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天鹄书院-第4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窗外的布帘不时会被风卷起,隐约能看到青山树影,蓝天白云。
这么匆忙的赶路已有三日,除了早晚用饭的时候,她压根没机会瞧见那两个将她劫持的人。隔着马车,一开始在城中听他们说中原话,本以为会是汉人,怎料到后来行于山间,才听此二人说得是一口外邦言语。
尽管不知他们对话内容,但当日金兵入城时,她也偶闻得两句女真话,听着那腔调很是相似,于是便猜想这两人会不会是金人?
可是对方绑她作甚么?
她没钱没权没势,连见到金兵也是头一回,更谈不上得罪了。
车外的布帘被风吹得斗然而起,入目即是灿烂的霞光。
也不知眼下这是倒哪里了,这么久找不到自己,关何定然很着急,总得想个办法告诉他才好。
可话虽这样说,眼下自己半点都动弹不得,别说留线索,就是留了,官道悠长,道路茫茫,他怎么发现得了……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外的静江府。
暮色渐起,满城昏暗,西江正从马上跳下来,一侧身关何就焦急问道:
“如何?有消息了吗?”
他沉默半晌,颇有些遗憾地摇头。
“我已飞鸽传书求四川唐门弟子相助,都这么久了还没音讯,只怕她已经不在此处。”
“人是在静江府境内不见的……就算要走,也断不可能走太远。”他讷讷自言自语,“说不准是北上了……走了三日,也许是在潭州,我现在去找她!”
“诶,你等一下!”西江一把拉住他,“如今天都黑了,这会儿还要到哪儿去?”
他不由分说拍开他的手,沉声道:“把马给我,我要出城。”
“你脑子坏了是不是!?”西江揪着他衣襟喝道,“这么没头没脑的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关何不以为意地推开他,“与你无关,你不愿意找,我不强求你!”
“你什么话啊!”西江怒意更胜,“那边什么来历什么目的,咱们一概不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找,能找到什么?!”
被他劈头盖脸地一喝,关何方稍稍清醒了些许:“要找她,自然得从抓她之人下手。”
“此事蹊跷得很,奚画一个平民百姓,谁会将她掳走?”西江来回走了几圈,忽然打了个响指,“她上次不也在街上失踪了么?你想想看,会不会又是那个人伺机报复?”
“不可能。”关何轻叹一声,“那人秋后就已斩首,人都死了,怎么报仇?”
当日好歹知道是采花贼所为,即便要找也有个方向,眼下无头无绪,除了打听搜寻,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那就再派人去问问。”西江只好道,“虽然我们的人已经撤得差不多了,但各大城镇中的眼线还是在的,书信我已寄出去,等过几日再看有无消息。”
闻言,他握手成拳,良久才轻声颔首,“好。”
*
马车是在清晨时分驶进城的。
大约时候尚早,除了轱辘在地上咯吱咯吱的声响,其余什么也没听见,静悄悄的。
帘子被人掀开,太阳照到脚边。赶了这许久的路,奚画总算是能看到除了车内陈设之外的物件。
一个金兵抬手解了她穴道,胳膊一伸。
“下来吧。”
姿势看着像是要扶她,其实是用拽的,动作一点也不轻柔,既是这般对她,来者必定不善。奚画如此琢磨。
马车停在一处角门旁,左右植了两棵黄杨,高高大大。四下里甚是宽敞气派,瞧着似乎是哪个贵人的庭院,放眼望去,垂花门内的抄手游廊仿佛没有尽头,树木郁郁葱葱,鸟雀低鸣,花香满鼻。
再回头看了看身后,这是偏门,门外横着一条街,街上无人。
瞧这一眼,奚画觉得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然而还没等她细看,背后两个金兵推推搡搡催促道:
“快走,莫要磨蹭!”
尽管语气凶狠,手上还是留了情,并没下重劲。
奚画只得跟着他俩左拐右拐,过了穿堂,正房大院和厢房,原想着会被带到四面都是刑具的阴暗水牢,不料最后竟上了一座精致的阁楼。
金兵替她拉开门,室内暖意浓浓,许是烧了炉子,气温比外头高了很多,奚画走进去粗粗环顾了一圈,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等回过头,眼看那两人就要出去,她急忙问:“作甚么带我来这儿?你们什么企图?”
