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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第3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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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便深吸了口气,手臂捧着他的脸轻轻滑动,却歪头,用自己的牙齿咬住了衣领,向一边扯了开去。
今晚月光朦胧,不过却是氤氲得正好。婉兮在皇帝的凝视之下,羞涩、怯怯,却又坚定而大胆地,自己褪下了全部的衣衫去。
那一刻,若白玉出匣,新月画眉。袅娜轻展,却是玉光流溢。
皇帝盯着眼前的人儿,已然喉头干涩。
婉兮含羞抬眸瞟了皇帝一眼,赶紧伸手抱住皇帝的脖子,滑入皇帝怀中。
主动去咬他的耳,只在他耳畔柔软地求,“……爷,王安石说‘蒲叶清浅水,杏花和暖风’~”
皇帝这一会子呼吸都已然不畅,这会子缺叫婉兮这一句话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来。他大掌灼热地拍了她腰后一巴掌,“清浅可得,可是你这会子提什么王安石,嗯?”
婉兮也是笑开,指尖儿在皇帝心口画着圈圈儿,“奴才是想说,‘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皇帝这才满足地轻叹口气,却已再顾不上说话,将身埋下。
今晚月色如眉,人却圆满。
。
因太久没有这般圆满地亲近,故此便是得逞了一回,皇帝躺下来,却还是无法平复。
心还跳得炽热,身子就更还是跃跃而试。
可是皇帝总还要顾着婉兮的身子,只能在心下默念佛偈,将心绪竭力平静下来。
不过这一切可瞒不过婉兮,婉兮故意就伏在皇帝身上,头就枕在皇帝的心口上,耳朵下头就是他汩汩的心跳。
让他的心跳无所遁形,婉兮孩子般调皮又得意地笑,只是忍着不出声儿罢了;皇帝自然明白,推又推不开,便也只得由着她罢了。
他就是溺爱她这样的模样儿,便是已经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便是已经年过三十,可是她在他面前这样撒娇的时候儿,永远都是那个比他小了十六岁的小丫头。
对着这样的如小女儿一般的小丫头,他的宠溺是油然而生,全用不着刻意。
皇帝便轻哼了一声儿,伸手抚着她满头乌云,闷哼道,“你还笑?心跳那么快,其实是被你这个小脑袋瓜儿给压的。叫你这么枕着,憋住气儿了。”
婉兮只笑,也不出声儿,只淘气地伸手,用指头尖儿在那处寻了一根微卷的毛发,悄然绕了一圈儿,缠在指头尖儿上。
皇帝微微地一疼,却又随即涌上心头的全是甘甜了。这便也不再解释,一切都由着她去罢了。
这一刻,无声胜有声。
。
半晌,婉兮才“吃吃”地笑出声儿来。
皇帝便赶紧问,“这会子又坏笑。从今儿爷一进来你就这么笑,这会子能说说为何笑了不?”
婉兮又笑了一会子,才抬头望住皇帝,咬着嘴唇笑,“爷,朝廷挑选额驸的规矩,是怎么来着?”
皇帝不由得挑了挑眉,故意错开了眼神儿,缓缓道,“是有些固定的做法儿,不过倒没什么一定不改之规。总之啊,是按着咱们满蒙联姻的祖宗规矩,一般挑选额驸都要挑蒙古的阿哥们。”
“爷登基以来,从乾隆二年就下旨,每年都查取蒙古各旗的王、贝勒、贝子、公的嫡亲子弟,以及嫁入蒙古的公主、格格的子孙内,选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有成长模样,聪明俊秀,堪指为额驸的台吉、塔布囊等,将其名衔、八字、年名等一同注明,每年于冬首月内送理藩院来。”
“此内,若有残疾事故者,又所属扎萨克处出具印结之保证书,报理藩院,开除其名。”
“而内里已经报送者,令其父兄年节前来叩首请安时,各自务必带来,备指额驸。”
。
婉兮仔细听着,悄然微笑。
“因为宗室子弟配婚,才有八旗女子挑选之事;而为给公主、格格、宗室女配婚,又有如此备指额驸的规矩。这听起来啊,倒像是一场男儿版的选秀了。”
皇帝哼了一声儿,便也笑,“意思倒也相似。总归咱们皇家的孩子,无论男女,婚事都要一样儿慎重。”
婉兮托腮想了一会子,“原来是要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阿哥们才报理藩院,备指额驸呀。那咱们拉旺,当年却才两岁……”
皇帝轻哼一声儿,掌心覆在婉兮眼睛上,“规矩是规矩,人心是人心。照爷自己来看,十五岁才备指,实则有些大了。蒙古的男孩子,十五岁上有的早已纳入妾室,甚至有的都当了阿玛了。”
“给咱们小七选的,一来自然要与小七年岁相当;二来么,爷得叫小七的额驸从小儿就跟小七一起长大,叫咱们两个亲眼看着他们感情培养好了,深厚了,爷才能放心正式指配呢。”
婉兮含笑点头,“爷向来都是这样的好阿玛,当娘给四公主选了隆哥儿,也是他们才四岁的时候儿。如今咱们啾啾也过了两生日了,奴才便忍不住想,那将来啾啾的婚事,爷是不是爷会这般如此?”
