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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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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的纸扇一下敲在了苏洛川的额头上,声音之大让一旁的云桦侧目。
“作文作画最讲求专心致志,你若是心存杂念,连下笔都难。”
云桦闻言,又垂下了头。
苏洛川有些头痛地抠了抠笔杆,看着笔尖的一滴墨不断汇聚,越来越大,最后落在了洁白的纸面上。
“怎么了?平日里习武见你卖力,作文就不可了?”杜若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手心。
苏洛川咬咬牙,终于开始提笔写字:
杜若扫了一眼,便又回到主位之上烹茶,他抿了一口,苦涩之味便顺着舌头蔓延,让人恨不得咬掉舌头。杜若轻轻皱眉,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又捻起一旁的点心。
苏洛川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杜若一眼,只瞧见了他紧皱的眉头。
北魏人嗜甜,加之北魏寒冷,一向以热奶冲茶,乍然喝到苦茶肯定会不适应,若是尝到一旁咸口的点心……
并非他怀疑母亲,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自己验证为好。
杜若勉强咽下那口点心,清了清嗓子,目光触及苏洛川,道:“洛川。”
杜若毕竟是苏洛川的师父,贸然试探,他总有些心虚,听到杜若喊自己的名字,苏洛川不由打了个寒颤。
“先生。”
“我看你的文章写好了,拿来我看看。”
苏洛川匆匆瞥了一眼一旁的松树,赶紧垂下头,道:“快好了。”他匆匆在纸上挥洒笔墨。
“好了?”
苏洛川勉强递出手中的纸。
杜若接过纸,扫视一番,不由一愣,随后才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孩子。
“自己写的?”
“嗯……”
“且不论文笔,性情倒是孤傲。不过还没有写完。”
“我才疏学浅,写不出来了。”
“好。”杜若放下手中的纸,也不看云桦作的文,径自走了出去。
苏洛川做了亏心事,心虚地低着头,也不敢出言追问。
云桦有些担忧地看着苏洛川,随后走上前,伸手拿起那张纸,不由瞪大了眼睛。
“青松迎寒,刚劲不拔兮山之巅。
修竹为刃,临风自傲兮谷之中。”
云桦从苏洛川潦草的字迹中依稀感受到了一股豪情壮志,这样的感受,他从未有过。
如今已是暮春,春乏那一阵子已经过去了,沈一戈与周文林上课的状态远比之前要好,而周映晚则是干脆逃了课业,沈一戈再也没有看到她出现在成才院内。
若是以往,这位小公主早就耐不住寂寞,跑来成才院玩耍,与越夫子耍嘴皮子了吧。
没了小公主的存在,成才院一下冷清了不少,连越夫子都有些不习惯了。
这样的改变发生在成清君陈清溪走之后,实在是有些奇怪。
沈一戈有些放心不下周映晚,就好像妹妹阿岑经常到湖边散步,他就会担忧,某一天,阿岑会不会失足跌进湖里,他一定要好好陪着她,保护好她,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妹妹。
上交了越夫子布置的作业,沈一戈就匆匆到了红莲殿,他犹豫了一下,想到之前婆子们说的话,又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好一阵子,他也没有挪动步子,倒是周映晚的侍女走了出来,看见沈一戈在殿外徘徊,走过去道:
“拜见公子。”
沈一戈不自在地摸摸头,问道:“映晚是生病了吗?”
