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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娇皇帝追妻手册-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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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最是深情是黄桑
在一旁跪了一地的宫女里,苏姝看到了一张曾在记忆里出现过的侧脸。
微微顿了顿足; 苏姝转身朝那个宫女走去。
“抬起头来。”
在她面前低垂着头的宫女身子一怔; 缓缓抬起头来——那是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双眉若裁,目色璀璨; 眉眼之间颇具英气。
苏姝一直以为; 一个女子生得貌美可为美人; 但若还带了几分英气; 那定是个十足的美人,眼前的女子便是这样一个堆雪砌玉般的美人。
这样一张脸分明与记忆里一般无二,却又相差甚远,记忆里的那张面容轮廓温和,眼前之人却多了几分英气。
“你家中可有胞兄胞弟?”苏姝问她。
女子眼睫微一扑朔,神情有些茫然,应是不知她为何由此疑问,“回娘娘; 奴婢有一双生胞弟。”
她方一启口; 苏姝便不由自主的微蹙了蹙眉,因为女子的声音十分粗砺; 甚至到了嘶哑的地步,虽并不刺耳却也十分难听。
“你的嗓子……”
此话一出,苏姝清楚的看到女子眼底掠过一丝沉痛,目光也有些闪烁,她低下头去; 似乎努力控制着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难听,“奴婢因病致使咽喉受损,声色碍耳,若使您不虞,还请娘娘宽恕。”
听着她的声音,苏姝突然想到嘉嫔的嗓子在她死前也是损坏了的,竟如此巧合?再想到常嬷嬷说嘉嫔有虐待宫女之嫌,苏姝双眸微眯,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苏姝明明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也不知怎的一旦肃容,气势就如此迫人,立夏单是在一旁看着苏姝的神情,都觉得有种令人胆战的威迫感,一动也不敢动,但跪在地上的女子神色却坦然平静,丝毫无惧,虽低着头,腰杆却挺得笔直。
苏姝目光沉沉的看了她良久,才终于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转过头去看向丽人殿的管事太监秦公公,扬声道,“这个人,本宫要了。”
……
敞亮恢宏的大殿内,一宫女打扮的女子站在殿中央,女子身量颇高,足足比立夏要高出一个头。
苏姝坐在一丈之外的高椅上,平静地望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叫清音。”
姝摇了摇头,“本宫是说你本来的名字。”
女子微微一怔,低声缓缓开口,“奴婢姓尹,名毓棠。”
“尹毓棠,”苏姝轻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微笑着望着她,温声道,“是个好名字,那以后,本宫就唤你毓棠。”
尹毓棠神情有一瞬的怔愣,抬起头来望向苏姝,眼底似有迤逦水光流转,在她面上停驻了片刻,直到霍然意识到失了礼才匆匆跪下,“谢娘娘恩典!”
宫里的下人是不配拥有姓名的,除非你能做到嬷嬷或主管,还能得一个姓氏,资质尚浅的宫人但凡入了宫便要抛却曾经的姓名,听主子或上峰赐名,苏姝赐她本名确实算得上恩典了。
苏姝挥了挥手让她起来,侧身同立夏道,“立夏,你先出去。”
立夏有些愕然,以往苏姝要同人说什么私话,支开谁也不会支开她,这还是头一次,气得她狠狠等了毓棠一眼才忿忿出门去。
立夏出门后,苏姝才又启唇,“你说你叫清音,想来从前你声音定是极为动人,如今却成这般,当真可惜,可是……”
苏姝拉长了语调,显得有些语意不明,抬眸之间,一双漂亮的凤眼里有莫测的眸光潋滟开来,眼尾微微上挑,多了一丝戏谑之意,“你的嗓子真是因病受损?”
