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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_佛佛-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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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不管勾戈说什么,再也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一径回了行在,拉着猛子吃酒到天亮。
据说,勾戈公主于行在外徘徊到天亮,天亮后她来到兄长苏摩的一卜居,倒下便睡,睡到天黑方起来,面对十九哥的问话不知回答,却盯着善宝看,仿佛要把善宝看穿似的,她心里其实在想,善宝是美,自己也不差,更何况自己还是公主,而善宝只不过是个郎中的女儿,到底善宝身上有什么是自己欠缺的,使得皇上不接受自己。
好奇,她就留在了一卜居,倒要看看善宝是何方神圣,使得皇上念念不忘。
按着规矩,勾戈管善宝叫嫂嫂,善宝甭提多别扭,讪讪笑着:“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勾戈也不客气,胡族儿女向来都是豪爽的。
只是,勾戈的到来,给善宝添了麻烦,且是要命的麻烦,因为勾戈某天突然问善宝:“昨晚我睡不着在院子里散步,发现出来如厕的十九哥穿戴非常整齐,像是根本没有睡觉的样子,可是他接连打着哈欠,非常困倦,我就奇怪,你与十九哥就寝不换寝衣吗?”
问题来了,还如此棘手。
善宝揉了揉鼻子,无病呻吟的小动作,是为了拖延时间,给自己思考的创造机会,搜肠刮肚,终于想出这么个由头:“乍暖还寒,他是穿戴好了才出去的。”
勾戈似信非信,十九哥穿戴的太过齐整,怕冷披一件大氅或是斗篷即可以了,作何像白日里一样。
善宝偷着溜勾戈一眼,心里七上八下,好歹把勾戈打发走了,马上来找苏摩商量对策。
苏摩单手支颐,认真想了想:“有了,今晚我们睡觉索性脱了衣裳睡。”
善宝手一抬,作势想打。
苏摩立即道:“总归你睡床我睡地上,怕甚。”
善宝横眉立目:“那也不行,瓜田李下,已经难以避嫌,脱了衣裳,更是非礼。”
苏摩无奈耸耸肩。
是夜,两个人继续按合约履行就寝,善宝睡炕,苏摩打地铺,两个人穿戴非常整齐,就像随时要外出似的,然后面对这种尴尬局面,两个人商量该怎么解决。
夜至三更,没商量出对策,善宝昏昏睡了过去。
苏摩也感觉眼皮打架,突然听屋顶有动静,接着瓦片掀开,他瞪眼去看,就看见一双铮亮的大眼。
第四百二十九章 骗,或是……蒙汗药
有人偷窥。
苏摩掀开被子一跃而起,至门口回头看看睡熟的善宝,怕惊动她,遂小心的启开房门,到了院子里便四处找。
“是我。”
苏摩猛然回头,发现妹妹勾戈正歪靠在银杏树上看着他。
“三更半夜,你为何不好好睡觉。”
苏摩嗔怪一句,然后手一挥,指了指游廊尽头的那间小偏厅,勾戈会意,随着苏摩上了游廊来到偏厅,里面乌漆墨黑的,苏摩接着外面游廊上的灯光寻找火折子,勾戈知道他是想掌灯,阻止道:“就这样说几句罢,灯火通明的,别给善宝看见。”
苏摩笑了笑:“兄妹二人说话都需要偷偷摸摸的。”
勾戈立即道:“你娶善宝难道不是偷偷摸摸。”
苏摩一怔,随即沉默。
处于黑暗中久了,也就依稀视物,兄妹两个在条案两厢落座,勾戈问:“你不是娶了善宝么,为何两个人像朋友似的,睡觉都不在一个炕上?”
