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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后妃传之珍珠传奇-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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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珍珠垂目,低声笑答道:“侗还不足十月,娘娘太心急了!”张淑妃育有两子,李佋与李侗,年幼均甚幼,大一点的李佋亦仅四岁。
张淑妃道:“为娘的都是这样,总盼着自己孩儿一日之内便长大成人,珍珠,我就不信你不是这样想。”
“早些成人固然是好,我看适儿现在这样,一天天长大,每日都有不同,更是有趣。”沈珍珠明眸若水,目光一刻不舍得由儿子身上移开。
“陛下昨日还说,适儿没个兄弟姊妹的,怪是孤单。”张淑妃细长的凤眼眯起,笑盈盈说道,“珍珠,待咱们克复两京,你可得为俶多添几个子嗣。”
沈珍珠听其话音,意味深长,心头虽微泛酸楚,却是抬眉对视笑道:“咱们李唐素来子嗣繁茂,娘娘多虑。”
“这也是,可不正是我多虑!”张淑妃莞尔一笑,视线又落到怀中李侗身上,“皇上膝下现有皇子十四人,比起先皇,却也算少的。”又叹口气,若有所思,道:“不知前方战况如何?”
沈珍珠微微耸眉。空气中仿佛总浮动着一缕不安,前方日日战报,唐军与叛军已于长安近郊开战,那正是白刃血纷纷,沈珍珠状若无事,然深心处处,莫不为李俶牵挂。
说话间,李适已一步步走至张淑妃面前,抬起左手上的糕点,“啊啊”的朝她叫唤着,张淑妃一看,那本来方方正正的绿豆小糕,已被他小手儿捏得不成原形,欠身拿起,失笑道:“好个乖孙儿。”
沈珍珠对着儿子,不快与不安暂且抛诸脑后,情不自禁将李适抱起,香香他的小脸蛋,却听他在怀中仍奶声奶气的叫着“娘,娘”,倒似有极要紧的事,松开一看,原来右手捏着一块糕点,正殷殷的递与她。张淑妃在旁道:“适儿今后必然纯孝无比。”
“皇上驾到——”
内侍长声通禀中,肃宗衮冕在身徐徐走入室内,显然刚下朝。沈珍珠携了李适便跪下接驾。
肃宗容色萎顿,带着三分疲惫、三分憔悴,随意挥袖,示意一屋子人都起身。自李俶领军开拔而后,他夜夜做梦,难以安睡,一时噩梦全军湮没,一时叛军杀至凤翔,一时玄宗指责怒斥。
他重重坐上软塌,长叹一口气,神色凝重。沈珍珠正拟告退的,见他这般神情,心又悬起忐忑,不知前方战况如何。
“李辅国!”肃宗盯着桌面好一会儿,开始下令。
李辅国一直跟在肃宗身畔,连忙答应了。
“着人在城楼等着,一有战报,立时回朕,一刻也不许耽误!”
李辅国脸上堆起笑,“回陛下,奴婢早已部署好了。”
肃宗手轻轻敲打几案,自言自语:“今日战报为何迟迟不来?”
一名宫女由侧旁奉上茶,张淑妃使个眼色,亲手接过端至几上,温声劝道:“陛下不必急于一时,连日大雨,道路受阻有所耽搁,也是难免的,指不定今日捷报便至!”
肃宗听着连连点头,端起茶盏放至唇边,啜了两口,放下,起身在室内慢慢踱步。兜了两圈,侧头对李辅国道:“怎么信使还不来?”又兜两圈,仿佛刚刚看见沈珍珠母子,停步走过来,李适扑哧眨着眼睛盯着他看,他勉强挤出笑,手掌抚过李适的小脑袋,道:“天色不早,都回去罢。”
“长安信使到,信使到——”室外传来洪亮紧促的通禀之声。
“快传!”肃宗顾不得这是后妃寝殿,疾声喝令传入。
信使玄衣明甲,全身湿透,于室外“咣当”解下佩剑,大口喘着气与程元振共同进入室内,刚要跪下行山呼大礼,肃宗制止,只道:“前方战况如何,速速与朕报来。”
信使仍是一跪下地,拱手垂头,朗声禀道:“禀陛下,元帅已于昨日击溃叛贼,收复长安!”
