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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和月圆[封推]-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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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时因皇城小儿闹了天花,家学又放了一个多月的假,近来家学堂的先生都忙着给孩子上课,小八、小九中午不回院里用饭,在家学堂里吃了,小憩大半个时辰,又继续听先生授课。
  虞氏与素妍闲聊了一阵,问的、说的都是左肩王府的事。在王府里不能说的事,这会子素妍都倒给母亲听。
  “婆母是个极好的人,府里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虞氏想:这是我女儿能干,把什么事都理上了路,这才交给凌薇打理,万事开头难,便是这道理。
  “只是……我多抱会儿耀东都不让,倒弄得耀东跟她宝贝一样。就说今儿早上,我要带孩子回娘家,她抱着耀东就不放手,还说了一大堆的理由。倒是答应明儿一早就把耀东送来拜见您,也不晓得她会不会照做。”
  虞氏悠悠轻叹:“她比不得我,我有五个儿子,这孙子一大堆,要想抱孙子,这还抱不过来呢。她只得琰王爷一个儿子,又只得耀东一个孙子,可不就宝贝了么?”拉着素妍的手,“她是长辈,你让着她些就是,孩子还是你的,她要操心带,你给他带。待得孩子大了,上学堂,学本事,她总不能再不许。趁她年轻,多生几个,都让老敬妃帮你带着,你自个也轻松,想我年轻那会儿,就有个贤惠婆婆,虽说乡下的事多,可她帮着我带你的几个哥哥,我还真是轻松了许多。”
  虞氏前面三个儿子都是在晋阳老家时生的,到皇城后又生了老五、老六和素妍。
  早前,虞氏心疼素妍没人帮衬,而今凌薇倒是事事用心,可就是在耀东的事上,总给素妍心头添堵。
  母女二人说着体己话,聊皇城大小事,又闲说晋陵大郡主府的事。
  用完午饭,虞氏有夏日午睡的习惯,素妍也回得月阁小憩。
  午后,曾玉梅过来串门,陪虞氏在如意堂说了好一阵话。
  素妍时不时地答上几句。
  聊了大半晌,曾玉梅问:“凌家有心将二小姐许给江诗允,原说要订亲的,如今竟没回话了?王妃可知这是何缘故?”
  韩媒婆在王府里见过凌家姐妹,都长得标致漂亮,而且凌家的家风严谨,姐妹俩也是知书达理,举止得体的,心下就乐意,再则又有凌敬妃这样的姑母,想着也不差,对她来说,人家不计较有一个做媒婆的婆母,她更是乐开了花。
  素妍道:“凌大小姐与德州魏家退了亲,我婆母说,总得有个长幼先后,大小姐没订亲,也不好越了大小姐先订了妹妹的亲事,旁人问起来,有些不好开口。怕得等大小姐的订了,才能订二小姐的。”
  都是姻亲,素妍也不想隐瞒。
  虞氏问:“可有合适的人家了?”
  素妍想了一阵,“有心在罗、陈两家里寻个有才能、品行好的后生。”
  曾玉梅又坐了会儿,见天色晚了,起身告辞。
  虞家近来很忙,几家店铺得照应生意,还有田庄也得张罗着。虞大奶奶有了身子,害喜得厉害;盼儿出了阁;柔儿要呆在屋里绣嫁衣,里里外外都是曾玉梅一个人张罗。
  忙里偷闲,来江家串门,陪虞氏说话。
  她一走,沈氏就道:“是专来打听凌二小姐与江诗允订亲的事呢?”
  曹玉娥坐在一边,一脸好奇地问:“小姑姑,我听人说,凌二爷与琰王爷长得一模一样,你可分得出来?”
  沈氏轻喝一声“胡噪!”

  ☆、902 雷霆之势

  素妍道:“我瞧着不像呢。王爷壮实,肤色稍黑些,眼睛更有神。”她连自己的丈夫都分不出来,可不就闹笑话了。
  大门上,传来门丁的高呼声:“老候爷回府喽!”
  父子几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家门,进了二门就觉得有些不一样,家里多了一份热闹、喧哗,还多了一份喜庆,就连下人们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江舜诚轻声问左右:“今儿府里有喜事?”
