,要慢慢的伤,才有意思。”
  慕昌帝的神色凝重。
  阮清微露出飘渺的笑意,问:“民女能为皇上做些什么?”

☆、第五五章

  她能做些什么?就凭她是慕径偲倾心之人,就能成为最完美的利器,形成所向披靡的伤害。慕昌帝眸色深沉的看着阮清微,她气定神闲,悠暇自在,散发着一种镇定有序的美,慕径偲难免对这样的她动心。
  阮清微背着手,微笑着等待,等君临天下的皇帝下达着命令。眼前的皇帝是个风姿隽爽的中年男人,他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眸中,尽是冷峻威压,强势无比,像是天生没有软肋。
  就在他们短暂的沉默中,有一抹黑色衣袂轻缓的从树林小径里走出,走向他们。
  阮清微下意识的侧目看去,只看一眼,她就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从远处走来的,是一位莲步慢移自水墨画中浮出的仙,身穿一袭纯黑的裙裳,映衫着她素净雪白的面容,她的容貌很美,是能让任何人都心悦诚服的美,美到极致。她像是久不食人间烟火,未尝过人间疾苦,不知七情六欲,有着纤尘不染的纯洁灵魂,似在浩瀚星河静止了千年,随着时间的沉淀,越来越深刻越清晰越高贵。
  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女人,美丽得高高在上,是但凡有些能耐的男人都渴望拥有的女人。
  当黑衣女子慢慢的走近时,阮清微由衷的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独特的女人,拥有独特的气质,无以复加的完美。在她感慨的同时,她能感觉到慕昌帝的心绪不稳。顿时,气氛变得很不一样。
  这位是慕径偲的母后?
  阮清微忍不住又看过去,黑衣女子近在眼前了,她目不斜视的朝向满池残莲走着,旁若无人,神态安详。
  神态安详?
  阮清微心下猛得一惊,仔细端视,她的神态不像是安详,是空洞,像是灵魂与身体都千疮百孔,像是极度悲哀、绝望、沉痛后的心死,是一具麻木的躯壳,如同她所穿着黑衣一样,暗无天日。
  黑衣女子从他们身边静悄悄的走过,视他们与尘间庸俗普通的万物没有区别,不着痕迹的忽略。
  阮清微瞧着她单薄优雅的身影,又瞧了瞧慕昌帝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的百感交集,不免若有所思。
  “阮清微。”慕昌帝冷沉的声音划破了一切。
  阮清微道:“民女在。”
  慕昌帝沉声道:“朕不会让你当朕的妃子。”
  阮清微不语,她并未觉得喜悦,隐隐感觉到会有更残酷的惊雷。
  慕昌帝确认道:“朕的旨意,你全部同意?”
  “是,”阮清微平静的道:“因为您是太子殿下的父皇,民女尊敬您,以示诚意。”
  慕昌帝宣布道:“回太子府等着接受将你封为瑞王侧妃的圣旨。”
  瑞王慕玄懿的侧妃?!
  阮清微轻轻皱了下眉,道:“是,民女告退。”
  慕昌帝强硬的眼神中迅速的闪过满意之色。
  阮清微不再言语,便返回向正殿,刚走出几步,忽听到慕昌帝的声音传来:“她就是你儿子倾心的少女,你儿子说只要他活一日就要保护她一日,痴心,深情。她很不错,千载难逢,朕要把她赏给朕的儿子。”
  那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试探,和张扬的沾沾自喜,就像是在证明自己能主宰万事万物。
  阮清微一怔,故作漫不经心的驻步回首望去,慕昌帝高大的矗立在黑衣女子的身侧,黑衣女子身形柔弱,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站在莲池前,就像是聋哑盲的无感之人。
  慕昌帝沉吟道:“朕的皇后,你说朕是今日颁圣旨呢,还是明日?”
