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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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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们说了,上面也不管啊。看看,今天雪下得大了,都没人守着了,不然也轮不上我们在这里赏雪喝酒啊。”李弘撇撇嘴。“上次听别人说,就咱们头儿,帐子里面还有女人呢。”
“去你的!”伙长骂道:“别的没学会,嚼舌根倒是精通,这是咱们能说的事情吗?”
“哼……”
“真说起来,北境上一次打仗还是在六十余年前呢。”伙长似是感叹:“我记得是越帝时,北魏第三次入侵,那个时候,四大名将都还在……”
陈仲插嘴道:“对对对!姜哲就是四大名将之一,威号‘腾蛇’!还有三个——”
“是‘啸虎’、‘沉龟’和‘潜龙’。”
“说起来,四大名将中,没有一个是咱们易国人呢……”陈仲感叹道。
“啊?没有咱们易国人?”
“是没有。他们之中,有卑微至小国之民,亦有高贵般王族之人。”伙长忍不住又灌了一口酒,黝黑的脸一下红润起来,他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声。燃起的火堆像是要点燃他的眸子,发出了明亮的光。“十方军北伐,那才是英雄与热血交织的年代啊……”
李弘小声嘀咕道:“说得好像伙长你上过战场一样……”
“小混球!老子当然上过战场!”
“我听人说了,北境可是快十五年没打仗了。那个时候,伙长还是个毛头小子吧……”陈仲笑着说道,语气中不乏调侃意味。
伙长哼了一声:“就你啥都知道!”
身着北魏服饰的少年站在雪原之上,静静地望着低矮的天空上镶着金边的云彩,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浅金色的眸子闪烁着温和的光彩。
这里远离王庭,地形开阔,适合演兵,这也是少年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侍女,恭敬地垂着头。
听说一统北魏的劽王有一双金色的眸子,这是他神武的标志,是天神赐给他的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是他的儿子中,没有一个拥有金色的双眸。最终,他的儿子也因为争夺权力而分裂了整个北魏,直到玄王时,北魏才重新整合起来,却也没了当初神一般的战无不胜,在南下时遭到了晋人皇帝的反击,最后损失惨重。
有人说是天神对于劽王对一个晋人女子倾心的惩罚,拥有金眸的王者注定不断失去一切——在换取绝对力量的同时,受到神的诅咒,最终失去一切。
但是,这仍旧阻挡不了每一个向往劽王的武士对于金眸的向往。
而时隔近八百年,布尔赤金家族再一次出现了金眸的英雄。
没有任何人怀疑这个孩子不会成为英雄,因为他的血统已经证明了一切,连辅王阿古达木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自然也没有人在意这个孩子想不想成为英雄。
他望着洒满浅金色阳光的雪地,看着几个小女奴围着火堆小声讲话,看着远处忍受着寒冷守卫王庭的战士,忽然道:
“难得雪停。”
侍女乌云珠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平和,小声道:“是啊,入冬以来,难得雪停呢,左贤王从巫觋那里听说,今年冬天雪少,刚好可以南下呢。”
他长得清秀俊朗,说话温文尔雅,从不颐指气使,与乌云珠见过的贵族都不相同,更让她新心生好感,语气中也带着几分雀跃与期待。
“南下?”少年微微一愣,转过头看向乌云珠。“左贤王说要南下?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急切起来,少了平常的温和与从容。
“是呀……”乌云珠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讷讷道。
他还想问什么,杜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阿古斯楞,又在看雪吗?”
