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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为峰-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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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月和花弄影错愕道:“什么!他……他真是……”两人不由自主地互望了一眼,均觉对方脸色古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苦海叹道:“少夫人错了。”袁湘奇怪道:“我怎么错了,他左肩后有块红记,明明就是咱们的孩子啊!”苦海喟然一叹道:“难道少夫人忘了,你的丈夫乃是镇南镖局少镖头江搏浪。而永清正是你们的孩子。”

袁湘吃惊地看着苦海,这才想起了什么,忙问道:“你……浪哥还好吗?”苦海双手合十,摇头叹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江大哥早在十八年前就已仙逝,仵作验尸说他肺叶破裂,是被人活活气死的。另外,姜无涯也死了,世上只有贫僧苦海。”袁湘闻言唏嘘不已,脸色一连数变,过了许久方才叹道:“我明白了,你活着就是为了赎罪。而我……我也该为自己造下的孽,还债了。”

江永清一颗心突突乱跳,原来自己敬爱的师父就是亲生父亲,而慈祥的义母就是亲生母亲。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可是师父为什么不认自己这个儿子,母亲又说父亲是为了赎罪,这中间的曲折原委,看来必有一番事故。

第二十八章 生命如斯 第五节

江寒玉冷笑道:“就凭这个野种也配做我江家人?我说姜无涯,谷芳,你俩别自抬身价了。本宫将来找个女婿,自会让他入赘江家接续香火,又何须你俩假惺惺地充好人。”

眼看着江寒玉一再侮辱自己的父母,江永清便气不打一处来。但江寒玉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和长辈,更与父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即使想要呵斥,也不知从何说起,是以只得隐忍了下来。

袁湘长叹了一声,凄然道:“寒玉,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但却爱着无涯,而且爱得很深。咱们都是女人,并爱过同一个男人,虽说爱是自私的,但这里并没有对错。我谷芳是对不起你们江家,可无涯没有错,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本来嫁给你哥哥的当天,我是想一死了之的。如果不是熊天霸自作主张,我也不会和无涯做下那等苟且之事,也不会生下永清这孩子,更不会累的你哥哥被活活气死。熊天霸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百死亦不足惜。”

江永清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于是恨声道:“娘,孩儿替您报仇。”花弄影跟着叫道:“还有我。”袁湘舐犊情深,拍着江永清的肩膀道:“你们两个都是娘的好孩子。娘能看到你们健康平安,心里十分高兴。”花弄影哭道:“娘……”江永清暗道:“我身中剧毒,可万万不能让她老人家担心。”

袁湘哀叹了一声,却是无奈道:“别人都可以杀熊天霸,可是你们两个却不行。”江永清和花弄影深感诧异,于是齐声问道:“为什么?”袁湘瞧了瞧苦海,又看了看江寒玉和花自开,最后把目光锁定在熊天霸身上,摇头道:“冤孽啊!真是冤孽。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吗?开哥,这十多年来,你一直待影儿如同己出,难道就不想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花弄影急道:“娘,你在说什么呀!听起来好象我不是爹爹亲生似的。”花自开从袁湘的目光中,已经知道了大概,于是说道:“你切莫病急乱投医,影儿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是我花自开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的言外之意,花弄影在生下来之前,虽然与他无关,但生下来之后,就是他花自开的女儿了。但这话别人都听懂了,却偏生花弄影是个实心眼,还欣然道:“娘,爹说我是他女儿,这就不会有错了。”

袁湘明白丈夫是不想让自己提起伤心往事,不由暗叹道:“为了救女儿,说不得也只好将错就错了。”随即问熊天霸道:“姓熊的,你可知影儿的亲生父亲是谁?”熊天霸原本见苦海一家子翻旧帐,心里一直在冷笑,此刻忽听袁湘问得稀奇,不由奸笑道:“难不成又是你与我义弟暗结珠胎,生下的贱种?”