。
皇帝却哼了一声儿,翻个身,背过脸儿去了。
婉兮在皇帝背后忍不住做了个鬼脸儿,挪向前去,扳着皇帝的肩膀。
“爷怎不说了?”
皇帝闭着眼,耸了耸肩,“啾啾虽说两岁了,不过也还早。小七指婚太早,你当年都舍不得了;到了啾啾这儿,咱们索性晚点儿。”
“便是也想叫小女婿从小一起培养着情分,也不急于这会子。等啾啾跟和嘉一般大了,四岁前后再考虑人选,也不迟!”
婉兮垂首想想,便也“哦”了一声儿,当真就乖乖躺回去了。
“爷若这么说,我便不问了。想来也是我想多了。”
婉兮躺平,佯作闭上眼,已是半入了梦乡。
皇帝那边厢在被窝里挪了挪,肩膀与枕头还是摩擦出了簌簌的响动。虽则轻,可是就在耳畔,想不听见都不可能。
婉兮便也不急,索性她去问也问不出来什么,就等着皇上自己忍不住了才行。
果然,皇帝还是磨磨蹭蹭地翻身转回来,目光轻盈落在她面上,“……九儿,睡着啦?”
婉兮闭着眼,咕哝着道,“嗯,睡着了,已经开始做梦啦~”
皇帝“噗”地一声儿笑出来,伸手过来拧了婉兮嘴巴子一下儿,“话说了一半儿,倒叫爷都睡不着了。说说,你今儿为何忽然问这个?”
婉兮用被子蒙住脸,故意躲闪,“爷……饶了奴才。奴才方才被爷折腾得已是散了架,奴才好困,求爷放奴才睡过去吧。”
皇帝可不依了,索性上前俯下来,用嘴封住她的嘴儿,又用了两根指头左右捏住了她的鼻翼去……
婉兮被憋得实在没处可逃了,蹬着腿儿低喊,“爷!还有您这么欺负人的!”
皇帝老神在在地松了手,“笫帐之间无天子……还不快说?不说,爷就胳肢你了。”
婉兮浑身笑得都软了,一滩饴糖般摊在皇帝掌下,只得求饶,“奴才说,爷快饶了奴才。”
皇帝这才松手,伸手帮婉兮撩开被汗水粘在了面颊上的发丝儿,含笑垂眸望着眼前柔软婉转的人儿,“快说,说完了好歇着。”
婉兮那水灵灵儿的瞳仁悄然一转,“爷可别恼,实则怕是奴才想多了。都是啾啾,去了瀛台回来之后,与奴才说起瀛台的故事啊,结果说来说去不说回部王公,也不说宗亲们,非要都绕着便一个‘小哥哥’来说。”
“可是奴才又没见过这个小哥哥,光听着啾啾讲说,心下也不明白不是?虽则听出来,那孩子也在上书房里念书,跟拉旺和麒麟保同岁,还是功臣之子、皇后丹阐的子弟,论资格是可以行走宫禁的;可是皇上瀛台赐宴,那场合却不是孩子们随便能去的地儿才是啊。”
“拉旺是有皇上的旨意,可以去瞧瞧他家的亲戚;麒麟保呢,好歹还能说是给拉旺当侍卫去的。可是那小哥哥,仿佛没有什么理由才是。”
婉兮悄然抬眸,细细打量皇帝的神色,“况且奴才觉着,那小哥哥是兆惠公爷家的子侄,赐宴回部的时候儿,其实反倒该叫他有所回避才是……”
。
幸得夜色如幕,今晚窗外月也是如娥眉,故此能帮皇帝掩住他面上的笑。
皇帝清了清嗓子,“哦?原来是兆惠家的儿子么?跟拉旺同学……那便是六岁了,比啾啾大四岁的?爷想想,哦,那是札兰泰。”
婉兮悄然扬眸,“札兰——泰?”