苏摩一只手抓着条案的边缘处,抓的很紧,他与善宝的假成亲是蒙着父汗莫离的,不想给妹妹发现端倪,若让父汗知道,必然会责怪他,而那些兄弟们也会嘲笑他,可是事情已经败露,只好叹气道:“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父汗。”
勾戈离开椅子来到苏摩面前,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摩无奈唯有说了实话。
听闻真相,勾戈气道:“十九哥你好傻,你怎么能听那善宝的唆使呢,假如太上皇同皇上闹起来,咱们可以坐收渔利,这也是父汗的心意,就怕他们不闹,而你,可是世子,是要继承父汗汗位的,胳膊肘往外拐,帮别人。”
这个妹妹,一直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当年游走江湖,死在她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在胡族各部落间的争斗中,她带兵突袭另个部落,不单单将那部落头领大卸八块,还杀光了那个部落的男人,将那个部落的钱财米粮和女人都抢了回来,当然那些女人后来成为莫离一家的奴婢,而勾戈也为此名声大噪,其他部落但凡听说她要攻打,很多都主动缴械投降,不战而败。
也因此,莫离可汗极度宠爱这个女儿,更助长了勾戈的跋扈和狠辣,所以今晚勾戈说出以上那番话,也就不奇怪,她若非是个女儿,差不多她才是继承汗位的人选。
苏摩给妹妹训斥埋怨,有些羞臊,想起妹妹这次来在中原一定是为了皇上,于是他就反唇相讥:“你不也是对皇上一往情深。”
勾戈并不狡辩,直言:“我是对皇上一往情深,我们两个是有所不同的,我若能嫁给皇上,中原,咱们便得到一半了,慢慢的里应外合,早晚中原唾手可得,这也是父汗的意愿。”
苏摩汗颜,自己谋略不输妹妹,胆气也不差,差就差在自己对善宝动了真情,忽而想起一事,问:“若皇上同太上皇闹起来,一旦皇上惨败,他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又嫁他作何。”
勾戈像是早就筹谋好的,哼的一声笑:“不怕,若皇上一无所有,刚好把他接到胡族去,有了他这个女婿,父汗可是如虎添翼,中原得来更加不费功夫。”
苏摩惊骇:“小妹,里里外外,你谋划得如此天衣无缝。”
勾戈回去椅子上坐了,洋洋得意道:“父汗说我最像他了。”
说完又凑到苏摩身边,且把声音压低:“你我是一母所生,我这个妹妹必须替你谋划,十九哥既然明媒正娶了善宝,何必听她的,索性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她还不乖乖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此话若是换了中原女子,必然是无法开口的,纵使胡族人不计小节,勾戈的那句生米煮成熟饭还是让苏摩面色有些不自然,他摇头:“我不能强迫善宝,她那样的人,若被我欺负,说不定就敢自戕而亡,再说,这样得来的女人,此话纵然她人是我的,心也不是我的。”
勾戈摆摆手:“十九哥误会我的话了,我非是让你强迫她同床而眠,而是把她带回胡族,到了那里,远离皇上,感情也就淡了,另者,此时草原草长莺飞,十九哥陪着她策马草原,碧水青天,繁花如画,她不喜欢才怪,还有对着篝火吃马奶酒,跳着热闹的舞蹈,善宝性子可不是一般中原女子,她一定喜欢得不得了,那个时候她差不多对十九哥你主动投怀送抱了。”
苏摩凝眉听着,这倒是个好主意,但他仍旧担心:“我该怎么把善宝带回去呢?她一准不肯。”
勾戈双手攥成拳头,狠狠道:“骗,或是……蒙汗药。”
苏摩错愕的看着妹妹:“这个不妥,用那些卑劣的手段,善宝会恨我的。”
勾戈狡黠一笑:“错,你又没侵犯她,这已经是你对她最大的仁慈。”
苏摩仍旧犹豫。
勾戈觉得兄长忒过优柔寡断,转身往外走,边道:“你若不敢,那就等着善宝重回皇上的怀抱罢。”
勾戈走后,苏摩一个人在偏厅枯坐,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天微明,他蹑手蹑脚的回了房内,见善宝仍旧酣睡,炕前小几上的灯火映着她脸庞,这样的美人若真回到皇上身边,苏摩委实不舍。
天亮,辗转反侧的苏摩枕着双臂睡着,善宝却醒来,穿戴整齐出了房,喊木香伺候她洗漱,却见木香从耳房匆匆跑来,至她身边急切道:“小姐,二小姐捎了口信,说她与指挥使陪着皇上和小皇子,回京了。”
善宝僵住,半晌都不知该如何反应,等木香重复一遍道:“小姐,小皇子回京了。”
她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到街上,见一队羽林军行了过来,马蹄哒哒,带起的尘扬在烟初升太阳的光线里,雾蒙蒙一片。
有人在高声呼喝:“皇上銮驾,闲杂人等回避!”
