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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第3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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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二月了,距离八阿哥四月大婚就剩这么点儿日子了。她前头那三个月都熬过来了,这会儿却巴巴儿地过来,这又算什么了?
便是有现成儿的借口,便是为了那话本子——可她骗得了谁,又还能骗得了自己么?
她本可以不过来的,本可以的……可是她还是来了;她可,真没出息!
。
就在翠鬟如此纠结难安之时,当中一处院子里正走出来一个哈哈珠子太监。
那太监见了她便有些愣神儿,不过还是上下又打量了一圈儿,还是笑了,“可是翠鬟姑姑?”
翠鬟认出来了,是宝玉。
翠鬟的脸腾地就红了。她知道宝玉犹豫的缘故了,是因为她上回来是穿着太监的衣裳;今儿来得匆忙,她竟然都忘了再穿上太监的衣裳来,竟然就这么直接穿着官女子的衣裳就来了。
她这会子才知道后怕:便是官女子的衣裳都是一样儿的,倒是分不出是哪个宫来的;可是她好歹是瑞贵人身边儿的女子,便也难免有人能认出她来。
若被人认出来……一个官女子私自来阿哥所见皇阿哥,还是个即将大婚的皇阿哥,那她可要连累主子们去了。
她心下一急,忙上前扯住宝玉,“八阿哥可在?你快带我进去见他!”
也幸好宝玉是永璇身边儿伺候的,对永璇的心思是门儿清的,这便忙笑着带了翠鬟就往里走。
也是巧,翠鬟来的时辰,正是皇子们散了学往回来的时候儿。外头永琪正与永瑢一起说说笑笑往这边儿来,冷不丁就看见一个官女子匆匆忙忙往阿哥所里去,永琪便不由得一挑眉。
“哦?怎么有官女子朝八弟的院子去?”
皇子们的教养自然严格,故此未成婚的阿哥所居的所内,倒是没有年轻的官女子伺候,都是太监和嬷嬷们,以免瓜田李下之嫌。
永瑢倒只是淡淡笑笑,“便是老八的院子,也没什么奇怪。终究老八大婚在即,皇阿玛自然也要给他所里挑些官女子伺候着了。”
永琪便也含笑点点头,径自与永瑢进了自己的院子去。
。
翠鬟不敢耽搁,直接进了永璇的寝殿。
宝玉没来得及提前通禀,永璇正在写字,冷不丁一抬头看见翠鬟进来,惊得手里的笔都落了下来,在纸上沾了大大一个墨点子。
永璇却也顾不上那字,只抬手揉眼,“……可是我写着字却睡着了?”
翠鬟心下一跳,忙深蹲请安,“是奴才来了。奴才请八阿哥的安。”
旁边儿的宝玉也使劲儿给点头,“主子,是翠鬟姑姑来啦!”
永璇欢喜得登时朝翠鬟便奔过来。
只是,一迈腿,那两脚之间的高低失衡叫他顿时清醒过来,这便尴尬地扶着书案站住,不敢再往前走。
翠鬟看着,心下也是心痛如割,忙别开了头,轻声道,“奴才不敢劳八阿哥起身。还请八阿哥落座,奴才也好松快回话。”
永璇努力平静地笑笑,却还是摇头,“我便这么站着也好,倒能更看得清楚你。你说吧,我听着。”
翠鬟哪里还能抬得起头来,只低低垂首,两手绞在一起,小心道,“回八阿哥,奴才今儿来,实则……是奉主子的命,不是奴才自作主张要来。”
永璇微微扬了扬眉,便也柔声道,“好,你说就是。你且放心,我没误会是你要来。”
他便是笑着,眼角也难掩怆然,“从皇太后圣寿那日,十一月二十五到今日,已是三个月又十天,已是整整百日了。隔了这么久,必定是你谨守本分,不肯来的。”
这一百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数着过来的。原本以为凭着那《石头记》,她必定是隔不了三五日便会来找他讨……他哪里想到,这一等就是一百日;就是从乾隆二十五年,等到了乾隆二十六年。
。
永璇的语声轻柔,可是翠鬟听着,却如千万根小针,从耳鼓刺而入,穿心连肺。
可是她此时此刻却也只能硬起心肠来,“是奴才不中用,识不得几个字,故此那话本子看得实在慢。要不是被主子发现了,主子读了也说好,这才叫奴才来问接下来的……那奴才当真还来不得。”
永璇竭力地笑,“不管你是因何而来,为谁而来,对我来说,你来了就好。”
他缓缓回头,伸手到那纸堆里去摸,“接下来的……自然已经有了。既然是瑞贵人也已看了,那这一回必定要多给你带回去些,也好叫你复命。”
他的心乱,手便也跟着一起乱,他在那纸堆里摸索了好一阵子,却只是将上头写好的几篇字统统都拂落在地,却也没找到他要找的话本子。
这次第,看得宝玉都急了,宝玉忙上前来按住永璇的手,求着道,“主子……那话本子没在书案上,不是在架子上么?主子费心写好的这几幅字,本是要给尹继善大人装堂幅的,主子费了好几天的心力才写好了。何苦就这么又掉在地上,脏了皱了都不得用了,主子还得费心重写?”