札兰二字为满语,泰则是蒙古话了。
“世代——拥有;便是‘世代子孙皆贵’之意?”
皇帝耸耸肩,“倒是个有福气的名儿,你说是不是?”
婉兮含笑点头,“也是。拉旺多尔济,是金刚、修行者;札兰泰则是贵有世代。这便一个是信仰之坚,一个是现世之福了。”
皇帝悄然藏住嘴角轻笑,垂首只盯着婉兮指甲盖儿上的反光瞧。
“平定回部,兆惠为统帅,是为首功。故此爷早加封了他宗室公品级。便是叫他虽是外臣,却也享受宗室的待遇,爷是将他当自家人看的。”
“因他之功,自然惠及他子侄。爷也赐给他儿子侍卫之职。兆惠家人丁倒是不旺,他的儿子里,相貌最为俊秀、爷看着最是喜欢的便是这个札兰泰。这个孩子也恰与拉旺、麒麟保他们一般大,爷便接他进宫来,在上书房里一块儿念书。”
婉兮便是垂首一笑,“奴才明白了,怪不得这孩子可在宫里自在行走,原来是早就有了侍卫之职务啊。”
皇帝拍拍婉兮的手,“既是侍卫,又还不满十岁,便叫他在宫里也常来常往着。他与拉旺、麒麟保一处念书,等散了学也尽可以到内廷里来转转。你便瞧着他,看这孩子书念的可好,人品相貌是否都入得你眼。”
皇帝深深凝注婉兮,“也不急,总归年岁还小呢。有的是光景看好了再说,若不够好,就更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婉兮故意含笑道,“……啾啾前头,还有八公主呢。自然是八公主指婚之后,才轮到啾啾呢。奴才啊,就当是为八公主先看着吧。”
皇帝却是一笑,却未说话。
婉兮轻声道,“当年爷为小七指婚,原本是六公主与小七的八字一起合的,可是爷却将拉旺指给了小七,跳过了六公主去;那这回,便不能再跳过八公主去了。”
“爷说呢?不然忻嫔还不气坏了~~”
皇帝捏了婉兮面颊一把,“替她操什么心?累啦,睡吧。”
。
到了年底,除了宫里忙碌过年,蒙古各部王公入觐,回部的伯克们分年班也要入觐之外。藩属国也纷纷入觐。
十二月二十六这天,婉兮正听着玉蕤给讲说,朝鲜、南掌派使臣入贡。
朝鲜的使臣一年三贡,甚至五贡,倒不新鲜了;反倒是这南掌国,婉兮有些好奇。
玉蕤含笑给解释,“南掌国境在暹罗、安南附近。历来入贡,所贡方物也与暹罗等相近。主要为白象、白猿、孔雀、米、香料等。”
婉兮含笑点头。若说旁的她未必熟悉,可是那黑熊、白猿之类,这后宫里便没人比她更熟悉了。虽则年岁已老,那黑熊和白猿皆已故去,不过当年的记忆,依旧历历在目。
玉蕤看婉兮听得有趣儿,便道,“姐道南掌就是远的了?实则啊,南掌跟西洋诸国比起来,可近多了。”
大清藩属国多达数十个,有些藩属国因路途遥远、小国寡民,故此朝廷倒叫三五年才一入贡,有的藩属国入贡时,因皇帝南巡、秋狝等,婉兮便也跟着一起错过了。
婉兮便好奇道,“西洋诸国?他们入贡,也是由内务府经理?你倒与我说说,你记得什么名儿的?”