至从袁湘到来后,江寒玉心中怒火便越烧越旺,一直在刻意压制着。此刻一听熊天霸乱说,尤其是那“暗结珠胎”四字太过刺耳,她哪里还控制得住怒气,冷不丁便朝袁湘一掌打去。好在江永清和苦海眼明手快,同时出手架开了江寒玉的来掌。

苦海劝慰道:“玉儿,你不能伤她。谷芳至始至终都是最大的受害者,她没有过错。”江寒玉目露寒光,森然道:“她是受害者,那我呢?难道我就是活该受罪,任人欺辱的吗?”苦海既愧疚又难过,一时无言以对。

江永清急人所难,当即跪在江寒玉面前道:“我现在不知该叫您什么,但我明白您心中的苦与恨。俗话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永清愿代父母偿还债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公孙婷跟着跪下道:“婷儿也愿随永清一同还债。”

江心月哭道:“娘,师表哥是女儿同父异母的哥哥,婷儿姐姐也是女儿生死患难的姐妹。一家人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您就饶恕他们吧!”江寒玉呵斥道:“娘的事,你少插嘴。”

袁湘苦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寒玉,咱们这一代的恩恩怨怨,不该累及下一代。看到一双儿女茁壮成长,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你哥哥的死,我多少有些责任。你要替哥哥报仇,我也无话好说。只是若不能看着熊天霸得到应有的下场,我死不瞑目。”一说到熊天霸,袁湘就咬牙切齿,恨从心来。

熊天霸却哈哈大笑道:“本座乃天之骄子,自然长命百岁。我看妹子是等不了了。”江寒玉森然道:“你这贱人,可以先在奈何桥上候着,本宫自会送姓熊的来见你。”苦海低喧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这一切的罪过,皆因姜无涯而起,自当由贫僧一力承担。玉儿,你要我如何偿还,贫僧无不答应?”

“似你这等阉人,还能承担什么?”江寒玉恨恨地骂了一句,忽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不由面现尴尬之色。她偷偷地瞟了眼苦海,发现对方平静依旧,心知其已做好死的准备,脑子里瞬间转过数个念头,不由得心一软,最终还是改口道:“你只需答应本宫三件事,我便对谷芳母子既往不咎。”

苦海颔首道:“你说吧!我听着。”江寒玉迟疑了片刻,方才道:“首先,我要你从今往后,不得再见谷芳母子。”袁湘与江永清同时失声道:“这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苦海却爽快地道:“有缘遇者,非去来今。贫僧答应了。”江永清心头黯然,跪在了师父面前。

江寒玉没料到苦海如此爽快便答应了下来,心中一凛,又接着道:“其次,我要你随我归隐岳麓山,从此不再涉足江湖。”众人愕然,江心月更是叫道:“娘,这不行啊!爹要是归隐江湖了,谁来收拾这些害群之马呀?”

苦海笑道:“白云覆青嶂,峰鸟步庭华。如此甚好,贫僧答应了。”江永清急道:“师父,您以天下安危为己任,万不可轻率行事啊!”苦海不以为然道:“觉元,天下不会因为多一个苦海,或者少一个苦海,而有什么重大改变。再说能人志士千千万,为师一人离去,与世无碍,与天无忧,你又何必患得患失。”

“你到是会找借口。”江寒玉冷笑着提出了第三个条件道:“你有这般大本事,若是反悔了想走,我也留不住你,更难保你不偷偷来会谷芳母子。所以我的第三个条件,便是要你自废武功。”这话一出,众人无不哗然,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熊天霸、苦难、贺重生和鸠摩净等心想:“凭苦海的一身武功,纵横天下亦非难事,你要他自废武功,岂非等于要了人家性命。也只有傻子才会答应。”骆霜华、常笑天、蒋誉等人心想:“苦海是有道高僧,铲奸除恶,救世济人全凭这身功夫,他怎么可能为了和你做那有名无实的夫妻,而放弃了满腔抱负。”江永清和江心月在想:“爹爹一生为情所困,莫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干出什么傻事来。”袁湘、花自开和花弄影在想:“在这大敌当前之际,她却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岂非倒行逆施,胡搅蛮缠。”可江寒玉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做事全凭心意,别人怎么想,她毫不关心。