乌云珠跪倒在雪地之中,道:“乌云珠见过右贤王。”
云桦忽地想起来,此时此刻的他是阿古斯楞·布尔赤金,不是云桦,他不应该为了那些抢占了耕地的可恶的晋人感到担忧,他更不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因为他根本不是真正的王。
布尔赤金家族的王者,最后成了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当初从“贱民”杀到王座上的劽王——伟大的撑犁孤涂单于,以及从右谷蠡王篡位的父亲大概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于是,云桦,不对,是阿古斯楞·布尔赤金道:“是啊,舅父。”
杜若挥挥手,乌云珠这才从雪地中站起来,乖乖立在一旁。
“今日之后,你就不能这样叫我了。”
阿古斯楞嗯了一声。“左谷蠡王。”
“我想大单于应该在这里看雪。”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哦?想什么呢?”
阿古斯楞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道:“我在想,倘若一只狼,生在了羊群,吃着羊奶长大,又怎么能回去叼着自己在羊群中同胞的兄弟、吃它的肉、喝它的血呢?”
“大单于忘了,狼本来就是狼,注定要噬羊肉、饮羊血。”杜若轻笑一声,道:“狼饿极了甚至会撕咬同类,何况是羊呢?真正造成这样悲剧的,大概就是羊吧,倘若当初它杀了那只狼,变不会有这种情形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到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冷意。
“纵使是羊,也有抵死一拼的勇气啊。”阿古斯楞接着说道。
“那就要看狼是想要这只羊死得快一点还是慢一点了。”杜若回答。
阿古斯楞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太阳何时落下,星辰何时升起,他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更新辣,谢谢大家的地雷和手榴弹支持「鞠躬」
修改和谐的地方……
第20章 章十九
“阿古达木见过大单于。”
阿古斯楞回过神。“叔父请起。”
阿古达木与杜若视线交错,随后道:“所有能够作战的士兵都已经集合了。”
阿古斯楞的视线投向了黑压压的士兵,他们个个脸颊通红,眼神发光的挤在一起,手里紧握着自己的武器,期待地看着他们的王者。
掠夺!掠夺!去将南方的一切美好都占为己有!报复每一个不识好歹的晋人!
辅王阿古达木的话轻飘飘地跌入阿古斯楞的耳中:
“北魏,要向易国、乃至整个晋国宣战,洗刷玄王战败的屈辱!去夺取我们生存的权柄!宣战!”
寒意刺穿了温暖的皮草和厚实的冬袄,依附在云桦的骨头上,像是要打醒他。
他,乃至他的父亲,就是那只狼,连自己的同类也不放过,杀死了以前的大单于,将他的妻子和唯一的血脉也放逐到了西部的雪原之上。
王庭中央的那枚大单于的金印,是从那具来自易国、不再明艳的大阏氏尸体的胃里扣出来的。
云桦将用这枚金印,认可毁掉她的家乡的战书,毁掉整个大晋的安宁,推倒这个对于玄黄平衡天下的美好愿景来说毫无用处的破烂建筑。
说出开战宣言的阿古达木看向杜若,这个男人代表他的教派前来,连同失踪已久的左屠耆王、如今的大单于一起。杜若所说的每一句话对阿古达木来说,都犹如黄金般珍贵,是帮助北魏得到整个中域的宝贵策论,这对于这个迫不及待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年轻的辅王来说,是极致的诱/惑。
在得到了对方赞同的颔首之后,阿古达木将视线移向了一直将嘴唇抿成一条线的少年。
他浅褐色的眸子在营火的映衬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里面没有丝毫波澜,他停滞了许久,终于拔出了独属于大单于的宝刀,直至前方,神情冷漠。
欢呼声如雪崩一般涌向了云桦。
庆帝十五年,在沉寂了六十年之后,北魏再一次向整个中域伸出了爪牙,誓要洗刷曾经被驱逐与轻视的屈辱。
一阵狂风卷着雨丝吹入了殿内,侍女急急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合上窗户,这才退到一边,以免打扰殿内的易王与贵妃。
周渭随手将手中的册子放在一旁,道:“你去办就是了,不必特意上表。”
郑贵妃乖巧地坐在一旁,道:“臣妾是想着王上是否还有别的要求,好一并交给宫人们。”
周渭盯着她好一阵子,终于开口道:“以往宫中的庆典都是你来督办,孤再放心不过,就按你所说的去办就好。”
“是。”郑贵妃多了一丝笑容,随后轻声说道:“雷雨风大,王上小心着凉。”
纵使她现在不是王后,却也相差不远了。
周渭一向习惯了独来独往,而如今,郑贵妃坐在一旁,他有些烦躁,他的眼神不由再一次扫向这个陪在自己身边近十年的女人,放缓了语气问道:
“贵妃还有什么事?”