玉蕤扳着指头想了想,“有‘博尔都噶尔雅国’,地居英吉利之东南,佛兰西之东北,意大里亚之南稍东。土产果实、丝棉,多水族,善酿葡萄酒,即过海至中国不坏。”
“还有‘意达里亚国’,地在佛兰西之东,荷兰之东南,并居大西洋中。在康熙爷年间起就曾多次入贡,方物为国王画像、金刚石、饰金剑、金珀画箱、珊瑚树、珊瑚珠、琥珀珠、伽楠香、象牙、犀角等;这些倒还罢了,特别的是他们还曾入贡过一头狮子!”
婉兮听得也是惊异,颇为神往,“这个西洋国,我倒隐约还有些印象。他们在乾隆十八年那会子也曾来入贡过一回。”
少顷外头刘柱儿来回话,由玉蝉进来转奏。玉蝉进来便是含笑行礼,“两位主子真是神了,当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
婉兮和玉蕤都一怔。玉蕤捉住玉蝉问,“你这小蹄子,说什么呢?我跟令主子说使臣入贡,难不成他们还进贡到咱们内廷来了不成?”
玉蝉忙笑,“那自然是不能的。不过啊,宫外倒果然是来了个西洋人求见。敢问主子,见是不见呢?”
玉蕤九月初九那回,没跟着婉兮一起去“布扈图”,故此有点儿懵,“西洋人?”
婉兮心下倒是有了数儿,含笑望玉蕤,“怕是郎世宁大人。你去亲自迎一迎,也许是大人的《宴塞四事图》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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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5章 55、日月合璧,五星连珠(毕)
婉兮请郎世宁入内,在正殿西次间见过。
郎世宁入内,要行跪拜大礼,婉兮都叫刘柱儿急忙给扶住了。
婉兮含笑道,“您老如今已是年过七旬,若论辈分都算得上是我的祖父辈。此时不是人前,只是在我的宫里,您老人家便不必如此拘礼了吧。”
婉兮又叫赐座,叫刘柱儿给搬来一张带靠背的椅子,让郎世宁舒舒服服地坐下;而不是一般的规矩,只赐一个坐墩儿了。
郎世宁坐下,这才恭恭敬敬取出一份画样儿来,双手举过头顶。
“回令贵妃娘娘,微臣与如意馆中众位画师合作,已经将《宴塞四事图》的稿本画好。今日进内廷来,特请令贵妃娘娘示下。”
婉兮虽说心下已是早有预感,可是这一刻还是赶紧推辞。
“您老人家太客气了。一来,我本不懂绘画,况且您老人家的画法合璧中西,就更不是我敢随便置喙的了;二来,这幅画不仅是您老一人的手笔,更有如意馆中多位丹青圣手的通力合作,各位的多年修为加在一起,乃为泰山之高,我也只敢仰望罢了。”
婉兮顿了顿,“三来,宫中凡事也有规矩。如意馆中的绘画,都需先呈稿本给皇上圣览,由皇上定夺。您老这稿本,只需送呈皇上御览即可,倒不必格外再给我看的。”
郎世宁忙又起身施礼,“回令贵妃娘娘,宫里的规矩,老臣自是不敢违背。今儿特地来请令贵妃娘娘的示下,并非老臣自作主张,乃是皇上的圣意……”
“此稿本已然呈进给皇上御览过了,皇上只是含笑不语,末了才叫老臣进特例进内廷来,请令贵妃娘娘的示下。”
“哦?”婉兮也觉诧异,“既是如此,那我便班门弄斧了。”
婉兮起身走向书案,郎世宁与刘柱儿一同将画卷展开在书案之上。
那画卷主体分在两个区域,一个便是皇上和群臣所在的御营大帐,一处则是隔开一个小山坳的后宫行幄。
其余画面上凡数百人,数百匹马,数不清的帐幕,都只为陪衬了。
这两处既连为一体,又相对独立的空间里,各有一个中心所在。
那处御帐大营,中心人物自是在一众大臣、侍卫簇拥之下,观看角斗之戏的皇上;而在后宫的营地里——那明显出现的身穿吉服袍的五位嫔妃才是那处的中心。
婉兮再细细看过去,面上已是红了。
虽然那处为核心的嫔妃共有七人,可是其余六人都是以那个身穿明黄吉服袍的人为中心。
前排另外两个人,一个扶着她的手,另一个则上前略微躬身像是与她回话状;其余四人分成两排,全都簇拥在她身后……
这七人当中,主次便已经分得十分清楚。
倒是玉蕤先笑了,“姐,这穿明黄龙袍的,可不是您么!您身边儿,扶着您手的,就是庆姐姐呀。”
当着郎世宁的面儿,婉兮不便多说,只是含笑不语罢了。
玉蕤因那日并未跟随同去,这一看见画稿,已是心下兴奋无比,“叫我瞧瞧,我几乎都能察觉出来姐你的肚子了!看看这架势,当真是众星捧月;可是说到归齐,她们那么小心翼翼的样儿,还不是护着姐姐怀着的孩子,也就是咱们十五阿哥呢!”
