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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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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在皇帝臂弯里还忍不住轻颤,“……我在想,是不是若那妇人能有孩子的话,她后来便不会生出那样的恶毒来?”
皇帝眸光幽幽,“虽说后来她看似有‘情势所迫’的处境去,可是还是她天生恶毒在先!否则若是换了旁人,便是完全相同的处境,也未必能生出她那样的想法,做出她那样的事去!”
婉兮点头,却抬头静静看住皇帝,“……人心天生何种模样,已经来不及挽回;可若不让这样的事发生,唯有一个办法才可能转圜:那就还是她有孩子。”
“越是这样狠毒的女子,再不愿,或许也还是给她孩子,才更妥当些。唯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才能不去生这样的狠心,去害别人的孩子。”
皇帝眯起眼来,“……是么?”
。
婉兮当真有些冷了,便起身关了窗子,离开这水畔,走回到茶炉边去。
不知不觉又给自己煮了一铁壶茶,这回也顾不上什么铁腥味儿,倒出来一杯一杯都喝了。
热茶入腹,心下这才终于安定了些。
自己也忍不住摇头苦笑。
原本以为皇上要处置那粘竿儿的事儿,已是难度极大;这会子回头看去,倒觉得那事儿没有方才这案子那么可怖了。
皇帝凝着婉兮,“你干嘛一会儿摇头叹气,一会儿又眯眼偷笑的?”
婉兮也给皇帝倒上一杯茶,“喝惯了,倒没那么大铁腥味儿了。皇上也尝尝。”
两人相对喝茶。茶能解心烦,几杯茶喝完,倒是平静下来了。
两人便相对一笑。
皇帝轻哼一声,“……跟你说说话,爷心里舒坦多了。爷是天子,本不屑管这些地方官儿的事儿,可是这会子才了解,原来地方官儿办的事儿,一点都不比天子的军政大事简单。”
婉兮便偏首,“……那依爷说,强入民居、酗酒滋事的,该判个什么罪?”
皇帝便眯起眼来。
“若只是简单强闯民居、借酒撒风,倒也没什么。抓到衙门,打四十板子就也够了。”
婉兮垂下头去,“若这八个字只是含混描述,却是盖过了那真实去呢?比方说他砸了人家,伤害了那家人的性命去呢?”
皇帝手中茶杯便是一转。
婉兮抬眸凝住皇帝,“这个人既有这个胆子,必是有所仗恃。他或许出身贵胄,自以为欺负个平民百姓,谁也不敢拿他怎样……又或者,在他眼里,那都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而是奴才都不如的呢?”
☆、第1529章 178、感同身受(9更)
皇帝眯眼望来。
婉兮微微偏开头去,“奴才就说自己。奴才虽说得皇上护持,入宫十年,无子已然封妃;可是奴才终究是汉姓人。在宫里,出身上三旗的孝贤皇后、舒妃等自是身份最为贵重;她们难免将我当成是奴才;便是我登上妃位,在她们眼里也永远抹不去自己的旗籍所代表的出身去。”
“甚至,小时候在家里也听说过,纵然旗籍都是内务府旗、内管领下,可也同时有满洲姓儿的、蒙姓儿的、汉姓儿的。那些满姓、蒙姓的,便也都看不起奴才家里这样汉姓儿的……奴才阿玛那会子好歹是五品内管领,可是他手下却有七八品的满姓手下,见了我阿妈从来不行礼请安,有时候甚至冷笑着昂头走过……”
皇帝长眉倏然一蹙。
婉兮忙摆手,“爷千万别误会了奴才的心,我没为自家人抱屈;奴才是想说这样的事儿。江南汉人,兴许在某些满洲贵胄的眼里,连普通的百姓都比不上吧?故此他们才胆敢在天子驻跸之地,如此肆无忌惮去!”
“他们以为什么?以为皇上只是满洲人的皇上,他们就算鱼肉了江南百姓去,皇上也会护着他们,根本都不会追究他们的,是不是?”