郑贵妃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沉声道:“是映晚和文林的事情。”
如果有什么值得胆小的她努力挺直脊梁站在这位王的面前的话,那就是属于母国的利益。
“嗯……”周渭收回视线,道:“阿晚年纪尚小,还是应该放松一些,至于出嫁,为时尚早,孤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快乐一些。”
“王上……”
周渭打断郑贵妃的话,道:“贵妃应该知道慧公主的事情吧?”
郑贵妃脸色一僵。
那时,虽然她还没有嫁过来,却也是听过慧公主的事情的。
慧公主行九,单名一个“潆”字,母亲是辰王的淑妃,极受辰王喜爱。周渭年少丧母,由淑妃抚养长大,虽不是一母同胞,兄妹二人的关系也是极好,周渭年少时闯的乱子,周潆也帮着哥哥收拾烂摊子。
而十四年前,在北魏的要求下,这位公主就这样被送到了寒冷的北方和亲,来换取一时的和平,纵使当时已经成为王太后的淑妃以死相劝,周渭仍旧没有答应,毅然决然地将慧公主嫁到了北魏,王太后因此而备受打击,卧病在床,慧公主出嫁没多久后,王太后就重病身亡。
在他心中,还有什么不是他身为王者治理国家的筹码?
这就是为什么郑贵妃如此恐惧自己的丈夫。
“至于文林的婚事,孤会命人挑取日子前往郑国商议的。”
郑贵妃只得柔顺地应声。
周渭的眼神有些飘渺。
“乱世风雨亟待降临。”
闪电划破夜空,彻底照亮了一片漆黑的大兴城,雨点则是不要命地砸了下来。
连舟探出手,被落下来的雨滴狠狠地砸了一下。
“该死的天气,见鬼……”站在窗口的人扯下身上的蓑衣,短须上还挂着几滴雨珠。
正是邢庄。
“没想到邢将军真的会来。”连舟笑着说道,语气中多了几分打趣的味道。
“连舟姑娘在这样的天气找我过来,想必事情也并不简单。”
连舟的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是北魏。”
邢庄微微一愣。
“北魏要南进了,那个人之前亲口告诉我的,听说如今北境天气较之前好了许多,想必就是最合适的时候。”
邢庄的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很久之后才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又如何保证你的消息是真的呢?”
“有一有二,就不怕有三有四,我的消息真不真,邢将军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连舟的脸上有了几分得意,随后被阴郁所代替。“在北边,有一个我在意的孩子。就像邢将军会格外关注温国公的孩子一样。”
邢庄沉默了一阵子,道:“明白了。”他转身离开,背影被雨幕所掩盖。
“那个时候,好像是因为慧公主和亲,所以才停战的……”陈仲试探着问道。
真说起来,按照伙长的年纪,倒是经历过这事。
“慧公主?”李弘有些奇怪:“那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伙长答道:“是大王的妹妹,听说是个标致的美人,德才兼备,邢将军亲自送去了北魏,不过没几年就……可惜了……”
“真可怜……大王的心真狠……再说了,我们干嘛害怕那些蛮子?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干一仗。”
伙长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道:“去去去!大王的决断我们能胡说吗!傻子都知道打仗不好!于国有害!”
“建功立业有什么不好的?我听老兵们说了,要是邢将军生在越帝时,定然要与那四大名将比肩呢!”