  婆子含着笑,答道:“今儿一早,老太太遣人把郡主接回来了,这会子正在如意堂说话呢。”
  父子几人亦有些日子没见着素妍了,素妍一出阁,这府里就冷清了许多,待字闺中时,府是上下众人时不时提到“郡主”,这家里似乎也有了许多的话题。
  几人进了如意堂,远远地就听张双双在那儿讲笑话。
  “有一户乡民,从来没进过城,更没到过皇城。某日,有过路的商人住在家里,说到外面的趣事,这丈夫就决定跟他们一走去县城瞧热闹。夜里,妻子说:‘听说城里好东西多,听人说城里的炊饼最好吃,你给我带一个炊饼回来。’又说,‘我的梳子不好使了,你再给我买把梳子’。生怕这男人记不牢,又说‘你记住了,明早见太阳,就想起我的炊饼,看到夜里弯弯的月亮,就想到给我买的木梳。’叮嘱了一番,次日丈夫就随着商人们进城了。
  一到了城里,这丈夫就把妻子说要的东西给忘了个干干净净,怎么也想不起自个该买什么了,他坐在路边想,只记得妻子说了太阳、月亮的话。
  正在犯愁,就瞧见有卖镜子的商贩,正在大声兜售。他想‘那像太阳的,莫不就是这东西了’于是买了下来。又寻像月亮像的东西,好歹是想起来是梳子。
  回到家里。妻子远远地就迎接上丈夫。
  丈夫拿出镜子,妻子一看,那镜子里是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年轻女人,她立时就秀眉倒竖。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让你进城,就带个狐狸精回来,还对我瞪眼睛’。
  老婆婆听到媳妇骂人,就接过镜子,愁眉道:‘天下哪来这么丑的狐狸精’,也跟着媳妇一起骂,‘你好歹找个年轻的,头发都白了,弄回来吃闲饭’……”
  江舜诚父子站在花厅门口。张双双见长辈们回来,顿时起身相迎。
  虞氏笑着打趣道:“回头传嗣给你买了东西,可别给你婆婆瞧!”
  张双双一脸臊得通红,原就是个笑话,反被虞氏给打趣上了。对江舜诚等人行礼道:“祖父、翁爹。我该去大厨房了。”一溜烟就出了花厅。
  江舜诚道:“妍儿回来了!”笑眼微微,竟有说不出的欢喜,将素妍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遍,似要寻出不同来。
  素妍起身见了礼。
  江舜诚脱了官袍,只着中单衣,洗了把脸。
  江书鸿与江书鹏在一边坐了下来,吃了井里湃过的西瓜。两块下去,顿觉凉爽。
  虞氏道:“你们父子几个去偏厅说话,我让丫头取了冰块,搁在偏厅那边正凉爽着。书房那边太闷,就别去了。天热,仔细染了暑气。”
  江舜诚应了。领着儿女折入偏厅。
  虞氏依旧坐在花厅,闭目养神,脸上挂着浅笑,看着素妍日子过得顺畅,她这个当娘总算是放心了。可想到素妍中毒的事,心里就有些担心,好歹得多几个儿女才好。只盼着降魔观的佐观主能替姚妃解毒,若是姚妃身上的毒能解,素妍身边的毒自然也能解。
  身侧,站着两名打扇的丫头,不紧不慢,轻缓适宜地扇着风儿。
  偏厅很凉爽,中间放了两只铜盆,盆里搁着大半盆冰块,正冒着白气儿。
  江书鹏问:“妹妹这几月在忙什么?去年是百花图,今年又是什么?”
  素妍道:“就画了五幅花鸟图、两幅大字。”
  江书鹏望着江舜诚,看女儿回家,江舜诚的脸上有了一些笑容,在儿子们面前,他更像是个严父,偶尔也有慈祥的一面,在素妍面前,更多的则是欢喜与宠溺。
  江书鸿问:“爹,皇上今儿找你商量什么事,到现在才出来?”