“在这里候着。”其中一人回答道,“我们主子要见你。”
“你们主子?”奚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们主子是谁?”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摞下话,再没作解释,关门就走。
“诶,你们——”
奚画飞快扑到门上,拿手一推,门已经被锁死了。
虽然没有点灯,屋里却很亮堂,纱帘薄薄的一层,冬日的阳光就从外头洒进来。站了许久,瞧着左右果真没人,奚画这才大着胆子走到窗边去。伸手把帘子卷起来,轻轻推开……
待看清眼前之景时,她登时惊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
从高高的阁楼放眼望去,奢华的府宅尽收眼底,亭台轩榭,花园河池,美不胜收。然而令她吃惊的却不是这富丽堂皇之地,而是在宅院之外的,平江城大街。
因为这些日子一直窝在车上,竟不知那两个金人把她从西南的静江府境一路带到东北处的平江城!
尚未从震撼中回过神,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奚画连忙收回手,自窗边撤走,正侧目去看来人,蓦地又是一愣。
一双蛛丝银靴上映着苍白的日光,鸠翼披风扫在靴旁,长长青丝已冠束在头,拇指上一块玛瑙扳指,两眼似是蕴笑,朗眸如星,温和的气韵一如往昔。
奚画眉目瞬间一亮,撒足跑了过去。
“宋大哥!”
她握着宋初双臂,上上下下打量,喜不自禁,“真的是你么?”
宋初微笑着点点头。
“真是你!”奚画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你还活着?太好了……我起先以为你恐怕已经凶多吉少……现在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对了,你如何到这里来的?你知道这宅院的主人是谁么?方才有两个人告诉我他们主子让我在这儿等他,可我等了好久也没看他来。”
宋初把肩头的披风取下,随手挂在一旁,一句也没回答她,反而去桌上倒了杯茶给她,若无其事问道:“你们几时上路的?走了几日?”
奚画也没多想,接过手就喝,“七天之前吧,好像还在什么地方耽搁了一日。”
“既然才到,那就多休息休息。”宋初指了指里屋,“进去有个小榻,躺着睡会儿吧。”
奚画看着他所指方向,愣了一瞬,手仍捧着他递来的茶杯,却再没喝一口。
“午饭还有一阵。”宋初把卷帘放下,室内一片阴暗,“正巧你睡醒了就能用饭了。”
他又走到炉子边,抬手试了试温度,回头朝奚画微笑:“床上我还给你放了一个,等会怕是还要热,你若觉得难受取出来搁在床头便是……怎么?”
见她一直没言语,宋初缓缓踱步过去,瞥了瞥她手里的空茶杯,自然而然地伸手要去拿:“茶水还是热的,我再给你倒一杯罢?”
不料手还未触及,奚画仿佛触电一般,猛然后退一步。
宋初略有不解,“小四?”
奚画手指收紧,怔怔望着他,“你……你不是宋初?”
他先是一怔,随即笑出声:“怎么这么说?”
“是你让人抓我来这里的?”奚画虚着眼睛看他,“你到底是谁?”
宋初仍旧答非所问:“你说我不是宋初,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宋初?”
奚画咬咬牙:“我宋大哥不会是你这样的!”
“那你认为,他会是哪样?”
奚画脱口而出:“你是金人!”
“我是金人。”他并不反驳,甚至往前挪了一步,“那又如何?”
奚画狠狠盯着他,斩钉截铁:“宋初不是金人!”
这回,他真是觉得好笑:“你怎么知道宋初就不是金人了?”
奚画嘴唇微抖,“我和宋大哥相处这么多年……他的为人,我最清楚。”
闻言,对方只是摇头,表情似笑非笑,负手从她身边走过,继而又仰头瞧着窗棂。
“小四啊……你果然是太好骗了。”
他此一句,犹如重锤,深深敲击在心。
“当初奚先生骗你,你信了;后来关何骗你,你也信了;也怪不得我能骗你这么多年。”
这一瞬,她只觉手脚冰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酸涩在口中浓浓化开,连声音都有些许变化,“你……你真的是金人?”
