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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花神女凡间纪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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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眉,怀里少女如水般的眼眸闪烁不定,怔怔地凝着他,良久抬手拭去他颊边的血珠。
  两人离开这血腥之地,找了一处林泉暂歇,交谈之中,月夜方知这少女原是来自雪谷背后的雪山部落。
  因那少女扭伤了脚,月夜便背着她,走了大半天的路程,在黄昏之前来到一座四周围着篱墙的茅屋外面。
  院子里一个满头银发一身白麻布裙的婆婆正在整理晾晒的药材,月夜瞧了她一眼,登时大吃一惊。
  那少女已推门而入,娇声唤道:“奶奶,我回来了!”
  银发婆婆转过头来,一眼望见门外的月夜,目光相对,皆是一怔。
  半晌听那婆婆问少女道:“雪蕊,他是谁?”
  白衣少女慌忙垂下头,低声道:“昨日我在谷中采药,遇上了狼群,那位公子武功高强,是他救了我,还将我送回来!”
  她救月夜在先,却只字不提,只提月夜击退雪狼一事,乃是因为雪山部落蜗居深山数百年,从不接待外人,贸然将月夜带来,实已犯了大忌,只盼祖母看在是她救命恩人的份上不要动怒才好。
  而月夜听那婆婆唤她的名字,一时间心下大震,失声道:“你说,她便是雪蕊——”
  银发婆婆握着孙女的手,一言不发,片刻月夜信步而入,缓缓道:“云罗姑姑,十五年不见,姑姑可好?”
  这银发婆婆却正是十多年前救过他性命的巫医云罗,此时也已认出月夜,叹息道:“已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以为此生或许不会再见,却没想到……”
  月夜恻然道:“姑姑见了我来,是否已知将要发生何事?”
  巫医云罗神色黯然,幽幽道:“你能来此,说明还记得当年你父亲起过的誓,想来告诉我一声。我想月麟将军不会欺我,此次领兵前来的必然不是他!”
  月夜颔首,“不错!来的是我夜郎国声名仅次于我父亲的红衣将军冉玉,她还有一个身份,便是我国君的女儿绿湖公主。虽是女流之辈,可暴虐好杀,只怕……”
  雪蕊一双眼眸在二人面上来回流转,全然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巫医云罗一言不发,良久自转身回屋。
  

  ☆、忘忧谷

  天色渐晚,雪蕊将饭菜端来,说奶奶在房中占卜未出,令他一人用膳,自己要等奶奶出来以后与她一起吃。
  客随主便,月夜也不曾多言,只是思起半月前那场绮梦,目光不觉在雪蕊面上多停留了片刻,瞧的雪蕊双颊绯红,一阵窘迫。
  夜半斜倚于榻上,尚不曾入眠,忽听得一阵敲门声。
  起身将门打开,借着月影,却见雪蕊抱着枕头站在门外,怯怯的声音道:“奶奶说,要我到你房里来睡!”
  月夜心头一震,瞧着雪蕊衣衫单薄,孤零零站在一团雪白的月影下,恐她着了凉,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只得先让她进屋里来,将她扶上床榻,自己在椅上坐着。
  雪蕊见自己占了床榻,遂问道:“我睡在这里,待会儿你怎么睡?”
  月夜微笑,教她不用管,待会儿自己自有方法可以睡。雪蕊遂点头,自睡了。她睡相甚乖,一动不动,宛若婴儿,煞是可怜。
  推开窗,朗月之下,巫医云罗正独自站在院落中。
  月夜走出来,轻声道:“姑姑之前卜卦,不知吉凶如何?”
  巫医云罗面上微澜,淡淡道:“吉凶皆是天数,是存是灭全由天定,原非人力所能扭转。非但我族,即便是夜郎,也难保未有倾灭之日,既然是天定,是吉是凶也都由它去吧!”
  月夜听此言,已知多半无幸,皱眉道:“那么您和雪蕊……”
  巫医云罗不觉微笑,“当日梦枕草所织之梦界,想必公子还记得清楚!雪蕊注定会是公子的人,明日便教她和公子一同离去可好?”
