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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宠妃-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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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贵人同玥常在是一起住在延禧宫的,情况自然了解得最多,她这样一说,六宫渐渐也想明白过来,瞧瞧钮祜禄绣玥那个样子,脸上挨了打,身上是宫女都嫌弃的粗针脚的素净衣裳,浑身上下的落魄相,再瞧瞧芸贵人,满面春风得意,荣华富贵赏赐源源不绝,这才是真正受宠的妃子应有的模样,一个男人若对你有心,又怎可能对你不用心?
绣玥见着六宫的面色果真迟疑了些,她适时地苦涩叹了一句:“但求皇后娘娘开恩,让嫔妾侍寝后,也请皇上早些放嫔妾出养心殿罢。”
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再瞧那脸上的指痕,女人就是如此,嫉妒起来要命,见到比自己惨的,到这里又不禁有些同情可怜她。伴君如伴虎,皇上不放过她,长夜漫漫,那一夜她可要熬上多少个时辰的折磨呢。
皇后的心也便疑惑了,难道不是自己一直所想的那样?
从前皇上说过,是顾着皇家颜面,对救驾有功的嫔妃多加恩遇,才不得不与这个钮祜禄氏周旋。且授意了不必对其太好,照例的赏赐都令内务府克扣掉了,明着是要她侍寝,暗地里这个钮祜禄氏却遭受了不少的折磨,这她身为后宫之主是知道的。
看她那脸上肿起的指印,想必是用极大的力气打的,才会有这样的痕迹,皇上若爱惜她,又怎会舍得如此?
皇后的目光黯淡下来,难道是她多心了……
芸贵人刚刚被绣玥抢去了些风头,正瞧她有些不顺眼,如今真相大白,原来不过是个纸老虎,绣花的枕头罢了。
她在座位上坐着,故作惊讶道:“这,这真是圣上弄得吗,玥常在,可别怪我这当贵人的说你,你这是惹皇上生了多大的气呀?自打嫔妾进宫,有幸伺候皇上,只知道皇上待人宽厚,是这天下最仁德的天子明君,皇上他对嫔妾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跟在御前侍奉的奴才们偶尔犯了小的过错,圣上他都没有过重责。皇上这样宽仁之君,竟能被你一个小小常在气成这样,嫔妾我真是心疼皇上,气大伤身,要是气伤了龙体可怎么得了。”
她的话这样难听,旁人都听不过去了,绣玥偏偏丝毫不恼,当做没听到。她心底实在想要谢一谢这位芸贵人。多亏了她这样说,可转移了众人不少的注意,化了不少嫉恨为祥和呢。
芸贵人本就受宠,那些嫔妃们听她的话极为刺耳,又回过神来,宫中得宠的,那钮祜禄如玥倒不算什么,要紧的,还是这个得意忘形的贱人呢。
绣玥不出声,芸贵人遇上个软柿子,更加没有放过的意思,“玥常在,你这伤果真是因为圣上吗?别是被旁人弄得,却要赖到皇上头上,惹得六宫凭白的非议皇上,有损圣上的清誉。这些内务府的奴才都是怎么当差的?怎会将什么样的人都选进宫里?害得皇上劳心费神。”
諴妃从刚才就一直没说过话,此时却笑了一声,在座位上低眸瞧着自己的丝绢在手里打转,“芸贵人可真会说笑,后宫里头还有谁能掌掴皇上的妃嫔,以你所言,难不成是玥常在她自己打的自己?”