“对。”宋初一挫身,定定看她,用最温柔的语气,一字一句,锋利如刀。
“我是金人,小四,你也是金人。”
阁楼外的风凌冽刺骨,吹得卷帘猎猎翻滚,骤然阴霾的天色,如铅一样压在心头。明明周遭弥漫着炉子散发的热气,她依然发觉寒风一寸寸透过衣衫,寒彻骨髓。
奚画双目通红,几近怒吼道:“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宋初淡淡地面向着她,带着他一贯温润的残忍笑容,轻声道:
“奚先生才是藏在宋土最大的间人,大金国完颜将军的军师中郎将。”
“你胡说八道!”奚画不住后退,与他拉开距离,明明指尖格外冰凉,胸口竟有千万层热浪,沸腾,汹涌。
“我娘呢……我娘是汉人……我怎么可能会是金人!”
“罗青根本就不是你娘。”宋初冷下声音,风从门缝来,扯着他衣摆蛇信子一般蜿蜒盘旋,“奚画早在四岁那年就死于疫病,她神志不清,奚先生把你抱过来,她便真以为你就是她的孩子。”
他说着,缓缓靠近她,抬手抚上她脸颊,柔声道:
“小四,你娘是金人,你爹也是金人,你我才是同一路人。”
奚画神色恍惚,浑身僵硬如铁,只木头似的立在那里。
“奚先生是我的授业恩师,小四……你还记不记得我带你去听的那场《白蛇记》的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宋初握着她的手,“我带你回上京,好不好?”
大金国的都城上京,一山又一山之外,一水又一水之远。
奚画心头烦躁难安,听他提起此地,顿时便感到喉中哽咽。
人生真是好笑,她曾一度憎恨的金人,曾在心里骂了千遍万遍的金人,曾信誓旦旦的说,最厌恶的就是金人,没想到到头来自己竟是自己最恨的人……
眼泪好像要夺眶而出,只是她再难过再伤心,也流不出一滴,眸子干涩空洞,这样的感觉平生第一次遇到,前方一片昏黑,天地都没了形状。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奚画奋力甩开他的手,跑出门去。
☆、第94章 【浮世烟火】
不知跑出多远,她对路不熟悉,不过是闷头瞎跑,想走出宅院的弯弯绕绕,刚出阁楼就被两个守门的侍卫拦住。
奚画挣扎着想要挣脱开,那两人却越抓越紧。
“行了。”
宋初在身后慢悠悠走出来,语气清淡如水,“别动她。”
侍卫忙作揖应了声是,依言松开手。
胳膊上的束缚渐渐退去,然而奚画却无力再跑。放眼而望,满城都是他的人,她纵然能跑出这里也跑不出他的掌心。
脑中一片苍凉,她缓缓瘫坐下去,一夜细雪未融,遍地冰冷,只是腿脚都已经麻木了,再冷再寒也感觉不到。
奚画颤抖地伸出手,捂着脸放声大哭。任凭她有多难过,眼中也流不出一滴泪水,堵塞的情绪压抑在心口。
——你这眼睛,可能以后都流不出泪来了。
——哭不出来是好事啊。哭多难受……
人之所以有眼泪,想必是为了倾泻悲伤,泪水流出来,悲伤也就没有了。
可惜她没法流眼泪,悲伤只能永远埋在心里,愈积愈多。
宋初解下披风,俯身罩在她肩头,柔声道:
“小四,回去罢。”
*
一觉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正午时,奚画才昏昏沉沉地转醒。透过碧纱橱上的格子,隐约看到金枝和宋初站在外头,低低说着什么话。
她第一反应是,金枝怎么在这里?
转念想了想,又明白了些许。
啊,是了,他们一定也是一伙的……
怪不得丁颜说没见着他们,原来是这样……
隐约是看到她,宋初低头叮嘱了几句,转身出门。金枝立在原地,迟疑了好久才打起帘子进屋。
“小四,你起啦?”她神色有些闪躲,从桌上端了碗汤药,款步在床边坐了,“大夫说你是心倦神疲,劳累过度,该喝点参汤补补。”
金枝舀了一勺在唇下轻轻一吹,小心翼翼凑到她嘴边。
奚画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登时便紧张起来,脸上笑得很僵硬。
不知是什么心情,静默了少顷,她终于张口喝下。
这一瞬,明显感觉到金枝大松了口气,也许以为自己会把药碗掀翻,然后又怒目而视地与她大闹一场?