肃宗由榻上腾身而起,喜悦之色溢于言表,然这胜利的消息来得太急,宛若不真实,抚案追问:“消息无误?!”
信使嗑头:“千真万确。”
话音一落,李辅国已跪拜于地,口呼万岁,长声恭贺。他这一跪,连张淑妃、沈珍珠在内,一屋子人都跪下朝肃宗贺喜。
九月二十七,李俶所率大军屯于长安城西香积寺沣水东岸,叛军以安守忠为帅,领十万兵马列阵北面,双方数回交战,各有胜负。其后,唐军收得秘报,发现叛军隐于阵地东面的伏兵,叶护领回纥军队将伏兵打得落花流水,双方复激战六个时辰至次日凌晨,斩首六万余众,大败叛军。叛将安守忠、张通儒诸人均于当晚弃城而逃。
肃宗眼角已噙了泪花,揽袍朝西向本朝列位先皇跪拜一番,这才招呼众人平身。忽的想起一事,问道:“回纥军士可有在长安抢掠?”
信使道:“元帅曾劝解叶护王子——若在长安大肆抢掠,洛阳百姓必会离心,且待克复洛阳后再说。叶护王子听从元帅之语,只在长安城外驻扎,未有入城。”
肃宗更加欣喜,缓缓坐回软榻,复端起那盏茶,笑道:“我天朝大军重回长安,百姓定是欢喜不已。”
“元帅昨日领兵进入长安,秋毫无犯,百姓迎者载道,皆称‘广平王真乃华夷之主’。”
“哦?”肃宗端茶的手稍稍一滞,随即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搁下茶盏,连连点头,对张淑妃笑道:“俶,实堪委以重任。”
十月十九,肃宗御驾浩浩荡荡由凤翔出发,回返长安。
二十二日傍晚,浩大威武的队伍到达咸阳望贤宫,此时距长安城仅四十余里。新任咸阳县令闻知御驾亲临,领着周旁数百百姓前来奉送果食。肃宗想起去岁逃亡情景,天差地别,人事全非,如今他已为天下之主,再不必如象日般担惊受怕,更兼长安于上皇手中失,于他手中克复,千秋万载,此功不没,心情爽朗,下令停驻望贤宫一夜,明日辰时再出发。收复长安后,李俶之军已乘胜奔赴洛阳,长安系虢王李巨留守,新皇入京,必得仔细筹备迎驾之仪。
沈珍珠安顿李适睡下,又去探崔彩屏。此番回京,依张淑妃所想,本是要将疯疯颠颠的崔彩屏安置于凤翔,待局势大定后再作盘算,还是沈珍珠心中不忍,知悉唐室是要抛弃这可怜女子,坚持要带崔彩屏同行,所幸一路来崔彩屏每日只昏睡,没有发病闹事,不然于皇室面上殊不好看,更为他人嫌恶。
就着那微弱的灯烛光芒,沈珍珠见崔彩屏脸色微有红晕,恬静的沉沉睡着,脸方方由宫女擦拭过,颧骨削瘦突起,唯有这一刻,她还尚存依稀过往美丽。
“太医瞧过,没有别的不妥,她就是最近嗜睡。”素瓷在旁轻轻说。
素瓷怀中抱着她的孩儿。沈珍珠不放心将素瓷一人留于凤翔,故对外称素瓷丈夫随军出征,带了她母子二人同行,因望贤宫内殿宇房室甚少,让她与崔彩屏、几名宫女共居一室。
那孩儿不足三月,如小猫儿般绻缩在素瓷怀里睡熟。沈珍珠垂头仔细看了看,低声道:“这连日赶路,孩子也受苦了。”托住素瓷环抱孩儿的一双手,叹道:“所幸我们姐妹虽颠沛流离,却始终能在一处,我也于愿足矣。”
素瓷眼圈一红,微有哽咽,“小姐,你对我太好了。我,我……出了这样的事,实在给你丢脸,……今后无颜见老爷、夫人。”眼眶转动,落下泪来。
沈珍珠接过孩子,放于另一张床榻上,转身握住素瓷的手,皱眉道:“你说甚么傻话,你所受之苦,均因我而起,下回再要听你这样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素瓷伏在沈珍珠身上,先是抽泣,终于慢慢哭出声。
沈珍珠遣出所有宫女。望贤宫曾遭叛军洗劫,咸阳县令于御驾亲临后匆匆布设,内侍为她安置的寝殿仍是华美的。彩绘天棚下四盏明角宫灯熠熠发光,西墙是巨幅壁画《饮宴游春图》,壁画前长几空空荡汤——那原是摆放着数件宝物器具,均被叛军抢掠去了。她掀开那由天棚垂落下来的织金锦缎幔帐,徐徐平躺于阔大的床上。
殿外,重重落落的人影、火把,甚且听得到严明在外轻轻的踱步和闷咳声。
李俶临走前一晚,曾执她之手,深深凝视,颇有不安。他或是想起两年前的出征,只因他的一时失误,致令她遭受诸多苦楚。
她却是笃定安然,偎于他怀中,下颔抬起,优美的弧度,“不必担心,我与适儿,将比任何时候都安全。”李俶千军万马在握之际,皇帝与淑妃就算再存疑心杀意,也不敢对她母子二人动手。若她二人有甚不测,李俶顿起别意,所谓天高皇帝远,再重演肃宗灵武称帝之行,岂非大大不妙?