善宝随着围观的百姓给推搡到街边,她伸长脖子看,见倚仗威风凛凛的过来,然后是十六匹马驾驭的龙辇,然后是与龙辇仿佛的另外一辆朱轮华盖八宝翠缨车,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是儿子,想喊不能喊,想冲过去又冲不过去,只好眼睁睁看着那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第四百三十章 我又不会功夫,你怎么叫我女侠
似是晌午了,暖暖的气息透过窗户纸扑了进来,闻不到花香,但这样融融春日总能感受到桃李的芬芳。
善宝仍旧独坐在炕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不动一动。
当当当!
她懒懒道:“门又没拴上。”
吱呀一声,是木香端着重新做好的饭菜进来,望了望她面前桌子上未动一点的饭菜,木香叹口气:“人是铁饭是钢,总得吃几口。”
说着将新做的饭菜替换下冷了的饭菜,再劝:“小姐这样会弄出病来的。”
善宝仍旧木然不动,随口问:“十九王呢?”
她很是奇怪,一上午苏摩竟然没来叨扰自己,换了往日,苏摩或是来找她吃茶或是来找她闲聊,有事没事也还是有很多借口接近她,今个倒是清静了半天。
木香拿起筷子塞在她手里道:“十九王一早就回家了,临走让奴婢转告小姐,似乎是莫离可汗染病,家里来了信函让十九王回去,只是奴婢见小姐心情不好,是以一直没来相告。”
善宝淡淡的“哦”了声,对苏摩的离开,只觉轻松了许多,又问:“勾戈公主呢?”
木香又把饭碗塞到她手里道:“同十九王一起走的。”
都走了,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走了,善宝感觉这天地间只剩下她自己似的,突然留恋曾经的喧嚣,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哪怕吵架也好。
当然,这假设说的是祖公略。
这清静让她害怕,她很想找个人聊聊,找表姐最好,于是下了炕,吩咐木香出去找人给她备了马车,一路颠簸就回了娘家。
不巧,李青昭已经追萧乙去了,从雷公镇到蜀中可是不近的路程,特别对于女眷,坐着车吱吱嘎嘎的走,一天走不了多少路,然后投宿打尖,很是费时,年前李青昭随着萧乙走至半路,病了场,耽误半个月,又发生了失窃的事,萧乙查案寻贼又耽误了十几天,听闻勾戈公主带着幽燕二州来嫁祖公略,李青昭又往回返,来来往往都无法计算时日了,所以在善宝同苏摩成亲之后,李青昭赶紧去追萧乙怕耽误他走马上任。
表姐不在,善宝就陪着父母说了会子话,善喜见她神情恍惚,晓得她是因为小皇子回京的事,想安慰又怕应了那句“哪壶不开提哪壶”,唯有缄默。
嫁出的女儿,无大事是不能在父母家留宿的,所以傍晚吃了饭后,善宝就离开娘家回一卜居。
行至街上突然心血来潮,喊木香:“走,吃一壶酒再回家。”
木香道:“小姐不是同老爷夫人吃过晚饭了么。”
善宝已经拔腿往酒肆走,边道:“吃饭是吃饭,吃酒是吃酒,根本是两回事,难不成别人问你吃饭了么,你回答人家我吃过酒了。”
木香琢磨下,是这么回事,可是,她又问:“小姐一个人往酒肆吃酒,很没趣的。”
善宝觑眼她:“你不是人么?”