  她是慕径偲的母后何皇后!阮清微在刚才就觉得她是,当亲耳听到时,还是很震惊很困惑。
  何皇后依旧沉默,呼吸单薄,像是要枯竭了。
  阮清微看到眼里的是她的脆弱,那脆弱裹着厚厚的茧,她实在不能再多承受一丝的力,随时就像是会破碎成灰,连秋风都不忍再施加。可是,身影笼罩着她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放过她,又问道:“失去倾心的挚爱,你的儿子会痛不欲生吗?”
  何皇后保持着沉默,似乎沉默是盾,用沉默抵挡一切。沉默又似乎是矛,形成反击。
  这就是他们相处的方式?
  阮清微不忍再看下去,心中唏嘘,她快步走开,回到了正殿里。
  慕径偲正坐在殿里等候,在看到阮清微的一刹那,起身相迎,似梅花带冰而开,如同许久不见,迫不及待的把她揽入怀中。
  阮清微依偎在他的怀里,察觉到他的怀抱有些紧,轻声道:“别用力,你的伤口会疼。”
  慕径偲抿嘴一笑,道:“但心里舒服。”
  心中方寸间的舒服,能淹没过全身的疼。
  阮清微轻推开他,抬首迎着他的注视,欲言又止。
  慕径偲不安的问道:“怎么?”
  阮清微想了想,坦诚的说道:“我看到你母后了。”
  “她前半生活得太疲倦,”慕径偲始终认为母后还活着,“即使这样‘死’了,也疲倦不止。”
  阮清微挑眉,他的母后何止是疲倦,简直是哀默。她不由得说道:“你父皇和母后好像……”她停顿了一下,他们之间的情愫实在不知该怎么描述。
  慕径偲道:“他们是性格使然所致,其中滋味自知。”
  阮清微问出了心中疑问,诧异的说道:“坊间都道是何皇后容貌极美,宽厚贤良,待人极好,性情温和。今日一见,似乎只有容貌极美是真的,她像是虚无的存在,丝毫没有温度。”
  慕径偲说道:“母后是位称职的皇后,父皇也一直是称职的皇上。”
  何皇后不仅是位称职的皇后,可谓是千古一代贤后。阮清微恍然道:“坊间都说他们相敬相爱,举案齐眉,从不曾有过矛盾,原来只是人前如此?”
  慕径偲默认。
  在人前,他们伉俪无双,艳羡天下人。在人后,他们对待彼此刻薄极了,判若两人。他们有着常人难以置信的默契,旷日持久的保持着人前人后的迥异。
  阮清微突然明白了他曾说过的‘父皇对母后恨之入骨’,明白了别人所看到的‘不过只是假象’。她拧眉道:“他们的隔阂根深蒂固?”
  慕径偲语声清淡的道:“这是他们最得心应手的相处方式。”
  阮清微奇怪他话中的平常,转念一想,他应是看惯了他们之间多年的较量,知道只能徒劳的旁观,任何试图缓和他们彼此折磨的举动都无济于事。
  慕径偲摸了摸她的发,问道:“皇上又做了什么决定?”
  阮清微耸耸肩道:“让我回太子府等着接受被封为瑞王侧妃的圣旨。”
  慕径偲的面色阴沉,薄唇紧抿,眸中尽染寒意,低声问:“你同意了?”
  “我说了‘是’,没有拒绝,”阮清微清醒的道:“在他耀武扬威时,我如果拒绝换来就不再是回府等着,而是当即封为侧妃。”
  慕径偲点头,她说得没错,皇上一直以来要的是绝对服从。他沉声道:“皇上在哪?”