。
皇帝的清眸里,倏然拢起一片雾霭。
婉兮垂下头去,知道自己的话起效了。
皇上最不喜欢被只看作是满人的皇上。否则皇上扛住那么多大臣的非议,坚持南巡,便白来了;这一路上祭祀那样多汉人名臣,一片心就都白费了。
“爷方才说到天子和地方官儿去,奴才看,这案子就是分天子和地方官儿的。按着《大清律》,有些旗人的确是有特权。便如宗室子弟,犯了罪,地方官都无权过问,都要交给宗人府审问去……那这位粘竿儿的拜唐阿,因是天子近侍,杭州本地的地方官儿自然是无人敢过问的。”
“便是九爷,身为总管行营大臣,他怕也是为难的。终究一方是满洲贵胄子弟,一个是江南平民百姓……这身份太过悬殊了去。”
“故此那粘竿儿的,才这般有恃无恐。地方官儿不敢管,九爷管得为难,那皇上呢?皇上是不是也为难,是不是也举棋不定?奴才瞧着皇上呢,这杭州百姓、江南百姓,又或者全天下的百姓,也都在看着皇上呢……”
“案子听起来是不大,尤其是那八个字的描述,就更是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可若是这样姑息了,奴才倒想斗胆问一句:皇上来南巡,干嘛来了?”
皇帝手中茶杯静静放下。
婉兮也是紧张得攥紧衣袖,“爷如今在江南地界上,这事儿既然就这样发生了,依奴才看,倒正好是爷向江南百姓展示天子恩威的时候。只要这样一个案子处置好了,兴许倒比皇上祭祀几位贤臣,更能叫百姓信服。”
“一切考验的都是爷对满汉之间轻重的权衡,一切都在于爷的心里能否将一碗水端平。杀人者偿命,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可若是满汉有别呢?爷,奴才也想知道,这些话是否还可用?”
☆、第1530章 179、这话唯有你敢说(1更)
这样要牵涉到满汉之争,甚至要让人追忆起百年前八旗骑兵南下江南的往事去的案子,连当朝首揆傅恒都要整晚枯坐,举起难定;婉兮这会子与皇帝说起,心下也是忐忑。
她与皇帝之间感情虽好,可是这话涉及的却是他的列祖列宗,是他爱新觉罗家族的过往。
今人无法改变历史,子孙不能修正祖宗,故此就算他们两个感情再好,其实这会子说出来的话,还是已经撞上了红线。
更何况粘竿儿处的人,身份又极为特殊,不是普通的侍卫可比。虽说名为“粘竿儿处”听起来只像是负责给皇上寝殿周围撵知了、赶野鸟的……实则粘竿处的侍卫,历来是皇上的贴身近卫。
便是宫外流传的那些闲话,说什么先帝有“血滴子”的,指的就是这些“粘竿儿侍卫”。他们一个一个都是对皇上绝对忠心,兼之本事高强,皇上的一身安危都系在他们一身。皇上对他们格外爱惜,也都是因为这样可以过命的情谊去。
在一个皇帝这样爱惜倚重的贴身侍卫,与江南一个普通的百姓比起来,相信这朝堂上下所有官员都掂量得出轻重,故此就连九爷傅恒都感到为难。
若皇上这会子对她恼了,她心下也不无准备。
因为……她的血管里流淌的,终究是汉人的血;今日的这事,她不知道便罢了,既然已经知道了,这话便不能不说。
否则她又如何面对自己的祖先去?