侍女微微一愣,展露一个笑容,轻快应道:“不是的,是公主殿下心情不好,在殿内学舞乐呢。”
“哦……那就好,我……我以为她生病了。”
侍女笑得温柔:“公主能有公子这样的朋友真好。”
“其实我一直受映晚照顾,我们是朋友,她比我小,应该我照顾她的。她没事就好。”沈一戈吞吞吐吐地说完,颇有些不好意思,喊了一句“谢谢姐姐”就走了。
侍女轻笑一声,心想,这真是个不像贵族的孩子,放在平常人家,也是个好孩子。
周映晚一个人静坐在红莲殿内,殿中央立着一架编钟,钟架是上好的梨花木漆了红漆而成,青铜制成的大小不一的钟挂在钟架上,青铜之上铭刻的乃是易国的立国诏书。她身量不够高,需要踩着绣凳才能勉强够上。
这是她央求阿父得到的乐器,早年在内库收着,她平时没事做敲着玩的,随着年纪长了,就又放回去了,只是舅父陈清溪走后,她心中压着一股郁气,就想着找些方法排解,在内库看到了这架编钟,就让人抬出来了。
周映晚拾起一旁的小锤与木棒,抬手敲了一下。
编钟立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像是熟悉这种感觉,周映晚一一敲了过去,清脆沉闷之声依次响起。
她想了想,从绣凳上跳了下来,只着眼于下面两排编钟。
编钟乐声响了起来,低沉哀婉,带着寂寥与孤独。
周映晚记不得这曲子的名字,只记得是母亲在她幼时经常唱给她听的曲子,至于词,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笛声,与编钟乐声相和,清亮婉转,却又有说不出的哀伤。
周映晚动作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发涩。
她是听过这种乐器的,名叫梆笛,北方才有,能将这样的笛子吹好,很不容易。而这个吹笛之人的哀伤之情,是她从未听过的。
那是怎样一个人呢?
一曲结束,周映晚出声问道:“你是阿父派来保护我的?”她的眼睛瞥向窗外,除了那棵夹竹桃模糊不清的树影,一无所有。
她曾听说过宫人们谈起一个神秘的组织——隐蝠,是她的父亲最为忠实的臣下,之前被她发现状况不对的流苏没多久就被人带走了,她本以为阿父不会再派人来,没想到这个人就在她的身边。
“是。王上担忧公主安危。”
那是个清脆的声音,透露着一股淡然,没有多余的情感,却在提到“公主”二字的时候发出轻轻的颤抖。
“这样啊……”周映晚放下手中的小锤,指尖划过钟上的铭文,发出一声叹息。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叹息。
“公主在担忧什么?”对方问道。
“是啊,我在担心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个人没有说话。
周映晚深吸了一口气,从绣凳上跳下来坐好。“说说别的吧,你有没有名字?从哪里来?有什么家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更新了啊哈!owo


第14章 章十三
“听说了吗?陛下册立太子了……”
“听说了听说了,是陛下召国相入宫商讨,最后立大皇子为太子呢!”
“什么太子,不过是两个小奶娃娃罢了!”
“嘘……”
白芷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只嗅到了芍药的浓香,她微微抬头,看着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只从外面看,占地极大、碧瓦朱甍,可与宁越国的王宫相媲美,宁越上下,能够有此待遇的,唯有宁越长公主宁挽缨一人。
长公主与宁越国国主一母同胞,年龄却相差十六岁,二人母亲早逝,国主是长公主一手带大的,直到二十岁,长公主才堪堪下嫁于代国林王,不过,仅仅五年,林王便暴毙而亡。长公主寡居在府,因为膝下无子,国主又已经登上王位,便将她接了回来,为她修建了庞大的公主府。
玄黄在九国皆有暗线,林王是怎么死的,在白芷前来游说宁越国长公主之前,她已经很清楚了。
白芷看向挂着的牌匾上的三个鎏金大字——公主府。
里面的那个女人,带着一腔翻滚的毒液糜烂在**之中,却又时时刻刻思考着如何掌握生与死、欢乐与痛苦的权柄。
她是白芷最佳的游说对象。
“长公主殿下,之前那位上帖请求入见的白姑娘到了。”
一段藕臂探了出来,拨开长长的珠帘,染着蔻丹的手轻轻摆了摆,仆从立刻听话地侍立一旁。长公主面染潮红,自小榻上坐了起来,也不曾穿好衣服,大半个身子都裸露在空气之中。