  江舜诚捧着凉茶,一口下去,消了大半,再一口,一杯就没了。
  素妍正要起身蓄茶,江书鹏却先一步蓄上了。
  江舜诚道:“君心难测,皇上今儿与为父说,平叛之事上得用釜底抽薪之计,瞧他的样子,是胸有成竹。”他用眼瞧着素妍,一如他预料的那样,素妍神色淡淡。
  她真是猜中了!
  江书鸿问:“妹妹以为呢?”
  在他们父兄眼里,很少拿素妍当小孩子看,尤其在说这些大事时,素妍更与他们一样。
  素妍道:“江湖门派中,有不少投到宇文琮名下,就是朝堂内也有不少上明里向着皇上,背里投靠了宇文琮,这皇城瞧起来平静如常,实则暗潮汹涌。皇上所说的釜底抽薪之计,要仿几年前爹对晋地的平叛之计。”
  一言落,江舜诚面色俱变,“这……”可与上回不同,上回宇文理还没来得及起兵造反,这回宇文琮已经反了。
  “皇上不动声色,实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么久了,只怕朝堂上哪些人投靠了宇文琮,他已经了然于心,就是江湖各派,哪些效命宇文琮他亦心中有数。”
  几年前,宇文理的案子就牵连了不少人。
  而今,又有个宇文琮造反。
  江舜诚微微颔首,“妍儿这么一说,为父明了。”
  有了这些人的名单,江湖各派倒也好应付,新皇手里握有兵权,遣出御林军、禁军剿灭,不需所有门派都剿,拿出几家有声威的,杀鸡儆猴便能起到威慑之效。
  对于私通叛贼的朝臣,恐怕这回更不会心慈手软。
  宇文理的妻小为何会被乱箭射杀天牢。江舜诚觉得,这都是新皇寻了名目的所为,皇家子孙不能如百姓那般的斩杀,也只有这样莫名的死去。才能减少百姓们的非议,况且是他们意图逃狱、劫狱,更被官员们说成了‘天牢暴动’,既是暴动,朝廷就能镇压。
  江舜诚对江书鸿道:“告诉传嗣兄弟三人,事事谨慎小心,近来少与应酬,无事就呆在家里修身养性,多读些书。”
  江书鸿应下。
  江舜诚猜不透新皇的用意,素妍却能说出个来龙去脉。
  *
  江家父子议论朝政时。新皇正负手站立于皇宫最高处:摘星台上,俯瞰着整座皇城,仿佛手握天下。
  釜底抽薪……
  他心下暗自沉吟,普天之下,他以为再无人能猜透自己的用意。竟是她能知晓。
  她太聪明了!
  也至于,他就算瞒过天下人的眼睛,却唯独不能瞒过她的眼睛。
  大总管看到如此不安的新皇,抱拳道:“明儿可要皇后请安西郡主入宫?”
  新皇抬手,止住了大总管,他挺胸道了句:“用不了多久,安西就能瞧见朕是如何不扰百姓生活平息了这次叛乱!天黑之后。密令各路暗卫来见!朕有事吩咐!”
  大总管应声。
  *
  夜,漫长。
  夏天的夜,炎热难耐,素妍摇着锦扇,在得月阁里来回踱步,宇文琰离开已经有几日了。明儿一早她也得回王府。
  回娘家一住就是五日,不能再久住了。
  再住下去,耀东就该把她给忘了。
  就如他忘掉她,不再依赖她,只用了两三日的时间。
  隐约之间。听到一阵步潮翻滚之音,府里的狗吠之声不绝于耳,她走到窗前,张望着夜色里静寂的府邸,府门外有火把掠过,人影憧憧。
  “白燕!”
  白燕正闷热着,躺在值夜的小榻上睡不着,翻身起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白燕道:“王妃,奴婢去打听一下。”
  她静心聆听,似从对面传来的,还有女人孩子的尖叫哭泣声。
  等不回白燕,她摇着扇子下了楼。
  白茱也出来了,借着月光,紧跟在身后。
  后花园里,江舜诚与江书鹏正相对奕棋。
  素妍止住脚步,折身进入凉亭,“爹、大哥!”