芸贵人无谓地撇撇嘴,绣玥心里却咯噔一下,这諴妃说话颇有深意,不知她的话里是否有所指,她是猜到了什么?还是自己多心了呢。
諴妃出声,简嫔便与荣常在递了个眼色,简嫔先道:“这样说来,余下嫌疑最大的终究还是信贵人。信贵人向来不把宫规放在眼里,连皇后娘娘的中宫请安都可以不来,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荣常在跟着附和道,“简嫔娘娘说的,实在是正理。倘若是信贵人,那就没什么法子了,皇上要宠着她,准许她这样那样,皇后娘娘都不能置喙,咱们这些身份,谁又能多说半句话呢。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皇后闻言,瞧了瞧右侧那个空着的位子,良久无言。
諴妃最先起了身,“说了这么久的话,臣妾乏得很了,先告退。”说着屈身行了礼,不待皇后答复,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既如此,”皇后道:“你们也都散了吧。”
绣玥起身跟着众嫔妃随后告退,走出去的时候,她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场请安下来,总算有惊无险,躲过了一劫。
储秀宫请安散去后,各宫这一日却都不平静。
芸贵人回到漱芳斋便驱走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在春常在的正殿里忐忑不安道:“春姐姐,今日我向皇后娘娘提了晋位分的事,你说会不会过于心急了?”
春常在朝她柔和笑了笑:“怎会。以妹妹今时今日的恩宠,自然担得起一宫的主位。妹妹既然提了此事,皇后娘娘就会考虑。若是皇后向皇上提及,皇上就不会不同意了。”
芸贵人心里本也觉得是这样,但她仍皱着眉头,忧心道:“可是皇上才刚晋了我为贵人,最近我向皇上提及嫔位的事儿,求了皇上好几次,皇上都不予理会,这些天反而少来漱芳斋看我了。否则,我也不会转而去求皇后。”
“妹妹多心了,”春常在拉着她到罗汉床的两边坐下,安慰道:“圣上一向勤勉于政事,这些日子少来后宫也是人尽皆知的,怎么会是冷落妹妹呢。现在六宫中人人都羡慕妹妹得到皇上恩宠,妹妹你命中的富贵,可非宫中寻常人能比的。”
“姐姐说的极是,”芸贵人终于疏散了阴郁,甜笑道:“我本是家中独女,且是嫡出女儿,自小在家中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合府围着我转,进宫之前母亲还三番五次嘱咐我,要收敛心性,可真进了宫,才发现这皇宫里头的人也不过如此,我有皇上的恩宠,连皇后都要让着我几分,等我晋升了嫔位,再过几年,便是妃位,贵妃,若是侥幸皇后有个三长两短,说不准我也可以像咱们这位当今皇后一样,由贵妃扶正为继皇后呢。”
“妹妹!”春常在脸色瞬间白了,忙喝止了她,紧张道:“这话可千万说不得。”
“这不是没人嘛,”芸贵人讪讪笑道:“我只和姐姐说呢。我有如今的地位恩宠,还是全靠姐姐当日举荐之功,这宫里的女人,为了争宠可以争个你死我活,姐姐连恩宠都可以分我,若说旁人害我,都有可能,若说姐姐害我,我死也不信!到了我出头那一日,便封姐姐个妃位罢。”
“娘娘!”
景仁宫里,简嫔气得在内室来回走动,“您瞧芸贵人今天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臣妾看了真是生气。皇后娘娘到底还要忍这个小贱人多久?”
荣常在是简嫔宫里的人,倒没她那么生气,简嫔扫她一眼,她便跟着吹风道,“諴妃娘娘,她话里还敢指摘内务府的不是呢,内务府谁不知道是諴妃娘娘的人,她这话里话外,指着娘娘您骂无能呢。”
諴妃坐在上位,沉着脸色瞥了她二人一眼,简嫔和荣常在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二人有些无措,从潜邸里,諴妃娘娘惯是笑里藏刀的做派,纵然生气,面上也都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很少见到娘娘如此郁郁不乐。
好在这时候娘娘的贴身侍婢忍釉从外头走进来,在諴妃耳边轻声回禀:“娘娘安心些,莹嫔亲自去永和宫后边了,人应该平安无虞。”
諴妃听了,这才坐得端正了些,人也有了点精神,她瞧瞧忍釉,呢喃着什么,“但愿莹嫔她……别让本宫失望才好。”
“放心吧娘娘,每回不都是莹嫔娘娘从中劝和的。”
諴妃点点头,“到底还是莹嫔,不枉本宫从潜邸的时候栽培她这些年。”
简嫔和荣常在在边上站着,面面相觑,有些赧然。简嫔笑着打圆场道:“我们哪里比得莹嫔为娘娘的功劳,倒是在小事儿上还能尽一尽心,芸贵人那边,已经安插了人手进去了,还有春常在在一旁给那个草包吹风,什么时候娘娘看芸氏不顺眼,嫔妾们就为諴妃娘娘了结了她。”
“不急。”諴妃揉了揉眉心,声音慵懒:“这么一个小贱人,本宫根本懒得对她动手,凭她,能掀起多大风浪?”