奚画移开视线,伸手从她手中拿过药碗:“我自己来。”
“哦、哦……”
手上没了东西,金枝越发显得不自在,半天也不知手放哪里是好。本想着她会问自己缘由,会质疑,还可能会发火,可这般安安静静的,反倒令她惶惶不安。
喝完汤,奚画将碗还给她,仍旧缩回被窝里。
“小四……你还没吃饭呢。”
“把饭菜放在桌上就是。”
精神很差,她其实什么也不想吃,刚养好的身子,似乎又一点点瘦下去。
奚画坐在桌边,看着满满的菜肴只觉得恶心,勉强吃了半碗饭就起身,到床沿上坐下,抱着软枕一言不发。
命人收拾好碗筷,金枝亦不敢到她旁边,只站得远远地,又担心她会有吩咐,时不时抬眼瞄几下。
奚画头靠着床架子,目光直直望向前面的茶壶,忽然开口:“金枝。”
她吓了一跳,忙点头,“嗯。”
“你是宋人还是金人?”
她略带几分尴尬地垂首,“我是宋人……”
奚画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喃喃道:“真好,你爹现在该是知州了罢?”
金枝没有答话,手搅不停地着衣摆。
“真好啊。”她长长赞叹。
*
端月元春,大年才过,街上还弥漫着浓浓的喜庆。
傍晚,刚入夜,高挂的灯笼便被人点亮,照着江州最偏僻的一条巷子。此地酒肆赌坊林立,青楼妓院满路,处处笙歌,萧鼓喧空。
走到赌坊门口,里面传来一阵叫好声,似乎看到人群围聚的高台中间有两人在打斗,拳脚舞得猎猎生风。
其中一人身形魁梧,一招一式皆有法度,显然是有些武功底子的,而另一人稍逊,只是胡乱出手,这般拆招,不过一两式就已然扛不住。但见那壮汉抬腿一扫,男子直直被踢飞出去,在场一阵哗然,眼看要撞到那门边之人身上。
正在此时,关何脚步一转略略侧身,男子便从他身边而过,直挺挺倒地。
旁观人没看清他动作,只是对台上的壮汉连珠彩喝。
“哥,哥!——”
赌坊里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双目含泪,直扑到那男子身上。他被揍得厉害,浑身都是伤,鼻青脸肿的,连模样都快辨认不清。
少女不敢碰他,又担心他的伤势,一时急得不知所措,偏偏顾家的老爷这会儿也气急败坏地往外走,一到门外站定,指着地上的人就骂道:
“哭?你有啥好哭的!该哭的是老爷我啊!这么大把的银子全打水漂了!”
“之前不是说有把握赢的么?眼下倒好了,全赌场的人都来看老子的笑话,你还好意思哭,都给你们兄妹害惨了!来来来……还钱还钱!”
少女哭得泣不成声,“顾老爷,我哥已经尽力了,求求你,发发慈悲罢!”
他把手一摊,“我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念经诵佛的,哪儿来的慈悲给你发!你们俩要么赢,要么还钱!”
说话间已有两人上前,在那男子怀中搜寻,可惜找了半天也只摸出一两的散碎银子。顾家老爷气得话也说不出来,抬手示意可以开揍了。
于是左右二人拉开那少女,摩拳擦掌,向那男子步步逼近。
这般场面着实很凄厉血腥,瞧着那棍棒将落下,忽然有人不紧不慢的伸出手握住。两边随从不禁微怔,大力想将棍棒自他手中夺回,然而挣扎半晌却纹丝不动。
怎么平白无故杀出个程咬金来?
顾家老爷眉头一皱,盯着来者上下打量。
只见此人容貌清秀,衣着朴素,周身没看出半个钱字。他登时不耐烦:“干什么干什么?小子,知道老爷我是谁吗?竟敢帮他们俩强出头。”
“我不是来出头的。”关何松了手,淡淡道,“我只问你,若我能赢,你给多少?”
听这口气,还是来干架的?
顾老爷又愣了,再度将他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也没看出这小子有几斤几两,回头瞅瞅赌坊里的大汉,觉得这事儿有点悬。
“你?你行不行……”
关何侧过身,“我若是输了,人头给你。”
他言语一出,在场之人都吃了一惊。
顾老爷有点犹豫了。
毕竟生意重要,如今再找人也来不及的,索性死马当活马医试试。
他往前走了两步,指着那里头的人。
“就这样的,你能打过?”
关何略一颔首,“还好。”
顾老爷眉毛一扬,当即道:“成,你要是能把他给我放倒了,我给一百两!”