。
皇帝眯眼凝视她,良久。
久到那茶又在铁壶里沸腾了起来,热水咕嘟咕嘟一个劲儿从壶嘴里往外涌,都没法子拦。
她有些扛不住他的凝视,便只凝视那水壶去;见她盯着水壶看,皇帝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看了又一会子,他却忽然笑了。
“看这茶壶,倒想起那句话来:茶壶里煮饺子——心里有数儿。”
他悠悠抬眸朝婉兮望过来,“这水既然烧开了,扑腾扑腾一定要往外冒,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婉兮心下一动。
皇帝随即便轻哼一声,“这话,你想说是自然的。爷今儿叫你来,其实也为了听你这番话的。你这话,小九都不敢说,也说不出来——他终究是满人,没办法有你这样的感同身受。”
“可是这话,爷也不能听任何一个汉大臣来说。无论是满大臣,还是汉大臣,他们单独来看这件事,未免都要维护自己一方的利益;唯有你,既懂两方之间的苦楚,又能先站在爷的立场上,替爷来着想。”
皇帝唇角轻勾,伸手过来,隔着铁壶攥住婉兮的手。
“九儿,你说得好。爷心里知道该怎么办了。”
婉兮一怔,却连忙将皇帝的手给摔开。
这是隔着铁壶呢,不小心烫着了可怎么办!
皇帝却还是翻腕又捉住了她,“傻丫头!你这么急着推开爷,就不怕自己烫着了么?”
婉兮颊边微微一红,她那会子当真没顾上自己。
“……奴才无妨,只是不能伤着爷。”
皇帝手腕一抖,扯着她绕过桌子,拽进自己怀里来。
☆、第1531章 180、甘愿退让(2更)
皇帝收拢手臂,亲了下来。
虽说是随驾南巡,可是皇帝的御驾与皇太后的圣驾是分开的,驻跸地也不是总在一处。婉兮等一众后宫自然都是随着皇太后同行,故此这一路上也总是要隔几天才能见到皇上的。
这会子到了杭州,这样人间天堂之处,思念更是缠棉。
可是婉兮还是轻轻推开了皇帝。
“皇上还有公事呢……这会子,奴才不便耽搁了皇上的时辰。”
皇帝长眉倏然一挑,便轻哼一声,拍了她翘囤一记。
“小心眼儿的丫头!非要等爷处置完,若公允了,你才肯叫爷畅快,嗯?”
婉兮忙伸手抱住皇帝颈子,“爷严重了,奴才可不敢!”
婉兮垂下臻首,眸光轻灵流转,“只是奴才自己心下还放不下这件事儿去。这样心有牵挂,伺候爷的时候儿,便做不到全心全意。那怎么能行呢?”
皇帝笑得直啐,“呸,算你有理……说得总叫爷都没法驳你!”
婉兮含笑倚在皇帝心口,“反正这外头,天光尚早。这江南,便是天黑得也比京里要晚呢。爷处理完公事,也就方掌灯时分。到时候奴才再回来,岂不正好?”
皇帝眯起眼来,哼了一声。
“……自然是好。爷在宫里,每晚也都一直要忙到掌灯方能歇一口气儿。即便此时是在江南,可是爷也没想偷懒。只想着先陪你一会子,然后再批折子也不迟。”
婉兮含笑起身,盈盈一拜,“后宫女子皆争宠,奴才却不愿与奏折争宠。奴才情愿甘心退让,皇上还是先临幸奏折吧~”
皇帝被惹得只笑,抬眸望她,“那你呢?不觉孤单么?”
婉兮娉婷而立,含笑摇头,“奴才正好要跟皇上请旨,到这内行宫四处好好逛逛呢。”
皇帝便也松口气,“这样也好。就知道你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这些江南本地的花草,你看着自然新鲜。便去吧。”
。
内行宫与外行宫的选址有所相似,都是依山临湖而建。外行宫在孤山,内行宫则在吴山。康熙爷也亲赐“吴山大观”,故此太平坊行宫内也是风景雅致,占地颇广。
行宫里的总管太监,派过来一个太监、一个女子一起陪着婉兮。婉兮向他们打听明白了,心下也知道,别说掌灯时分才回来;她就是逛到半夜三更再回来,也有的是地方可逛。
婉兮便含笑,“既然这般林林总总,倒不宜头发胡子一把抓。还是捋个次序吧,既然康熙爷在吴山之上见了‘大观台’,那咱们就直接朝那去。登顶赏景之后,再一路下来,循序而观。”
总归不能就在院子里转一圈儿,就回去了。
婉兮此来太平坊,倒是将篆香也带来了。一路上山,婉兮低声嘱咐,“篆姐姐先回去,叫九爷递牌子求见吧。”
篆香不知道婉兮在寝殿里都与皇上说了什么,这样乍然听婉兮吩咐,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奴才该如何说?”