“那娘娘您的意思……”
“这些不过是顺水推舟,卖皇后娘娘一个人情。皇后她想做千古贤后,不愿动手残害嫔妃,这个恶名,就只有本宫替她担着了,也总算本宫对得起从皇后手中分走的治理六宫的权力。”
简嫔疑惑道:“可、可嫔妾见皇后娘娘是一直厚待芸贵人的呀?怎会是皇后娘娘想要芸贵人的命?”
諴妃哼了一声,“简嫔,你跟着本宫的时候也不短了,就连皇后娘娘这点儿心思都猜不透,叫本宫说你什么好!芸贵人这时候正得皇上的恩宠,皇后怎么会挑芸氏得宠的时候跟她过不去!你还瞧不出来么,咱们这位中宫娘娘,明摆着这是要捧杀她。”
捧杀?
简嫔反复思量,这才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芸氏在后宫如此放肆,皇后娘娘却没有惩治的意思,原来是皇后娘娘看透了芸贵人的性子,捧得她渐渐得意忘形,越来越失规矩,惹得合宫抱怨,以致皇上都嫌弃她的时候,她就无力回天了啊!”
“只是……”简嫔皱眉道:“皇后娘娘这法子虽好,见效却慢,何日才能等到这小贱人登高跌重的一天呢。”
諴妃挑眉叹了叹气,“若说呀,这六宫的人还总是偷偷抱怨本宫心胸狭隘、不能容人,其实本宫的心可比皇后宽多了,不过就是个小贱人,在宫里多蹦跶几天又能怎么样?皇上最多宠她个一两年,热劲儿也就过去了,可咱们皇后娘娘心里酸着,等不了贱人黏着皇上身边那么久,这捧杀的功夫,又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见成效,到最后,也只好本宫出手,替皇后分忧了。”
“还有,”她的目光在简嫔身上扫过,面色阴狠了些,“你毕竟是本宫的人,上回迁宫的事儿,她当着本宫的面给你难堪,本宫也该为你出了这一口恶气。”
简嫔听了自然窃喜,她从座位上站起,屈身谢道:“諴妃娘娘如此眷顾,嫔妾受点委屈也就算不得委屈。娘娘只管放心,芸贵人那边,春常在已经打点的十分妥当。说起来,这个春常在到还算机灵,她在潜邸时不过是皇后的一个婢女,咱们不过稍稍示意,她便懂得拿捏分寸,还一心想要靠拢娘娘,为娘娘您分忧呢。不知娘娘可否有考虑,将春常在收为己用?”