木香:“啊!”
两个人进了酒肆,跑堂的伙计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没等善宝点菜,他已经替善宝介绍了足有十几道本店的招牌菜,当然,也是本钱小利润大的菜,这是行家都知道的规矩。
逢着善宝心情不好,女人心情不好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挥霍,她对伙计道:“把你们店的招牌菜都给我上来。”
伙计眉开眼笑:“好咧,您稍后。”
一壁往厨房走一壁偷着笑善宝:“傻瓜。”
菜一样样的端来,挤挤擦擦的满满一桌子,多到善宝的酒杯都没地方放,无奈只能撤下一道菜。
伙计点头哈腰:“女侠,您的菜齐了。”
善宝感觉这个称呼很是新鲜,问伙计:“我又不会功夫,你怎么叫我女侠。”
女侠,她只在手抄本的江湖故事里看过,而江湖故事,她许久不看了,忽然发现,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时光碾碎了她的少年情怀,带走了她的少女时代。
那伙计笑太多,年纪轻轻堆了满脸褶子,阿谀道:“这样豪爽的不是女侠是谁呢,咱们这个店可是来过不少女侠,比如胡族的那个勾戈公主。”
提及勾戈,善宝来了兴致,她不是带着幽燕二州来嫁祖公略么,如今祖公略已经回了京城,不知她真的是同苏摩回去看莫离可汗了,还是追祖公略去了京城,不过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的是,祖公略没有答应娶她,否则她又怎会赖在一卜居勾留了很多日子,善宝想从伙计口中得知勾戈的确切行踪,于是开始旁敲侧击:“那个胡族公主,她来你们这店里吃过饭?你又如何知道她是胡族公主的?”
善宝知道勾戈一般都是中原人的打扮,若不是她傻乎乎的自我介绍,伙计根本看不出来,胡族人的样貌同中原人没多大区别。
伙计一副老江湖的样子:“当然来过,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勾戈公主点了好多菜,但她不是一个人吃的,而是同个二十几岁的公子,我之所以知道她是胡族公主,因她席间同那公子叽里呱啦的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而那公子腰带上插着个牛角弯刀,牛角弯刀只胡族人才用。”
善宝已经肯定那个公子就是苏摩,不懂的是,苏摩说莫离可汗染病,兄妹急匆匆的不告而别,却为何还有心情在馆子里吃酒?
她心里有些不安,再问伙计:“他们是何时来你这里吃的饭?”
念及善宝点了不少菜花了不少银子,伙计耐心答:“晌午。”
晌午!
善宝暗暗吃惊,同木香对上目光,很显然,木香也在怀疑什么。
善宝眼睛盯着木香提起酒壶给她倒酒,心思却飘的好远,猜测这之间有蹊跷,若真是莫离可汗染病,苏摩与勾戈该忙着往回赶才是,为何还有心情在这里吃酒,更奇怪的,他们是早上离开的别苑,匆忙到没有时间同她告别,还是让木香代为转告的。
善宝本就不擅饮酒,心事重重的吃了一杯,也就微醺,绞尽脑汁琢磨不透苏摩同勾戈在干什么,索性不去想,总之祖公略同小皇子已经回京,苏摩同勾戈想有所动作也来不及。
突然心里一惊,不对,苏摩同勾戈该不会想半路截杀祖公略?
第四百三十一章 贫尼法号了尘,就是了结了世间一切尘缘之意
此念一出,善宝惊出一身冷汗。
“木香,结账!”
她匆匆说了这一句,起身往酒肆的门口走去。
“小姐,你去哪里?”
木香丢了块银子在桌子上便去追善宝。
善宝并不回答,上了候在酒肆门口的自家马车,没等坐稳就喊车夫打马前行。
车夫以为回一卜居,走了几步善宝又喊他:“错了错了,哪条路通往京城,赶紧走。”
木香大抵明白了她要作何,劝道:“皇上同小皇子是早晨启程的,现下已经是快天黑,你追不上的。”
善宝不理她,仍旧催促车夫:“走啊。”
车夫有点懵:“王妃,您要去京城?”
