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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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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曾派侯府下人去打听过夏平安的消息,听得他八岁多,却已经进国子监去读书了,虽然是恩荫生,可那也是国子监最小的监生,聪慧可见一斑。
    不然八岁的孩子哪里听得懂国子监先生讲学?
    他日里夜里想着大孙子,偏偏有人时不时就在耳边提起他的大孙子。跟他一起混着的人家世都不差,总有家中族里的孩子在国子监读书,有心之人便时不时漏几句夏平安的消息给他听。
    宁谦越听心中越痒痒,直恨不得将平安抱在怀里使劲亲几口,好让他叫几声祖父来听听。
    前些日子他喝醉了,内中便有人撺掇:“大将军不肯登侯府的门,那是当初侯爷将人赶出去了。他拉不下来面子,侯爷何不自己去登将军府的门?儿子不认老子,孙子可是要认爷爷的!”
    这句话简直说到了宁谦心坎上,特别是他醉后不甚清醒,脑子里跟装了浆糊似的,别人说什么只要契合了他心中所思所想,便觉极为有理。
    趁着醉意,这些人还七手八脚将他抬上了马车,说尽了好话:“侯爷此去,定然阖家团圆,往后我等去你家十方货栈,一定要烦劳侯爷给便宜些。十方货栈好东西是不少,价钱可是不便宜啊。”
    酒精是个好东西,喝到一定的程度,它会让人产生飘飘乎乎世界皆在脚下的错觉。那一刻宁谦浑然忘了自己年轻时候做过的事情,也忘记了他曾经对年幼的夏景行训斥过,伤害过的事情。
    宁谦趁醉满口应了,坐着马车到得夏家门口,由长随扶了下来,亲自去拍门。
    将军府里守门的小厮打开侧门一瞧,见是个醉汉,开口便赶:“这是哪家的老爷,喝成了这副熊样儿,跑到将军府来闹事?喂我说你们还不将人扶走!”
    宁谦见得将军府小厮竟然敢如此无礼,顿时勃然大怒,指着小厮的鼻子破口大骂;“哪家的老爷?……就是你家的老爷!还不让……让你家将军出来迎本侯,本侯是他老子!我要见我的大孙子!……大孙子!”
    那小厮原就是御赐府邸之时赐下来的官奴,在长安城长大的,当初大将军迟迟不曾回家,管家可是派人将大将军的身世都仔仔细细打探清楚了,知道这位新主子虽出身于侯府,被逐出侯府,衣锦荣归之后也与侯府决裂的。
    主子们的态度决定了下人的立场。大将军都不将亲爹当一回事,认都不认,做小厮的便不把镇北侯放在眼里,还要故意诧异开口:“我们府里的老太爷在幽州呢,哪里有不开眼的,跑来冒充我们府里的老太爷?!快走快走!从哪来的去哪里,别大天白日喝醉了跑到将军府来撒酒疯。让我家大将军瞧见了,小心打军棍!”
    宁谦正在酒后,清醒着尚没脸没皮,酒醉之后就更无赖了,当下往地上一坐,撒起酒疯来:“听过老子……老子打儿子的,还没听过儿子……儿子打老子的!有本事让宁景行出来,出来打一下试试?”
    那小厮也是个油滑的,不顾旁边侯府长随百般解释:“这是我们侯爷,就是你们将军的亲爹”,只管摆出不信的姿势来,还要纠正宁谦:“哟哟老爷子您可说错了,我家大将军姓夏!夏大将军!可不姓宁!您连人家姓氏都搞错了,还跑上门来认什么亲呐?依我说啊,喝醉了就回家好好歇着去,跑到人家门上耍酒疯,别酒醒了没脸见人呐!”
    宁谦酒意上头,只觉得小厮好生可恶,竟然挡着他认孙子,坐在将军府门口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宁景行——”
    “宁景行你出来——”
    “宁景行——”
    “……”
    到底是将夏景行给喊出来了。
    他厌恶的低头瞧着赖在门口醉成一摊烂泥的男人,恨不得捏着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厌恶这个人的原因,只觉得他喝了酒就连身上的酒臭味也令人难以忍受,站在五步开外,沉着脸看着他:“侯爷喝醉了,别跑到本将军门上耍酒疯,传出去惹人笑话!”