永璇却一听宝玉在翠鬟面前提尹继善,这便急了,“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费那么多的心思给他写字?我之前那几天都写不好,只是我自己找不到火候儿,自己心烦罢了,又干他何事去?”
“我堂堂一个皇子,难道还要费心讨好一个臣子不成?”
宝玉自知说错了话,赶忙跪地下左右开弓抽他自己的嘴巴子,“奴才知错了,奴才自己打自己这张欠嘴!”
翠鬟不忍,又不便拦着宝玉,便垂首走过来,自跪在地上将那落于尘埃的字都给一张张捡起来。
永璇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心下不由得又是大恸,“你快起来!我说了,那字原本不干我的心意,你又何苦这般?”
翠鬟努力含笑道,“八阿哥的字写得好,奴才便是识不得几个字,可是也能瞧得出这字写得笔走龙蛇,潇洒飘逸。”
“便不管八阿哥这字是给谁写的,哪怕是自己平日练笔用的呢,这么好的字若脏了皱了也是糟践了。奴才便都看不得这么在地上摊着。”
翠鬟说着将那些字都在怀里捋平了,这才起身小心地一张一张都放回书案上来。
这样近,就隔着一张书案,永璇凝着翠鬟。看得清她长长的睫毛,看得见她指尖微微的轻颤;可是却——走不过去,绕不开那长长的书案。
永璇小心地凝视着翠鬟的眼睛,尽管她眼睫低垂,小心闪躲。
“……我的字,你可,喜欢?”
翠鬟几乎不假思索,“奴才自是喜欢的。”
永璇心下登时便又欢喜起来,“那我也给你写字,好不好?”
“不好!”翠鬟却立时拒绝。
她惊慌抬眸,望住永璇,眼中有羞愧,却也有慌乱,“……八阿哥的字,瑞贵人,连同令贵妃两位主子都是认得的!甚至,还有宫里常来常往的十一阿哥、拉旺阿哥他们。若叫他们认出奴才手里有八哥的字……那奴才,便无地自容了。”
永璇轻轻闭上了眼,“我明白。你自己尚且不想见我,又如何能愿意叫人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翠鬟那小小的肩膀都颤抖了起来。今年才十五岁的小姑娘,这一生初尝这样的情滋味,尚且不知如何自处,况且那个人又是皇子,且大婚在即,她便更是早一步已觉惊惧丛生。
见她已然如此,永璇不由得沉沉叹了口气,回手便也给了自己一巴掌。
“都是我错。是我累得你如此,我不能替你解忧,反倒令你烦扰。我又还配得上说什么对你的心意?”
翠鬟大惊,噗通已是跪倒,死死抱住了永璇的手臂。
怕他再打他自己啊!
虽然身为皇子,可是他从小就受到的苦,她也是知道的!他的压抑、隐忍,他的凡事都憋在心里,她都是明白的啊。
若叫他再为了她而自责,若叫堂堂皇子为了她一个官女子而伤害他自己,那她这心下,又如何承受得了?