善宝摇头:“不是去京城,是去通往京城那条路。”
车夫还是不明白:“眼瞅着天黑,荒郊野外的,别有山贼,您去那里顽,可不太好。”
善宝嫌他啰嗦,索性让他将马车卸了,然后拉过驾辕的马,她踩着车辕翻身上了马,想着祖公略早上走的时候是往哪个方向,然后双腿一夹马腹,那马飕的冲了出去,苦于没有马鞍,她几次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最后死死抓住马鬃,一口气跑出雷公镇。
这个时辰官道上少有行人,左摇右晃的跑了很久,没见到祖公略的銮驾,也没看见苏摩同勾戈,后来她从马上终于摔了下来。
摸摸腿,疼,但没折断,脚却崴了,费力的站了起来,走路都不能,更别说上马继续追赶了。
夜如黑布口袋将她罩住,四周黑黢黢的看不清什么,咬牙走了几步,实在是疼的锥心,望着周遭的一片黑茫茫,想着苏摩与勾戈究竟是否去截杀祖公略了,即便是,他们走了这么久,自己怎么能追上呢。
颓然的坐在地上,自问:“怎么办?”
好歹也得回家,可是那马都不知跑哪去了,而自己一动不能动,心突然就慌了,这是野外,遇到个劫道的贼匪可就不妙,那贼匪劫财也还好,一旦劫色呢,若是劫财又劫色,更加不好,其一自己没银子,其二自己有伤怕无力打穴。
又一想,即使遇不到劫道的贼匪,来个猛兽也不好,若是个吃素的猛兽也还罢了,一旦是个吃荤的呢,并且,不吃荤的猛兽怎么能叫猛兽呢。
她胡思乱想一番,发觉没用,最切实可行的是赶紧想办法回家,或者,找个地方投宿,可是自己无法行走,怎么找人家投宿。
等了半天,还以为能等来木香,谁知木香没等来,等来一个黑乎乎的家伙,靠近了靠近了,她缩着脑袋佝偻着身子,想躲起来却动不了,索性趴在地上。
后来,那黑乎乎的家伙踩到她,就听——
“啊?”
“啊!”
第一声惊呼,是对方的。
第二声惊呼,是善宝的。
“谁?”
“谁!”
第一句问,是对方的。
第二句问,是善宝的。
最后确定对方是女子,她就都不害怕了,对方摸出火折子点燃,巴掌大的光线里,两个人认出了彼此。
“是你?”
“是你!”
第一句惊诧,是对方的。
第二句惊诧,是善宝的。
对方惊诧怎么在荒郊野外的夜里遇到了她。
她惊诧的是祖家的乔姨娘怎么穿个海青,且出现在荒郊野外的夜里。
“你这是怎么了?”
乔姨娘放下手中的包袱,然后蹲着问善宝。
善宝不答反问:“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穿个海青。”
海青,出家人的装束。
乔姨娘淡然一笑,双手合十道:“贫尼,法号了尘。”
善宝瞪大了眼睛,手指她:“你,你出家了?”
乔姨娘点头:“足有两个月了,就在这附近的松月庵。”
善宝抓住她的手摇着:“为何?你为何要出家?”
动作幅度大,带动周身,突然脚踝处痛得不行,她便啊的一声惨叫。
乔姨娘举着火折子看她手按在脚踝处,问道:“你伤着了?”
善宝点头:“是了,不能走。”
乔姨娘建议道:“不如先去松月庵。”
善宝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可是,我走不了。”
于是,乔姨娘让她在原地等着,自己就回了松月庵,找了几个女尼来,架起善宝,慢慢的挪回了松月庵。
山上居住的人,难免受伤,崴脚更是常事,所以不缺药材,乔姨娘亲自给善宝煎了膏药敷在伤处,又给她擦洗干净,然后就在乔姨娘的禅房,两个人说起今晚彼此的遭遇。
善宝更加好奇,好端端的乔姨娘为何出家为尼,虽然祖百寿死了,她这个姨娘的身份祖家人也还是尊重的,特别是现在祖家由祖公卿做了掌门,祖公卿善良又豁达,断不会为难她。
所以,善宝看着乔姨娘那光溜溜的脑袋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何要出家呢?”