  江书鸿笑道:“妹妹最是个淡然的,今儿坐不住了?”
  江舜诚落定棋子,便是泰山崩于前也不惊的淡定,“当真是雷霆之势啊!几日前连连捣毁了流星阁的两处分堂;名剑门、神兵山庄一夜灭门!”
  素妍暗抑错愕,难道说这些都是与宇文琮勾结的江湖门派。她目光定格在棋盘上,“这么说,今晚动的不仅是胡家,还有其他人?”
  江舜诚道:“胡四姐儿是宇文琮的承仪,又育有庶子,两家是姻亲,胡家能脱得了干系?皇上既然下令捉拿胡家,自是手里握有证据!”
  江书鸿面含浅笑,“为了今夜一动,皇上可从沧州秘密调回八万禁军,由十二卫心腹侍卫各领人马,捉拿叛党。”
  而这些,素妍没有听说过。
  雷霆之倾的气势,只怕明日,整个皇城亦会人心惶惶。
  这些朝臣里,第一次做了宇文理的党羽,新皇也许不会计较,只让他们上呈请罪书。这一次,再做宇文琮的党羽,他还能容忍么?
  素妍问:“爹以为,胡家会获罪么?要是皇上治罪,会至满门抄斩?”
  江书鸿道:“这要看皇上是否会仁慈?”
  有她前世的记忆里,宇文轩直至失了江山天下,对宇文理、宇文琮的妻小也只是软禁两府,没有杀他们。这也许是后来宇文理登基为帝对外宣布宇文轩丧命火海,不予通缉的理由。
  但这一世,宇文轩杀了宇文理妻小,唯剩宇文轲一家苟延残喘。
  如今的新皇,更像一个雷厉风行的帝王,说一不二,小心布局。

  ☆、903 风云变

  翌日天明,整座皇城笼罩在一层阴霭之中。
  文忠候府附近一带,死一般的沉寂,昨儿那一宿闹腾,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文忠候府各处门口,却出现几个门神般面无表情的侍卫,佩着刀剑,静立两侧,大门六人,偏门亦有四人,还有一列六人一组的,正围着文忠候府高墙四下巡逻。
  素妍乘轿与来时一样,云淡风轻地回王府。
  临离开时,虞氏拉着她的手:“你这孩子,王府闷了回家来坐坐。家里热闹,想吃什么与娘说一声,为娘令人给你送去。还有啊,你身子弱,可得照顾好自个儿……”
  她又不是小孩子,可虞氏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一大堆,又让小厮婆子们搬了十几坛上好的果子酒、百花酒。
  近了王府,素妍立时就发现,府里增加了人手,许多侍卫还是生面孔。
  府门外,跪着几个瞧着面熟的丫头婆子与男仆。
  “门丁大哥,求求你了,快去与老王爷通禀一声,我家郡主被御林军抓进天牢了!”
  “奴才是叶家大房的管家,叶家罪不至死,还请老王爷帮扶一把,就算是瞧在我家大姑太太服侍老王爷二十多年的情分上……”
  几个人七嘴八舌,有的磕头,有的央求。
  侍卫佩着刀剑,冷眼瞪着众人:“我等奉刑部之令,严厉把守王府,也防万一。”
  下人们不停央求,门上的管事婆子道:“你们回去吧,昨儿我家老王爷中了暑气,还病着呢,发了话下来,近日谁也不见。”
  素妍的轿子在大门前停下,白燕拿快奔几步,欠身道:“几位侍卫大哥,我家王妃回娘家归来。还请放行!”
  管事婆子出了大门,打起轿帘,素妍摇着锦扇移步,腰间挂着一串玉玲珑腰带。内里是绯色的亵衣、亵裤,外面只罩了一件冰蚕雪丝夏裙,挽着松松的发髻,戴着珠钗、珠花,竟道不出的清丽出俗,行止如风,衣袂飘风,随着她的出现,众人鼻息尖掠过一丝清凉的馨香,沁人心脾。
  侍卫们不敢多看。齐齐垂下眼帘,唤声“左肩王妃”。
  相求的丫头婆子齐齐奔涌过来,七嘴八舌地道:“求王妃救救我家郡主……”“王妃救救叶家吧!”“王妃,我家二郡主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素妍只觉脑袋吵得晕。“一个一个的说。”
  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份严冷。
  青霞郡主的丫头道:“我先说!”跪于膝前,“昨儿三更,突然就有御林军包围了威远候府,二话不说就冲了进来,我家候爷、世子与二公子都是判党,将所有人都赶入前院。所有主子被打入天牢,只留了下人在前院里。”
  威远候府所有人都被抓了!