。
翠鬟出了门去,玉蕤便略带忐忑,也将《石头记》捧给了婉兮去。
婉兮接过来翻了几页,便是亮声一笑,“你拿来了,就拿不走了!撂着,先叫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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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0章 60、永琰(毕)
皇帝挑帘子走进来的时候儿,婉兮正捧着那《石头记》看得入神,便没留神皇上来了。
玉蕤惊得跟在后头一个劲儿咳嗽,婉兮这才回过神来,一抬头,皇帝已经走到了隔扇门边儿。
婉兮忙将那话本子往炕褥底下一塞,转头便光着脚下了地去,笑意盈盈抱住了皇帝。
可是凭这样近的距离,婉兮那小举动如何能瞒得过皇帝的眼?那可是一个擅长弓箭的马上皇帝的眼,隔数十米视物都是小意思。
皇帝便哼了一声,便也趁势温香软玉抱了满怀,“瞧瞧,为了瞒着爷,都光着脚下地了。虽说这会子不用再对身子那么小心翼翼,可也没有这么粗拉的呀!”
好在这暖阁的地下都是地炕,下头都是通着火气的,况且地砖上都另外铺着厚厚的地毡,便是光脚踩在上头,也是热乎的。
婉兮自是知道瞒不过皇上的,故此虽下意识那么一藏,却也没顶嘴。只是笑着搂着皇帝的腰,“奴才是记着,明儿起,爷便又要祭社稷坛,而开始斋戒了。这些杂书还是不过爷的眼才是,也免得扰了爷斋戒的诚心。”
皇帝便哼了一声儿,拍了婉兮脑门儿一记,“算你这句叨着理了!”
皇帝便用胳膊肘儿夹着婉兮,两人半拥半抱地一起走到炕边儿去。皇帝边走边躬身,亲着婉兮的嘴儿。
又要斋戒了,凭皇上的性子,斋戒前的一晚上,一准儿得“吃饱了”才行。况且这会子婉兮藏着《石头记》呢,心下更是理亏,这便无比地主动,柔软地承接他所给的一切。
。
皇帝连晚上的酒膳都等不及,便已是先将婉兮推进衾被堆里,疾风骤雨了一回。
婉兮半躺半坐着,两手撑着自己,又要小心承担皇帝一部分的体重,那重重的几道力量合击而下,只第一下儿,婉兮就已经嘤咛不禁。
那嘤咛之声婉转娇媚,皇帝哪里把持得住,原本是想徐徐而进的,结果——还是变成了疾风掠劲草,狂肆席卷。
婉兮抵抗不住,当疾风终于停歇,她已是揪着皇帝的衣襟,轻声嘤嘤地哽咽起来。
“爷……还是生奴才的气了。这一番,奴才简直是受刑了一般。”
皇帝靠着被垛,心满意足地半躺下来,指头缠绕着婉兮的指头,半眯着眼笑,“……就给你上刑,谁叫你个小蹄子不乖~~”
婉兮不依地伸出脚去轻轻蹬皇帝的肋巴扇儿,“谁是小蹄子啦?爷瞧,奴才这可是一双天足。”
她虽是汉女,却在旗下,所以也并不缠足的。
皇帝大笑一声儿,将那穿了一双海棠红睡鞋的脚丫抱过来,故意啃了一口去,“虽不是小蹄子,可一样儿的香软玲珑,走起路来娉婷柔美,惹人怜爱。”
婉兮一张脸大红,忍不住轻轻啐了一声儿,“爷,真是……老不修!”