諴妃漫不经心地听着,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本宫手里从来不缺人,且先由着她去,等她有本事,自己熬上了一宫主位再说罢。”
这样的无心一说,却是抬举了跟随諴妃的简嫔和荣常在,二人心里自然高兴。
諴妃瞧着她们,笑了笑,“你们都是潜邸里跟着本宫过来的老人儿了,本宫待你们,自然不同旁人。”
“得了,本宫今天实在没什么兴致,你们退吧。”
简嫔同荣常在便依着吩咐起身告退,走到门口的时候,諴妃突然叫住了简嫔。
“简嫔,本宫提醒你一句,你要多叮嘱你那个表哥,凡事做得别太过,这些日子连本宫的耳朵里都刮过了几阵风,你们要从内务府里捞银子,本来是没什么,可凡事儿都要有度!做得太绝了,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本宫可也保不了你们。”
简嫔讨巧着笑了一句:“怎会呢,这后宫一切尽掌握在娘娘手里,有諴妃娘娘在,谁敢多质疑一句。即便是皇后娘娘过问,事关諴妃娘娘,也少不得要给您几分面子。”
简嫔笑盈盈出了门,忍釉看着諴妃的脸色,从旁道:“娘娘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奴婢看简嫔娘娘却还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可真难为娘娘一直要为她们操心。”
諴妃将手里的丝绢甩在桌上,“简嫔从前在府中是庶出,日子一直过得苦,没见过什么是银子,在潜邸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个格格,出身搁在那,难怪她眼界上不去,本宫费心思抬举她为嫔位,也是太抬举她了。
“是呢,”忍釉附和道:“奴婢都看得出来,娘娘待简嫔她们简直不能再好了,常齐才是娘娘您的心腹,却扶了她那远房表哥姚胜为内务府的正总管。娘娘如此大公无私,奴婢真是佩服。”
諴妃侧目,瞄了忍釉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出声。
从储秀宫请安出来,绣玥是盼着即刻回延禧宫去的,怎耐走到半路,却生生被钮祜禄秀瑶强唤进了启祥宫的偏殿。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要打榜,周一三更,周三请假一天,周四深夜更新,以后日更。鞠躬谢谢大家这些日子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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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绣玥坐在罗汉床的一边;四下瞧了一圈钮祜禄秀瑶住的西偏殿;看摆设布置;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滋润。想来启祥宫的主位简嫔娘娘并不好相处,明明东偏殿宽敞明亮;启祥宫又只有低位份的荣常在住着,却还让这位从前的秀贵人屈身在西偏殿挤着。
听说后宫里属简嫔娘娘立的规矩最多,但凡她启祥宫的人;每日要早中晚三次给这个主位娘娘去请安,只这一项便要耗费大半时辰;再加上别的规矩;想来钮祜禄秀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绣玥不禁有些感念逊嫔娘娘的宽和;相较之下;逊嫔娘娘对她可算是十分大度;即便上次在延禧宫因为她;连累逊嫔娘娘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娘娘也并没说一句苛责她的话。
进宫这四个月以来,绣玥分到延禧宫的日子虽然清贫些,却还是钮祜禄秀瑶看起来面容更加憔悴。
秀常在走过来端给她一杯茶;然后坐在罗汉床的另一侧。
她笑得如从前在善府那般,谦和;温柔。“妹妹,自打你进宫以来,还是头一次过来姐姐宫里坐坐。”
绣玥实在不想看她那副表面无害内心如蝎的嘴脸,这副面孔在她眼前晃动;从前那些不愿提及的往事便一幕幕涌上心头,她低下头道:“我还要回去给逊嫔娘娘请安,如果没有特别的什么事儿,这茶就不喝了。”
说着便想起身,带宝燕离开,秀常在却急忙再一次拦下了,“妹妹,如今姐姐遭难,被降了位分,你与皇上走的近些,能否向皇上求求情呢。”
绣玥深深拧起眉头,她与皇上走的近?她哪只眼睛看出来,她与皇上走的近?
绣玥伸手揉了揉留着指印的那半边脸,“秀常在,你可真会说笑,我与皇上走的这样近,还不多亏有你的功劳?以我如今在皇上心里的印象,要我在皇上面前给你求情,恐怕明天你就变成答应了。”
她这样冷言冷语,秀常在却还不生气,语气一如往常,浅笑道:“倒也不是叫妹妹真的在皇上跟前进言,进言这种事儿,自然有更合适的人来做。姐姐想的是,皇上如今时常宣妹妹侍寝,妹妹空有侍寝的机会却不讨皇上喜欢,实在是浪费了,若把机会换给姐姐,姐姐出身世家,举止得体,伺候皇上稳妥得当,想来必然能一举赢得皇上的喜爱。”
她见绣玥脸色有些冷,便忙又改口道:“但这也不是妹妹的错啊,妹妹从小粗野惯了,不懂世家礼仪,举手投足间惹皇上不快自然也是难免的。”
绣玥冷笑着对她点点头,她瞧着放在炕桌边上自己没喝的那杯茶,想着要不要掷到秀常在脸上。
秀常在说着话,从袖中拿出一只镯子,“我知道妹妹在延禧宫日子过得清苦,这只镯子尚且值个四五十两银子,不如赠予妹妹,也能解些燃眉之急。”
“不必了!”绣玥将那镯子一把推了回去,站起身叫上宝燕,“咱们走。”
“钮祜禄绣玥!”