  月夜面上一红,原本他来到此地,一半是为了父亲当年与巫医云罗之约,另一半则是为了梦境里的那个女孩,可此时的雪蕊尚如此稚弱,浑不似梦里那个千娇百媚,娇蛮任性的美丽少女,倒教他有些始料未及,喃喃道:“能带走雪蕊自然是极好,可姑姑不愿同我一起走么?”
  巫医云罗摇头道:“我自出生之日起,便未离开过这片土地,况又身兼祭祀之职,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公子心里明白,也无须多言,更无须伤怀。”说罢抬头望向天宇,“长河万里,便是星辰也有轮回轨迹,更何况是人!究竟有什么才能够真正永存呢?”
  第二天一大早被一阵钟鼓乐声惊醒,雪蕊早已不在房中,她清晨醒时离去,他原也知晓。
  打开门,只见茅屋外的一条小路上洒满了鲜花,一直通向密林深处的幽谷之中。
  那花瓣上兀自带着露水,恍似刚采摘下来不久。
  月夜沿着□□一直走过去,晨雾迷茫的幽谷,穿着鲜艳舞衣在跳舞的雪山部落少女,打鼓的麻衣少年。
  月夜穿过人群,看着礼台上的巫医云罗,她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在一旁空席上坐下。
  他的身旁坐着一个一身猎人装扮,背着弓箭的俊秀少年,那少年的眼神甚是清澈,看着他的时候却似带着几分敌意,月夜颇觉不解。
  甫一落座,乐声已止,跳舞的雪山部落少女也慢慢退下去,深林中又出现几名少女,将鲜花撒了满道,簇拥着一个一身红装的娇艳少女款款而来。
  那少女肤白如雪,眸清似水,黛眉似烟柳般柔婉,嘴唇又似花朵般嫣红,玉簪束发,明珠垂耳,赫然竟是雪蕊!
  旭日东升,灼灼红光染红了半边天幕。
  有少女上前端了两碗雪水侍立在侧,雪蕊便跪在月夜面前,将其中一碗恭恭敬敬递给他,秋水似的眼眸怯怯扫了他一眼。
  月夜心下生怜,忙接过雪水一口饮下。雪蕊便起身,又将另一碗雪水送于那猎人装扮的少年。
  猎人少年饮下之后便站起来,走到礼台前,月夜不明其意,便也照做。
  巫医云罗微一颔首,解释道:“此处乃是忘忧谷,我部落每一个年满十四岁的少女都可以在此成婚,今日乃是雪蕊的婚礼。照我部落习俗,你们两个谁能先入雪谷打一头猎物回来,谁就是这场婚礼的新郎!”
  月夜大吃一惊,他虽对雪蕊怀着奇特的情愫,却不曾想过要这么快娶她,更不曾想竟马上有了竞争对手!
  娶还是不娶,似乎并不由他考虑太多。
  临行前猎人少年看也不看他一眼,便骑马去往雪谷之中。
  巫医云罗瞧出他神色间的犹疑,命人牵了他的白马来,缓缓道:“前面的这条路便是通往你来时的雪谷,所以公子即可以选择带一头猎物回来,也可以选择一去不回!”
  月夜心头一震,喃喃道:“姑姑,我……”
  巫医云罗目光陡然变的凌厉,“公子与雪蕊之间虽有一段千年之缘,可这段情缘对公子而言,只怕并非幸事!公子可能会一生为她所累,甚至因她而死——所以,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没有人会怪你,只看你是否舍得下她!”
  会因她而死么?
  月夜登时心乱如麻,抬眸望向远处坐着的雪蕊,见她也正瞧着自己,单纯稚弱的脸上写满了疑问,隐隐还有一丝担忧。
  虽已过了千年,那种不舍与眷恋依旧似把利剑一般,直刺入心脏。
  月夜只觉心头一痛,连头也开始晕眩。
  骏马踟蹰,雪谷之中白色的湖泊、红色的花海、翠绿的树丛在眼前不停的打转,他几乎已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在她不舍的目光中策马离去,也不知已走了多久,走了多远。
  直到眼前一匹骏马呼啸而过,马上之人身前还放着一只刚打回来的野鹿,他看了月夜一眼,鼻腔中似有若无发出一丝冷哼,扬鞭绝尘而去。
  果然是一个出色的少年,他也很喜欢雪蕊的吧!