就在大家各怀心思之际,苦海却淡淡道:“天地存乎一心,万物始出自然。身既一具皮囊,武功有何惜哉。”他接着又对江寒玉道:“玉儿,我答应你的三个条件,还望你能容贫僧与觉元再说几句话。”

江寒玉微一错愕,旋即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她嘴上虽然凶恶,眉宇间却透着患得患失的神情。苦海转头瞧了瞧江永清,然后朝小庙走去。江永清跟着苦海转入照壁后,熊天霸、苦难、鸠摩净等人迅速移动身子,于照壁两侧窥视着二人。

苦海站定后,随即道:“觉元,你且坐下。”江永清不明其意,只得应了一声,跟着盘膝坐下。苦海伸出如同枯槁般的右手,轻轻按上了徒儿头顶的百会穴。江永清只觉一股中正纯和的真气,顿时由百会穴涌入了体内,并且迅速流遍全身筋脉,最后凝聚在了膻中穴中。

膻中穴乃人身气海所在,流入的真气一经停留,就将蕴储其内。江永清只觉体内真气暴涨,全身有股说不出的劲力,这才猛然明白了师父的用意时。他正欲运功拒绝,却听见苦海传音入密道:“打开心念,不做妄想。为师有徒如你,今生已无遗憾。这一甲子的‘紫阳神功’功力,是你师祖传于为师的,为师今日把它传送于你,希望你能造福苍生,多行善事。你不必有所介怀,这也是为师最后一次传你技艺了。”

江永清心中一痛,难过道:“师父,孩儿谨遵教诲,绝不负厚望。”苦海颔首道:“你且收敛心神,好好汲取为师的内力,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兴许片刻之后,将会有一场恶战,你要留神保护好你娘和两个妹妹。”江永清不敢多言,自是神返太虚,灵台内不存一念。

熊天霸等立于五六丈外,见苦海将手按在徒儿头顶,面色从容清明,还以为他在给江永清受戒,又或是一种继承衣钵的仪式,却谁也想不到苦海是在传功。如此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江寒玉有些不耐烦道:“你父子俩神神叨叨,究竟有完没完?”

苦海终于将功力的十之八九传给了徒儿,这才缓缓收功道:“觉元,有时间的话,回长沙府江家陵园拜祭下你已故的父亲。他能有子如你,一定会瞑目的。”江永清怎会不知师父心中所想,于是一连磕了四个头,泫然欲涕道:“师父,你老人家多多保重,孩儿……”他说到后面,语调几近哭泣。

苦海点了点头,随即来到江寒玉面前,欣然道:“让你久等了,贫僧这便自废武功。”

江寒玉嘀咕道:“要你自废武功,有什么好高兴的,真是怪人一个。”苦海环视了众人一番,淡淡笑道:“幻化非真,谁是谁非。虚妄无实,何空何有。”他言讫,便举掌朝自己百会穴拍了下去。这百会穴乃人身重穴,只要力道稍微把持不好,便会立毙掌下。

江心月见苦海真要散功,急道:“爹,不行啊!您还没救女儿就散功,谁来救我呀!”江寒玉花容失色,暗道:“我怎么把这茬子给忘了。”她正欲阻止苦海散功,却见其右手猛然落下,原本挺拔的身躯立时委顿在地,看样子已是筋脉尽废。

江寒玉整个人仿佛虚脱般,一个踉跄险些坐倒在地。只见她仰天一声长叹,眼眶中泪水晶莹,也不知是怎样的复杂心情。大多数人见这对夫妻闹到如此地步,无不扼腕痛惜。只有熊天霸和鸠摩净等人见状大喜,毕竟少了苦海这么个硬手,对他们来说,夺取《太华心经》自是又容易了不少。

江永清搀扶着苦海来到公孙婷身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苦海拍了拍徒儿的手道:“一定要设法救下你的两个妹妹。”江永清颔首道:“请师父放心,弟子责无旁贷。”江寒玉在一旁听见,面如寒霜道:“要救也得先救小月,她才是你我的女儿。”