锦被之中有一个小小的身躯,是个小丫头,大概只有十二三岁,衣衫半开,怯生生地望了望侍女,又缩了回去。
“起来,莲子。”长公主终于开口道。
“是……”莲子拢好衣服,随后帮长公主整理长裙,扶着她从珠帘之后走了出来,最后默默退了出去。
不得不说,尽管长公主如今已经三十有六,她仍然显得格外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唯有眼尾细纹暴露了她的真实年龄。
人总是会老的,衰败会在每一件美好的事物上留下残忍的痕迹。
思及此处,长公主不由地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
“白芷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安康。”
长公主眉眼含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白姑娘倒是出落得温婉可人。”
长公主厌恶男子,喜爱女子,也有不少贪慕荣华富贵的女子跑来自荐枕席,结果也不过是被她**一番再赶出去罢了。
白芷既没有露出不屑的神色,也没有多一份窃喜,仍旧是不卑不亢的模样。
“殿下过奖。”
长公主抿了一口茶,终于开始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女人,她的视线定格在了白芷腰间的带扣上,瞳孔微缩——那个图案她很熟悉。
白芷察觉到她的神色异常,露出淡淡的笑容。
——玄黄。
嫁入代国的那五年,她曾有意无意地听过许多关于玄黄的传言。
前晋对于这些隐藏在暗处的组织总是讳莫如深,一向禁止百姓参与甚至是谈论这些事情,而如今,后晋已无力管理民言,这些组织便又伸出了它们龟缩已久的爪牙。
“如此,殿下与我可有话说了?”
长公主食指滑过脸颊,忽然莞尔:“若是无话,你早就被赶出去了。”
白芷问道:“如今青霄将落、群雄欲起,殿下不必为宁越做打算吗?”
“与我何干?天下人受的苦难,还是让天下人自己解决吧。”长公主接过侍女送上来的眉笔,对着茶盏淡扫蛾眉。
“殿下不为自己着想吗?”
“哦?”长公主坐直了身体,认真地扫视她一番。“我还未曾听过这等话,不如说来听听。”
白芷笑道:“殿下照顾国主长大,却未曾有过一天的安稳日子,不过是殿下小小的需求,却要被群臣喝止,连国主都要看他们的脸色,殿下真的甘心吗?况且,如果连宁越都没有了——殿下不就成了天下人了吗。”
长公主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白芷轻描淡写地抛下最后一句话。“殿下睿智,岂会不懂这一点?否则,府内一千死士,做何用处?”
长公主腾地坐了起来,紧紧地盯着白芷,像是一头发怒的母狮,迫不及待地想要咬断她的喉咙。
白芷却明白,她已经赌赢了。
“我有一个学生,她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哦?”
宁挽缨微微抬眼,以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邢庄看着手中的谍报,轻叹一口气。
所有的事情都在向连舟所说的方向发展,看来她确实没有说谎。
晋帝染了时疫,加上年事已高,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染上疾病,痊愈的可能性不高了,这才急召国相程陵之入宫觐见,匆匆立下太子,避免不测。
而如今,九国都蠢蠢欲动,就连申国这等边陲小国都已经打起了内史的主意,太子又是个小奶娃,即使顺利继位,也不一定守得住国土,更别提延续大晋九百年来的辉煌了。
程陵之若还想要些脸面,唯有辞官回乡一法,而这位心高气傲的国相未必愿意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建平。
邢庄走到窗前,见影在院中练武,垂眸沉思片刻,露出一个笑容,道:“刀练得不错,本以为你要费些时间磨合,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熟练了。如今想想,再过一两年,你就能入宫照顾华公主,我派的帮衬的人也不需要那么多了,多点人手出来干正事。”
影撇撇嘴,没有说话。
“你不喜欢华公主?”