  素妍眨着眼睛,她虽猜到了,看来新皇是一早就打听清楚了,哪些人与判党勾结,哪些人是对自己忠心耿耿。对于忠心的,派人保护,对于背里叛逆的,一律打入诏狱。
  另一个婆子禀道:“老奴是紫霞郡主府的,昨儿三更二刻。刑部官员带人把郡主、郡马及小姐、公子们全都带走了。今儿一早,老奴费了好大的工夫打听,才知威远候府也出事了。”
  又有叶家管事道:“请王妃救救我家老爷、太太,我家老爷被人诬告,关押于大理寺大牢。”
  素妍可不是菩萨,更不想管这些不相干的事,再则叶家做孽的事,她早有耳闻,大理寺捉人,向来讲究真凭实据,“既是大理寺抓的,他们总有个名目,我虽是王妃,也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无理要人。你且回去吧,等大理寺审理了案子,总会给个说法。”
  任人都听出来,她不想管。
  素妍吐了口气,“你们要求,不是该去找叶六爷么?”
  叶管家愕然望着素妍。
  叶六爷……
  虽然皇上赐姓税,但这姓氏随时都可以夺去,亦能随时将税长庚还原成叶沛。
  一侧,还有一个妇人,素妍瞧着眼生。这妇人一袭素灰袍,倒更像是哪个庵堂里的居士。
  妇人走向前来,行了佛礼,“妇人是无色庵待发修行的卢氏,奉人之命,特来给王妃送一封信。”
  素妍伸手接过,看了信封上的写,一眼辩出,这是孟氏的笔迹,“你随我入府。”
  身后,传来丫头婆子的急呼:“王妃救救我家郡主!”
  她冷冷回眸,目光如剑,没有得意,只是犀厉:“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猛一调头,抬步进了大门。
  白茱正与江家的轿夫、小厮们说话,打赏了他们一些茶钱,令他们回去。
  婆子高声道:“王妃,我家郡主也是王爷的姐姐!血脉至亲,不可不顾!”
  “且先问问你家郡主,可曾真心拿我家王爷当兄弟?”
  她不说多话,只领了那居士翩然而去。
  回到琴瑟堂,素妍拆了书信,看了一遍。
  居士静立在侧,“孟氏原说王妃许是不愿帮忙的,可好歹还请回一封信。”
  素妍握着书信,看着里面的字字句句,这是孟氏要她出手救宇文轲一家的信,宇文轲乃孟氏堂姐孟桑青之子。
  孟氏当年为了这位堂姐,牺牲自己,成全孟桑青。
  孟氏这一生,亏欠自己,有负于江书鹏几年的情深,对不住江传堂,却唯独对得住宇文理、对得住孟桑青母子。
  明知宇文轲身犯重罪,却要她出手相助。
  素妍一面看信,一面又暗中观察这妇人,只觉她神色有异,似在期盼什么,又有惊慌,她微眯双眼,当真是奇了。“信就不必回了,我派名得力的侍卫去庵堂回话。”
  孟氏若真要救,早在两年前就求上门了,不会是在混乱的当口。
  素妍越想越觉不对!
  “这大热的天,不必劳驾侍卫来回奔波!”