熊天霸却杰杰怪笑道:“如今无涯贤弟已废,你们就别痴心妄想着救人了。还是赶紧一手交货,一手交人吧!”苦难不无得意道:“师弟,你若想自己的女儿死,就把秘笈给姓熊的好了,洒家没有意见。”

袁湘朝苦海道:“你去救小月吧!影儿我能救下来。”她说着又对熊天霸道:“你真不知道这孩子的爹是谁吗?”熊天霸不屑道:“谁知道你跟哪个龟儿子偷生的贱种。”袁湘不由轻笑道:“骂得好,她的亲生父亲的确不是个东西。熊天霸,你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连骂也骂得如此痛快。”

众人闻言无不错愕,江寒玉更是目射寒光,似要择人而噬。花弄影徒自不知母亲在说什么,嚷嚷道:“娘,我爹明明在一旁,你干嘛老是问这个大坏蛋我爹是谁啊?”

熊天霸看着眼前憨态可爱的女孩,怎么瞧也不觉得像自己的种,于是揶揄道:“这黄毛丫头如此单纯,怎么可能是本座的女儿。我说妹子啊!你为了救女儿,便使出这等下三滥的诈术,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花弄影这下算是听明白了,不由嚎啕大哭道:“娘……您不喜欢女儿,骂骂也就是了,干嘛要乱讲话呢?女儿纵有千般不是,至多打打手板子,罚站不许饭吃,何必非要唱这么一出?爹,您快说句话呀!影儿不是您的乖宝贝么?您怎么可以让娘乱说话呢?”

花自开心知袁湘绝不会无的放矢,但为了安慰女儿,也只得道:“影儿永远是我花自开的女儿,谁也不能把你抢去。”花弄影一脸的委屈,瞧着母亲泪眼婆娑道:“娘,您听见没有,我是爹的女儿,不是这大坏蛋的女儿。您要是觉得女儿淘气,那以后影儿不离开您身边就是了。”

第二十八章 生命如斯 第六节

袁湘抽泣道:“孩子,你是娘的心肝宝贝,娘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可是,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娘也无能为力啊!当年,熊天霸为了报复无涯夺走他的心上人,而将为娘掳劫上山,并以你哥哥的性命为要挟,**了为娘。后来,无涯舍命救下为娘,并叫为娘抱着你哥哥逃了出来。可谁知祸不单行,半路上又遇到曲还音,并抢走了你哥哥。为娘万念俱灰,遂跳入湘江自杀,结果被你神医爹爹救起。为娘醒来后,却失去了原有的记忆。之后不久,你神医爹爹发现为娘怀孕,他为了保住为娘的清誉,毫不嫌弃地娶了为娘做妻子,并疼爱有加,更是视你如同己出。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啊!”她说着,已是声泪俱下。

熊天霸阴笑道:“为了救这丫头,也难为你说得如此娓娓动听。她就算真是本座的女儿又如何?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为了成就千秋霸业,就算是兄弟儿女,说不得该杀时也就杀了,又有什么好稀罕的。”

骆霜华和常笑天在想:“似这等天性凉薄之人,原也没什么好说,何必多费唇舌。”苦难和贺重生等在想:“难怪他能在短短的十年内声名鹊起,当上武林盟主,却实够狠毒。”江永清、江心月、公孙婷在想:“虎毒不食子,这句话用在某些人身上却值得商榷。”蒋誉在想:“似影儿这等天真无邪的女孩,怎么可能是熊天霸的女儿。”苦海和江寒玉在想:“这孩子虽说是熊天霸的女儿,但天性善良,又救过我一命,怎生想个法子救下她才是。”鸠摩净三兄弟在想:“若是让这人得了秘笈,却是个大麻烦。”巫承欢在想:“夫人好厉害,早料到这帮人凑在一起,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难怪要我去庐山请花自开夫妇来。看来只要我见机行事,得到秘笈亦非难事。”

袁湘一阵苦笑,收泪道:“影儿,你的痛根,是为娘造成的,你恨娘吗?”花弄影哀恸道:“娘是天下最好最好的娘,女儿怎么会恨你呢?”袁湘黯然道:“娘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原本是要给你幸福的。可是你现在却成了亲生父亲用来做交易的筹码,娘为了救你,只好逼你认这个禽兽不如的爹,娘真是对不起你啊!”