    夏景行身形高大,宁谦又是半醉着坐在地上,他须得仰头才能瞧见儿子的脸,只觉距离十分遥远。什么时候他需要仰望儿子了?
    “你居然……你自然在老子面前自称本将军?”
    “侯爷喜欢乱认儿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别动不动当人老子,本将军父母早亡,侯爷可别咒自己早死,还是好好在这花花世界享受的好!”
    宁谦指着他说不出一句话。他这是当面咒自己早死啊!
    他头晕的厉害,听得这话,因是醉后,倒少克制,握拳砸着自己心口:“本侯……这里难受哇!把我的大孙子……大孙子叫过来,我有好东西要给他!”
    夏景行见他这副粘粘糊糊的模样,周围已经有不少人远远瞧了过来,也不知道是看笑话的,还是别有用心之辈。他也懒的跟宁谦废话,几步到了宁谦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腰带,将醉成一摊烂泥的镇北侯整个的提了起来,侯府长随都傻呆呆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甚。等所有人再反应过来,他已经撩开了侯府马车,就跟丢粮袋似的将镇北侯丢进了马车。
    只听得一声重响,所有人都觉得骨头疼,随即马车里传出了镇北侯呼痛的声音。
    人在酒醉之后,知觉较平日要迟钝许多倍。能让酒醉的镇北侯都呼痛,想来这下子真的摔的不轻。
    他转身之时,朝侯府下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敢快将你家侯爷送回去!”
    侯府下人被这场变故给弄傻了,见大将军发怒了,这才慌慌张张驾着马车走了。
    夏景行每每想起来,便觉郁闷丧气。他就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而且这个人还与他有着血缘关系。
    夏芍药知道他不声不响解决了此事,还与他商量:“我觉得镇北侯能摸到咱们家来,万一在路上拦着平安怎么办?咱们是不是找时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平安啊?!”
    “你让我……再缓缓。”
    夏景行与燕王对酌,苦笑道:“说出来不怕殿下笑话,我居然有这样的亲生父亲,丧德败行,而且还做出那么荒唐的事情,这话我都不好意思跟平安开口。这小子一直当我父母双亡,猛不丁冒出来这样一个丢脸的祖父,就算如今不来往,断绝了关系,可保不齐他心里怎么想。真怕他瞧不起我。”
    燕王拍拍他的肩:“你这不是想多了嘛。平安是个聪明孩子,自己父亲是甚样人,他难道不知道?反正你家与镇北侯也早就不来往了,让他知道事情始末未尝不是好事。免得哪天真被镇北侯拦在路上,到时候由他开口,还不如你们夫妻讲给他听呢。”
    夏景行再饮一杯,揉了把脸:“我这不是……还想在儿子面前保持住父亲的威严嘛。”连他自己都厌恶宁谦,厌恶自己身上还流着这样一个人的一半血液,平安可还小呢。
    原本是想着,镇北侯没动静,不上来纠缠,大家各自落得清静。等平安再大些,便可以将此事讲给他听。可宁谦都闹上门来了,可就不能再拖了。
    小平安在国子监读书,三不五时还不回家来,有时候也去曾外祖父家里。王家藏书丰富,一家子治学之人,舅爷爷都是博学之才,平安正是好学之时,每每听住了,便喜欢往王家去,方便请教学问。
    夏景行学问倒也不差,可他军务繁忙,却不似王老先生跟王家舅父们清闲,每每平安有疑惑难解之处,连他的影子都寻不到。
    夏芍药自小泡在生意上,若论盘帐打算盘做生意,她是一把好手,可若论书本上的学问……这一窍她就没通过。
    绮姐儿倒是常念叨哥哥,就盼着他回家来。家里人少,也唯有平安会逗她玩,可哥哥常不在家,也怨不得小姑娘寂寞。
    夏芍药便不时抱了她往燕王府去,让她跟玉瑶小郡主玩。
    玉瑶郡主比绮姐儿大着一岁,燕王妃在府里养胎,又拘着她也在王府里不得出门。三岁多的小姑娘见到两岁多的绮姐儿,也欣喜不已,总算是有个玩伴了。她拉着绮姐儿胖胖的小手说说话儿,两个眉目如画的奶娃娃坐在罗汉床上玩过家家,倒是十分养眼。
    旁边丫环婆子小心侍候着,燕王妃还夸绮姐儿生的好,“若不是年纪太小,倒把绮姐儿许了给我家烨哥儿做个小媳妇儿多好。”夏家夫妻俩品行皆好,夏景行又是燕王左膀右臂,可惜年岁不相当。
    若是一般官员家的,夏芍药倒也可以来一句:“你家闺女我瞧着也喜欢的不行,倒是可以给我家儿子做个媳妇儿。”不过玉瑶小郡主可是皇族,她便不好拿这话打趣回去,只笑:“将来还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得小郡主回去呢!”