。
听见里头的动静终于静下来些,玉蝉这才走到隔扇门边儿来轻声回禀,“回皇上、主子,酒膳已经预备好了。”
皇帝凝着婉兮那张红透的脸儿,便朗声吩咐,“别摆在外边儿了,抬进来,就在这里头炕上吃。”
婉兮便红了脸,脚丫从被底踢了皇帝一记。
皇帝顺势捏住,将拇指在她足底上一捻,又一抹。婉兮登时捂住嘴,身子更多酥了半边去。
皇帝这才满意地轻哼一笑,“……衣裳何罪?何苦这会子还要穿,待会子回来再解?这么在里头吃着,才好。”
婉兮如何能不明白皇帝的用意,这才红了脸的。这会子也只能扶着被子,轻咬樱唇,身子已是软得坐不直罢了。
皇帝瞧着她那般娇柔绵软的模样儿,心下再度情动。只是侍膳太监们往里正搬膳桌,他不便动作。只一把拉过帐子来,将婉兮给遮住,由着太监们将膳桌摆在了炕上。
太监们终于摆好了膳桌,酒具,这便垂首退下。
隔扇门一关,皇帝已经将婉兮从帐子里捉了出来,引在膝上,对着嘴儿又是昵弄了好一会子。
婉兮知道明儿皇上要入斋宫斋戒,便在吃食上也要节制,今晚上这一顿不能不吃好。这便红着脸推拒着,赶紧去亲手帮皇帝满了一杯酒递上来。
皇帝接过酒盅儿来,仰口喝了,却还是捉过婉兮来,嘴对嘴地哺进婉兮口中。
婉兮险些呛着,用力摆手。
终究,她还在亲自哺育小十五呢,这酒喝下去,怕是对孩子不好。
可是倒不用她担心,皇帝只将那酒在她檀口中转了那么一转,随即早已嘬着她的嘴儿,将那酒又嘬回去了。
这一来一回,虽说婉兮酒未曾入腹,可是这一副身心,全然都已醉了。
本已是酥软了半边,这会子更是整个人都软软伏在皇帝怀里,任凭皇帝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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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膳未用,皇帝便借着酒意,便将婉兮半抵在桌沿儿上,便又得逞了一回。
婉兮只听得见皇帝深浓的呼吸声,与之呼应的是那炕桌上的杯盘碗盏彼此撞击发出的叮当儿脆响。
婉兮想,这会子必定是那满桌的饭菜都成了精,变成了她的一部分。故此她的爷,只咬着她,嘬着她,指头儿变成了筷子尖儿在盘盏里挑弄而过,而那些汤汤水水在她身子里颠荡出了琅琅的水声。
这联想真是要命,婉兮只觉自己头皮一阵阵发紧,喉头更是一片甘甜。
下一刹那,她只好紧紧咬住了皇帝的肩膀头儿,才能叫自己不在这会子便尖叫得叫两道门外的奴才们都听见了去。
皇帝听见她的声音,满意又调皮地忽地捏住了她的鼻尖儿——无法呼吸之下,她只得松了口。一松口,那叫声终究还是溢出了嗓子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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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鬟低垂着头,急匆匆回到“天地一家春”来,先找玉蕤复命。
玉蕤这会子正跟玉蝉她们一起在后殿门外伺候着,翠鬟还琢磨着该怎么跟玉蕤说,结果刚一走到门边儿,便听见里头传来的叫声。
翠鬟便吓傻了,急忙抬头望住玉蕤。
玉蕤便也红了脸,连忙拍她一记,“去,你先回你屋里去。皇上在这儿呢,先伺候皇上和贵妃主子要紧,旁的事儿等我下去了再与你讲说。”
翠鬟她们这批官女子,终究是伺候玉蕤的,还从见过皇上与自家主子间怎么着,故此也没这个经验;况且一个个儿的,最大也才十五周岁,还没怎么太通人事儿呢。玉蕤这也不想把她们给吓坏了。
翠鬟这便赶紧往自己的耳房走,一边走一边儿反倒心跳的厉害,方才贵妃主子那一声……乍听之下是痛楚,可是细细回味起来,却是无尽的欢喜似的。
她便有些恍惚起来,想起方才临走,八阿哥还是忘了他自己的脚,放下自尊紧着追上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手攥着手,皮肉挨着皮肉……
那一刻,她的心下仿佛也曾有过这样一种似乎痛楚,可是却也满是欢喜的感觉。
。
立在廊檐下,心便又是一晃。翠鬟急忙抬手拍了自己脑门儿一记,叫自己赶紧丢下那股子感觉。
片腿儿,这便赶紧迈进门槛去,将门登紧地关起来。