他答得爽快,“成交。”
如意将兄长扶起,一抬眼便看到方才那人举步上了高台。对面的壮汉生的虎体熊腰,甚是威风,再转目到他身上,尽管两人身高差距不大,但他这身形到底是差了些许。
垂眸见自家哥哥被打得如此厉害,心中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台子上,关何倒是波澜不惊,锣鼓声一响,只在原地站着并没有所举动。
那壮汉观察了一会儿,也猜出他会些功夫,不过思量着自己好歹力气比他大,多少能占点甜头,如此打算,草草施礼后,他呼的一拳打上去。
关何不避不闪,手掌一抬将他此拳擒住,大汉一愣,咬牙想从他手中抽回手,怎料使出吃奶的力气竟纹丝不动。
人丛中发出惊喝。
都想不到这少年精瘦身子,居然有如此大的手劲。
门外的如意兄妹也是看得发愣发神。
大汉见这么打讨不到好处,辗转又用腿去扫他下盘,关何看得真切,不等他扫过来右脚便一出,那大汉没收住,脚踝吃痛,哀嚎不止。
关何垂下眼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稍一用劲,生生将其手腕骨折,随手扔到一边。
……
“厉害厉害,小兄弟真是厉害。”出了赌坊,顾家老爷那是喜笑颜开,双手将银两逢上,赞不绝口,“老夫有眼不识金镶玉,小兄弟莫怪、莫怪啊。”
关何接过一包袱的银两,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漫不经心点头,“不妨事。”径直往街上走。
“诶——”顾老爷叫住他,一张脸快笑出花来,“小兄弟既有如此身手,不如往后跟随我,这好处……还多着呢!”
“不必了。”关何冷冷躲开他的手,“我明日就要出城上路,多谢老板好意。”
“啊……”
顾老爷望着他背影,颇感遗憾地摇摇头。
“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大棵摇钱树啊,啧啧。”
找到一家客栈投宿的时候,已是亥时,客满。店家问他可否愿意睡柴房,迟疑了半晌,还是回绝了。
他对着地方尚不熟悉,不知哪里还有客栈。眼下再找恐也麻烦,还不如直接出城赶路。
但自己的马已累死一匹,而今天色已晚,要买马还得等明日了,盘算了许久,这会子只能睡柴房了。
关何暗自轻叹,心中安慰道,总比睡大街好。
正转过身要回客栈,背后忽然有人轻轻地唤他。
“这……这位恩公……”
昏暗的灯光下站了个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怯生生地看着她,容貌在黑夜里看不太清。但她的身姿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夜晚,他隔着一层暗色和一个女子对视……
“何事?”
如意吞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说道:“恩公若不嫌弃,可以到我家小住一晚……寒舍尚有一间客房。”
“我不是你恩公。”关何移步要走,“之前只是为了赚钱而已,无心搭救你们。”
“可……可无论如何,也是帮了家兄,家兄十分感激……现在时候甚晚,想来城里的客栈都已打烊,家兄挂念,所以让我前来请恩公去家中休息。”
他停下脚,似乎是在思忖。
如意亦不敢多言,愣愣地盯着他后背瞧。
“好。”考虑了一阵,关何才点头应允,“我明早便走。”
*
如意的兄长由于之前受了些伤,他进屋时还躺在房中,说是不便起身,让他见谅。
关何倒是不以为意,原准备去客房睡一会儿,如意却让他等等,往厨房里端了一碗面。
“不知道恩公吃过没有……”她挠挠耳根,“家里没买别的菜,这把面是剩下的,恩公若是嫌弃……我可以烙饼。”
思绪猛然一滞。
关何抬眼望着她手里的面条,蓦地想起一些往事。
曾经也有人,在夜里给他煮面烙饼。
“没关系。”他喉中微哽,接过面条,“这样就很好。”
瞧他并不介意,如意不由展颜一笑,也在他对面坐下,托腮悄悄打量。
“恩公看着面生,不是江州人吧?”
“不是。”关何摇头,“我今日才到江州。”
“你今天到,明天就走么?”她有些惊讶,“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我也不清楚。”关何面色微沉,“我要北上去找一个人,只是,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在何处。”
如意小心揣测,“这么拼命找的人,一定对你很重要罢?”
“嗯。”关何放下面碗,轻声道,“是我内子。”
“……”如意讶然地眨了眨眼,不太了解,“是吵架回娘家了么?”