她记得他曾叹息道:“我与你成亲四载,总是聚少离多——”深有愧疚,还待再说,她是明白他心志的,掩口阻道:“既而天降大任于你,珍珠只与你共进退。”旁的话,都不用说了罢。
他眉尖一扬,含笑看她。她也含笑,由他的面庞,再望向天际一轮新月。
心中,终究还有一份怅然,他看不见。他也望月,月华新旷,此生还这般漫长,他想要的东西,还那样多……
如今,长安渐近。她曾数次遥想克复长安,他受万民景仰跨马入城情形,心旌激荡,他本属高坐尘寰之上,她曾想过与他并驾齐躯,如今方知一直是他奋力提携着她,扶助着她,拉着她往前走。
他与她所恃的,不过是一枚相知的心而已。
他远赴洛阳,将与安庆绪决一死战。安庆绪已近疯魔,沈珍珠阖上双目,实不敢卒想这一场战争……
忽然,她隐隐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喧哗,那声音开始是极低的,渐渐愈来愈大,她侧耳倾听。殿外,侍卫宫女走动错乱,火把忽来晃去,映得那氤氲夜空蕴入三分残血之色,她隔着殿门问道:“什么事?”
“某正在令人查看,是陛下所在传来的声音。”严明在外答道。
“快快护驾,有刺客啊——”嘈杂中,鸭公嗓般的声音猝然响起。
“严将军,快去护驾!”沈珍珠心里一惊。
严明答应一声,却不闻他挪步离开之音,想来答应是答应,人未移动分毫,只作护卫沈珍珠打算。沈珍珠心念转动,不知何人敢大胆行刺,稳坐静观也是上策,遂急急道:“令几个好手去护驾,将军快去看视世子!”
严明这才急促答“喏”,步履快捷有力,匆匆往旁侧李适殿中奔去。沈珍珠只担心儿子,正欲打开殿门冲出,省起身上只着中衣,飞跑过去披上外袍而出。
李适尚未睡着,与乳娘在榻上玩耍,由肃宗所在传来的打斗厮杀声由隐渐现,李适见沈珍珠进来,一骨碌站起,扑入母亲怀中。
严明道:“依某愚见,王妃和世子都留在此处勿动,某听音辩器,此事不用半个时辰便平定。”见沈珍珠微有疑色,解释道:“王妃或许无法听清,严某习武之人,可听见此际西南弩弓发射‘嗖嗖’作响,大大显于刀枪交织之声,定是陛下近前内飞龙使已将刺客团团围困,才能发驽射杀。现在只恐有漏网之鱼四处逃窜,王妃和世子同在一处,由严某护卫,某才当其职。”
沈珍珠着人将素瓷及近旁宫女均唤到此处,又加派人手护卫昏睡中的崔彩屏。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侍卫来报——陛下安然无恙,刺客悉数伏诛。
沈珍珠问:“可知刺客是些什么人?”