  “刚才在月波亭,你母后也在。”
  “你在这等我。”
  “你现在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慕径偲认真的道:“放心,别怕,我自有分寸。”
  “好。”阮清微随即找了个椅子坐下,她相信他,看着他快步的迈出殿,她提醒道:“慢点走,你有伤在身。”
  慕径偲回首,目光温柔,道:“嗯。”
  他漫步走向风波亭,途中被福公公拦住了。
  福公公恭敬的道:“老奴奉皇上之命,送太子殿下出宫。”
  慕径偲正色道:“我有事要见皇上,有劳通报。”
  “是。”福公公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待人冷漠,却从不怠慢太子殿下,这是众所周知的。
  没有让慕径偲等太久,福公公回来道:“太子殿下请。”
  月波亭下,神色深沉的慕昌帝独自一人负手而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干涸的月波湖中密密麻麻的一片枯荷茎叶,往年的这个时候,湖中莲藕已被收罗,何皇后会摆一席丰盛的莲藕宴,邀请皇亲国戚们品赏。
  慕径偲信步踏入月波亭,躬身道:“儿臣参见父皇。”
  “说。”慕昌帝的视线不移。
  慕径偲平静的问道:“父皇是想让阮清微进瑞王府为瑞王侧妃?”
  慕昌帝沉声道:“太子可有异议?”
  “儿臣痛不欲生。”
  “阮清微已经同意。”
  慕径偲轻道:“儿臣能体谅她的无奈,她是怕拒绝了父皇,使儿臣被牵怒。她懂事的让儿臣倍感愧疚,她为了儿臣无畏的付出,显得儿臣很无能懦弱。”
  “你是在求朕?”慕昌帝暼了一眼山崩海啸前依然能心平气和的慕径偲,他跟气定神闲的阮清微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慕径偲不置可否,诚恳的道:“不难想象她为瑞王侧妃后会发生什么,两个相爱的人被迫分开,必将心存怨念和痛苦,是无论多久多努力都无法消除的。”
  慕昌帝听着,讶异于他为了一个女人,竟然那么有耐心,不卑不亢的讲道理,体面而有风度的说服。
  慕径偲意味深长的道:“可能,儿臣会恨她轻率的同意,她会恨儿臣怯懦的袖手旁观,即使待儿臣破釜沉舟的有幸再与她复合,这段破裂的罪恶的鄙夷的肮脏的经历,将会是我和她之间的鸿沟,永难愈合。可能,儿臣会怪罪占有了阮清微身与名的瑞王。”
  慕昌帝的身心突然一震,似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
  慕径偲接着说道:“也可能,儿臣对她的爱,与她对儿臣的爱,都至死不渝,但拘于伦理道德,为了这份爱能延续它的美好,从此孤独无望的深藏这份爱直至终老,仅彼此体会切肤之痛,不伤及任何人。”
  慕昌帝的眼神顿时变得冷硬。
  话已至此,慕径偲恭敬的道:“恳请父皇三思,儿臣告退。”

☆、第五六章

  傍晚,落日的余晕将祥凤宫渲染的蔚为壮丽,满目的枯叶残茎浸在这样的光波中,竟显得有些凄苦而悲壮。
  慕径偲缓步走出了月波亭,在经过一片假山时,他察觉到假山后有一双温暖的眼睛注视过来。母后?他心中一暖,漫不经心的偏头看去,有一抹黑色转瞬不见。
  他看着空荡无一人的景物,心中钝寒,佯装若无其事,继续向前走。在母后不愿现身时,他不能贸然打扰。
  偌大的正殿外,阮清微环抱胳膊倚着殿外的柱子,翘首以盼着张望。他慢慢的走入她的视线,披着一身柔和的光芒。笑意清清浅浅的浮在她的唇角,她的眼睛里全是那个在她的余生里会与她相依为命的他。
  当他在得知皇上打算让她当瑞王侧妃后,他刻不容缓的非去向他父皇言明一切不可。在那时,她就更加的确定,他是她可依可靠之人。
  慕径偲冲着她抿嘴一笑,在阶下向她伸出了手,道:“我们回府。”
  “好。”阮清微跳到他面前,把手交在他掌心中,随即搀扶着他,她知道他的伤口应已疼得不适。
  慕径偲体会到了她的关怀,低首轻轻的在她额头一吻。但愿母后能看到这一幕,便能宽慰许多,再不必担心他会孤单一人。
  他们旁若无人的携手并肩走着,在走出祥凤宫不远,福公公迅速的追了上来。
  福公公手持拂尘,正色道:“老奴传皇上口谕,请阮管家明日一早进祥凤宫,监督收获月波湖中的莲藕。”
  慕径偲神色如常的接道:“请回禀皇上,阮管家有其它已安排的事要做,我明日亲自进宫监督。”
  福公公的面色一变。
  阮清微不轻不重的握了一下慕径偲的手,问道:“可有规定收获多久?”