郎世宁便也笑了。只是这会子婉兮一直没说话,叫他老人家一时也不敢猜测婉兮是否满意,这便忍不住道,“……回令贵妃娘娘,内廷主位的身姿如此安排,是皇上的示下。”
宫中如意馆呈进的绘画,必定要按着皇上的意思一再修改。最终呈现出来的,都是皇帝亲自定稿的,才可“照样准画”。故此这七个嫔妃之间的“众星捧月”的情形,必定是皇上的意思。
婉兮颔首,微微倾了倾身,“多谢您老妙笔,您老有心了。”
郎世宁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借着转身的当儿,举袖擦了擦额角的汗。
婉兮绕着画案又转了一圈儿,不由得含笑抬眸,“我不懂绘画,只是回忆当时的情形,倒是有一事不明,还请您老人家赐教。”
郎世宁忙一揖到地,“老臣岂敢。还请令贵妃娘娘示下。”
婉兮悄然吸一口气,“当日其实皇上奉皇太后圣驾,兼率领后宫,一并观看马戏。我隐约知道一二,听说西洋绘画以‘写实’二字为第一要务。不仅要如我们中国绘画一般追求‘神似’,也更要首先‘形似’。”
郎世宁忙又躬身,“令贵妃娘娘明鉴。”
婉兮点头,指着后宫这块区域,“前朝御帐,自然是以皇上为首;那么后宫行幄此处,凭那日的实际情形,便本该以皇太后为首,皇后为副。而我,只该位居再次一席……”
郎世宁这回还是直接跪倒在地了,“令贵妃娘娘说的是……”
婉兮抬眸望了一眼玉蕤和刘柱儿,“郎世宁大人您不画上皇太后,或许是因为皇太后彼时在御帐营中?可是便是皇太后不入画,皇后娘娘却理应必定入画的吧?”
郎世宁连忙伏地,“回贵妃娘娘,微臣身为人臣,如何敢擅自不将皇后娘娘画入?微臣之所以还是画了这样的稿本,就是因为这是皇上的示下……皇上说,皇后娘娘要亲自伺候皇太后,那既然都不用画皇太后了,那就自然也不用画皇后娘娘了。”
玉蕤终是忍不住笑出声儿来,“您老是说,皇上压根儿就没叫您画下皇后娘娘;皇上只是叫您将咱们令贵妃娘娘画成这般众星捧月,是不是?”
郎世宁伏地忙道,“瑞贵人所言极是。这幅画稿此时所呈现的情形,才是皇上的圣意。”
婉兮心下自是欢喜,只是转身走回炕边儿去,却忍不住提点一声儿,“这幅画最终画成之后,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自然早晚都能看见。到时候皇后娘娘若发现画中并没有她的身影,她心下定不痛快。老人家,您这会子心下便要提前做些因应才是。”
身为臣子得罪正宫皇后,郎世宁便是个西洋人,也绝没这个胆子。他听婉兮如此提点,心下更是颤抖不已。
他便也道,“微臣也正有此等担心,这便曾斗胆禀明圣上。可是皇上说,这事儿不用我担心;到时候若皇后著人问我的话儿,只叫我回说,‘有什么想问的,便到养心殿来,来问朕!’”