    俩人对视,顿时大乐。燕王妃拿帕子捂着嘴笑个不住:“这就捧上了?”
    夏芍药亦笑:“可不是嘛!”
    她们俩鲜少互捧,这是遇上了孩子,跟全天下的母亲都一个样儿,夸别人家孩子的时候就恨不得别人也来夸自己的孩子。
    两个小姑娘听得母亲大笑,都扭回头来瞧,两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一样疑惑的表情,当真是可爱之极。
    到了中秋节,因圣人龙体欠安,劳累了数月一直强力撑着,到得节前忽的就撑不住病倒了。因此按惯例宫中的中秋夜宴便取消了,令官员自行取乐。
    夏家一家子赏了月,萧烨与郁丛之便先后上门,约了平安出门去玩。他们怕夏景行夫妻俩不答应,索性亲自上门来接人。
    夏景行拨了俩亲卫跟着,还有大头,砚台跟笔筒三个小厮跟着。郁丛之与萧烨出门,自也带着随从。
    夏芍药还有些不放心,绮姐儿扯着嗓门叫哥哥,见平安不理她,蹭蹭从乳母怀里窜下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平安的腿,开始耍赖:“哥哥带我带我!哥哥——”
    萧烨见得这一模一样的耍赖手法,都傻眼了。
    他出门之前,玉瑶也来了同样一招,胖呼呼的妹妹抱着他的大长腿耍赖,眼睛亮的跟星星似的,就连一向端庄守礼的燕王妃都傻了眼,对耍赖的女儿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玉瑶……玉瑶不会是跟你妹妹学的这招吧?”
    本来萧烨觉得他妹妹很是乖巧可爱来着。
    平安虽然年纪小,在外人面前一向很维护萧烨,可是这会儿就分出亲疏有别了。他摸摸妹妹毛茸茸的脑袋,“绮姐儿比小郡主还小一岁呢,难道不是绮姐儿学小郡主的?”
    萧烨:“……”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郁丛之家中并无妹妹,倒有俩淘气的弟弟,天天变着法儿的闯祸,一时打碎了郁飞亮的笔筒,一时又打碎了郁老爷子的金鱼缸,或者捏死了里面养的金鱼,偷偷拿去烤,直气的郁老爷子恨不得拿拐棍敲断了他们的腿。
    怎么就这么不消停呢?
    因此,绮姐儿使的这招在他心里已经算是极为“文雅”的行为了,他还蹲下身来盯着小姑娘黑亮黑亮的眸子轻笑,忍不住在她的小脑袋上也摸了两把,“你也想出去玩儿?”
    绮姐儿点点头,一脸讨好的朝他笑。
    她看得明白,这个大哥哥要跟哥哥一块儿出门呢。
    郁丛之笑的和善:“小姑娘不能出门,会被人拐走,再回不来的!”
    绮姐儿大眼睛里立刻漾起了水光,吧嗒吧嗒掉眼泪,变脸速度之快令人望尘莫及,吓的郁丛之忙往后退:“我……我没欺负她!”
    平安摸着她的小脑袋又气又无奈:“小丫头,别装了!装哭也不带你出门!”见她哭的愈加的凶了,只能向夏芍药求助:“娘,快把你这小哭包闺女带走,再哭下去把我裤腿儿都打湿了,我可怎么出门啊?!”