出家的女子,一般有这样几种状况,或者是遭遇不幸,看破红尘,或者是家贫无以为靠,或者是醉心佛法,第三种情况少之又少,女子出家,大多是第一种原因。
由此,善宝觉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方能促使乔姨娘放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姨太太不做,而跑来这山上过着清苦的日子。
灯火昏昧,禅房逼仄,乔姨娘攥着檀香木的佛珠,道了声阿弥陀佛,落下三千烦恼丝,似乎她整个人都变得沉静了,淡淡道:“我本就是清心寡欲之人。”
她的话太过模糊,善宝追问:“祖家人欺负你?”
唯有这个可能了。
孰料,乔姨娘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想过一种青灯古寺的日子。”
她有些慌乱,眼底更透着一种羞惭,拨动佛珠的手也极其生硬。
善宝实在猜不透,而她闪烁其词,最后,善宝使了招兵不厌诈,脱口道:“你是为了皇上?”
乔姨娘手中的佛珠啪嗒落在木榻上,慌忙拾起,谎称:“今日有些累,手都软了。”
善宝夺下她的佛珠,逼视她:“你是觉着对皇上无望了?”
乔姨娘怔怔的对上善宝的目光,继而垂头道:“贫尼法号了尘,就是了结了世间一切尘缘之意,檀越多心了。”
善宝轻笑:“出家人不打诳语,了尘师父说谎,就是不真心向佛。”
乔姨娘顿了顿,忽然颤抖着声音道:“分明是你在说谎,你根本舍不得皇上,却嫁给了胡族的十九王。”
第四百三十二章 你这样的美人,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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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禅房外遍植花木,一两枝从开启的窗户横斜进来,乔姨娘伏窗望出去,夜空杳然,庭院幽深,她语意淡淡:“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是个聪明人,该懂的这个道理。”
身为化外之人的乔姨娘对她的事了如指掌,善宝笃定乔姨娘出家就是为了祖公略,看着乔姨娘伶俜的背影,想着她多少年来对祖公略的暗慕,一腔子深情无处可托付,悠悠荡荡至今,最后定是觉着祖公略成了万乘之尊,她更无任何机会,万念俱灭下才落发出家。
人同此心,就像善宝佩服死对头文婉仪对祖公略的痴情,此时亦是感慨乔姨娘的痴心,明白她那句“花开堪折”是什么意思,善宝遂道:“当初,可是皇上不要我的。”
乔姨娘慢转回身,本是清丽雅致之人,穿着僧袍更如脱俗,她秀眉轻扬道:“怎么会,皇上那样做必然有苦衷,你不该不等他,匆匆嫁给那个胡族人,还是个王爷,我朝的皇后娘娘改嫁给敌对之国的世子,你知坊间百姓是怎么说你的么?”
善宝想,无非是骂,是以,她没做声。
乔姨娘自顾自道:“百姓说你水性杨花。”
“胡说!”善宝一怒而起,扯痛伤处,复又坐下,气得五官都移位了:“是皇上废除我的后位,将我贬为庶民,还逐出行在!”