秀常在见她如此不通情理,向前追了几步,“你当真执意要如此?别忘了,宫外头还有杨府的人受着善府的恩惠,你若是……”
“秀常在!”
绣玥恼怒地转回身,语气寒冷至极:“如果我没记错,上一次我已经用自己的一条命换你平安,你承诺照料杨府一世周全!”
“话不能这样说呀妹妹,”秀常在上下打量着她:“你如今安然无恙站在这里,还取代姐姐承了圣上的恩宠雨露,说起来,倒是你还欠我的才是,那一日,明明是姐姐我侍寝的日子,到头来白白便宜了妹妹,如今你还给姐姐我一次,也属合情合理啊?”
绣玥虽心里恼怒,但她从小就见识了,与钮祜禄秀瑶这种人根本没道理可说,給宝燕一个脸色,二人便欲出门去。
方转过身,迎面大咧咧走过来一个年岁不大浓眉大眼的太监,太监目不斜视,根本没瞧站在门边的绣玥和宝燕,径直朝着门里道:“秀常在,咱家给小主请安来了!”说着,便起身大摇大摆的进了殿内。
匆匆一瞥,这人绣玥仿佛有印象。宝燕被抓进慎刑司那一回,她到内务府去求,后来闹得常齐从里边屋子出来,掀了帘子那一瞬间,她隐约看见内室里的桌上凌乱散落着些银票银子,还有盅蛊骰子,里边的太监似乎正赌在兴头上,当时此人隐约就在上位。
倒是秀常在见了来人态度立刻热情起来,即刻笑着迎上几步道:“秋公公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了,快请进来先喝杯茶。”
绣玥站在门边,瞧着这太监好大的威风,她转过身低声道,“那是谁?”
宝燕在她耳边小声说:“那个是总管太监鄂罗哩的亲弟弟鄂秋,他仰仗着鄂啰哩的权势,在内务府净事房混了个做绿头牌的闲职,平日里作威作福,瞧这样,八成又是赌输了银子,手头紧了。”
果然鄂秋眼皮翻了翻,兴致并不在喝茶上,随手掀开了茶盖子,便将盖子丢到桌上,磕出一声脆响。
“秀常在,您说好端端的贵人您不做,偏要把自己折腾成个常在,这也不打紧,奴才熬几个晚上新给您做的绿头牌,这才挂上几天哪?皇上连翻都没翻呢,这就要拿去砸碎扔掉,还要奴才再重新给您做块新的,小主是不是瞧着奴才手里的活儿太清闲,变着法儿的要给奴才找些晦气!”
他斜了一眼屋里摆着的锦上添花长颈葫芦瓶,“得了,秀常在,奴才过来,也就是告诉小主一声,既然小主这么着折腾奴才,奴才的差事且多着呢,小主你那新的绿头牌想要做好,且等三两个月的罢。”
“那如何使得呀?”