    对于每次出门去国子监都要经受一番考验,被绮姐儿变着花样依依不舍试图留下来的夏平安,他是坚决不会承认玉瑶小郡主耍无赖都是跟自己妹妹学的;但也坚决不会被绮姐儿留住,至少表面上决不能心软!
    
    第一百四十四章
    
    长安城的中秋之夜,并不因齐帝龙体违和而减少了节日的气氛。深宫之中沉寂肃穆,连往年惯例的中秋宫宴都取消了。但是宫城之外的市井百姓人家里,却有不少人呼朋引伴,举家出游。百官士庶,美姬佳丽,三五成群涌向了曲江池边。
    晧月当空,秋波潋滟,芙蓉渐凋,游人缤纷,或驻足于百戏摊位,或停步于灯楼花海,或荡舟于江水波心,或大酺于亭台帐幕,摆酒馔饮,说笑取乐。
    也不知哪家豪客俊郎携烟火于高台旷野燃放,火树银花璨星如雨映照半壁天幕,又纷纷坠落江心,残星落江壮美如雨,引无数人驻足仰颈观看。
    天幕如画,鼎沸人声忽降,却忽听得数人惨叫不绝,循声而去,恰见江心碧波之中,有一堂皇富丽彩绣辉煌的画舫之上惊慌之声不绝,有醉客娇娃从舱中纷涌而出,还有人大喊:“出人命了,死人了——”
    这惊慌之声引的岸边热闹的人群立刻引颈张望,还有人闹哄哄嚷嚷报官。附近恰有巡防士卒列队而过,适逢其会,朝其余画舫喊话,让船上善凫水者先搭救落水之人。
    有画舫舟子靠岸,官差登舟往江心而去,其余画舫善凫者已纷纷入水救人。
    游乐的人群渐渐躁动了起来,郁丛之细心的牵住了平安的手,怕他乱跑走丢。长随小厮护卫将三人拱卫当中,生怕万一人群乱起来,防备不及,出现踩踏事故。
    平安个头太小,被人护在当中,使劲踮着脚还想去瞧画舫之上的变故,被萧烨在脑门上弹了一记:“别瞧了,等会儿咱们就回去。”
    “世子哥哥你——”脑袋一痛,旧时称呼就脱口而出了。
    郁丛之伸手替他揉揉大脑门,不由失笑。平安年纪与他家中弟弟仿佛,又是个性情极好的孩子,这使得他大多数时候都拿平安当弟弟相待。
    见惯了平安在国子监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倒鲜少瞧见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萧烨也知这是个小淘气,他又跳着脚要看热闹,奈何身高不够,嘟嘟囔囔满心的不乐意。萧烨拗不过他,只能吩咐侍卫将他举高,好让他看到画舫发生的一切。
    这么一会儿功夫,画舫上足足掉下去十几个人,有男有女,都在水中挣扎。已经有旁边画舫上跳下去的人游了过去,从后面扯住了落水之人,也不顾男女就往渐渐驶近的其余舟子画舫游了过去。
    跳水之人陆续被救起,另有官兵上了出事的画舫制住了行凶者,并且处理后续事宜。
    萧烨等人所处之地,恰是舟子靠岸之处,载着被救者的舟子画舫渐渐靠了过来,陆续有人被抬了下来,早就守在岸边的家仆忙忙迎了上去看护主人。
    也有伴游的伎子被抬上岸,全身湿透,露出玲珑曲线,引的岸上男子看直了眼,侍女忙忙拿了大氅上来服侍,先遮住了曼妙曲线再说。
    平安在侍卫怀里居高临下,将陆续抬到岸上的人瞧了个清清楚楚。内中有一人年过半白,鬓发已有霜白之色,原本戴着安乐巾也能遮得一二,若论相貌大约也算得上儒雅,只是此刻安乐巾被浮水冲走,不知所踪,湿发半披,隐见花白之色,半闭着眼睛有出气无入气,便显出一股年老颓丧之态。
    有仆从围了上去,搓他手脚,又拿了大衣裳盖起来,还有下人去掐他人中,嘴里不住喊着:“侯爷,侯爷醒醒……”
    “咦这位还是个侯爷呢。”平安离的近,童声清脆。那家子仆从抬头去瞧,恰瞧见一张眉目如画的小脸儿,头发在顶心团团用绸布扎着,原来是个还未束冠的小儿郎,看穿着不差,便将要出口的斥责又咽了回去。