。
婉兮静立听罢,这才缓缓含笑,踏上脚踏,坐回炕沿儿去。
“皇上既然已经想得如此周全,那我就更没有旁的什么意见了。总之我看了您老人家的画儿,只觉得好,只觉得仿佛当日马戏的情形都在眼前,仿佛那些马儿随时都会冲破画卷朝我奔跑过来,仿佛那些乐工的管弦已然在我耳畔奏响。”
“在我这儿啊,您老人家这画稿便可以定了,再不用改了。您老回头就将这话儿回给皇上,若皇上再叫改,您老只听圣意就是了。”
皇上那一天不但打破常规,带了身怀六甲的她同赴木兰;甚至还特例叫画工画下一个尚在肚子里的孩子……皇上对她母子用心若此,这幅画在她心里便是完美无缺,喜欢还来不及,哪儿还有什么可改动的了?
终于得了令贵妃的首肯,郎世宁轻松一口气,赶紧跪倒谢恩。
画画儿不易,如他这般将西方的油彩用于中国宫廷绘画就更不容易。油彩不像水墨,以及中国传统绘画里的矿物颜料,油彩太容易干,一旦渗入中式画纸,修改起来的难度极大。故此郎世宁这些年来最苦于画稿的一遍一遍修改。
更何况,他已年过七十,这双手拿了几十年画笔的手已然抖了。他自己都担心,这若是再修改下去,他还能不能等得到画完的那一天了。
而今儿在令贵妃这儿顺利定稿,不用再修改,对于他来说不啻如蒙大赦。
婉兮含笑,瞟了玉蕤一眼。玉蕤便忙进去拿了一对大荷包来,里头是五两一个的小银锭子。一个荷包里装一对,两个荷包里就是两对。
婉兮含笑道,“您老人家辛苦了,待得画成之日,皇上必定另有重赏。我不敢跟皇上抢,这一对荷包只是小小心意,给您老人家润润笔。”
郎世宁欢欢喜喜谢了赏,却并不就此告退,反倒又在婉兮面前跪倒了下去。
。
婉兮也不由得抬眸与玉蕤对了个眼神儿。
玉蕤忙含笑问,“老大人放心去给皇上复旨就是,令贵妃娘娘啊是当真没旁的挑儿。”
“是老臣愚钝,倒叫瑞贵人误会了。”郎世宁忙道,“老臣是还有另外一宗事儿,还请令贵妃娘娘恩准。”
婉兮闻言便也含笑道,“您老人家尽管开口,但凡是我能办得到的,我自尽力就是。”
郎世宁先伏地谢恩,继而才有些犹豫地抬起头来,小心地道:“老臣是想,想给十五阿哥请个安。”
。
郎世宁忽然说这个,婉兮着实是有些意外,不由得抬眸又与玉蕤交换了个眼神。
臣子想给皇阿哥请安,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终究这会子小十五还不满三个月呢,这样一位西洋人的臣子便要特地给小十五请安……这便有些特别了啊。
婉兮也同样看见了玉蕤眼中的不解,婉兮便垂下头去,想了想,便也还是点了头。
“多亏您老人家,小十五才能在还没下生儿之时,就与我一同出现在这《宴塞四事图》的画卷之中。故此,小十五与老大人您也自是有缘的。今儿您既是来给我看这画稿,那我也自然该叫小十五见见您这位画师。”
婉兮说着便吩咐玉蝉去叫嬷嬷抱着小十五来。
等待的空当,婉兮与玉蕤都瞧见郎世宁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仿佛是悄然松了一口气似的。
少顷玉蝉带回话儿来,说不巧,小十五还在睡着。嬷嬷不敢叫醒。
婉兮瞧见,郎世宁的面上又浮起一层忧色。
“老人家,您别忧心。便是睡着了,也无妨。”婉兮忙道,“我倒要问老人家一句:若是叫您老趁着他睡着去看他一眼,是否唐突了您老去?”