“不是。”影摇摇头。“她就是很可怜。”
邢庄微微一愣,轻声道:“你也很可怜。”
这个孩子的诞生本就是悲哀的。邢庄很清楚这一点。
“可我的心是自由的,和她不一样。所以我很可怜她。”
邢庄看着她黝黑的眸子,道:“是。”他扬了扬手,道:“我要入宫拜见王上,递送折子,你自己好好练习。”说完,他又觉得这话多余,毕竟影的勤恳他又不是不知晓。
“我知道。”影望着他离去,这才凝神再一次练习邢庄自创的那招“雷切”。
这是她最难领悟的一招。
如果练成这一招,单剑与双剑也无甚差别,更能打个措手不及、杀人于无形之中。
刀剑之术,说得再好听也是杀人之术。
而雷之迅速,糅合砍切之劲,练得好的人,一刀就可以将人切做两半,最为凶狠。
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举起刀,狠狠地劈向虚无。
周渭放下手中的折子,沉吟许久,道:“看来并非我易国有入主中原之心。”他一身刚蓝长袍,未戴冕冠,少了几分帝王的凌厉,多了几分儒雅,倒像是寻常世家的主人。
“宁越那边倒是没什么消息。”
周渭听到“宁越”二字,冷笑一声。“非我胡说,宁越的那个老头子临死前真是挑错了人,留下一个孱弱不堪的小国主,还有一帮子只会‘制衡’的老头子,无怪乎一个女人也能在他们头上拉屎尿尿了。”
他口中的女人便是宁越上下奢侈无出其右的长公主宁挽缨。
邢庄苦笑着摇摇头。
常言自古以来,文人相轻,王公贵族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宁越碍于皇室国姓,有贼心却没贼胆,觊觎于建平却又要惺惺作态、鄙视诸侯,岂不是更惹人唾弃?”周渭说完,不再言语,鄙视不屑之意却是溢于言表的。
邢庄只应了一声,也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周渭看着他沉静的表情,道:“我记得你当初不是这样的。”
邢庄忽然反问道:“王上还记得当初?”他继而笑道:“臣下又怎么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呢。”
周渭紧紧盯着他,道:“你还是恨我?”
邢庄摇摇头,道:“王上,近来北魏异动,万乘关一线的边境仍然不可松懈。”
周渭似有所感,眼底划过一道暗光,他道:“是啊,这么久了,你仍旧关注着北魏……你是真的恨我啊。是啊,阿潆远嫁,你应当恨我。”
“故人已逝,王上又何必旧事重提呢。”邢庄自案几之上拿起那本折子。“还请王上过目。”
周渭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忽然变得缥缈了,仿佛已经不再落足于邢庄身上,而是前往了更远的地方。
“本王知道了,退下吧,邢将军。”
“是。”
邢庄躬身后退,五步之后转过了身,手扶着鞶带退了出去。
——那是他警惕时的样子。
邢庄自然知道自己刚才已经惹怒了周渭,但周渭杀不杀他,他根本不在乎。
或许他早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真正在乎的东西,已经随着那些人、那些事而逐渐远去,包括那个记忆深处一袭红衣的少女,都永远地埋葬在了寒冷的继续冰雪之下,不会被人发觉,却时时刻刻都在刺痛着他的心。
那个少女叫周潆,是一个永远跟随在她的十五哥哥和邢二哥哥身后说着趣事、撩猫逗狗,却又能在宫门外默默领旨、远嫁北魏的少女。
当年在大兴城内与他闲逛的那四个人,是周渭心中永远的刺,却又时而带来温软的回忆,这样缠绵的痛感至死方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没赶上玄学……
好吧ヽ(  ̄д ̄;)ノ
还掉了一个收藏_(:з」∠)_


第15章 章十四
夏日炎热,知了声响个不停,小小的孩子一个人站在庭院之内,仰望着夜空。
“洛川,你在干什么?”清冷的女声问道。
孩子转过身,乖巧地说道:“母亲,我在看星星,好不容易才放晴了。”
“今天是十五,月圆之时,看了也没什么用处的。”
孩子应了一声,继而问道:“母亲,父亲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他已经好久没有回来教我认星星了。”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落寞和低沉,显然是格外想念自己的父亲。
“他入宫去为王嗣观测星命,大抵快了吧。”女子从黑暗之处走了出来,一身云水蓝的纱裙,清雅端庄。
孩子还没说什么,家仆匆匆走了进来,紧张道:“夫人,外面贴了告示,老爷误卜星命,被王上打入大牢,明日便要斩首示众!”