侍卫道:“刺客有十余人,个个武艺不凡,内飞龙使当场诛杀数人,其余本已成擒,谁想这些人竟咬下口中密藏毒药,自尽身亡。陛下盛怒,已传刑部侍郎冯大人彻查!”所指冯大人,正是风生衣。因已擢升侍郎,形迹显要,故此番李俶出征,他未能跟随。
素瓷原抱着孩儿侍立一旁,听到“冯大人”三字,身子微微抖动,皓齿轻咬下唇,不动形迹微垂下头,已是强力掩饰心中难过苦楚,沈珍珠看在眼中,亦是心酸。
圣驾受惊,沈珍珠随即由严明护送去圣前请安,肃宗殿外已赶来诸多闻讯问安的皇子郡主,见了沈珍珠,不自觉让出道路由她在前。
一番见驾、问安折腾归来,夜已渐深,沈珍珠见李适已睡熟,遂回至寝殿。严明几乎寸步不离沈珍珠,见她一脚欲踏入殿中,忙的闪身在前,禀道:“容某先入殿中探视。”沈珍珠深知严明粗中有细,定是担心她离殿后旁人潜入,微笑点头应允。
严明大步上前,也不管此系沈珍珠入寝之所,毫不避忌的左右察看半晌,回来对沈珍珠道:“王妃可入内了。”
宫女悄然退出殿外,合上大门。
沈珍珠步履疲惫,伸手拂那幔帐,忽觉头顶白光晃动,一道锃亮优美的圆弧,卷起急劲之风,迎身斩来。
沈珍珠甚且来不及闭眼。
死,如此简单。刀光血刃下,从不分王公贵戚、贱民草芥。
干排雷雨犹力争
锋刃杀气侵喉,沈珍珠自份必死,却觉脖间凉嗖,垂目,如月弯刀抵入她颈下。她反倒笑起来,对面前人细声道:“你若要逃生,只能以我为质,绝不可杀我。”
此人身材魁梧,玄衣蒙面,听完她的话,那刀势不松反紧,再向她颈间进了一分。她脖间疼痛,殷红鲜血沁出。她忍痛,仍凝眉劝说:“你若刀刃再进一分,我便大呼侍卫,你我一拍两散。”
那人双目灼灼,似有所思看她,沈珍珠正犹疑这目光似曾相识,却听他低声顿挫言道:“若我此行,只为取你性命呢?”
他官话挟带北地口音,音调熟谂,沈珍珠再看向那一轮弯刀——正是回纥人惯用的弯刀。他是?脑中只欠一丝灵光乍现,那人已用左手慢慢除下面罩,“王妃可还记得詹可明?”
面前之人虎臂熊腰,方脸泛黑;威武刚毅,当年于回纥虽见面次数甚少,然样貌依然当年,并无丝毫改变,果真是默延啜最信重的护卫首领詹可明。
他以刀刃架于沈珍珠脖上,毫无松动,道:“王妃风采胆略,更甚昔日。只可惜詹可明重金购取十五杀手死士性命;假意行剌大唐皇帝,却只为杀你而来!”
沈珍珠脖间鲜血慢慢渗染领口,心头惊惧轰然而上,压倒疼痛。她一直只道是刺杀皇帝之刺客逃亡之际潜躲于兹,却未料如此——刺杀皇帝竟是虚,要她性命竟是实!扬眉一笑,道:“不知本王妃之死,对你回纥价值何在?容本王妃也做个明白鬼。”
“詹可明敬重王妃。然如今有三个理由,王妃不得不死。其一,王妃可知广平王殿下已于今日攻取洛阳?”
沈珍珠微喜,既然攻取洛阳,李俶必定无恙,旋即明白詹可明之意——两京收复,大唐正值士气高涨、上下一心之际,然于回纥,却是中土愈乱愈为有利,她若有所闪失,必可令肃宗与李俶两相生隙,挑起父子不和。如今天下百姓惟存侥幸者,乃唐室仍上下齐心,若皇室分崩离析,则天下一乱不可收拾,昔年五胡乱华,皆由此起。只是,皇帝与李俶父子之间关系之微妙,绝非一般人能看出,能想出这样计策,似乎亦非詹可明才智可及,莫非——默延啜?
连指尖亦然发凉,她并不畏死,然而深知,惟有这回,她偏偏绝不可以死去。声调平和,说道:“将军所言是甚么意思,恕本妃不懂。”惟有拖延时间了。
“王妃的眼神已告诉我,你已全然懂了!”詹可明刀刃仿佛又近半分,沈珍珠咬牙,仍是面上有笑,道:“那好,就当已经听懂,其余两个理由呢?”