坐回炕上,将他给她的新章回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那纸张和墨痕上头,还是温热的。那应该是留着他的体温,可也叠着她自己的体温——经由这么一个话本子,她与他的体温,倒是先叠在一块儿,融在了一起。
她想到这儿,神思便又是一阵子摇晃,忙抬手又拍了自己脸颊一记。
可惜,便是这样儿,却也拂不去方才的记忆。
她想起来他说,“……这书,一共有一百二十回。后头的都已经有了,只是我也是借来的,尚无刊印本,总要亲手抄写下来才能给你。”
“我手里现有的,是别人的笔迹,我才不准你看。我必须得亲手一笔一笔抄写了,才准你揣着,日日夜夜捧着,满心满脑袋地念念不忘着。”
他这么说,她唯有傻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眼,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连喘气儿都给忘了。
他见她那模样儿,反倒笑了,一双黑曜石般的眼,在那原本黯淡的烛光里,立时华光熠熠。
他攥着她的手,刻意不松开,他那么近地凝视着她的眼,叫她看见他眼里的光彩。他说,“……这书我自己已是看过了几遍,我知道那如中毒、上瘾一般的滋味。我给你这些,你十天之内必定看完了。最多十天,你必须再来见我!”
“我不管了,我也不等了,若你这回十天还不来,那我就直接到令娘娘宫里去找你!”
那一刻她吓得两个膝头都是软的,她想给他跪下,却又觉着那会子跪下却是不合当、不奏效的,她只能心急之下翻腕也攥住了他的手,百般哀求,“八阿哥……求您饶了奴才。您千万,千万别去!”
永璇紧紧凝视着她,“那你就来——听见了么?”
她想到这儿,整张脸已是红得无法自持,更从那回忆里抽不回身来。她便只好在那回忆的漩涡里,尽量去想胖的事儿。
她想,那《石头记》全本有一百二十回,已是全都写完了?那是在谁的手里呢,八阿哥又是从谁人的手里得到的?
八阿哥若已经看完了全本,他可有何思绪?
她使劲儿自己跟自己别着劲儿,将思绪往旁枝末节上引,手便无意识地乱翻着书页。
不想,一条秋香色小笺从书页之间飘然坠地。
她心下一慌,忙捡起来看,那小笺不过二指宽,上头唯有四句话。
“潇湘别院晚沉沉,闻道多情复病心。
悄向花阴寻侍女,问他曾否泪沾襟。”
她便微微一呆,此时虽然还不知“潇湘别院”为何处,又为何有人泪沾襟……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起了湘妃竹。
皇帝本人极喜湘妃竹,这后宫里便也常见湘妃竹制成的坐榻、书架等器物,故此这湘妃竹为泪染成的传说,可说人人都知。
那么八阿哥所说的这潇湘别院,这泪,究竟是说那传说,还是说手上的这本书,抑或是说——他自己?
。
阿哥所里,翠鬟走了,永璇也是呆坐了好一晌。
面上一时微笑,一时惆怅。
心下更是时而欢喜,时而却是刀尖剜着一般地疼。
最终还是回到书案边,拂开桌上那些写过的条幅,重又捧过《石头记》来,一笔一笔抄写。
宝玉在旁看着,也是忍不住心疼,不由得上前劝,“……主子又何苦非要亲自一笔一笔来抄?便交给奴才和宝珠,奴才两个必定抄得一笔不落。”
永璇却轻咬牙关,狠狠摇了摇头。
宝玉也是叹口气,“奴才省得,主子这是想让翠鬟姑姑念着主子的手书去。只是……这终究是宫里,人多眼杂。主子的笔迹,那永寿宫上下也自然有人认得。便是瞒得过下头,怕也瞒不过令贵妃主子去。”
“主子这么亲手写了,到时候儿不是反倒连累了翠鬟姑姑去?主子必定是事事都为翠鬟姑姑思虑的,便是这一节儿……”
“我知道!”永璇一声低吼,将手中毛笔摔开。
虽是皇子,可是他自己今年也还不到十五周岁呢。他虽想在翠鬟面前尽力成熟稳重,可是他心下何尝不知道自己爷还是少不更事……故此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当真行起事来,却还是忍不住任性,想要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依着自己的性子来。
凭他的脚,他从小就是躲闪在人后,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可是这一遭,他却是想抗争一回,他却是希望自己能做主一回的啊!