“不可能!父亲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占星博士,怎么会犯错!”
女人的步伐略微不稳,她身子后倾,最后用力地扶住了墙壁,缓声道:“我知道了。按我之前安排好的,你们领了东西,都走吧。”
仆人应声而退,拿着自己的行李匆匆离开了,不仅是他一个人,所有人都是这样做的。
孩子惊慌失措地看着他的家充满嘈杂,最终归于平静。
“洛川。”女人走过来,扶着他的肩膀,道:“别怕,别怕。”
“母亲……”
“你是我的孩子,我们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连累到你。”他唯一的亲人将他搂得紧紧的,带着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父亲呢?”
“他已经为天下做了一切努力,他的使命完成,没有人能留得住他,这是他的命运。洛川,从今天起,你要忘记这一切,你只是我的孩子,母亲会永远保护你的。”
他努力着想要挣脱母亲的怀抱,却在混乱之中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张苍白的面孔之上,是一双混乱的眸子,其中的神情如困兽作斗一般。
看起来不像是个活人。
渐渐地,她的口鼻处微微颤动,涌出了汩汩鲜血,像是要淹没一切。
绝望填满了他。
苏洛川倏地从梦中醒来,大口喘着气,环视四周,看着团成一团绣着合欢花的被子,只觉得陌生而又熟悉。
傍晚金色的阳光潜入屋内,洒了一地昏黄,苏洛川透过淡淡的烟雾看到了母亲。
她倚着窗框,就着一盏油灯看书,神色淡然,白皙的皮肤多了一层光晕,看起来不像是真实的人。
“母亲……?”苏洛川试探着出声。
苏寰微微抬头。“怎么了?”
苏洛川听到她的声音一如往昔,心中松了一口气。“没什么。”
他只是做了个梦。
忽然,屋外传来敲门声。
“夫人,洛川在吗?我想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是云桦。
苏洛川看向母亲。
苏寰对于他与云桦的交往一向不曾多言,想必也会答应。
苏寰察觉到儿子的目光,道:“注意安全。”
苏洛川应了一声,利落地翻身下床,风风火火地向外跑。
“等等。”苏寰道,说完,她冲着苏洛川招招手。
苏洛川停下脚步,乖乖走到母亲身边。
苏寰为他整了整衣服,温柔道:“也不整理一下。”她体贴地为他抚平褶皱的衣襟,轻轻地拍了拍苏洛川的肩膀。“去吧。”
苏洛川听到她状似平淡的语气中的嗔怪意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然后跑了出去。
如同每一次离家去玩一样。
兴许是今天是初一的缘故,夜空格外漆黑,倒是平日里不见的星星都出现了,在夜空之中闪烁,像是苏洛川以前见过的母亲妆匣里面的宝石。
苏洛川跟在云桦身后,任由云桦在前面有引路,他自然要比云桦更熟悉村子,也更清楚哪里的景色最好,不过云桦只是想辨认天上的星星,只要找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就好。
“到了。”云桦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苏洛川。
苏洛川看向云桦身后。
他的身后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星河流淌在湖水之上,熠熠生辉。
饶是苏洛川也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今天真安静啊……”
云桦的语气多了一丝敷衍,他匆匆应道:“是很安静,正好有利于你观星,对吧。”
“也不一定,能安静固然好,不过星星是天上的东西,不会受任何影响,和人无关。”苏洛川仰头,望着灿烂的星空,道:“它也不会说谎,只是按照固定的轨迹来完成自己的使命,向人们解释世间万物。”
云桦垂着头,低声道:“是啊,不会说谎……真好……”
苏洛川没听到他的回应,有些奇怪地打量他。“云桦,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云桦猛地抬起头,打断他的话头:“现在开始吧,从哪一颗星星开始讲?”