婉兮含笑点头,“此时的九爷为当朝首揆,就是宰相。身为宰相,处置这样的案子该怎样办,我才不信九爷心里没有一杆秤呢。”
☆、第1532章 181、闹妖(3更)
篆香为难道:“九爷自然有一杆称。只是这杆秤两头的分量,太不均衡。九爷处在当间儿,想当那颗秤砣,却极难将那秤杆撑得平均。”
婉兮也不意外,点头笑笑,“篆姐姐回去,就转我一句话,问九爷究竟是拿自己当满人的宰相,还是这大清国、全天下的宰相去!”
篆香听得一怔,“令主子?”
婉兮回眸轻瞥篆香,“姐姐一路南来,看江南百姓都穿什么衣、戴什么冠?”
篆香蹙眉,“依奴才看,运河两岸耕田的百姓,穿的还都是传统汉家的衣裳。”
婉兮点点头,“从前江南有传言,说朝廷命令百姓剃发易服,不从则杀;可是咱们亲眼看见了,两岸百姓尚且穿汉家衣裳;便是内廷主位,若出自汉家,如庆嫔的,皇上都赐给汉家朝服、朝冠。便是皇上自己,燕居之时,也时常这样穿汉家儒衫,甚至叫宫廷画师将那情景画下来……”
篆香心中也是一震,急忙屈膝,“奴才隐约明白了。皇上……已是天下的皇上。”
婉兮欣慰,点头微笑,“你这会子去见九爷,九爷来得及在掌灯之前递牌子求见。那今天就能办完这事儿。”
“这事儿兴许在朝堂看来不是大事,但是于百姓来说却是天都塌了一般。杭州已是皇上此行终点,几日后就要回转,这事儿便不能拖。多拖一天,百姓对皇上的爱戴便会减损了几分去。”
。
篆香去了,天儿也一点点黑了下来。
婉兮登上吴山。
此处虽名“大观台”,原本却无台。不过是山顶砌平,山自为台。
后因康熙爷来过,赐名,故此又修楼,于雍正爷年间又将楼改成龙王庙。
婉兮立在山顶,在这渐暗的天色里,俯首四望。看见的已经不是这杭州的天堂美景,入眼的只是人间的万点灯火。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其实这人间最最暖心的风景,就是这万家灯火。
婉兮笑了。
。
天色黑透,她转身下山,算算时辰,九爷应当已经见过皇上,两人已经单独召对过。
婉兮一路朝前走,玉叶扶着她,面前有行宫的太监和女子给掌灯,再向前还有随扈的内管领在执灯导引。可是终究还是有些黑了,婉兮冷不丁抬眼看见前头一个堆,却在她眼前蠕动起来,吓得婉兮还是一把掐住了玉叶的手。
……她记得,来的时候儿,这路边是有个石头龟的。
这是江南水乡,石头龟随处可见。或者是驼碑,或者是镇水。
可是这石头龟,怎么忽然动了?
婉兮不能控制地想起混上之前开玩笑,说什么白娘子的事儿。
难道说这杭州当真不仅仅是人杰地灵,便连妖精也都纷纷到此变身成人了不成?
。
婉兮没叫出声来,故此旁人不知道她受了惊,可是玉叶的手却被婉兮指甲给掐红了,她知道。
玉叶也害怕,不过这会子护主心切,舍了婉兮的手,冲上去就照那个堆劈头盖脸砸下去。
玉叶这一忙活,太监女子、还有前头导引的内管领便也都闻声而至。
灯笼齐齐挑在眼前,这才瞧见,不是石龟活了,是石龟旁边多跪了一个人。
☆、第1533章 182、龟老成精(4更)
一时间灯火通明,婉兮终于看见了那张抬起的老脸。
那群内管领、太监还以为是擅自闯进行宫的闲杂人等,他们之前竟然没发现,惊着了妃主子,这便扬手就要打。
婉兮急忙喊住,“住手!是御医。”
众人这才停住,婉兮自己挤过去,亲手扶起那人。
“归爷爷,怎么是您?!”