他知道尹继善的分量,他也明白皇阿玛将尹继善的女儿指给他当福晋,是对他好……这样的福晋爷足以告慰额娘在天之灵。
可是……可是上天却叫他就在这会子,遇见了翠鬟啊。
他沉默垂下眼帘,望着桌上的书卷,“……你不明白我的心。我是小气,不想叫她日日捧读的是旁人的笔迹。可这不过是形而外的,终究这故事本也是旁人写就的。”
“我非要亲自一个字一个字抄写给她去,终究是我不想叫她知道——我就连这《石头记》,也是从尹继善那得来的。”
。
说来悲哀,他便是想要用来绕住翠鬟芳心的这本《石头记》,竟然都是从尹继善那来的啊。
是因为,写作了这石头记的曹雪芹,曾为尹继善的幕课。受和硕怡亲王弘晓的举荐,穷困潦倒的曹雪芹得以在尹继善府上得以安身立命;且两江总督府本与曹家旧宅左近,故此尹继善府中才是曹雪芹最合适的创作之所。
身受尹继善之恩惠,曹雪芹所写的一百二十回的原本,尹继善便是第一个得到的。
尹继善为了讨好他这位皇子女婿,故此便将这本书早早送进宫来给他看。
这书自然是好的,用来牵绊住那人儿的心自是最合适。只是……他如何能叫她知道,这本书恰恰就是从尹继善府中得来的?
而那曹雪芹就在尹继善府中创作,他担心,便连尹继善的女儿、即将成为他福晋的那个女孩儿,怕也是看过的。
这一切若叫翠鬟知晓,翠鬟的性子柔中有刚,怕是必定便再不肯来了。
那他又该,怎么办?
。
寝殿里,婉兮与皇帝,终于云收雨歇,两人也都腹中空空,这便一齐用膳。
婉兮羞涩未褪,这会子尚且颊红如桃,便是咬着松子儿仁枣泥小卷儿,还忍不住娇嗔,“……爷忒坏。这会子奴才宫里可不止奴才一人儿,还有玉蕤呢。我们玉蕤好歹也是瑞贵人,手下又新进了那好几个小女孩儿。这院子里又拢音,奴才方才那一声儿,还不吓坏了她们去?”
皇帝长眸斜挑,“你倒不如说这院子里还有咱们啾啾和小十五呢。爷倒是怕将两个孩子惊动了,旁人,爷可从不放在心上。”
婉兮无奈,也只得轻叹一声儿,窝进皇帝的怀里去,“……爷,奴才叫她们将小十五抱过来?奴才知道,爷明儿起斋戒,等祭过社稷坛,便要起銮谒陵和西巡五台山去了,这便又有日子见不着孩子们。”
皇帝轻轻搂着婉兮,“孩子都睡了,便别惊动了。况且爷这一嘴的酒气,再吓着孩子们。”
皇帝将婉兮往怀里又拢紧了些儿,“便是又要分开一个月去,爷必定也是见天儿都念着孩子的。九儿啊,爷心下已经为小十五拟好了名儿,这回谒陵,便要禀告给祖宗们。”
婉兮眸子一亮,“爷已经拟好了名儿?可叫奴才知道?”
皇帝含笑垂首,指尖儿蘸着酒,在桌面上写下“琰”字。
婉兮微微一怔,垂首细思,“琰——永琰?琰为‘玉之炎’,便为玉之华光美色之起。”
这字略有些生僻,婉兮一时间也只能说出这些从《康熙字典》上记载的含义来。
皇帝凝视着她,幽幽而笑,又伸手蘸了酒,在“琰”字旁,多加一个“琬”字,凑成“琬琰”一词。
婉兮倏然抬眸,心下微微一跳。
古来“琬琰”二字连用,而她闺名婉兮,“琬”音便为婉。琰是琬后……这便是将小十五与她连在了一处!