  “如此也好!待我写了信。再与居士细说,还劳你转告孟氏。”
  素妍唤了青嬷嬷与紫鹊进来,“小心招呼客人,我去小书房写封信。”
  她进了小书房。白燕在一边砚墨,素妍在一边写了几个字,取了信封,对白燕道:“照着这几个字,抄到信封上。”
  白燕不解,“王妃……奴婢的字也太差了。那就多练习两遍,直到能入目了再写,这是楷体,只要写得工整就好,除非是深谙书法之人。很难分辩出优劣。”
  白燕不敢多说,拿了笔,在一边的纸反复练习了几遍,素妍扯了张白纸叠好,看了白燕还工整满意的字。将信纸放了。
  白燕越发迷茫,素妍居然将白纸装了进去。
  “白燕,你马上去外院找童英和韦雄,告诉他们,这个居士形迹可疑,让他去找大门外的侍卫,一定要小心监视此人的动向。不许把人跟丢了!”
  白燕应声,出了小书房,去寻童英。
  二人觉这事态重大,韦雄去大门寻宫里来的侍卫,童英继续留在外院,却在暗处观察着那居士。
  素妍将信递给青嬷嬷。“给居士吧!”她吐了口气,“此事,事关重大,我亦不敢保证能否救出人来,但我愿意一试。孟氏近来可好?”
  居士垂首答道:“还好。”
  素妍很想再多问几句。却又怕惊了她,“来人,送居士离开!”
  紫鹊说了句“请”,领着她出了琴瑟堂。
  居士出了府门,立有韦雄领着侍卫暗中跟上,就如素妍猜想的那样,她并没有出城,而是在城南一带兜绕了一圈,竟入了皇祠街。
  *
  养性殿。
  新皇伏案阅奏章,听罢石福的禀报:“宇文琮之子宇文轾进皇城了?”
  石福忙道:“正是!今儿一早,有个居士打扮的妇人去见左肩王妃,以孟氏之名,求王妃救出钦犯宇文轲,被王妃瞧出了端倪,令人禀报了宫里侍卫,一路跟踪,竟然发现那假居士进了皇祠街南十七号,暗卫们发现,她要见的人正是宇文轾!”
  素妍竟发现了异样!
  看来宇文琮急着要救出宇文轲。
  他雷霆之间,铲除了襄助宇文琮的几大门派,就连流星阁也捣毁了两处分舵。
  他若仁慈,便会给自己埋下杀机,“继续盯着,活的不行,给朕就地射杀!”千古帝王,名留青史者,哪个不是手染鲜血。“淮阳王当真可恶!竟与宇文琮狼狈为奸!”
  石福抱拳道:“皇上放心,估摸最迟今晚,我们的人就能抵达淮阳王府,淮阳王的家眷妻小一个都跑不掉。”
  “不!”新皇一口更正,“宇文辕父子而今还在洛阳龙虎山庄!他们以为藏在洛阳,朕就奈何不得,待朕抓捕了朝堂乱臣,再来收拾这些江湖中人。一个个的全是乱臣贼子!妄想染指朕的江山,当朕是昏厥无能之辈?”
  石福静立,看着一脸杀气的新皇,敛住呼吸。
  素妍,被江舜诚称为江家的福星,同样也是他的福星,她一个发现,竟钓出宇文琮长子宇文轾来。
  石福领命退下,领人严加看管皇祠街,现在,朝中判党已尽数捉拿下狱,剩下的就只皇祠街的人还没动手了。
  新皇想抓宇文辕父子,可他的家眷远在淮阳,人在洛阳。
  原是一早就要抓的,但他只派人看住了他的家眷。
  夜里,宇文轾小心离开皇祠街,刚出来不久,就心觉异样,一阵不安,急忙往前面奔去,走得越远,越能看到周遭诡异的黑影。
  不知走了多少条街,他一抬头,看到了“珊瑚县主府”几个大字,轻唤“崔珊表妹”,纵身一闪,翻墙进入府邸。
  阁楼里,崔珊端坐琴台前,反反复复弹着同一首曲子。
  寂寞如无边的黑夜,包裹在周围,崔家遭逢巨变,她变了,崔瑶变了,她的母亲也变了……所有人都在变。
  宇文轾张望四下,好歹是表兄妹,崔珊总不至害他性命。如此一想,他纵身进了阁楼,崔珊似听到脚步声,大喝:“谁?”猛然回头,却见帷幕之中立着一个蓝灰锦袍少年,瞧着眉眼,令她忆起了宇文琮,他的七舅宇文琮,居然不顾兄妹之情,拿她崔家为饵,害她祖父、父亲的性命。

  ☆、904 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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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崔家一门,就剩她们几位堂姐妹艰难度日,连个男丁都不曾有。
  崔珊勾唇一笑,“哟,这不是轾表弟么?怎的跑到我闺阁来了?你这个时候,不该是在洛阳的么?”