    萧烨忙制止他:“平安,别多嘴!”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这声“平安”唤出口,被围在当间的侯爷似惊雷震耳,忽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四下寻找,“方才……方才谁喊平安?”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狼狈,才溺水被救,全无力气。
    仆从让开道,指着高出众人一个头的小儿郎:“叫的是他。”
    ——差点溺水而亡的这位侯爷正是宁谦。
    今日中秋节,他应约前来曲江池玩乐,哪知道却出了事儿,差点连命都丢了。正在云山雾罩晕乎所以之时,听得这声“平安”如降甘霖,倒将他从这种几乎灵肉分家的状态之中唤了回来。
    他抬头去瞧,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个孩子正是他的大孙子。
    夏平安小时候瞧着更肖似其母,但是年纪渐长却渐似其父。只眉眼精致之处得了夏芍药三四分。
    他肖似夏景行小时候,却又与小时候的夏景行全然不同。
    夏景行是阴郁沉默的,而他是阳光快乐的,此刻在岸上灯光之下,小儿郎目光晶亮澄澈,正对上宁谦混浊激动的眼神,令他十分不解。
    宁谦朝他伸手:“平安——过来。”
    小儿郎没有如愿过来,反而抱住了侍卫的脖子:“他他……他叫我?”
    萧烨比平安大上许多,就连郁丛之在京中长大,其实也对镇北侯府与夏景行之间的纠葛很是清楚,这原是长安城中的一桩旧闻了,只有平安懵懂不知。
    “他认错人了!”萧烨立刻吩咐侍卫要走,郁丛之有些同情的看着这个快乐无忧的小家伙。
    这边人才要动,宁谦已经吩咐侯府的人:“将他们拦下来。”他自己在旁人的扶持之下渐渐站了起来,往平安这边走了过来。
    萧烨冷了脸,燕王府的护卫已经准备要拔刀了,“大胆!竟然敢拦住燕王府世子殿下的路?!”
    宁谦原本凭直觉就确信这是自己的大孙子,这下更是确认无误了。能跟燕王府世子打成一片,一起出来游玩的名唤平安的孩子,必然是他那素未谋面的大孙子。
    他慢慢挪了过来,面上满溢了笑,只觉方才经历犹如噩梦,酒席之上忽然有人发狂砍人,他趁乱跳下画舫,只觉此次必死无疑,哪知道转眼之间从地狱爬到了天堂,不但性命得救,还见到了自己的大孙子。
    平安看着这个慢慢靠近的老头,身上还滴着水,走一路将地上都印出湿迹来,但是笑容诡异,透着不知名的兴奋,他后背渐泛起凉意,小声嘀咕:“这别是个……疯子吧?!”
    萧烨与郁丛之差点笑出声来,忙端正神色,教导他:“大约只是认错人了,咱们走吧!”
    燕王世子要走,镇北侯府的下人便犹豫了起来。侯府门第凋零,连侯爷也被边缘化,哪里抵得上圣人眼前正当红的皇子府里世子?!
    燕王府的护卫已经面带煞气,就连抱着平安的将军府的护卫也提高了警惕。小公子不知道旧事,但将军的身世他们可是一清二楚,况且贵为侯门嫡子,原本应该一生享尽荣华富贵,结果却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心中倒替将军不值。
    运气不好,摊上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宁谦却不知这些人对他的恶感,在下人的扶持之下走了过来,不过两步路而已。侯府下人暗暗松了一口气,让开了道儿好让他接近夏平安。
    他大难之后,喘息片刻,犹有余力向平安伸出手,满怀了激动与欣喜:“平安来,让祖父抱抱!”