  月夜抬手抚摸着白马的脖颈,片刻缓缓道:“乖马儿,就看你的了——”
  

  ☆、绿湖宫

  萧萧风声裹着杨絮漫天飞舞,无名在军营外守了两天两夜,终于瞧见月夜骑着一匹白马自野竹林下正自赶回。
  回到营中,无名忧心忡忡,忍不住问起了他这两日的行程,他只道是在山野间迷了路,见自己帐中似有些乱,不由面露疑惑。
  无名这才道:“前日绿湖公主,也就是冉玉将军来寻公子,在帐中等了几个时辰也不见公子回来,她去时,神色似不大好!”
  月夜心间一震,喃喃道:“她来过?”
  之前因绿湖公主盛怒,没人敢整理被她弄乱的大帐,眼下月夜已经回来,也已看过,无名便上前替他整理,月夜却蓦然一惊,摆手道:“你下去吧,我自己收拾!”
  他的手放在凌乱的书册上,心思却比眼前的书案还要狼藉。
  绿湖公主是谁,他如何不知?冉玉是谁,他又如何会不认得?
  可这个美丽娇媚的公主,往往瞬间就能变成杀人如麻的嗜血魔头。有时,连他也不分清楚,她究竟是仙女还是魔鬼。
  只是夜郎国人人都说,绿湖公主在月夜公子面前永远都是仙女。
  月夜禁不住叹息一声,将书案稍收拾一下便坐在椅上,以手抚额,神思渐飘渐远,依稀间似想起十多年前在王宫里遇见绿湖公主时所发生的事。
  绿湖宫外,杨烟阁,漫天杨絮作雪飞。
  十二岁的月夜正背倚着廊柱观书,稍时,忽听得一阵喧嚣之声自假山石后传出来,且越来越近。受到打扰的将军府贵公子禁不住抬起头,皱了皱眉,听声音便知来人乃是绿湖公主并她的几名骑奴。
  这绿湖公主乃是大王最宠爱的女儿,生的花容月貌,却不知为何性子却甚是暴虐,几乎与其父如出一辙,且甚为好武,终日与一些将门出身的子弟在一处习武,说来也怪,那些男孩竟无一人是她敌手,以至于个个唯其命是从,后又被她当作骑奴,烦闷时便骑在他们身上在王宫四处闲逛。
  而月夜虽也是将门出身,却喜文多于武,年纪又长了几岁,便不常与他们在一处,此刻见了他们来,也不欲多理,合上书册转身而去。
  绿湖公主正骑在一个八岁的男孩身上,见他如此,怒喊道:“月夜你站住,见本公主来了你怎可调头就走,还不上前给我行礼?”
  月夜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属下参见公主!这地方公主喜欢,就留下来玩儿吧,属下先行告退。”
  绿湖公主横眉竖目,“本公主话还没有说完,你怎么敢走?”
  月夜无奈道:“敢问公主有何吩咐?”
  绿湖公主冷笑,“你不肯跟本公主在一起习武也就罢了,只是本公主要你跟他们一样趴在地上给我当骑奴,你们几个去把他抓过来!”
  对方人多势众,一拥而上,月夜武功根基已筑,倒也不惧,加之心思灵敏,斗了几回合,便飞身跃上一座假山,居高临下,众人只得一个个车轮战上前,被他干脆利落收拾掉。
  绿湖公主见状大怒,喝道:“你敢动手打本公主的骑奴,本公主要你好看!”语毕手持一把短匕飞身而上。
  月夜见她手持利刃,且招招要命,就算有心相让也不能,不得已大打出手。绿湖公主纵然凶蛮,又怎是他的对手,只过了十几回合便从假山上跌下来,后脑磕在地上,许久动弹不得。
  众骑奴面如土色,喝着月夜失手打死了公主,纷纷四下奔逃而去。
  月夜心下吃惊,半蹲在绿湖公主身侧,见她一双水杏似的眼兀自睁着,遂问道:“你怎么样?”