  福公公道:“皇上不曾规定。”
  阮清微平静的道:“是,遵旨。”
  福公公依然正色道:“皇上口谕,请阮管家在月波亭设莲藕宴,宴请皇亲国戚。”
  阮清微问道:“可有规定何时?”
  福公公道:“皇上不曾规定。”
  阮清微平静的道:“是,遵旨。”
  福公公向太子殿下躬身行礼,便返回了祥凤宫。
  迎着慕径偲眸中的不解,阮清微挑眉,笑道:“放心,我能应付。你若不放心,可以明日让你的那些身手了得的侍女随我一同进宫。”
  “你真的不必牵就他,他的一念之间不知有多疯狂。”慕径偲冷静的道:“我没那么窝囊。”
  阮清微轻道:“我不是牵就他,只是尊敬,他是你的父皇。”
  慕径偲定睛看她,认真的道:“他那样对母后,母后坚决不许我理会,我自幼只能隐忍旁观。他再这样对你,我绝不会隐忍,只会耗光我对他仅剩的一点尊敬。我不尊敬之人,你也不必尊敬。”
  阮清微一怔,惊愕的望向他,奇怪他怎么口不择言了。她想了想,说道:“你对他仅剩的那一点尊敬不必因我耗光,我心里很清楚事态是否严重到不能容忍的程度。谁都没有资格撼动父子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除非父亲泯灭人性到惨绝人寰。”比如,她的父亲。她又想了想,轻道:“你不知道失去亲情成为孤儿的滋味。”
  “我明白,我也深深的知道,儿子是应该有儿子的样子,父亲的言行也应该有父亲的样子,更何况……”慕径偲没有说下去,他不想让她过早的担忧,在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
  阮清微问道:“更何况?”
  慕径偲将话锋转了开去,“更何况,他是皇帝。他的身份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父亲。”
  阮清微不置可否,道:“是的,他是皇帝,整个大慕国最高高在上的皇帝,在这片国土上,一切生灵都在他的股掌中,你的母后、你的胞姐、我们。你是要试出他的底线?”
  慕径偲笃定的道:“最坏的下场,也好过让你伤心。”
  阮清微心中颤动,忽想到他曾说过的‘最坏的下场,也好过错失你。’在他心中,一切后果,他都无可怨尤。他对爱情有着超乎寻常的坚定与毅力,似乎是在证明什么,她挑眉,说道:“我不认为你能为了爱情肝脑涂地。”
  慕径偲摸了摸她的头,认真的道:“我想要试试,如果一个男人真的义无反顾的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能遇到什么样的状况,会使得他做不到。”
  “当然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状况。”
  “我不相信。”
  阮清微耸耸肩,诧异的问:“试出结果又能怎样?”
  “以解我心头耿耿于怀的结。”
  “是谁系的结?”
  “是……”慕径偲刚说出一个字,便见庄文妃慌慌张张的奔来,几个宫女被远远的抛在身后。阮清微也顺势看去,显然是大事不妙。
  庄文妃急不择路的唤道:“太子殿下。”
  慕径偲站在原地等到庄文妃走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庄文妃骇得花容失色,不见往日的闲淡,她的身子止不住发抖,紧张的道:“魏淑妃小产了!”
  慕径偲的眼眸上似浮着一层薄冰,沉声问:“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庄文妃不盛惶恐的道:“去通报给皇上啊,四处寻不到皇上,皇上可能在祥凤宫。”
  阮清微发现庄文妃害怕得瑟瑟发抖,那是极度的恐惧,眼看宫女们已追随而至,便轻声问道:“为何是娘娘去通报?”