    萧烨与郁丛之原本是想拦在他面前的,但是小家伙探出脑袋,气愤道:“这位……这位侯爷,你不会是被水泡坏了脑子吧?我祖父在幽州呢,你是哪棵葱竟然敢冒认我祖父?!”
    若是宁谦一上来不曾自称祖父,小家伙尚能与他攀谈两句。但是他一上来就自称祖父,置夏南天于何地?
    平安对夏南天的感情可不一般,旁的小孩子恋母,他恋祖父。大约是小时候一直由夏南天带在身边的缘故,祖孙俩一个被窝度过寂寂长夜,还有夏南天那些走南闯北的故事陪伴他长大。
    今日又是中秋佳节,上个月夏芍药派人往幽州送过节的东西,他还特特给夏南天写了一封信,盼着他尽早来长安一家团聚。没想到今日就冒出来个要做他祖父的老头,顿时让小家伙气炸了肺。
    宁谦被平安的话激的一愣,热腾腾一颗心总算降了一点温,好歹趋于理智了。原来这逆子连家世都没告诉过大孙子?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他也不好意思揭破自己过去的荒唐事儿,只朝着平安伸手:“乖,平安不知道,你应该姓宁,而不是姓夏。”
    这下就更惹平安生气了——这疯老头一上来不但要冒认自己祖父,竟然还妄图连他的姓氏都给改了。他小脸气的通红,只觉得宁谦不可理喻,“包大哥,放我下来,咱们回家吧。大过节的遇上个疯老头!”与这等疯子争执,岂不显的他是个小傻子?
    宁谦:“……”本侯哪里疯了?
    他不由低头打量自己,这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暗暗后悔今日出门没瞧黄历。若是知道今日能在曲江池边见到大孙子,他必定不上画舫取乐,体体面面站在岸边与大孙子联络感情。
    但此刻再想要挽救形象已经没可能了,索性面上堆起笑容,以从来没有过的耐心哄劝平安:“祖父这是方才掉曲江里面了,平安不是也瞧见了嘛。但是本侯真是你祖父,只是……当年你父亲跟祖父有点矛盾,他离家出走了,还入了姓氏。平安这才不知道祖父的。好在现在你们回京了,平安不如跟祖父去侯府里玩几天?”
    郁丛之与萧烨心里暗暗鄙视他无耻,一把年纪也能颠倒黑白,怀化大将军明明是被他疼爱的幼子栽赃,又被他逐出家门,迫不得已与侯府决裂,竟然被他美化成了父子矛盾。
    小平安哪里知道这中间的曲折,他捅了下郁从之的肩,也无意放低音量:“郁哥哥,这不会是个拍花子的老头吧?还假装什么侯爷啊?!”小家伙自以为遇上了坏人又分辨了出来,顿时忍不住得意洋洋:“还真当本公子是小孩子啊?!”机智如他岂能被蒙蔽?!
    他跟着夏南天长大,小时候又淘气好动,夏南天担心他一个看不住被人拐了去,在他耳边灌输了许多被拐卖的小孩子的悲惨故事,简直成为他快乐童年里唯一的阴影,令他就算是在夏家园子里玩,也能对陌生人保持着适度的警惕。
    结合宁谦今日的举动,小家伙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萧烨与郁丛之顿时暴笑出声,当着脸色已经青白交错的宁谦大力夸奖他:“平安真是太聪明了!连这都看出来了?!”
    平安同时被这两人夸奖,顿时对自己的聪明才智也有了新的认识,小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得意,还狠狠瞪了一眼宁谦。
    萧烨懒的再让平安跟宁谦废话,转头冷着脸道:“这位……侯爷,麻烦请让个道儿!好狗不挡道儿,您贵为侯爷,就更不可能挡道了不是?!”
    宁谦被萧烨这话给气的一噎,燕王府的护卫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明晃晃的刀拔了出来,秉承着先礼后兵的原则,全然不给侯府下人选择的余地,直吓的侯府下人都让开了一条道儿。宁谦不由后退了几步,一脸怔忡看着那个被众星拱月围在当中的小儿郎,小家伙目如点漆,已可见将来长开了,必然是一名风姿出众的翩翩少年郎。
    不知道是伤心还是难过,原来心里抱着的念头有多热切,此刻心里就有多冰凉。就在这一刻,他心里终于得出了个结论:那个逆子就连家世都不曾向孩子提起,这是准备永远不再与侯府有瓜葛了?不认他这个亲生父亲了?!