她几乎是在呐喊,随后掀开身上的被子下了木榻,一瘸一拐的来到院子里,在廊下坐了,呆呆的望着面前那一片支离破碎的花影。
乔姨娘追出来立在她身边道:“回去罢,回到皇上身边,皇上和小皇子都需要你。”
夜凉如水,漫过善宝的衣衫,她微微打个冷战,随后双臂抱在胸前,按理,祖公略也请她回去过,为着儿子她都想哪怕是委曲求全,可是,自己何尝不是有苦衷的,祖公略虽然文韬武略,怎奈羽翼未丰,若想扳倒太上皇,首先不能给太上皇拿到把柄,而太上皇最大的把柄就是她。
这些话她不想对乔姨娘说,非是不信任,而是觉着这件事能少一个人知道,最好就少一个人知道。
之后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善宝因为用药及时,脚踝处的伤减轻了些许,能够跛行,她就辞了乔姨娘离开松月庵,马是找不到了,上了官路踽踽独行,希望能搭个顺风车。
走了好一阵,累得气喘,也不见一个驾车的过来,最后好歹算过来个骑马的,她正坐在路边歇着,忙站起朝那马上之人挥手示意停下。
哒哒哒……吁……
马上之男人垂头看她:“姑娘有事?”
善宝见对方很是友好和善,忙点头:“是这样,我脚伤了,走不得路,你将这马卖给我。”
那男人迟疑了下,随后翻身下马,大大方方道:“在下是个游侠,走遍天下,结交朋友,你又是个弱女子,我就将这马送给你了,姑娘请上马。”
这么大方?
非亲非故,他一大方,善宝倒起了疑心,感觉这有些不正常,不免仔细端量下他,见他三十出头的年纪,五短身材,八字眉三角眼,嘴角有颗豆大的黑痣,痣中间长着几根黑毛,一身水蓝色绸衫裤,肥肥大大不合身,头上戴着个东坡巾,也是大得几次落下给他几次托了上去。
医者,望闻问切,善宝琢磨下,觉着他不像游侠倒像是贼匪,总归不托底,于是忙道:“算了,我怎么能无故要你的马。”
说完即走,脚痛,走的快更痛,咬牙忍着。
那人噔噔几步追上她,又一把将她拉住:“算我日行一善了,这马给你,上去罢。”
他如此热情,更加剧了善宝的怀疑,衡量下,虽然他个子不高,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打是打不过他,打穴也不是十拿九稳的,毕竟身上有伤,一旦失手,反让对方狗急跳墙,所以必须智斗,另外,善宝相中了他这匹马,转了转眼珠,点头:“好。”
那男人就喜滋滋的扶着她上了马,善宝心里盘算的是,上马后就溜之大吉,孰料她没等坐稳,那男人却轻灵的也跃上马来,随后用手拍打那马的屁股,大声喊着:“驾!”
那马倒是匹良驹,腾空一跃而去。
善宝明白了这男人为何一直催她上马,原来是安的这种心思,怎奈此时马跑了起来,她想下不能下,知道骂是无用的,边问他为何如此边想主意。
这男人哈哈大笑:“爷我不是游侠,倒是个游贼,四处作案,被官府屡次捉拿,但爷我都能安然无恙,只是一贯小打小闹,正愁没有大的财路,你送上门了,等下找个地方把你高价卖了,我就可以过上几个月的好日子,不过在卖你之前,得找个客栈舒坦舒坦,你这样的美人,哈哈哈哈哈……”
不止是个游贼,还是个淫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善宝本想赚他一匹马,却让他赚了自己这个大活人,迅速想着办法,眼下两个人情形是,善宝在前,那男人在后,双手搂着善宝还抓着马缰绳,善宝动弹不得,也就无法逃跑,想打穴又回不过身子,想背着身子打穴怎奈这马跑的急怕找不准穴位,心里骂了句,青天白日,遇到这样的事,真是活见鬼。
突然,电光石火般,鬼?
想起在书上看到的那些鬼故事,嘿嘿一笑,有了。
她身上有乔姨娘给她带着的煎好的膏药,悄悄从怀里摸出一贴,刮了下上面黑乎乎的药涂抹在脸上,又忍痛咬破手指,将指尖的血涂抹在嘴唇四周,回头的瞬间拔下头上的木簪。
那男人正洋洋得意呢,今个可是人财两收,善宝突然回头,两个人如此近的距离,他清晰的看到一张炭黑的脸,一张血红大嘴,乱发随风飘散,他啊的一声惨叫:“鬼啊!”
手松了,腿软了,人就噗通落马。
善宝哈哈大笑,抓过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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