“不是。”他神色苍凉,喉头滚了滚,才道,“是我没照顾好她……”
起初见他年纪不大,又一人行走江湖,如意只道他并无家室,不承想他竟已经成亲,还是千里迢迢找妻子来的。
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见过丢东西的,还没见过把媳妇给丢了的。
等他吃完了面,如意方上前去收拾。
就在此时,远处炸开一道绚烂的光芒,窗外有烟火冲天而起,骤然迸射出万千色彩。
如意直起身看了一眼,然后朝他笑道:“也不是什么节日,不晓得是哪个在点花炮呢。”
关何没有应声,只定定望向夜空。
红蓝白黄交织的颜色,一如斑驳的往昔在眼前历历而过。
这时才明白过来。
原来他们的一切,都是从那一束烟花而起的。
平江城,楼阁之上。
奚画靠着窗,火光在脸上忽明忽暗。
“放烟花了,又放烟花了……”她喃喃自言自语。
☆、第95章 【好梦如旧】
这一夜睡得并不好,翌日醒得早。
关何将东西简单收拾完毕,便起身欲向如意兄妹告辞。不想他还没推门出去,如意就先在外咔咔叩门。
“怎么了?”
见他打开门,如意有些不好意思。
“实在对不住,打搅恩公休息了……门外来了个剑客,说是认识恩公,所以我才来问问。”
关何微微皱眉,“剑客?”
“嗯。”如意忙点头,“我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历,只得先请他在厅里坐着。”
“好,多谢。”关何提上包袱往外走。
厅内方木桌旁,正有人双手抱臂,手指不耐烦的在胳膊上敲打,他背上背了一把长剑,以灰布裹住,包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约莫是闻得脚步声,尚远一回头,欣喜地站了起来:“果然是你!”
关何颦眉上下扫了他一眼:“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还说呢,昨天在赌坊看到有两个人打斗拆招,我越瞧越觉得像你,就一路找过来了。”言罢,他就略带鄙夷地瞥他,“好端端的,你跑那儿去作甚么?”
关何淡淡解释,“身上的现银用完了,附近也没有大通钱庄,只能去找点碎银作零用。”
“哦……好啊!”尚远一拍他肩膀,甚是感慨道,“早听说这边出事了,我离得远,从大理赶过来,生怕你们俩会……还好还好,你们安然无恙。”
他话里说的是“你们”,关何心中一沉,便见尚远四下里张望,随即就问:“阿四呢?对了,还没问呢……你如何来江州了?”
“小四她……”
他移开视线,迟疑未语,“她不在……”
话还未说完,尚远只觉心头一凉,“她不在了?!”
“不是,她……”
不等关何话毕,尚远腿脚顿时一软,几乎快要站不稳,他撑着桌面,面如土色,痛苦难言。
“阿四……阿四……没想到我终究是来迟了一步,连你最后一面也没见上,我……”
后半句怎样也说不下去,他闭上眼睛,强自镇定。
“是我对不起你……”
关何听得眉毛直打结,张口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几时说她不在了!”
“啊?”尚远忙扭过头,抬袖擦擦眼角,精神抖擞,“阿四她还活着?!”
“自然活着!”
他没好气,“不过是被人带走了……眼下也不知在哪儿。”
“被人带走了?怎么搞的?”
关何只得将那日平江城陷落至今之事简短告知于他,尚远讷讷听完,一时也有点发愁。
“这么不明不白人就不见了……要找的话,是有些麻烦啊。”他抓抓耳根。
“诶,你们山庄不是一贯眼线众多么?怎么不让那边帮你找?”
“庄主去了漠北”关何轻轻摇头,“只怕往后……江湖上再无明月山庄。”
“哎……”尚远摁着眉心,“这么看来,眼下是毫无头绪了?”
“也不全是。”
如意去厨房烧了壶茶水,端上早点给他二人摆上,关何道了声谢,接着道:“至少可以确定,他们是往北走的,至于北方哪一处,就不得而知了。”
尚远喝了口茶,拿眼瞪他,“北方这么大,你这说和没说不是一样么!”
关何不以为然地拧起眉,“总比南北一起找要好吧!”
“……”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了半日,如意怯怯立在旁,本想插话进去,怎奈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契机。
“那个……恩公……”
关何轻叹一声,放弃和尚远达成一致的念头,转目去看她,“什么事?”
“尊夫人是被人抓走了么?”
“嗯。”
“呃……”如意迟疑了片刻,犹豫着该不该说,“其实数日前,曾有一两个路过的金人来我家讨水喝。”她偏头想了想,“他们说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