  庄文妃面带着大难临头的不知所措,道:“魏淑妃是吃了我送给她的糕点才小产的,她在我面前吃的糕点,吃完后就腹痛不已,就……”
  阮清微拧眉,道:“为何给魏淑妃送糕点?”
  庄文妃不安的揉着手帕,低声哆嗦道:“皇上昨日驾临了琉璃宫,赏赐给我两盒糕点,随口说了一句魏淑妃喜欢吃这种糕点。我自从魏淑妃怀有身孕后从未去探望她,便就在刚才不久前将糕点送去给了魏淑妃,魏淑妃看到后果真喜欢,当即就尝了尝,结果尝出了事。”
  阮清微问道:“另一盒糕点呢?”
  “被我和侍女们吃了,并无异样。”庄文妃困惑不解,“这两盒糕点看上去一模一样,侍女是随便取了一盒供我享用。”
  阮清微沉思着,是糕点中有毒?毒只仅仅造成小产而不直接致命?当下庄文妃是有口难辩,而她一副紧张恐惧的样子,似乎是初次身临尔虞我诈的后宫争斗中,丝毫沉不下气。
  庄文妃情急之下的道:“我想去见皇上,跟皇上解释清楚,我绝无残害魏淑妃之心,绝无!”
  慕径偲平静的道:“请娘娘先回琉璃宫歇息,魏淑妃一事皇上自会派人调查,有需要询问娘娘之处,娘娘务必坦然的配合。”
  庄文妃瞠目,震惊的问道:“我不用先去向皇上解释一切?”
  “解释无用,只凭证据。”慕径偲道:“请娘娘回宫。”
  庄文妃忐忑不安,生怕她不赶紧说出的实情会被误解,但太子殿下如此坚决的让她回宫,她犹豫着求助的看向阮清微,希望阮清微能留下来帮她。
  阮清微偏头瞧了一眼慕径偲,不出所料,他没有让她留下来的意思,便说道:“清者自清,娘娘不必太过紧张。”
  见状,庄文妃很惆怅的挪动脚步,眼睛里尽是担忧之色,匆忙的转身回琉璃宫了。
  他们出了皇宫,乘上马车时,阮清微才说道:“她一人确实不知如何应付。”
  慕径偲沉声道:“以前有母后在后宫里为她遮风挡雨,她被精心的照料着。突然要独自应对这种要命的阴谋,难免慌乱。”
  阮清微挑眉,“你是要磨炼她?”
  “不是,我宁愿她永远不用应对任何阴谋。”慕径偲冷静的道:“因为我们是太子府的人,实在是不能插手皇宫的事。”
  阮清微知道他素来沉稳,如果他插手,会使事态变得不可控的严重。一想到庄文妃尚不知自己的身份,却能对慕径偲言听计从时,不禁感慨道:“好在她听你的话。”
  慕径偲平常的道:“这是经年累月积累出的信任。”
  阮清微拿起酒壶连饮了一阵酒,不得不说,如果他要对谁好,就会很用心的真情实意的待谁好,这种付出是极其难得的,要珍惜。
  过了片刻,她若有所思的道:“只能等待着调查的结果了?”