  宇文轾抑下惊色,“表姐救我!我……被宫中侍卫追捕。”
  崔珊用目光搜索四下,“这外头黑黢黢的一片,哪有什么人追你。”故作单纯,对着外面道:“金钗!”
  金钗应声打起帘子,见屋里只得崔珊一人,而她明明听到了说话声。
  崔珊笑盈盈地道:“来了位客人,去另取一壶凉茶来,可是位贵客,我们得好生款待!”最后几字时加重了语调,眸眼里掠过杀气。
  宇文琮,你害我崔家满门,我虽是云河之女,可更是崔家的孙女。
  担心金钗不解,抬手掠着额上的头发,借此挡住宇文轾躲在暗处的视角,不动声色地冲金钗使了个眼色。
  金钗会意,点了一下头,“奴婢这就去。”
  不多会儿,送来了凉茶。
  崔珊倒了两杯,自己一杯,一杯留给宇文轾:“你也口渴了,喝一杯吧!”
  宇文轾一脸疑惑,临离开洛阳时,母亲千叮万嘱,他得处处小心,捧着凉茶杯,却没有喝。
  崔珊冷笑一声:“怕我害你?”自己端了另一杯,一口饮下了三分,拿了帕子擦拭着嘴,“瞧,没毒!”扭过头去,再不看他,继续练习起琴曲来。
  素妍是闻名皇城的才女,不。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女。
  她是素妍的朋友,她只想更靠近素妍些。
  至少有朝一日,宇文琰不会再反对她和素妍交往。
  宇文轾连饮两杯,正要喝第三杯。只觉人影叠叠,头脑发昏,“你……你……”她明明也有喝的,为什么她会没事?话没说完,已经倒于地上。
  崔珊走向前,踹了一脚,挥着帕子,那上面竟已湿了大半,她根本就没吞下去,而是吐到帕子上了。
  金钗与翠嬷嬷听到声响。上了阁楼,看着地上的男人,“县主!”
  崔珊道:“马上报官!”她起身走到内室,拿了一个小瓷瓶。
  金钗惊呼一声“县主”,“这是要做什么?”
  她的祖父、祖母。她的父亲、叔父……那么多人都死了!而她却无能为力。“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宇文琮害我崔家满门,我杀他一个儿子又有何妨!他们就没一个好的,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视我崔家为棋子!”她蹲下身子,打开瓷瓶,可这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宇文轾。
  他们曾是表姐弟!要她亲手毒杀了宇文轾。她下不了手。
  宇文琮拿崔家当棋子,但她不能像宇文琮那样无情。
  云河大长公主的改变,一半是因为崔家的变故,还有一半则是贵太嫔、静王、宇文琮等人接二连三的出现意外。她已经害怕了太久,索性放纵自己,快活每一天。
  正在犹豫。却见三小姐崔璃已挑帘进来:“大姐!”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昏迷的男人,“他是宇文琮的儿子?”
  崔珊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她。
  崔璃狠声道:“你可不要怪我!我们崔家那么多条人命可是被你父亲害死的!你该死!你该死!”启开瓶塞,捏住宇文轾的下巴,将毒液灌入他的口里,灌完之后。她仰头望着崔珊,“大姐,这是什么毒?”
  现在才问,是否已经晚了?
  无论她下不下得手,毒,是崔左相的孙女亲手喂下,宇文轾必死无疑。
  “鹤顶红!”
  三字掷地,无尽的挣扎。
  她想报仇,可她到底下不了手,甚至连崔璃都不如。
  翠嬷嬷刚打开大门,就看到外面的侍卫,唤了人来,带了昏迷的宇文轾离去,刚下阁楼,宇文轾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刺醒,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火把与十几名御林军侍卫,他幡然醒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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