花弄影悲泣道:“娘,你别再说了,女儿宁死也不认大坏蛋做爹。”苦海叹息道:“大哥,人不怕悔悟得迟,就怕一生执迷不悟。”熊天霸心中隐隐一痛,暗忖道:“她要真是我女儿,杀了却也可惜。”但这个念头也只在他脑海中稍纵即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听他森然道:“这丫头是死是活,全凭贤弟一句话。”

苦难哈哈大笑道:“熊天霸,用自己的女儿来要挟别人,你也未免太幼稚了吧!师弟,令媛就在洒家手上,你瞧着办?”他说着将利剑贴在江心月的咽喉上,就这么来回摩擦着。众人将目光齐集苦海身上,就连江寒玉也看着他一言不发。

江心月只感到脖子一阵冰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入般,心头不觉有些害怕,忙看了看架在咽喉上的剑,只见一道森寒的光芒吞吐不息,宛如蛇信般,随时可能会吞噬掉自己。先前还比较硬气的她,却是越想越害怕,不由纵声大叫道:“爹,娘,救救女儿呀!”

罗什正在以极慢的速度靠近苦难,此刻相距已不过两丈。哪知江心月突然纵声大叫,反而扰乱了他的心神,逼得罗什提前出手,挥舞圣杖一招“大地奔雷”往地上拄去。只听得轰地一声大响,整个山崖都为之一颤,一条裂痕迅速延伸至苦难脚下,并隐含风雷之声。

苦难见事极快,立刻托起江心月,飞身跃上照壁,冷笑道:“想救人,只有拿秘笈来换。”他说着将剑锋轻轻一递,江心月白皙的脖子上便多出道血痕,鲜血迅速流了出来。江心月哭道:“罗什大哥,你快叫我爹拿秘笈来救我呀!”

苦海叹了口气,问江永清道:“觉元,以你之见,应该救谁?”江永清心头很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道:“两个都是妹妹,两个都要救。”江心月和花弄影与他都有深厚的感情,任谁他也割舍不下,做这样的回答,原也很难。苦海又问道:“如果只能救一个呢?”

江永清犹豫道:“这个……徒儿实在不知该如何选择。”苦海语重心长道:“你可以轻生,却不能见死不救。可事无两头大,人无样样好。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时,你还须懂得割舍。”他说着,语带苦涩地问江心月道:“孩子,你怕死吗?”

江心月大眼睛红红地,哭丧着脸道:“怕,当然怕了。死有什么好玩,只能终日睡在棺材里,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想。自然是活着好些,至少有吃有玩呀!爹,您问这个干嘛呀!您不会瞧着恶僧杀了女儿吧?”

苦海哀叹道:“死并不是生的结束,而是新的开始。生与死,全存在于你自己的心中,并不在别处。人吃五谷杂粮,心怀七情六欲,终究难免一死。只要死得有价值,你又何必计较那许许多多得失。”

江心月甚是机灵,闻言已知父亲用意,忙道:“爹,您这话就不对了,别人的女儿是女儿,难道自己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吗?有人生了女儿不要,您难道也想学人家抛弃自己的女儿吗?小月可不想死,您要救人尽管去救,可别拿自家女儿来做人情哦!”