  慕径偲轻揽她入怀,道:“你放轻松,不必费神,有我在。”
  有他在,凡事都有他在,可偏偏从今往后,同样有她在呢。
  阮清微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道:“我的这里虽小,但不弱,也能与你一起扛一扛。”
  当她决定正视对他的爱时,必然正视了要与他在一起会经历的磨难,携手并肩去拼吧,才不管挡在前方的有多少豺狼虎豹,有多么的阴险奸诈。
  “好。”慕径偲展颜笑了,他的臂弯情不自禁的紧了些,无限深情。

☆、第五七章

  当他们乘着马车回到太子府时,已是夜幕初垂。
  无论太子府外有多少纷纷扰扰阴谋阳谋;置身于太子府中,心情总能不知不觉的静下来,舒适的沉浸在一片详和的气氛里。这与慕径偲的如兰般的品性…息息相关;似深谷幽兰;不以无人而不芳;有幸了解到他的修为,都会为之敬仰。
  马车停稳后;阮清微便示意慕径偲进寝宫,她要检查他的伤势。
  寝宫里燃起了明亮的烛光,同时,也焚起了安神的药香。在烛光薄烟摇曳中,慕径偲盘腿坐在床榻上,很享受阮清微动作温柔的为他宽衣。
  阮清微轻轻褪去了他的外衣,看到他白色里衣上洇着的鲜红血迹时,不禁蹙起了眉。她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解开他的里衣;果不其然;包扎伤口的纱布上晕着大片的血。很难想象;他承受着多大的疼痛在祥凤宫里始终保持着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
  隔着纱布,她伸手缓缓的抚拭着他的伤口,轻声道:“从现在起,你必须要卧床养伤,不可再随意走动。”虽说他体魄健壮精气十足,但伤口实在太深太重,不能掉以轻心。
  慕径偲感受着她指腹的温度,疼痛的伤口上覆着薄薄的暖意。随着她的指腹充满怜惜的游走,泛起痒痒麻麻的酥意。他清雅的俊容上漾起笑容,平静的说道:“这个*的伤不算什么,无外乎一个月痊愈不了,三个月再痊愈,半年之后,只不过是留下一道道很酷的伤疤。”
  听他说得轻描淡写,阮清微挑眉,道:“这个*的伤再不被认真对待,是会死人的。”
  慕径偲抿嘴一笑,情不自禁的轻捧着她的脸颊,将湿润的唇凑了过去,温柔的落在她的唇瓣上,深情的亲吮着。
  阮清微心中一颤,下意识的闭起眼帘,听从于他的召唤和引领,一动不动,生怕不小心碰疼了他的伤口。
  不同于以往青涩的浅尝即止,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后脖,使两人的唇齿亲密无间的缠在一起。他的吻绵长细腻,真是渐渐熟练了呢。
  她陶醉于他的热情,心里软而暖,似要融化成温泉。不知为何,他每一次的吻,都很精准的吻在她的心上,温柔舒适,自心脏朝着身体的每一处蔓延。
  有一种此生只属于彼此的震颤在他们交织的呼吸中油然而起,形成一股股的热潮,热潮一*的向上冲着,两人几乎同时闷哼一声。
  他适可而止,灼热的吻滑落在她的耳畔,轻声细语的呢喃道:“这个*还没有体会过最极致的美妙,舍不得死。”
  阮清微的脸腾得更红了,这位清雅俊美的太子殿下在私下里言行举止里极为奔放狂热的一面,只有她能见识到。她咬唇道:“那就乖乖的躺好,在床榻上休养几日。”
  慕径偲轻抿了下留有她余温的唇,柔声道:“帮我清理伤口,重新上药,重新包扎。”
  阮清微稳了稳气息,绕过屏风,信步到殿外让候着的青苔取清水、药膏和纱布。
  她站在窗前,拎起桌上的酒坛饮了口酒,若有所思的望着夜色,过了片刻,回首道:“今晚的皇宫,会因魏淑妃的小产而人心惶惶难安,你觉得真相是什么?”
  慕径偲平静的道:“不知其中细节,不妄加猜测。”
  “矛头已然直指庄文妃,你还能一如既往的不闻不问,敬而远之?”阮清微有些奇怪,他离开皇宫至今依然无动于衷,不见他有任何安排。
  慕径偲道:“局面尚不明朗,不轻举妄动。”
  阮清微耸耸肩,踱回床榻边,看他沉稳如初的模样,不由得恍然大悟,心生莫大的感动。
  他一直是大隐于朝,极为宁静的活着,轻松的把自己跟所有权利阴谋隔离开,不惹事生非,被是非招惹也沉稳不乱。他眼明心净,不被迷障所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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