  绿湖公主将眼珠转向他,摇了摇头,“疼——”
  月夜见她没死,心里登时不那么害怕,将她抱起来道:“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你的头没有流血,不会有事的!”
  此刻这暴虐蛮横的绿湖公主竟然十分听话的点点头,任他抱着,穿越大半个王宫,去了太医院。
  那次的事故非小,好在绿湖公主并不曾受什么严重的伤,在床上躺了两日又开始活蹦乱跳。她对待那些骑奴虽然依旧凶狠,可每次看到月夜总是绽出笑容,连性子也收了不少。
  月夜十六岁那年,由叔叔带去了大汉国,五年后才返回。当日进宫面圣,路过杨烟阁。
  杨花潇潇满肩,阁中一个绿衣女子正在吹一片竹叶,曲调幽婉而缠绵,煞是好听,月夜不由多留了一会儿。待那绿衣女子转过头来,两相打量许久,竟然认出了彼此。
  绿湖公主大喜,上前问他这些年的经历,月夜笑说大汉国繁华雄伟,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眼下要先去面圣。绿湖公主便道待他面圣之后一定要来绿湖宫与她讲大汉国中事。月夜推辞不得,况又见绿湖公主如今生的如此娇柔艳美,与记忆之中大不相同,也不忍相拒,遂点头答允。
  那天绿湖公主为款待他,也着实费了些功夫,非但自己一身盛装,还准备了不少美酒珍馐。二人把盏言欢,他将大汉国之事说与她听,却发现她恍似并不怎么在意,总是出神的看着自己。月夜虽有所觉,但毕竟并不厌她,也就一笑了之。
  临去时,绿湖公主竟突然失仪,抓住他的手腕,半晌檀唇轻启,幽幽道:“明天我想到王宫外骑马,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她眼波似水,玉面绯红,鬓边斜插的金钗步摇悠悠晃动,更增了几分娇艳,月夜不曾说话,却禁不住轻点了下头。
  

  ☆、杨烟阁

  第二天,杨烟阁外,月夜勒马静立于排排绿杨树下。
  清风搅起漫天杨花乱舞,稍时,团团飞絮中露出一个样貌甚是艳美的女子脸,马蹄敲落,女子扬鞭,清俏的驭马声远远传了过来。她身形甚是纤柔,声音清媚之中带着些许骄矜之气,一身艳丽的红衫,手腕和脚腕上都套着黄金护腕,虽是女儿装倒却有几分像是戎装。
  纵马来到月夜面前,微笑道:“这马儿我许久未骑了,现在想好好跑一跑,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月夜微笑颔首,绿湖公主大喜,两人并肩策马而去。
  春意正浓,花开四野,月夜独自坐在溪边吹笛,绿湖公主采了一束野花来,忽自背后抱住他的脖颈,柔声问道:“月夜,你喜欢什么?不管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月夜神色大变,想要甩开她却又觉不妥,只得勉强一笑,也不言语。
  野花落入溪水中,无声无息,渐飘渐远。
  这一场郊外之行,清晨出门,直到月上柳梢头,两人才各自回家。
  刚踏进门,已见父亲月麟一脸忧色站在院中,皱眉问他道:“这么晚回来,和公主都去做什么了?”
  月夜不料父亲会有此一问,答道:“孩儿和公主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去骑马而已!难道父亲不相信孩儿吗?”
  却见父亲摇头,“你自来不会教为父担忧,可是这件事情处理的颇为不妥!绿湖公主如此看重于你,为父只怕她会动别的心思,像她这样的女子,若进了我月家的门,对我月氏一族而言,只怕会是一场难以预知的可怕灾难!”
  月夜大为不解,笑道:“孩儿从未想过让她进我们家的门,只是父亲未免也言过其实了些!依孩儿看,她的性子虽有些蛮横,可仍不失为一个可爱娇弱的少女,又能带来什么灾难?”