“其二,可让叶护王子无亲恩可顾,做事不再瞻前顾后。”
沈珍珠冷笑:“也罢,这第三呢?”
“可汗不必为情所陷,失却威仪、雄心。”
听完最后一句,沈珍珠已轻轻嗤笑出声。詹可明沉眉,低声道:“王妃笑什么?”
沈珍珠道:“本妃有一事不懂。”
“什么?”
“既而将军你理由充分,为国为你家可汗,处处着想到了。为何不一见本王妃,便执刀就杀,还要说这一大通话?”
詹可明嘴皮嚅动一下,却连一个字也未说出,已听沈珍珠道:“只因为,你未得可汗应允,擅自作主来杀我,心中也自犹疑不决!”
詹可明给她说中心事,不由微微一愣,那搁在沈珍珠脖上的刀下意识放松丝缕。然而这迟疑只在顷刻之间,随即把心一横,眸中晃过狠绝之焰,“可汗若要怪我,詹可明无怨无悔,只要为我回纥,我——”
那“万死不辞”四字未及出口,却见沈珍珠猝然抬起右臂。他原本眼神锐利,此时虽天气寒冷,沈珍珠因连番变故,衣着并不厚实,抬臂间可见其腕中晶光闪烁,袍袖难掩光泽。詹可明早已听闻过,中原女子多佩有“袖中箭”以备防身,当下连眉发亦不轻动,左腕疾出如电,双指如钳,紧紧扣住沈珍珠手腕,不屑道:“王妃恁的作无谓反抗?——”
正说着,腹部倏的刺痛,低眉中,一柄雪亮小剑已抵入腹脐。他身着内甲,这小剑却这般锐利,竟而穿甲而入。沈珍珠嘴角噙起几分笑意,又似有几分决然,颈上鲜血仍然滴落,胸前半片衣襟几近浸透,左手紧按剑柄:“将军切莫轻举妄动,此剑乃陛下方才御赐,削铁如泥。我不懂武艺,将军若稍有异动,只怕我无法掌控剑势,以致重伤将军。”
詹可明显然呆住,没想到一时大意,竟让这区区女子以剑胁迫自己,实不堪与人提及。心头勃勃怒火上升,瞪着沈珍珠道:“王妃性命已悬于我手,可知这有什么后果!”
沈珍珠斜觑颈中利刃,道:“将军要取本王妃性命,本王妃也不吝惜区区贱命,将军要拿只管拿去就是。我只深信将军在刺死我之际,我亦能以毕生余力,同时将你重创。行宫守卫森严,你重伤在身,决无可能全身而退。你无论被生擒或死于侍卫刀下,只要见着你的形貌,必知你是何人,必知是何人杀死本王妃。你的计划全然落空,陛下和广平王更会同仇敌忾。”
詹可明炯炯双目死盯沈珍珠,半晌不作声。若此事因他之失误功败垂成,他必成回纥罪人。而方才沈珍珠有意分散其精力,使其双手无以三顾,才可以剑刺入他腹脐,但分明可刺入更深以重创他,却未有这般做,正是为彼此留下生机。詹可明何等聪明之人,沈珍珠这般用心,他只要微作思虑,岂能不知。
沈珍珠冒险一击,胜算加大,说道:“如何?还请将军先弃兵刃?”
詹可明怒道:“就算今日詹可明棋差一着,但现时与王妃势均力敌,该当同时弃下刀刃,为何要我当先?”
沈珍珠啧啧低笑,道:“将军智谋过人,怎的这层没有想透?若是同时弃下刀刃,将军一身武艺,再反身制我,本妃岂不再入死路?惟今之计,只有委屈将军先弃兵刃,否则,本妃宁可与将军同归于尽,也不孚镇国夫人之名。”
詹可明冷笑:“好个镇国夫人,詹可明佩服得紧,本是我要杀你,如何倒反被你制!”