苦海内心一痛,哀恸道:“我这个父亲,未曾养育过你一天,本没有资格劝你放弃生命。但是孩子,死未必是死,生未必是生,生死全在于意义二字。人在接受死亡的过程中,要经过否认、愤怒、讨价还价、失望、直到接受,五个阶段。你无需害怕,无需彷徨。”

苦难吃惊道:“师弟你……你竟然用‘大悲天舍身咒’,劝自己的女儿去死?”江寒玉一听慌了神,暗道:“小月不正在讨价还价吗?难道他真要舍弃自己的女儿?”于是忙喝止道:“姜无涯,拿女儿的性命开玩笑,岂是父亲所为。”转而又对江心月道:“小月,别听你爹胡说,快收敛心神。”

苦海无动于衷,继续道:“孩子,爹要你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救你最好的朋友,你难道不愿意吗?”江心月泪眼汪汪,茫然道:“我……我不知道。”苦海颔首道:“你的肉体虽然消亡,但灵魂却能与所有活着的人共生。一个人死后能臻如此美妙的境界,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江心月呆了一呆,喃喃自语道:“死未必是死,生未必是生。死是生的开始,生是死的善果。肉身虽灭,精神永存……”江寒玉大急,却又不敢上前劝女儿,生怕苦难动手杀人,只得疾呼道:“小月,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千万别听臭和尚胡说八道。”

苦海激动道:“孩子,人这一生最难的,莫过于做出正确的决择。那是因为人性本贪,处处欲得怕失。你只有敢于放弃,才能始达道之妙门。是永生还是枉死,你可要想清楚了。”

江心月煞白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两朵红扑扑的笑靥,并语气平静地道:“爹,女儿明白了,女儿不怕了,您只管放心去救影儿妹妹吧!”花弄影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急得泪水横流道:“小月姐姐,你别抛下我一个人走啊!反正我是大坏蛋生的小坏蛋,已经没脸活在世上,你又何必为了救我,而放弃自己的性命呢!不如咱们换换吧!我死你活着。”

苦海凄然一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女儿。”说时,眼角处尽是泪水,实不知他心中有多痛苦。江寒玉气得娇躯乱颤,嘶声竭力道:“疯子,一群疯子……”苦海望着罗什询问道:“年轻人可有话说?”罗什伤感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小月能有此觉悟,小僧无话可说。”

“说得好。”苦海颔首表示赞许,然后朝江永清使了个眼色,旋即由怀中取出只木盒,对熊天霸道:“小弟武功尽废,大哥不必担忧贫僧偷袭。”他言讫,用不住颤抖的双手捧起木盒,朝熊天霸走去。

江寒玉见状气急败坏,当即使出一招“乱云飞渡”来夺木盒。江永清有些犯难。他是既不愿看到江心月遇害,又不敢违背师父的心意。正当其彷徨之际,忽见苦难仰首望天,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那原本架在江心月咽喉上的剑,也在不住地颤抖着。末了,突然哐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一下变故突起,任谁也未料到。罗什和江永清却是喜出望外,一个急忙扑上去抓住江心月便躲,一个立刻使出“穿云手”里的一招“风卷残云”,拦截住了江寒玉。

熊天霸暗叫一声不好,忙将麻袋连同花弄影一起朝苦海掷去,跟着一个箭步抢上,便欲硬夺木盒。花自开与蒋誉关心花弄影的安危,见状同时扑了过来,欲截下花弄影飞出的身体,唯恐其与苦海撞死在一起。

哪知鸠摩净和贺重生一般的心思,对木盒亦是志在必得。两人忽见花自开与蒋誉大步抢去,还以为此二人也想夺木盒,于是一个掷出法轮奇袭花自开,一个双剑齐出力劈蒋誉。

骆霜华早有防备之心,见状斜里一剑刺向贺重生,逼得他只能回剑搁当。蒋誉趁机飞身抱住花弄影,便欲就地滚向一旁。谁知熊天霸这一掷之力奇大无比,蒋誉由侧面抱住花弄影,竟也无法完全化去力道。幸好常笑天及时抓住苦海胳膊往回扯了几步,这才未使三人撞上。

巫承欢想见缝插针,却被公孙婷挥剑拦住斗做一团。罗什也来不及安慰江心月,正要上前帮忙,却听得一声大喝道:“维摩罗什,还不束手待擒。”只见铁达陀举着一只大钵,兜头砸来。原来这厮对什么秘笈神功全不在意,一心只想抓了罗什回去向师父领赏。是以一见大家动手,当即找上了罗什。那普舍生怕铁达陀趁乱抢了功劳,于是跟着杀奔罗什。这两人一旦联手,罗什也不得不小心应付。