  父亲不以为然,淡淡道:“那是在你面前,她才表现的与素日不同。”说罢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顿了片刻又道:“你既无意于她,自然最好,以后也最好避开她,以免给自己和家族招来祸事。况且你兄长对她也……”
  既然无意,避开也是应该,月夜不曾多想,点头答允。
  之后几日便刻意不与她相见,又从他人口中听得绿湖公主种种暴虐传闻,因不曾亲眼所见,不免有些将信将疑。
  直到那日君王召见,路过杨烟阁时,正瞧见绿湖公主在喝骂一个失手打碎了玉器的宫女,单只骂也罢了,宫女求饶,她居然甚不耐烦,用一条镶满倒刺的长鞭去抽那宫女的脸。一鞭下去,那宫女面上鲜血淋漓,容颜已遭毁却。
  月夜登时心头大震,见她又要抽出第二鞭,遂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许久才将眸中的凌厉之色压制下去,淡淡道:“一件玉器而已,我从大汉国带回来不少,公主喜欢的话回头我命人挑几件送来,就饶了这宫女吧!”
  绿湖公主见是他,脸上的戾气登时消失不见,笑道:“都怪你!几日也不曾理我,我就只好拿这些奴婢出气了!”
  月夜哪里料到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此刻他已明白,绿湖公主身上果然流着其父夜郎王暴虐的鲜血,即便如今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绝色美人,暴戾之性却有增无减,自己实在不宜与她走的太近,可若远离,她又会迁怒旁人,看来以后也只好相机行事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与绿湖公主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知她虽然钟情于自己,心性却甚为高傲,不肯拉下脸来与他说婚姻之事。正是为此,月夜常常暗自松了口气。
  可这种状态又能持续多久呢?
  他突然想到了雪蕊,自己答应巫医云罗这一世都要好好守护她,即便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可若被绿湖公主知道她的存在,只怕会对她不利!
  此女善妒,之前因瞧见他对自己的贴身侍婢琪儿笑了几笑,当天晚上琪儿就突然投缳自尽。查问下去,其他侍婢只是摇头痛哭,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后来才知是被绿湖公主所迫。
  见此情状,他索性调开了自己身边的女侍,如今该如何安置雪蕊?
  按照雪山部落的规矩,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那天他在雪谷之中看到那打了猎物回去的少年,一瞬间下定决心,以最快的速度打来猎物,策马返回无忧谷。
  他的坐骑甚为神骏,终于赶在那少年勒马之前飞驰入礼场之中。
  雪蕊看到马背上他的身影,不自觉面上露出一丝浅笑。
  他下马,将一身红装的雪蕊抱在怀里。
  雪山部落的习俗,成婚的新人以天为被地为床共度良辰,族人在他们周围搭起红帐之后,便悄悄退去。
  红帐便是洞房,他虽懂得其中寓意,却怜雪蕊太过稚弱,只在她颊边亲了亲,两人相拥着坐到黄昏。
  返回茅屋,雪蕊叩门,不想巫医云罗不肯开门,执意令他现在就带雪蕊离去。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雪蕊抱上马背,只没走多远,雪蕊哭声一直不止,只好又将她送回去,言明三日之后再来相接,到时候她必须要跟自己离去。
  虽则三日,犹嫌长了些,三日之内也可发生许多事情。
  他奔走了两日,又想了这许多事,困意已阵阵涌上来,片刻支颐悠悠睡去。

  ☆、月明夜

  风为衣,梦为马,似乎又到了昨日遇见雪蕊的地狱花丛。
  嫣红的地狱盏盏随风漫舞,雪蕊一身白衫在雪谷之中奔跑。
  她跑的飞快,月夜唤了几声,她毫不理会,只得跟着她,跑回部落里巫医云罗的茅屋前。
  只是离了许远即听到一阵刀剑砍杀之声,抬眼望去,火光已冲天而起,汹涌狼烟之中,飘着的似乎正是夜郎国的战旗。
  “雪蕊,别过去……别过去……”
  他失声大喊,雪蕊却依旧不理睬,反而越跑越快。
  前面到处都是被俘虏的部落村民,巫医云罗倒在地上,已经被砍伤。
  “奶奶——”
  雪蕊冲过去,尚未跑到受伤的云罗面前,已被入侵的夜郎国士兵踢中腿弯,跪倒在地,饶如此,她目中却似依旧看不见四周凶神恶煞的敌人,手脚并用爬向她的奶奶。爬了一会儿,眼底突然闪起一道雪光,她抬眸,一个满身红衣铠甲的女子举起血淋淋的刀刃,向她的头颈间砍去……
  “雪蕊——雪蕊——”
  听到他梦里惊叫,无名掀帘而入,月夜惊醒过来,用手指按了按眉心,摇头道:“没事,刚做了一场噩梦!”