原是胜劵在握,只为一时之失,反由主动变为被动,反受掣肘,这放诸任何人身上,只怕都是不忿恼火之致。
沈珍珠听言不答,只笑看他。既无法在杀死沈珍珠后安全逃出行宫,先弃兵刃,是詹可明惟一可选之路。一来虽然詹可明弃兵刃后,沈珍珠可乘隙重伤詹可明或大呼侍卫,但詹可明虽失兵刃,亦有余力反手一掌,将她毙于掌下,沈珍珠必不会以自己性命作此无谓之事,詹可明方能全身而退。二来詹可明本不宜在殿中拖延时间过久,否则被殿外侍卫发觉,后果堪忧,他须得速下决断。
詹可明长吸口气,松手放下沈珍珠被扣右腕,缓缓将面罩重新覆上 ,道:“如此,詹可明与王妃后会有期!”
说话间,右腕一收,那柄弯刀已离沈珍珠脖颈,沈珍珠心头微微一松,因失血而起的晕眩之感接踵而至,勉力支持,强笑道:“将军可否将刀借我一观?”詹可明虽然恼火,也知若将手中弯刀掷于地上,必有响动,惊扰殿外侍卫,深皱眉头,将弯刀递向沈珍珠——
“轰——”
惊天巨响声中,殿门由中而破,烛火扑哧扑哧明灭不定,一刹光影,挟着那凌厉清峭剑气,如魅般朝詹可明袭来。
詹可明之刀已将入沈珍珠之手,当此之际,不由不惊,随手提刃,“铛”的一下,堪堪挡住来袭一剑。
剑光飞溅,殿外乱声四起。
沈珍珠在这一剑一挡中,早看清来人的面目,不觉放下心,手上一松,软软的朝后退了几步,跌坐到地上。
风生衣剑招式式迫人,詹可明一把拔出腹脐处小剑,屏住呼吸,见招拆招,仍是被逼得步步后退。混乱中,沈珍珠感觉有人将她扶起,听到严明在旁急急问道:“王妃可有受伤?!”
那边厢,风生衣剑法造诣近年更加精进,无一招不是险极妙极,詹可明抵挡中盘旋疾退,顷刻间已退至殿角边缘。
风生衣冷笑一声,姿态潇洒自如,剑身“嗡嗡”发震,一忽里刺出十余剑,剑剑不离詹可明胸前要害。忽的,大呼一声“着!”兵刃交响如流泉溅珠,詹可明弯刀把握不住,脱手甩出,呛然坠地。
眼见面前之人手到擒来,风生衣忽听得身后“扑通扑通”倒地之声不绝于耳,转眸看去:十步开外,一人灰衣蒙面,身形高大,大步提刀,往殿中逼近。
早有侍卫上前阻挡,那人目不斜视,左右挥刀,寒光四射,转瞬间倒下一片侍卫。
严明见势不妙,斜插里从中相挡,提剑朝那人砍去,那人头也不回,足步错向,身躯半侧,单掌后翻,反削而出,“嘭”的闷响,严明脚步浮动,被他掌劲击得气血翻涌,晃退数步始拿桩站稳。
风生衣只恐那人为杀沈珍珠而来,迫得饶过詹可明,来人是谁,心中已猜到几分,更是不敢轻敌,出手便是本门极精妙的一式剑法,立定游斗拖延时间之主意。
谁想,那人竟是不与他相斗。眼瞅那一剑刺来,他右肩往下一沉,却如用尺量好一般,避过这雷霆万钧一剑,身形飘忽若风,一掠于风生衣面前而过,手臂一绕,已将詹可明胳膊挟住,沉声道:“走!”
风生衣哪里肯让他们这般轻易逃走,运剑如风,同时再度袭来,却见那人手心蓦的一扬,一道锐利之光划破夜色,合着疾啸之声,直往沈珍珠所在。
风生衣大惊,和身扑去,然已经不及,眼见着那“暗器”已近沈珍珠面门,他唤了声“王妃”,全身冷汗沁透,却听得“叮铛”一响,那暗器竟是在此关键之时,劲力刚巧已尽,坠到地上。
猛抬头,那人已带着詹可明,飞鸿般掠上宫墙,一地侍卫,惨叫哭嚎。
风生衣朝沈珍珠走近几步,惊道:“王妃,你受伤了!”沈珍珠胸前衣襟全是鲜血,那衣裳虽非浅色,仍旧十分触目,严明怒喝两旁扶携的侍女:“还不快替王妃止血。”
沈珍珠全身酸软无力,摇手道:“不必担心,皮外之伤,不妨事。”瞥见詹可明遗落于地的弯刀,低声嘱严明道:“速将此刀收起,今日之事,好生安顿那些侍卫,外人问起,只说是刺客逃至此处,才起打斗,刺客已逃走。不许胡乱说话。”严明虽不明究的,仍是答应是速速着人清扫殿内殿外。
方躺于塌上,素瓷已闻讯奔入殿内,见了沈珍珠的模样,吓得面色煞白,连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边拿药细细的为沈珍珠止血包扎。正忙着,肃宗已得了消息,亲遣内侍在殿外问候。严明果然依样答来,绝口不提沈珍珠受伤之事。
素瓷蹙眉急道:“小姐为何不对陛下明言?这伤口,明天觐见陛下,可怎生隐瞒过去?”