仿佛宿命,这个跪在石龟旁边儿,险些演出石龟化人戏码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归和正。
。
自从十二年底,七阿哥种痘薨了之后,婉兮便没再见过归和正。
这样算来,已是三年有余。
此时的归和正年岁更大了,也更像老龟了:两条眉毛白白长长,下颌一部胡须也是白白长长。
故人重逢,婉兮已是控制不住,两眼含泪。可是一见老归这模样,却还是忍不住“扑哧儿”一声笑出来。
“之前我还在说宰相,这会子瞧着归爷爷的模样,倒像是戏本子里的龟丞相模样了!”
归和正满了两三拍,刚好容易抬起脸来,这会子又重新低下去跟婉兮叩头请安。
倒更像个名副其实的老龟了。
婉兮忍不住笑,赶紧又给拉住,“您老免礼,我可当真不敢再受您这个礼了。”
。
婉兮就近,将归和正请入旁边一间轩亭,名“揽月轩”的去。
归和正一个劲儿解释,“老臣不是想故意惊到令主子,也不是想瞒过令主子随驾的人去。只是因为老臣动作实在太慢了,内管领们走过来的时候儿,老臣还没动起来,他们就已经过去了;令主子走过来了,老臣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呢~”
婉兮被逗得咯咯直乐。
回想当年,刚入宫的那几年,也是老归带给了她不少欢笑的时光去。
“归爷爷怎么来杭州了?”婉兮请归和正坐,完全放下妃主子的架子,倒真像个孙女儿一样,含笑柔声与归和正说话,“归爷爷家原本在苏州,皇上也说了要带我去看望归爷爷。”
“这次皇上南下,本是先到苏州,再到杭州;只是那会子皇上在苏州公务繁忙,没错开时辰,这便说着从杭州北还,还要再到苏州府的,到时候自可去看望归爷爷。”
归和正便也笑了,“老臣自然也是接到了前站官员的旨意,预备着接驾呢。结果皇上的御驾到了苏州没来,便到杭州了。老臣心下不安定,这便也不管不顾,自己追到杭州来了。”
“总归啊,老臣是一定要见见皇上,尤其是再见见令主子的……这回皇上南巡都到了家门口,自是最好的机会。”
归和正说着,眼圈儿也红了,“老臣年岁大了,都不知道这回再见皇上和令主子一面之后,还有没有下一回……”
。
一句话说得婉兮也险些掉下眼泪来。
人间自古伤离别,更可况是要这样的阴阳永隔。
婉兮却使劲地笑,“归爷爷净瞎说!归爷爷还年轻着呢,哪儿就见不到了?再说就算归爷爷的年岁不小了,旁人到这年纪说这话还行,可是归爷爷是谁呢,归爷爷是御医啊,归爷爷定然有法子调理了身子,长命百岁了去!”
☆、第1534章 183、您老骗皇上去吧(5更)
归和正却苦笑一声,叹了口气道,“……医者,能医人,却不能救己。”
这话说得挺叫人心酸的。
可是婉兮妙目轻转,“归爷爷这话说给皇上听吧,总归我是不会上当的。”
归和正吓了一跳,急忙颤颤巍巍又要站起来。婉兮咯咯地笑,将他给按回去,“归爷爷紧张什么呀?”