苏洛川眨眨眼,不解于他的情绪失常,却还是拉着云桦坐在湖边,左手撑在身后,抬起右手指着天上的星辰。
“先从北辰开始吧。”苏洛川指向天空中的一颗星星。“我记得父亲第一次教我辨识星星,认识的第一颗就是北辰——”
“我只认识这一颗星星。”云桦道:“和舅父以前在北魏的时候,舅父告诉我,这是一颗属于英雄的星星。”
苏洛川微微颔首,道:“对,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象征帝王……”
云桦递给苏洛川一壶水,视线随着他指尖的方向移动。
“好像有什么声音?”苏洛川突然问道。
云桦的声音格外低沉:“兴许是虫子的鸣叫声吧。”
苏洛川讲着讲着有些困顿了,灌了一口水,却还是止不住困乏之意,揉了揉眼睛,倒在湖边睡着了。
云桦叹了一口气,自腰间取下梆笛,搁置嘴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绵长悠远的笛声在山内回荡,像是在纪念什么。
尖锐的叫声忽然响起,只在霎那打破了一切平静。
苏洛川自梦中惊醒,他本能地抬起手遮挡阳光,却发觉如今仍然是夜晚,只不过星光已经暗淡许多,天边隐隐泛着红光,似乎是即将日出。
不对……不是日出时微红的阳光……
是血光。
苏洛川猛地坐了起来,眼前清光一闪,已经有人倒在了他面前,身首分离,苏洛川几乎是惊惧交加地瞪着来人。
云桦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琉璃般的眸子闪着冷光,像是尖锐的利器,划破了黑暗,却再没了往昔的温和。他提着剑向前走了两步,剑刃刮过湖边的石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一瞬间,苏洛川几乎不能分辨他是敌是友。
他不由后退了几步。
云桦朝他伸出手,终于开口:“别怕。”他见苏洛川迟迟没有伸手,低下头一看,原来他的手上还有血,他像是有些慌张,匆匆地收回手,在衣服上胡乱擦摸着。
苏洛川看着仍有血渍的洁白的手,终究没有握上去,而是问道:“到底怎么了?”他环视四周,道:“有人在喊,我们快去看看。”
云桦想要伸手拦住他,却又碍于手上的血不敢碰他,道:“他们在杀人,我们在这里刚好可以躲过去。”
苏洛川微微一愣,他听着四周传来的惨叫声,瞪大了眼睛,转过身跑了出去。
“洛川!”
“母亲!还有青穰他们!”
云桦看了看手中的剑,也跟了过去。
苏洛川从未有哪一次如同今日这样奋力奔跑,只为了归家一看。
那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说会保护他的女人,究竟怎么样了?
云桦望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最终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之所以要将这个村子毁灭,就是为了杀掉那个唯一知情的女人,舅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没有人会比云桦更明白。只要是他出手,就再无翻盘的可能。而苏洛川于云桦来说是朋友,无论他对玄黄的事情知晓与否,云桦绝对不会向他出手。
这是他对朋友永不会变的承诺,纵使他只有苏洛川一个朋友。
苏洛川抄了近道,那条路是他以前午睡时,偷偷跑出去和青穰疯玩的秘密通道,等到他玩得尽兴了回去,苏寰早就醒了,他就很少走这条路溜回去了。
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会从这条路狂奔回家。
热浪扑面而来,火焰顺着风吞噬着破旧的院落,连同女人最爱的书一起,湮没于烈火之中。苏洛川清清楚楚地看到母亲静静地躺在地上,殷红的血从她脖子上的缝隙中涌出,她神色平静,一如她目送儿子离开时一般。
渐渐地,一切都消失在了火焰中。
苏洛川只能看着一切化为灰烬,却没有任何力量和勇气来阻止这一切。
那个说着“母亲会永远保护你的”的女人,就这样死掉了。
“小心!”云桦挥剑挡开对方,紧紧贴着苏洛川的后背,警惕地打量四周。
“娘……”苏洛川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
“娘……”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更新了。
最近有点卡文,加上生病,所以一直没有码字,码好了就立刻来啦owo
(当然最近沉迷打游戏这种事我是不会说的。)


第16章 章十五
云桦的视线落在来人身上,他拖着半截身子,努力地向前蠕动着,在地面上拖着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一粒尘土落在伤口上都让人忍不住呼痛,他竟然在地上拖着走了这么久。
云桦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他试探着出声:“青穰?”