“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邢将军手里的血……可不只是北魏人的。”伙长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人人都记得二十一年前国都那场腥风血雨。
众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此时此刻,就有一种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伙长,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李弘忽然问道。
“什么声音啊……你别吓人!”陈仲打了个颤,用力推了他一把,恶狠狠地说道。
伙长微微一愣,依稀听到了什么响声,他举起手示意两人不要说话,随后站了起来,就着城头向下看,忽地,寒光一闪,他不由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后,眼神开始不断涣散,失去了一切光彩。
“伙长?”陈仲见伙长趴在城墙头上一动不动,有些奇怪,起身走了过去,拍了拍伙长的肩膀。
顷刻之间,伙长的头颅脱离了脖颈,滚动了一下,自墙头上摔了下去,砸进积雪之中。
陈仲瞪大了眼睛,终于看到伙长手边的石砖上牢牢挂着的钩子——打磨精细,在北境苍白的日光之下熠熠生辉。
“快跑!!”他大喊道。
一白影跃上墙头,伸手斩下人头,速度快到李弘只能看到一道白光。
阴冷的视线扫向李弘,里面包含着毫不掩盖的杀气。
李弘听伙长说过,北魏人喜着白衣,像是镜连大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象征着圣洁。但此刻,他没有感受到圣洁,唯一不断蔓延的便是血腥和恐惧。
跑!
这是李弘第一次像一支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奔跑在积雪堆满的城头之上,他开始痛恨刚才喝了烈酒,酒劲上来,脚步开始变得歪斜,速度也会下降。
他迎着寒风抬起头,终于看到他的终点了。
那是一座黄铜钟,覆盖着白雪与尘土,北境的每一个士兵在入伍时,都会有人教导他们,内容有详有略,却总不会忘记告诉他们这座钟的作用:
“一旦有了敌人,立刻敲响这座钟,十方之内,友军必援!”
这钟立于越帝十七年,十方军为首的四人站在大雪飘飞的临都城墙之上,架起了这座钟。
——“将来,无论是谁敲响这座钟,我们其余三人都会立刻赶来帮你,无论有多么遥远。”
李弘深吸一口气,用出最后的力气,两手抓紧钟杵,狠狠地撞在铜钟之上,厚重悠长的声音不断回响在临都城内,撕裂了原本的宁静。
“有敌——”他的话语被长刀截断。
浓稠的血撒在了雪地上。
李弘倚着黄钟,迎上对方的视线,不由露出一个笑容:“你们输了。”他勉强坐起来,一头撞在了钟上,血花四溅。
他的终点到了。
身为士卒,为国而死,足矣。
白衣人冷笑一声,提着刀转过身,任由钟声作响,只是面朝北方,带着最为敬畏的神情,将右手按在左胸之上,深深一拜。
这是第一战,从此开始,将摇摇欲坠的大晋拖入战争的漩涡!
“冬雷震震……小沈经常见吧。”
雨势转小,三人便回了红莲殿,周映晚和沈一戈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遣散宫女,坐在廊下看雨,影也被周映晚抓着换了一身银红纱裙,一个人默默拧着披散的湿漉漉的头发。
沈一戈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姜茶,点点头。“看样子,要下很久。”
“这样啊……”周映晚盯着天边那朵乌云发呆。“要是我也能像小沈一样,跟在邢将军身边习武就好了。”
“算不上习武。将军与父亲是旧识,对我分外照顾而已,偶尔能前往军营观看大家演练,也是我的幸运。”沈一戈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
周映晚撇撇嘴,又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有那样的友谊?‘只要你敲响这座钟,我一定会来救你’的友谊。”
“当然了。这,是发生在鲜血之中的真实的故事呀。”沈一戈道:“正因为如此,才值得我们羡慕。”
周映晚一手撑着脸,嘟囔道:“要是也有人这样对我就好了,只要我喊,就来帮助我。”
影的手忽然停下来了,她的视线扫向周映晚和沈一戈,带了一丝暖意。
她想,我就是啊。
“这条疤就是在十方军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爷爷,我看到征兵的帖子了。”过了很久,苏洛川低声道:“我想从军。”
老人静静地看着他,神色之中充满了悲悯,他伸出手,用带着老茧的干巴巴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道:“为什么呢?”