郎世宁登时眼中泛起欢喜,又是撩袍跪倒,“自然无妨!只要令贵妃娘娘肯叫老臣见一眼十五阿哥,这便是给老臣天大的恩了。”
婉兮点头,玉蕤这便亲自抬步,引着郎世宁去了。
。
郎世宁终于心满意足地告退而去,殿内婉兮忍不住笑着与玉蕤说,“今儿原本以为郎世宁是来见我,给我看那《宴塞四事图》的画稿;可是后来瞧着他的模样儿,倒像是更急迫想要见小十五似的。”
“到后来啊,连我都有些说不清楚,他这一趟特地进内廷来,是来见我,还是来见小十五的了。”
玉蕤也有些担心,“他一个外臣,又是个西洋人,也不知道来见咱们十五阿哥,是图的什么?也是姐你胆儿大,还当真就允了他去,且还是在咱们十五阿哥睡着的时候儿。若换了我啊,我正好推了,才不叫他见。”
自打小十五下生以来,整个永寿宫的防备更严。但凡能在小十五周边儿出现的,必定都是宫里人和知近的人。故此今儿婉兮竟然叫郎世宁在小十五睡着的时候儿都去见了,当真是破例。
婉兮也明白玉蕤的担心所在,含笑垂首,“我就是觉着,他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说句不好听的,已是到了有今日、没明日的年岁。他想见小十五一眼,倒未必是有旁的什么心思。”
“况且他是西洋人,便是在宫里承应几十年,可终究还未必会卷得进前朝后宫的这些算计里去。况且皇上对他的限制也严格,他倒做不出旁的什么来。”
玉蕤叹了口气,“可是这些洋人啊,我总觉着跟咱们不一样儿。不说胖的,就说钦天监里不也是有好几位西洋人呢么?当年六阿哥、七阿哥种痘的吉时那些事儿,何尝就不是与他们有干系了去?”
说起这些旧事,婉兮倒是也忍不住轻叹一声儿。“可是郎世宁想来总归是与钦天监的那些洋人不同。皇上年少之时,便在康熙爷身边儿结识了他,对他的画技大加赞赏。皇上登基最初的那几年,更是每天几乎都要去如意馆看郎世宁作画。”
“便是三四年前,正逢郎世宁七十岁时,皇上特地颁下重赏,御笔题写颂辞之外,在郎世宁从圆明园返回紫禁城途中,皇上特赐座大轿,轿前由二十四个人的乐队作为前导,一众满汉官员骑马随后,殊为皇恩浩荡。”
玉蕤也是点头。
“由此可见,他是皇上信任、尊敬之人。况且今儿他来见咱们,也是皇上叫他来的,否则他连内廷的门儿都进不来。故此啊,咱们便是信不着谁,却也可以放心皇上派来的人。”
玉蕤这才宽了心,含笑点头,“那我就明白了。怪不得姐那么放得开手脚由着他去。”
婉兮听着不由得微微偏首,隐秘一笑。
玉蕤便瞧见了,这便紧着问,“姐又想到什么了?我发现,这一回秋狝我没能陪着姐一块儿去,仿佛错过了许多事儿似的。”
婉兮妙眸流转,“我呢,也只是一个感觉,倒未必做得准。九月初九那天,在布扈图,这位老人家也是忽然就出现在我的行幄外。那会子啊,还将玉蝉给惊到了呢,大喝一声,问谁在窥探……”
玉蕤渐渐听出些眉目来了,“所以姐心下其实是有些明白了郎世宁今儿这古怪的行为的?”
婉兮含笑垂首,“现在还不知道。就是觉着啊,跟上回去‘窥探’我的时候儿,有些像。”
玉蕤柳眉忽然一扬,“上回在木兰,郎世宁去窥探姐,怕就是为了今儿这幅画;那他今儿借着画儿又来看咱们小十五的话……难不成,他又要画咱们十五阿哥了不成?”
婉兮轻笑起来,连忙摆手,“我当真是做不得准儿,只是感觉罢了。你也别往心里去,说不定他只是好奇小孩子的相貌。好歹小十五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儿,他都画过一回了,便是为了这个前缘,他想看一眼去也是有的。”
玉蕤却坐不住了,抬脚就往外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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