花自开武功虽然不弱,但一生忙于治病救人,极少动手过招,就难免有些疏于练习。加之此刻一心想救女儿,全没留意自身安危。待法轮快要及身,他这才惊觉危险,仓促间只得反掌去挡。可谁知鸠摩净武功怪异,手臂竟突然间暴长了一尺,并趁着花自开注意力全在法轮上时,一掌击在其后肩上。花自开整个人顿时往前冲去,结果不幸撞在贺重生的蝉翼剑上,被刺了个对穿。花自开咽气前,看到女儿被救,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欣慰。只可惜一代名医,就此撒手人寰。也不知将会有多少人因为他的离去,而死于非命。

这一系列事件,几乎是同时发生,也分不出先后。花自开突然倒地身亡,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唯一没有参战的袁湘陡见丈夫中剑,整个人顿时懵了,当场便软倒在地。花弄影更是两眼一翻,直接栽倒在蒋誉怀里。熊天霸趁机长驱直入,眼看就要抓到苦海手中的木盒。

江寒玉与江永清没头没脑地斗了数招,忽然发现女儿得救,尚来不及喘口气,却又见熊天霸飞身来夺木盒。她不由杀心大起,遂闪身来到苦海跟前,举掌迎向了熊天霸。

江永清一来生怕江寒玉不敌,二来要替母亲报仇,三来看见义父身亡,心中万分悲痛,于是怒吼着上前夹攻熊天霸。可是两人拼尽全力,却依旧被熊天霸占去上风。江寒玉不觉有些懊悔,为何要让苦海现在就自废武功。江永清虽然内力澎湃,却尚未全部消融,是以也无法发挥出最强的战力。

正在众人斗得天昏地暗时,只见一人由山崖下奔来,口中高喊道:“三弟,二哥助你一臂之力。”来人飞身抢到熊天霸身后,唰唰唰一连三剑刺出。熊天霸猝不及防之下,被迫向一旁闪去。

公孙婷见来的是何志宇,不由欣喜道:“大师哥,你来得正好。”江永清跟着问道:“二哥,你可有遇见大哥?”何志宇瞧着公孙婷柔声道:“师妹别来无恙。”随即又瞥眼瞧了瞧江寒玉,嘴角嗫嚅着,最终还是转身朝江永清道:“大哥也正往此处赶来,三弟不久便能见到。”

说也奇怪,自从何志宇来后,熊天霸反倒不急着上前抢夺木盒了,而是有意无意间,横身拦在鸠摩净与贺重生等人面前。何志宇来到苦海跟前,见礼道:“弟子来迟一步,还请大师责罚。”

“施主能不畏艰险赶来相助,已是难能可贵了。”苦海此刻心思全在袁湘母女身上,只是摇头作答道。而袁湘和花弄影正跪在花自开尸身前,已经哭成了泪人。

江永清不禁潸然泪下,正要跪倒磕头行礼,岂料何志宇却突然一脚踢来,正中其屁股。此刻的江永清,因为刚接纳了苦海一甲子的功力,膻中、丹田两处内力充盈,身体便如同一个气囊,被何志宇一脚踢中腚部,立刻生出强大的反弹力,整个人顿时激射而出,直往悬崖下落去。

“永清……”公孙婷吓得花容失色,也不及多想,便跟着跳下了悬崖。这一下来得兀突之极,众人一时不明所以。何志宇趁着众人尚未缓过神来,夹手夺过苦海手中的木盒,便往南面山梁飞奔而去。熊天霸哈哈大笑道:“诸位不好意思,本座与犬子先走一步了。”他挥刀迫退鸠摩净等人,便追赶着何志宇而去。

第二十八章 生命如斯 第七节

贺重生、鸠摩净师兄弟、巫承欢等人见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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