苏洛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注视着老人浑浊的眸子,坚定地说道:“这是我朋友的梦想,我要完成他的梦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结束,嗯,真的结束了。
修改和谐的地方!!
第21章 章一
“咚!咚!”
雷鸣般的鼓声回响在大兴城内,原本还在交谈的百姓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去细细分辨这个声音,就连凤凰花街的游人的说笑声也逐渐消失了,人们纷纷望向北方。
在诡异的沉默中,终于有人明白了这个声音的意义。
——有紧急军情。
易国的大兴城内有一钟一鼓,铜钟名为云钟,每日朝会时便会敲响云钟,召集群臣,若有臣子急需面见大王,也会敲响那座钟,不过是是仿照帝京的“青云钟”所制,颇有推崇之意;至于那面鼓,称之为“雷鼓”,其实也不过是一面夔鼓罢了,若有紧急军情,王上便会让人敲响那面鼓,召重臣入宫商讨事宜。
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会敲响这面尘封了近十五年的夔鼓?
周渭眉头紧锁,挥挥手让转达军情的内侍立于一旁,这才看向阶下身着朝服的邢庄。
绛色的朝服整齐服帖地穿在身上,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收敛了以往玩世不恭的笑容,沉静的面容更多几分从容不迫,今日的邢庄,怎么看都像是换了一个人。
“看你这副样子,倒像是早就知道了北魏南进一样。”
这话听起来像是君臣之间的打趣,实际上,周渭的语气中一丝笑意都没有,更像是在确定一件事情。
“是,臣确实早就知道,北魏的每一次骚动,都在臣的意料之中。”
周渭定定地注视着邢庄,话中多了几分冷意,却仍旧是平静语调:“哦?如何知道的?知道了又为何不告诉孤?”
人们常常背后议论周渭喜怒无常,可邢庄知道,他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怒气的人,平静往往代表着怒极。
邢庄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如果当初臣上表陈清军情,王上会听吗?”
周渭的食指叩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
邢庄接着说道:“倘若是当初的十五公子,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周渭的手停了动作,他右臂撑着扶手,右手食指指节扶着太阳穴,黑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邢庄。
君臣陷入无言。
“王上,刘大人到了。”
“宣。”
发须皆白的老者跪倒在地,道:“老臣叩见王上。”
周渭让他起身,冲着内侍挥挥手,命他复述军情,最后才道:“刘大人觉得如何?”
“这……我国已有十又五年未曾燃起战火,士卒也无战意,且今年宁越国蝗灾,自我国购进大量粮食,粮草空虚,既无战意,也无战力,应当先以议和拖慢北魏南进的脚步,蓄养精兵,储备粮草,再驱逐北虏,为时不晚。”说到最后,年已古稀的刘郄已经开始得意地顺着胡须。
沉默许久的邢庄终于开口:“那刘大人可知道,万乘关为天下第一险关,北魏若是竭尽全力攻克此关,之后都是一直依靠元帝阻隔北魏所建的‘龙脉’防线自保的小城,如何拦住北魏?”
“这……”
邢庄目光凌厉,抢白道:“十五年前,慧公主和亲,虽说收回了万乘关外的小城,可却换来了如今的局面。如今,北魏压兵万乘关一线,难道我们还要依靠迂回之策来拖延时间不成?我易国上下男儿,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真要做这样留后人耻笑的事情吗?”