沈珍珠却道:“不相干,现在天寒,系上帔帛就可遮挡住。”
风生衣道:“都是冯某来晚一步,让王妃历此险境。”素瓷一直心悬沈珍珠伤势,此时方发觉风生衣竟然在旁,那纤细手指在沈珍珠脖间微有一颤,并不回头,仍继续为她包扎。
风生衣朱红官袍在身,往昔侠风中添了几分沉稳威严之气,俨然朝廷大员干将。沈珍珠自素瓷之事后,甚少见到风生衣,道:“那年长安遇险,多亏大人携带素瓷脱离险境。”
风生衣怔了怔,答道:“其实当日我身受重伤,一路还幸得素瓷姑娘照拂,冯某当向素瓷姑娘道谢才对。”说毕,一揖至地,道:“素瓷姑娘,冯某谢过。”素瓷也不回头,侧着身子福了福,低声简短答道:“大人客气,……能照顾大人,是奴婢的福气。”
沈珍珠薄有微怒,然全身无力,此时亦无精神追究点拨此事,转念问道:“今日之事,幸亏大人来得及时。”
风生衣道:“冯某正欲向王妃示警,未想正逢王妃遇袭,冯某在殿外听王妃与那人对话已久,一直不敢妄动。”
“哦,大人莫非从陛下那边的刺客身上查出甚么?”
风生衣略作思索,答道:“冯某所获,太过蹊跷。”此际殿中已清扫完毕,沈珍珠挥挥手,素瓷已打发所有人退出殿外侍候。
风生衣道:“冯某由一名刺客身上寻到一物,趁人不备藏于袖中。”说着,已将那东西递与沈珍珠。
沈珍珠接过一看,不由神色大变,那物金光闪闪,精致非常,两侧镶二龙戏珠,中间篆书“广平郡王”四字,正是李俶日常携带的鱼符。……
“王妃可能分辨,此物是真是假?”风生衣询道。
沈珍珠将这鱼符仔细察看一番,摇头道:“这实是不易。殿下鱼符乃是金质,不比玉石所制,若要仿冒以假乱真,并不甚难。本妃实是分辨不出。”思忖一下,道:“鱼符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只幸得冯大人你查办此案,不然就让这背后作鬼之人,渔翁得利了。——大人你与殿下亲厚,在朝中已难掩秘密,这番私自藏下此物,不知会否令他人生疑。”
风生衣道:“这个,冯某行事,王妃只管放心。只是,未料回纥人如此狡诈,既刺杀陛下栽赃于殿下,又前来行刺王妃——”
沈珍珠微微一笑:“原来你也看出是回纥人。”
风生衣道:“那先前与我交手之人,招式莫不是回纥惯用手法。冯某只是不明,为何王妃要瞒过陛下?回纥狼子野心,怎么不让陛下知晓?”
沈珍珠想了想,说道:“这算是我的私心了……”遂将回纥人刺杀自己原因说与风生衣听了,风生衣方有所悟,道:“王妃为殿下、社稷计,实是用心良苦。只是王妃又再受伤,我等却是不好向殿下交待。”
沈珍珠淡然一笑,又道:“那先前与你交手的回纥人,便是葛勒可汗近前护卫首领。”
风生衣一听“葛勒可汗”四字,原来三分疑惑全然解除:“后来赶至殿中救援之人,果然就是——”
“正是默延啜。”沈珍珠截口说道。
晶晶行云浮日光
二十三日午时,肃宗御辇终于驶入西京长安。
其时天气晴好,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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