皇帝见她眸底光华,已是颔首微笑,缓缓道,“令闻令望,如圭如璋。琰为圭名,且琰圭长为九寸。”
皇帝轻轻捏捏婉兮的手,“诸侯朝王以圭,朝后执璋。圭璋,玉之贵者,不以他物俪之,故谓之‘特’。”
婉兮心下忽悠一跳,忍不住已是伸臂抱紧了皇帝。
这个小十五啊,从下生儿,皇上便说这孩子独独只像他。可是到了起名这儿,皇上却将这孩子的名儿,丝丝缕缕全都与她,紧紧连在了一起……
若说当年小十四的时候儿,皇上在名字上体现的还更多只是承继天禄国祚之意,倒并未与她多少关联去;而到了小十五这儿,皇上却将她的名儿,紧紧地与孩子印在了一处。
皇上的心……她如何不懂?
这一刻她抱着皇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着眼睛里的滚烫不断流淌下来;却仿佛不是印在他身上,而是,都回头流进了她自己的心底,将她的那颗心啊,暖得再无半点儿忧虑了去。
皇帝搂着她,如哄着孩儿一般轻轻晃着,“周时,周康王得父王周成王八件宝器,方继大位:赤刀、大训、弘璧、琬琰在西序;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我中国之史,在秦始皇传国玉玺之前,琬琰,乃传国之器。”
婉兮早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无以为表,只能高高抬头,含住了他的唇。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紧紧贴住了他的身子,细细缠动。
。
二月初十日,皇帝奉皇太后圣驾,从圆明园起銮,恭谒泰陵,西巡五台。
便也在起銮当日,皇帝便再度下旨,皇后千秋令节,停止行礼筵宴。
婉兮送别了皇帝,回到寝宫便趴在炕上去读那《石头记》,不想被离愁别绪染酸了鼻尖儿去。
玉蕤走进来,立在炕边儿瞧着婉兮笑,“姐又从头看起了?我记着这话本子给姐拿过来的第二天,姐已经看完了。”
婉兮翻个身,背对着她,故意懒洋洋地不爱搭理她去。
玉蕤也知道婉兮这是舍不得皇上走了,这便坐下来含笑说些旁的事儿,将婉兮的惆怅给化解开去。
“前几日,皇上下旨,授和硕怡亲王嫡长女郡主女婿、科尔沁三等台吉,敏珠尔多尔济为郡主额驸。”
这位和硕怡亲王是当年那位老十三爷的儿子弘晓。
婉兮因手里正捧着《石头记》呢,这便忍不住翻身回来,“怡亲王?说起来啊,怡亲王府与尹继善倒是有旧。尹继善在得到先帝器重之前,原本是老怡亲王府里的记室长史,是掌文书的。当年的老怡亲王对他也另眼相看,尝赐青狐一袭以示宠荣。”
玉蕤便也点头,“如此说来,怡亲王府自然与尹继善大人交情甚厚。”
婉兮便抬眸望了玉蕤一眼。
玉蕤便也是一蹙眉,“我想起来了,忻嫔的母亲,便是老怡亲王的表妹……”
婉兮点头,“满洲世家,难免都是相互通婚,彼此盘根错节。实则尹继善原本与安宁有宿怨,咱们这会子倒要小心忻嫔利用怡亲王府这一脉关系,算计着缓和尹继善与安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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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1章 61、刀已开磨,你敢来么(八千字毕)
玉蕤听着倒是吃了一惊,“尹继善与安宁也有宿怨?怎么回事?”
在玉蕤看来,若是调任广西的原江宁布政使讬庸与安宁素有不睦,倒还可以理解。终究两人都是多年在江南省布政使任上,两人任职的时间也是犬牙交错,甚有皇帝令其二人互相掣肘,以免一手遮天之意。
而尹继善以文臣出身,在雍正年间已经官至总督,早已在布政使之上,故此玉蕤也想不到尹继善竟然与安宁也有龃龉。
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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