苏洛川猛地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那个人停了下来,大声咳嗽起来,发出“嗬嗬”的声音,显然是被烟熏着了嗓子。
苏洛川强忍下所有的恐惧,一步一步走近他。
“嗬嗬……”
苏洛川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所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涌了出来,与地上的鲜血混在一起。他匆匆脱下外衫,罩在他被截断的腰部伤口上,打了一个结。
“青穰,你别怕,我们立刻走,去找大夫治好你。”
云桦按住苏洛川的手,摇了摇头。
且不说荒郊野岭如何找到大夫,青穰这样严重的伤势,恐怕等不了多久了。
“你们在做什么?”杜若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手里一样提着剑,却是纤尘未染。
“先生!”苏洛川抬起头,像是看到了救星,顾不得其他,大声喊道:“你快救救青穰!他还活着!他还要当将军立大功,我做他的谋士,还有、还有娶媳妇儿……”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夹着呜咽声,话说得磕磕巴巴,甚是可笑。
青穰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可怖的声音。
杜若看向一旁的云桦,目光微沉,道:“好,我救他。”
苏洛川期待地看着他。
杜若抬起手来,利剑的光芒闪过,立刻响起了利器没入血肉之中的声音。
那是一把好剑,直直地刺入心口,受剑者必死,再无生还可能。
杜若伸手扶着苏洛川的脸,直勾勾地看着他不敢置信的表情,沉声道:“与其这样,失去了人的尊严、苟延残喘着,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去,至少少了一些痛苦。”
杜若的手很冷,放在苏洛川的脖子上,像是要掐死他一样。
“你救不了所有人,就只能在你力所能及之地救赎他们,这个时候,唯有死亡是他们的归属,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按照既定轨道运行,有升起闪烁,就有陨落毁灭,这就是星命,你的父亲应该教过你。”
苏洛川呆滞地看着他,却在对上那双眼睛之后产生了瑟缩之意,挪开了视线。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那样灼痛人眼的颜色,弥漫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
“苏洛川,既然你活下来了,那你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好好活下去。”
温国后宫之内有一处露华园,占地虽然不大,但景致极佳,既有北方喜爱的奢华端庄的亭台楼阁,又有南方的湖泊池塘与琐碎细节,其中更是种植了许多易于照顾的花草,是温国公沈却秦特意为他的妻子凝夫人建造的。
凝夫人会去的地方,除了寝殿,就是露华园。
“夫人,湖边风大,您身子弱,还是到亭子里歇息一下吧。”丫鬟手里挽着披风,柔声劝道。
凝夫人轻叹一声,转过身走向亭子。
丫鬟们早就习惯了这位安安静静的夫人了。
她不喜欢过多言语,眉宇之间总有一抹愁色,只爱侍弄花草。偏偏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女人,熬死了之前的淳夫人之后做了夫人,还顺利诞下了一位公子和一位公主。
而小公子三年前被送往了易国为质,莲公主又是沉闷性子,凝夫人的话就愈发少了。
小公子是五位公子之中年纪最小的,却被送去易国,只留下不能为储的莲公主,凝夫人大概也是在四位公子的明争暗斗下熬日子吧……
小丫鬟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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