绿头牌做不好,钮祜禄秀瑶三两个月都没法给圣上翻牌子,更不能侍寝!只是这鄂秋明摆着惹不起,他这样是非颠倒,秀常在却只能忍着赔笑道:“秋公公,您这说的哪里的话,劳烦公公这样辛苦,我心里也实在不安,”她给翠鸢一个眼色,翠鸢立刻捧了那锦上添花长颈葫芦瓶过来,秀常在亲自递于鄂秋,讨巧着道:“只当是我对公公辛苦的一点谢意,还望公公千万不要推辞了。”
绣玥见事不关己,更无心听他们的事,便打算离开,见到钮祜禄秀瑶手里捧着的瓷瓶却微微顿了顿。
那个花瓶,她从前在善府见过,那是善庆百般喜爱的物件,他那时经常拿在手里细瞧擦拭,想不到如今却辗转被糟践至此。为了钮祜禄秀瑶,为了自保,善庆他如今算倾尽了所有了。
绣玥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却被身后的人叫住:“这是谁呀,玥常在?”
鄂秋绕着走上来,啧啧两声,“这不是延禧宫的玥常在么,您的事儿如今后宫里头可是传遍了,小主好福气呀,延禧宫那种地方都能鲤鱼跃龙门,让圣上封了常在的位份,皇上不翻牌子,就把小主直接往养心殿里抬,看来这小主的绿头牌,奴才也得好好地给您擦亮了不是。”
他拿出个做工十分精巧的鼻烟壶,当面摩挲了几下:“同样是小主,难怪这芸贵人得宠,就知道体恤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枉奴才把芸贵人的绿头牌做得显眼,瞧瞧,皇上这些日子翻的时候且多着呢。”
这话大多嫔妃听了自是要多番心动的,只是鄂秋索要到她头上来,用这事作威胁,恐怕如意算盘是要打空了。
绣玥只盼皇上别再翻她的牌子,少刁难她些,她才要念阿弥陀佛。
她露出一贯的敷衍笑脸,故作不懂道:“如此,谢过公公了。”
鄂秋见绣玥这副样子,当场愣了愣,他在后宫里头来来回回这么多趟,头一次撞上不买他账的,平时即便不说,宫里的嫔妃们都主动给他手里塞银子,绿头牌的事可大可小,谁敢拿着圣上的恩宠轻易犯险?
偏偏绣玥又不接话茬,鄂秋在那里好半天下不来台,最后他只得恶狠狠瞪了一眼,气骂道:“好,好!你不把咱们这些奴才当一回事没关系,奴才哥哥鄂啰哩是伺候皇上的首领太监!玥常在千万别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哪天若是糟了祸,落到咱们做奴才的手里,可别怪咱们都要来踩上你一脚!”
“小姐,”宝燕站得近,她眼见鄂秋气汹汹的拂袖而去,“那秋公公在后宫里晃悠,一向见什么好的便拿什么,后宫里头即便是主位娘娘,也没有敢拦着不给的,都是任他拿取,她们不愿得罪净事房的公公,更不想跟大太监鄂啰哩过不去,小姐你今天不给秀常在面子也就罢了,可御前的人,咱们得罪得起吗。”
绣玥站在原处,面色平静,无谓道:“今日给了他,明日不给也还是得罪,像这样贪得无厌的人,早晚有满足不了他那一天,何必还要白搭给他东西,算了罢。”
她转过头,“倒是让你熬的药,都按着症状熬好了吗?”
宝燕听出她指的是什么,神色晦暗地点点头,绣玥没瞧出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便道:“那便带上了这些东西,午后咱们走一趟永和宫后院吧。”
今日在储秀宫,却也没见到他再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嘴唇上那个伤口,大家想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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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寒冬腊月时节;午后的阳光倒映在一片皑皑白雪中;却也刺得人睁不开眼。绣玥带着宝燕快到永和宫后院的时候;紧闭的红褐色的大门前,依稀模糊见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身影在门口痴痴立着。
走近了;原是杜常在。
杜常在的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手里提了个食盒,她转过头看向来人时;显然是在日头下站得太久了,目光还有些涣散;脚底踩得雪有些化了;向后不觉微微退了一小步。
看清来人是绣玥;杜常在面色并没有很大的波动;不恼怒;也看不出怨恨;只是很平淡的瞧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回身去,似乎是在看一个并不相干的人,继续痴痴盯着眼前那道紧闭的大门。
从前她们还是同在延禧宫住过的人;绣玥却几乎想不起从前杜氏做宫女时的样子,只觉得此时此刻再见她时如此陌生。
从前她风光的那一阵子;终究也是因自己而变成这样。
杜常在在永和宫一连站等了七日,可这道门里的主人始终对她闭门不见。一丝松动的迹象也没有。
她只是个卑微宫婢出身,在这偌大的紫禁皇城里,她不是諴妃的人;又得不到圣上的注意,无权无势,无娘家,不依靠帛尧,还能依靠谁呢。
只有帛尧当靠山才使得她在后宫中翻身成了主子,有了一席之地。现在满宫都知道她被弃如敝履,六宫中人谁还肯将她放心上,奴才们看她的眼神都是满心的不屑一顾。
绣玥默默瞧了一眼杜常在,越过她,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里面听到些响动,一个小太监迅速开了门,急着道:“是莹娘娘吗?小帛爷又不好了!”