“你……若与北魏决战,死伤无数不说,国家安宁谁来守护?”刘郄气得身体颤抖,怒声质问。
邢庄闭口不言,态度却已经鲜明。
“好了……孤已有决断。”周渭似是疲惫地挥挥手。
二人不约而同地一起看向他。
“奋勇将军邢庄,立刻整兵,准备北进,支援前线。”
“王上!”
刘郄还要再说什么,周渭伸手制止他,说道:“邢将军说得不错,易国,绝不能一味退缩,退让只是一时之计,唯有驱逐北魏才是治本之法。况且,北魏迅速南下,敢直面万乘关,孤不信内史的老匹夫们丝毫不惧。”
刘郄只得道:“王上英明。只是,老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渭不愿与他打太极,道:“讲。”
刘郄眉头紧锁,道:“元帝立国四百年以来,北境一线城防一向坚不可摧。除万乘关外,内史、申国也有关隘,万乘关又是天下第一险关,北魏养精蓄锐多年,定不敢仅仅借此孤注一掷,那,他们能从哪里来?”
申国弱小,地处西北,与北魏的高云雪原接壤,人烟稀少,鲜少受到北魏骚扰,而内史为确保安全,除振威关外,还设有一道朝阳关,把持东部通往帝京之路,可以提防东部的易国,还可以缓和北魏的冲击。
而如今,真正受到内史信任的诸侯,唯有一人。
答案显而易见。
恰好那人是周渭曾经的朋友。
邢庄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
一时间,大殿之内唯有风声。
过了许久,周渭道:“邢庄,带温国公子沈一戈一同出征。”
邢庄一愣,道:“王上……”
“北魏两次南进,哀帝时,正是第二次,北魏势如弯刀,欲吞并我易国,而朝政由外戚沈氏把持,方有‘血战万乘’之说。”周渭神色阴翳,勾起唇角,道:“沈氏与我易国,还真是冤家!”
影挥了挥手中的小刀,利落地挥刀,黑纹绿皮的瓜就这样被破开,发出清脆的响声,汁水四溢,露出里面鲜红的瓜瓤来。
周映晚不由地咽了口口水。
影将半个夏瓜切成几页,自己拿起一页吃了个干净,擦干净手上的汁水,这才开始看书。
她小时候跟着母亲学过北魏和晋国的字,但当时年纪还小,后来做了苦力,读书写字这些事情就更加远离她了,这么多年过去,她认得的字也不多了,只能靠着平时空闲跟着周映晚和沈一戈认字。
作为交换,影也会指导周映晚学几招防身,不过也都是好看的招式,练起来也不会伤着小公主。
沈一戈冲着周映晚挥了挥手中的夏瓜,果不其然,收获了周映晚的白眼。
“我这样对吗?”周映晚双手提着剑,努力把胳膊抬高,咬紧牙关问道。
如今已是六月,日头正大,虽说有树荫遮挡,周映晚额头上的汗珠却仍旧只多不少。
影手中捧着书,沈一戈则是在一旁时不时为她解释字词的意思,听到周映晚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句子,就抬起头笑着看她。
影的眼睛紧紧盯着书,头也不抬地说道:“您现在呼吸紊乱,显然是姿势不对。”
周映晚啊了一声,收回出剑的姿势,哼了一声,道:“不练了不练了!又累又无聊,还不如画图呢!”她气鼓鼓地走回屋内,不管廊下读书的沈一戈和影了。
“公主不学也可以。”影放下手中的书道。
沈一戈也点点头:“是啊,大家都会保护映晚的。”
周映晚听到沈一戈的话,又哼了一声,道:“明明是某人自己有私心,我成全还不行吗?”她又觉得自己的气来的毫无缘由,嘟囔道:“再和我抢影姐姐,我一定要跳起来打小沈的……”
沈一戈微微一愣,察觉到影扫过来的视线,赶紧低头错开,以免被她看到自己涨红的脸。等到他抬起头来,影早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树下,旁边摆着几页夏瓜,而眼前的人赫然是对他颇多关照的邢庄。
邢庄看了看小几上摆着的切好的夏瓜,轻笑一声,道:“出来吧。”
影一跃而下,站在邢庄面前没有说话。沈一戈微微一愣,看到她发丝间落下的几片树叶,这才明白她担忧被人发现,刚刚的消失不见实际上是躲到了树上。
影不由地抿抿唇,似乎是想问什么。
“这瓜切口平整,何况你的刀法,我心里会没有数吗?”邢庄轻笑一声,语气中不免有些得意。
影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周映晚也听见院落里的动静,探出一个头来,道:“邢将军怎么来啦?又要带小沈去校场看演练吗?”