  无名微笑,“没事就好!刚有人来报,说后方三里外有人单骑来营,好像是月明将军——”
  “兄长——”月夜诧异之下颇感惊喜,不觉站起身亲自到帐外迎接。
  没多久果见月明策马潇潇而来,一身戎装倒比他这个正式派来的统帅还似统帅。
  两人相见握手而笑,月明道:“我这个闲人来探统帅,居然劳动二弟亲自出来迎接,可真教为兄汗颜!”
  月夜微笑道:“哪里的话!此次领兵支援冉玉将军,本是兄长这个靖国大将军的事情,只是你在边疆未归才派了我来。兄长一路风尘仆仆,想来也困倦了,不如先进帐里歇息片刻。”
  月明连赶几天的路,早已疲惫,且二人乃是自幼长在一处的堂兄弟,当下也不与他客气。进了大帐之中,用毛巾擦了一把脸,喝几口茶,便躺倒在月夜榻上睡去,口里还道:“我先睡几个时辰,你别走太远,醒了以后做哥哥的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月夜一口答允,心下不由嘀咕若是要紧的话该是先说了再睡,若不那么重要,他用得着这么日夜兼程的赶来么?一时之间也猜不透究竟是什么事,摇了摇头自出营去巡视。
  月明这一睡几乎睡了一整天,太阳落山之时才起身稍用些晚膳,之后兄弟二人便骑着爱驹到水草茂盛处停下,自放马在一旁吃草。
  二人并肩立在河边,天边正起了一轮明月,凉风阵阵,满眼飞絮游丝。静默半晌,月明不由负手悠悠叹息道:“又是一年杨花似雪!二弟,你在大汉国待了这许多年,可还记得夜郎国满城杨花飞舞的胜景?”
  月夜摇头笑道:“自然记得!漫天杨花,景色是好,不过有时见大片杨絮扑帘,倒也十分烦恼。”
  月明侧头看他,沉声道:“你这么说,便是不知她最爱杨花飞舞的时节了!”
  “她?她是谁?”月夜不解,瞧他神色有异,猜测道:“莫不是兄长的意中人?”
  月明凝视他片刻,突然道:“你知道我和阿冉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月夜皱眉,他口里的阿冉指的是谁?冉玉?
  耳边忽听月明悠然道:“六年前,大王派我爹出使大汉国,我爹本来是想带我去,可我推荐了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月夜想了想,摇头道:“我记得兄长一直对大汉国很是向往,当时还曾问过你为何要把机会让给我,你却不肯说。”
  月明不觉一笑,却颇带凄凉无奈之色,“当时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知道以后会瞧不起我这个大哥,竟然对自己的弟弟动用心机。咱们兄弟二人自幼一起习武,旁人都说做哥哥的武功比弟弟强上几分。”
  月夜笑道:“兄长的武功一直胜过我!”