绣玥一眼便认出这个小太监,上回就是这个小太监给她开的门,他一直贴身跟在帛尧身边,应该是帛尧的心腹。
她客套地笑笑,“是我呀,公公。我听说小帛爷病了,过来瞧瞧。”
小太监见到是绣玥在门前站着,神色异样,似乎有许多话要脱口而出,却还有说不出口的踟蹰。
他不说话,绣玥先笑着套近乎道:“还不知这位公公如何称呼呀?”
“不敢,”小太监没什么好脸色,哼里哼气的:“奴才初六。”
“六公公,”绣玥向里面望去,又压低声音:“我听说。。。。。。总管病了,今日在储秀宫也没见到,可是真的旧病发作了吗。”
初六满不高兴地瞥了她一眼,盯着地面道:“我们小帛爷是副首领,平时才不管储秀宫的这些锁事呢,二阿哥在宫里的时候才会陪着。哪能时时由你瞧着。再说了,小帛爷前些日子。。。。。。遭了祸,又听了你。。。。。。在宫中那些破事,身子大不如前了,如今整日一个人跑去园子,一待就是一天,连我都给遣回来了不许跟着,冰雪连天的,这人还好得了吗?”
他说完,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绣玥。
本来小帛爷苦于数年的疾病折磨,都已经打算狠心给自己一个了断,可偏偏有这个女人绞尽脑汁,通过杜氏的手给他治病,给了小帛爷一丝曙光,现在她又把它全部浇灭。
绣玥不知为何初六看她的目光十分不友善,既然帛尧不在住所,她也没必要在这停留,她看了一眼远处的杜常在,对初六和气道:“既然小帛爷不在,我们也不打扰了,告辞,六公公。”
她对宝燕道:“走吧。”
走远了一些,绣玥低声道:“这附近的园子,你都摸熟了罢。”
宝燕自然点点头。
绣玥转回头,“那咱们先去人最少的那处看看。”
两个人在御花园里四处找寻,深冬时节,参天树木凋零了不少,绣玥本就是冲着最偏僻的地方去的,可是找了两圈,才在一片假山与假山层叠之间,找到了上面坐着的那个形单影只的身影。
日薄西山,寒风刺骨。远远的,帛尧穿着件单衣坐在假山上面,风吹鼓了他的袖口,贯穿了身上单薄的衣裳,他只一动不动望着对面不远处的那棵树,那棵树的叶子皆俱凋零,只余干枯的树干,被肆虐的狂风吹断了一截树枝,残存的枝干摇摇晃晃,再被吹断。
他发白的脸色如同一张纸一样,该已坐了很久很久。静静无言盯着那棵树。
一瞬间,绣玥忽然想起自己六岁寄养在善府的时候,也经常会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抹眼泪,舔伤口,然后心如死灰地盯着那黄昏的日落,痴痴地望着,眼睁睁瞧着那微薄的光线完全被黑夜吞噬。
就如同他此刻等着那棵树,最终枝叶残破凋零。
“小帛爷!”
初六在后面吓得两条腿都哆嗦了,这冰天雪地的,小帛爷的心症都已重到了病危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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