邢庄摇摇头。“不是去校场,是去战场。”
周映晚不由啊了一声,快步走了出来,一脸的惊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要上战场了?上哪里的战场啊?”
邢庄也不介意她一大串的问题,只是解释道:“北魏压兵万乘关一线,军情紧急,必须迅速整备出征。王上与温国公也是旧识,所以公子虽在易国为质,王上也一样担起教养之责,而如今,自然也要请公子到战场上一同长见识了。”他接着说道:“想当初,温国公在易国与王上并肩作战之时,英勇之相非同一般。何况有在下,定会保护好公子,还请公主放心。”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倒是多了几分揶揄。
周映晚摇摇头,换了个话题问道:“那周文林也上战场咯?”
“王上没有吩咐。”
周映晚哼了一声,道:“阿父怎么能这样,小沈这样怎么上战场啊!再说了……周文林凭什么可以不去啊?他可是世子,不更应该身先士卒吗!”她越想越气,一下站起来,道:“不行,我去找阿父说说!”
邢庄抬眸,影已经拉住了周映晚,他才开口:“正因为世子是世子,所以才可以不去。更何况,王上的旨意,即便是公主,也不能忤逆。”
周映晚甩开影的手,用力地跺了跺脚,像是要借此泄气,然后便怒气冲冲地转过了身。
从邢庄告知消息开始,沈一戈就没有说话,直到周映晚生气,他才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既然国主这样安排,我自然遵从,映晚也不要生气了,更不要因为这个和国主闹别扭。”
周映晚回过头,见他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底颇有些怒其不争,道:“刀剑无眼,上战场是去送死啊!小沈,你要去送死吗!”
沈一戈微微一愣,随后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淡定的笑容,道:“我温国的男儿,纵使畏惧,亦有所担当!”
一时间,院内只有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没上榜,但我还是要更新。
《矫矫》已经开坑,欢迎大家围观ovo
明天可能会扔一个《定疆》的七夕番外,会扔在别的地方,到时候会补链接的owo
(也有可能没有)
第22章 章二
苏洛川扶着自己的伙长王寄躺在伤兵营里的褥子上,这才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这才发觉之前的伤口已经裂开,鲜血与汗水混在一起,在他的脸上画出了花。
王寄忽地笑出了声。
“伙长笑什么?”苏洛川看着他还在渗血的伤口,忍不住嘟囔。
“笑你年纪小小来当兵,我阿弟和你一个年纪,还在村口玩泥巴呢!”王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声吃吃笑了出来。
苏洛川微微一愣,转过身看着滚滚狼烟,一言不发。
王寄看着他的眼睛,轻叹一声,道:“真是个怪孩子。”
苏洛川入伍已半年有余,每天除了格外认真地训练,绝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时间久了,伙伴们都已经亲近起来,而他却总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像是发呆一般,拳头却总是攥得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为苏洛川是伙伴之中年纪最小的,和王寄的二弟一般年纪,他才对他格外注意,却是无意间发现了苏洛川的“与众不同”。
苏洛川是个寂寞的人。
不和人来往,更不会主动帮助别人,独来独往,形单影只,面对别人的好意也保持冷漠,只是自顾自地练武……
如今,这个被调往前线的队伍只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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