归和正抬眸凝注婉兮,“……老臣年岁大了,动作都迟缓了,令主子方才那句话,着实叫老臣惶恐。老臣一时都没听明白呢~~”
婉兮俏皮哼了一声,却随即还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宫里是什么样的所在,归爷爷明白;这些年走过来,我又何尝不明白?归爷爷在宫中身为御医,这些年的如履薄冰,我也都曾看在眼里。故此我知道归爷爷年岁大了之后,便一心想要求去。”
“可是皇上信重归爷爷,但凡遇见不放心的事儿,还想交给归爷爷去。归爷爷便担心出事,担心这样大的年岁了,却要把一把老骨头都葬在宫里……故此归爷爷急于求去,这便在皇上面前,提前几年就开始展现出老态来。”
“人一老,不仅动作慢了,便是脑力也不济了;这在御医这个行当来说,有时候却可能是致命的。归爷爷是用这样的方式,叫皇上不得不放了您老出宫、回乡。”
归和正长眉便是一抖,急忙又要起身,再被按回去,颤颤巍巍说,“……老臣当真年老了。”
婉兮倒笑了,“年老是没错,可是归爷爷绝非有表现出来的这样迟缓。”
婉兮歪头盯住归和正,“归爷爷怎么演戏给皇上看,我不管,也不向皇上通风报信就是;可是归爷爷在我面前还演戏,那我可伤心了……”
婉兮撅起嘴来,当真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孙女儿。
归和正望着这样的婉兮,眼前还是浮现起当年那个刚刚进宫,还不满十四周岁的小丫头去。
那个年岁,就敢摔门槛,就敢用热水烫自己手臂装发热……那股子古灵精怪,叫他至今难忘。
可是最最难得,如今已经在宫廷里生活了十一年,年岁已经二十五岁了去的她,竟然还能这样一颦一笑都率真得一如当年那个小丫头去。
宫廷生活,没叫她城府日深;也没叫失却了这样透明而笑的天性去。
归和正反观自己,即便已经活到这样一把年纪,还是怕宫廷,还是要设法躲得远远的才能偷生——比起令主子这样无路可逃,却活得不泯真心的模样去,那便差得太远了。
老谋深算,何如真挚率性去?
归和正这回腾地站起,再不是那么老态龙钟地;腿脚灵活地就跪下了,仿佛与之前已经不是一个人。
“令主子,老臣就想知道一事:令主子是如何看出老臣在演戏的?老臣知道了好改,省得叫皇上也给看破了。”
。
看见这样的老归,婉兮心里欢喜多了。
起身一把撩住老归那两条白白长长的眉毛,以及下颌的胡子。
“是这个!”
归和正有些愣怔,“这个……难道不是年纪大的最好表征么?”
☆、第1535章 184、不敢老(6更)
婉兮淘气,故意“嘿嘿”地乐。
“我不过三年多没见着您老,您老就‘眉毛胡子一把抓’,都能长这么长啦?”
归和正眯眼望婉兮,却已经不敢喘气儿。
他知道他哪儿错了。
婉兮抬手碰碰自己的鬓角,“我虽然没长过胡子和这样的长寿眉,可是我有头发啊。我今年才二十五,头发三年都长不了这么长;胡子和眉毛虽说跟头发不是一回事,可是这人身子里头新旧交替的速度却是一定的吧——归爷爷这胡子和眉毛既然能长这么长,就证明归爷爷这身子里的新旧交替还快着呢。”
“就如那时常校油的机杼一样,运转灵活,这体表的眉毛和胡子才能长这么快!”
归和正都尴尬地快要哭出来了,“是老臣愚蠢,只想着这眉毛胡子这么长,只能显得老臣老迈龙钟,却忘了令主子所说的这一节……”
婉兮却眨了眨眼睛,眨掉泪花,欢喜地笑,“知道归爷爷其实身子骨硬朗着呢,我就太高兴了!”
。
月色清朗,透过花窗。
一地银白,映着归和正的白胡子和白眉毛。
“……原本御医就是个难当的差事,在宫里稍有差池,赔上的不仅是自己的脑袋,还有全家的性命去。故此老臣上了年岁之后,便已动了归去之心。”
“只是,那会子老臣也还是看不破名利这道关。皇上用那鹿血酒,御赐了招牌给老臣家里挂上,登时一家人在江南名声鼎沸……老臣深知这都是自己御医的身份才能有的,故此便又延宕了几年去。”
婉兮挑眉,“如此说来,皇上赐那匾额,也是跟归爷爷斗心眼儿,挽留归爷爷呢!”