  月明颔首,“也正是因为如此,阿冉才在大王面前亲口选定要我来教她武功。那一年,我十八岁,足足长了阿冉六岁,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她,可之前她在我的印象里只是一个浓眉大眼长得非常漂亮的小女孩,直到那天在御花园里,我第一次以她教习师父的名义出现。那时候阿冉已经十二岁了,容貌虽略显稚嫩,气质已与寻常女孩大为不同,她很凶蛮,甚至有点可恶——”
  他说着禁不住笑起来,面上却一点厌恶的情绪也没有,低眉回味良久才又接着道:“第一天她就不肯听我的,我自然也不会听她的,于是她就跟我打起来。虽说她贵为公主,又是个女娃娃,我可一点也不让她,她每扑上来一次,一招就让她倒在地上。她一直跌倒了二十几次,最后我看她好像真的站不起来,就走过去扶她,她却忽然爬起来抓住我的手腕狠狠咬下去——”
  “一时间我整条手臂都痛的要命,想要甩开她,可她死咬着不放。那一刻我真的对她很厌恶,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掴在她脸上,可我看着她趴在我手臂上咬我的肉吸我的血,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下不去手,就那样任她咬着。后来她将嘴松开,我也感觉不到手腕有多疼,只是瞧见她嘴唇上都是血,想要替她擦干净,可她突然张口将满嘴的血都喷到我脸上。”
  风不定,人初静。四野长草摇摆,水似明镜。抬眸,一天月色倾城。
  良久,月明仰头悠悠叹息一声,“好美的月色!黑夜中的明月,究竟是谁更令人心动呢?是你月夜,还是我月明?”他不觉笑出声,“咱们兄弟俩自小并驾齐驱,论相貌、论武功、论家世,在夜郎国无人可与争锋,可我却没想到有一天我们竟然会成为情敌,这便是当初我将出使大汉国的机会让给你的原因!我喜欢阿冉,在她十二岁时就已经喜欢上她,她是那么的美,即便骨子里有着嗜血的本性,可我就是爱她,甘愿让她来吸我的血!”
  他霍然转过头来看着月夜,“可她喜欢你!每次看见你,脸上都会带上一种甜蜜的笑,那时候我隐隐觉得,倘若令她看不到你,她会不会多看我一些?之后你便去了大汉国,而且一去五载。”
  月夜此时方知缘由,有些震惊,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妥,面上却笑道:“能出使大汉国,是我毕生的幸事。不管当初兄长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都要感谢你将这个机会让给了我。想必这五年来,兄长和公主的感情也是一日比一日亲厚!”
  月明摇头,皱眉道:“事情远比你想象中要复杂的多……那些年,我陪在阿冉身边,见她一天天长大,容貌也一天天变化,变的那么的……艳媚!这世上娇媚的女孩原也不少,可只有她身上的媚意带着一股嗜血的味道,正是这种气息日日牵动着我的心魂,我的情绪就像窜着火苗的火山,在那个很突然的日子里喷涌而出。”

  ☆、冉心玉

  那天晚上,一天明月如雪,杨花纷落。
  月明独自离营,坐在密林深处的树下,在潇潇漫天杨花的世界里,思绪乱纷纷,心间一时是王图霸业,一时是仗剑天涯,一时又是红颜美人,一时间江山如梦红颜枯骨,这些东西又都灰飞烟灭。就像这漫天的杨花一般,看似热烈,却是以最热烈的方式走向了终结……
  他思绪万千,直到风里传来一阵骏马的清鸣,不多时一匹胭脂宝马从密林中央穿过,马背上坐着一个一身轻罗红妆的女子,纤浓的黛眉,水杏似的眼,娇艳欲滴的红唇,雪玉般的脸庞,柔颈之下一痕雪脯,经行处,一阵绮香在风里飘散。
  月明从林中走出来,看着她自眼前消失,心间不由起了一丝疑惑,“这么晚了,阿冉要去哪里?”
  月光自密林里照进来,似是已走的够远,红妆女子勒马,轻跳下来。
  听得风里传来她幽幽的叹息,她松开缰绳款款向前走了几步,飞絮粘在她的发上,她突然抬手,解开衣结,似蝉翼般纤薄的罗衣便自肩头轻轻滑下,慢慢褪到脚边,双臂轻轻一张,纤细的腰肢在潇潇杨花影里婉转轻摆,似清风里曼舞的柳丝。
  月明的目光自她的玉背悄然下滑,脑中登时一阵轰鸣。他哪里想到这美丽的女子竟会趁着夜色,在无人的密林之中放纵自己的身体!
  手上劲力微巨,牵动骏马一声低鸣。
  漫天飞絮如帘,那少女以手护在胸前,霍然转过头来,厉声喝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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