    纵然夏景行如今战功赫赫,又深得齐帝信任,但是入赘对于普通男子依然是抹不去的耻辱。自从长子出息了之后,宁谦对长子总是心存幻想,觉得他终有一日会回到侯府。
    祖辈荣耀,侯府高门,他是真的准备放弃了吗?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都是显赫的出身,再加上自身政绩,才能更进一步。寒门子弟固然有出人头地的,可是那要比出身显赫的贵族子弟不知道要辛苦付出多少倍。更多的寒门子弟还没爬到一定的高度,便被政治的风暴给毁成了碎片。
    燕王府的护卫护着三个儿郎渐行渐远,曲江池边人头本就拥挤,很快便瞧不见这些人了。宁谦颓然扶住了岸边栏杆,目中又酸又涩,心中痛悔难当,只觉得当初一招错,此生满盘输。
    他低下头,想要掩饰面上痛苦的神色,却在岸边亮如白昼的灯火里瞧见水面上倒映出一个满头霜色的老头,心中悚然一惊,还当遇上了水鬼之类,再弯腰细瞧,却觉得无比的熟悉又无比的陌生。
    ——原来,这个年过半白苍颜华发狼狈不堪的老头正是他自己啊?!
    他平日对仪表还是十分注意的,到底欢场之上,姐儿就算爱钞,也会爱俏。他从年轻时候就有一副好皮相,顶着这张皮子在尘世里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十年,到底是什么时候露出了老态?竟然连他也不知道。
    秋风瑟瑟,江边寒气渐重,他又是酒至半酣跳下曲江池的,被冷水一激捞上岸来,情绪大悲大喜,大起大落,此刻再抵受不住,眼前一黑便软软倒了下去。
    侯府仆从顿时慌了,忙将他伏在健壮的仆从身上,两边又有人扶着,背了他往自家马车处赶,回府去唤大夫来瞧。
    这一夜的长安城,因着曲江池上画舫血案,倒有不少人都不得安宁。京兆尹冯九道就被人从家里的团圆宴上给请了出来。
    好容易他才安生了这几日,鸡毛蒜皮的事儿每日里总有好几十起,倒也不为难,他处理起来也是游刃有余。今儿早早下衙回家,想着同家里人好好过个中秋家里兄弟子侄齐聚一堂,也没往外面去,就凑在厅院里摆了桂花酿行酒令,喝到一半儿就有差役神色张皇闯了进来,请他出门一趟。
    “大过节的,有什么事情非要闹到家里来?”
    差役看看冯家这一桌子人,凑到冯九道耳边轻声道:“大人,曲江池边出命案了!”
    冯九道一点酒意被吓了个干干净净,哪里还有心情行酒令,跟家里兄弟子侄打了声招呼,连衣裳也没换就跟着差役走了。
    留下桌上不少人面面相窥,暗中猜测发生了何事。
    冯九道边走边吩咐身边长随备马,到得府门口已经有下人一溜小跑牵了马来。他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儿便窜了出去,直奔曲江池。
    发生了命案,大家过节的欢乐已经荡然无存,虽然好奇画舫之上发生了何事,却也没必要在大半夜的留下来看热闹。得到消息的官差一队队往过来赶,见到人群就开始疏散,没过多久人群就散尽了。
    冯九道骑马赶过来的时候,曲江池边只余官差,以及涉案人员。
    出事的画舫已经靠岸,官差将上面被砍死的尸体抬了下来,有男有女,伤处深可见骨,血已经流尽,案犯似乎失去了理智,这才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冯九道看过了死者伤处也觉心惊,他办过的人命案子不在少数,这么残烈的死法还是头回看见。有一名男性死者是当场被砍中了脖子,整个脑袋都差点搬家,只连着一点皮肉,十分可怖。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宁谦揪着夏平安要认亲,当晚回去夏芍药夫妇就知道了。
    小平安还向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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