归和正惭愧地笑,“还是皇上一眼就看穿了老臣这点子名利之心……其实皇上也是为了令主子您。皇上自己精通药理,即便身边没有老臣也是一样,总归有这天下最好的御医来伺候皇上……可是令主子那会子身份还不高,能信得着的御医也就老臣一个。故此便是为了令主子,皇上也要设法挽留老臣去。”
婉兮垂下头去,轻轻点头,“归爷爷说得对。现在回想当初才更明白,宫里的太医、御医都是各有其主的。那几年若不是归爷爷替我看着身子,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去。”
慧贤皇贵妃又如何?位分高、家族要紧,还不是死在自己聘请的御医手里。
归和正怆然点头,勉力笑笑,“……可是后来啊,老臣知道自己,不能不走了。”
“皇上将那郑良的下场警告老臣之后,老臣就知道,如果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这一把老骨头,也会活活葬送在这后宫争斗的漩涡里头去。”
婉兮抬眸望住归和正。
——归爷爷背后也有主子么?除了皇上、她所知道的纯贵妃之外,他还曾为旁人卖命过么?
只是……如今老归已经离开了宫廷,年事已高,她这会子又何必还提起旧事呢?
老归这样一心求去,不就是要逃开旧日的一切么?
☆、第1536章 185、心比壶铁(7更)
宫里的那些生与死,不论是嫔妃,还是孩子;抑或太监、女子……不论尊卑,都是人命。便是婉兮自己想来,也觉不寒而栗。
老归是能告老还乡,是还有机会退开;她却要一辈子都置身其中,无可闪避,只能面对、只能迎敌。
——老归这会子终于已经远离了那个地方,她又何必还让老人家回想起那些过往去呢?
婉兮便忍下那句已到嗓子眼儿的话。
。
婉兮的欲言又止,老归都看在眼里。他心内便又是狠狠跳动,眼眶都湿了。
这位主子,果然是与后宫那些位主子都不一样。她从未利用过他,反倒当真为他着想。
便值得他,用这仅余的性命来报答。
他曾辜负过皇上,辜负过眼前这位主子,那他没有别的,便只有余下的生命,用自己这一生的所学,一定要将令主子的身子调养好。
弥补了他当年的……愧疚去。
。
“咱们不说那些了。”
婉兮吸吸鼻子,重又浮起笑意,“只说归爷爷这回怎么这样急着来杭州啊?其实三两日后,皇上便要从杭州起驾,再到苏州了。又何苦叫老人家您这样舟车劳顿一回?”
归和正也咽下苦楚,含笑道,“……老臣一来是太想念皇上和令主子,二来么,老臣也是特地到杭州来买个物件儿。”
婉兮不由得扬眉,“什么呀?”
归和正笑笑,“来买把铁壶。”
婉兮便惊讶了,“铁壶?”
不会这么巧吧?
归和正点头道,“不瞒令主子,老臣离开宫里这三年,还在研究洋人的医术。杭州古来都是要紧的港口,有些外藩进贡,朝廷便指定在杭州上岸。他们带来的好玩意儿就都在杭州交易,他们船上的人也都住在杭州的会馆里。老臣这几年没少了来往杭州,就是与那些懂医术的洋人结交。”
婉兮耸肩,“……跟那铁壶何关?咱们大清自己也有铁壶,用不着买他们的。”
“不在那个。”归和正眨眼一笑,“是那内里的道理,老臣是跟人家学的。听人家说,时常用这铁壶烧水煮茶,能补妇人气血。”
“哦?”婉兮也有些意外。
她垂首嘀咕,“……可是,难喝啊。”
轮到归和正意外了,“令主子饮用过了?”
婉兮点头,不自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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