毓棠神情不变,依旧是微微颔首,低垂眼睑,她的睫毛极长,覆盖住了她眼底所有眸色,语气平静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
“你有何不敢,本宫看你是胆大包天。”苏姝语气轻漫,似在戏谑,却无端叫人心中一紧。
“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若有冒犯,还请娘娘直言。”毓棠还是不疾不徐的回着话,明明只是一介小小宫女,周身气度却仿佛将门巾帼,上位者逼视却始终从容不迫,无一丝畏惧之色。
虽然苏姝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但气势是分毫不弱的,便是太后在侧,也绝不会将她比了下去,是以这个毓棠着实是有些胆色的。
“本宫也不喜欢绕弯子,便与你明说了,”她看着她,美眸一眨不眨,两只墨黑的眼瞳漠然而锋利,语气笃定,“嘉嫔是你杀的吧。”
“娘娘!”毓棠霍然抬头,只见苏姝定定看着她,瞳色幽深,直似能穿透人心,在那样一双眼睛注视下,仿佛一些谎言都无处遁行。
毓棠张了张嘴,却一句话辩驳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见她不言,苏姝起身走到她面前,毓棠身量颇高,苏姝却也不矮,只需微抬下颌便可直视她的眼睛,虽还是矮了一截,与之站在一处却仿佛苏姝才是那个居高临下的人,并以高位者的姿态向她抛出一问,“你既敢做,何不敢认?”
毓棠依旧不言,岿如磐石。
苏姝看着她,齿间溢出了一声短促的笑,“难道你认为你做的天衣无缝,本宫拿不到证据治你的罪?”
苏姝向她又靠近一步,鼻尖几乎要与她相触,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你是个聪明人,该当知晓,本宫已经跟你说到了这个份上,你就没什么好狡辩的了,”她扬了扬下颌,目中掠过一抹厉色,“本宫要弄死个宫女比踩死只蚂蚁还简单,而本宫最厌恶别人欺瞒!”
说到这里,苏姝原本毫无波澜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咬牙切齿,似是想起了什么令她极为厌恶的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余一双冷眸还泛着凛凛寒光,“若本宫认定了你,你便是无罪,也有罪,而且你越是狡辩,就越死的惨。”
“娘娘英明。”沉默良久的毓棠终于开口,“确是奴婢做的。”
她如此一说与亲自给自己宣判死刑没什么区别,但她一双眼睛却极为明亮,仿佛窥见了什么稀世的珍宝,声音一时似乎也变得生动起来,似有些解脱般的开怀,“嘉嫔毒哑了我的嗓子,还险些将我毁容,更累我亲人致死,我若还要继续忍气吞声,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我本料定娘娘您不会彻查嘉嫔死因,却料到娘娘曾是见过家弟的,若我注定命丧今日,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我也绝不后悔,何况您不会。”
她说的笃定,令苏姝不由得弯了弯唇,“你这么肯定本宫不会杀你?”
“娘娘与其说是在戳穿我这个凶手,不如说是在掩护我这个凶手,不然你大可让人将我提去暴室审问,何故要了奴婢,还支开您的贴身宫女才戳穿奴婢,加之您问我家中可有胞兄胞弟,而我生得与家弟一般无二,想来毓棣曾于娘娘有恩,娘娘才会这般庇佑奴婢。”
“毓棣,毓棠,”苏姝念起这两个名字,面上在此泛出笑容,她道,“想来你们的亲人很喜欢棣棠花,以花冠名,你们一定有很疼爱你们的父母。”
她笑了笑,抬头望向尹毓棠,“你说的没错,他曾于本宫有恩,所以今日本宫还你一命,你是聪明人,但望你以后莫要将聪明用在歧途,我会命人送你出宫,回去之后,帮我与他道一声谢。”
“娘娘!”毓棠突然在她面前跪下,“奴婢以无处可去,轻娘娘收留!”
“无处可去?”
“娘娘这次猜错了呢,”她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苦涩,“我们并没有疼爱我们的父母,奴婢与毓棣的母亲只是一介红尘女子,母亲生下我们没多久,父亲便迎了一位正妻进门,母亲被她打压折辱至死,幸得父亲庇佑我二人才能平安长大,可后来家门败落,父亲开始日日酗酒,自此性情大变,经常打骂我们,被疼爱的孩子又怎会被送进宫来呢,后来我被嘉嫔毒哑嗓子毁坏容貌被送回去,父亲却对我不管不问,还骂我不中用,死了的好,若非毓棣带我出府医治,怕是奴婢便死在家中了,可奴婢活了下来,毓棣却不在了。”
“你说的累亲人致死,是……是他?”
“是,毓棣从小便天赋异禀,机敏过人,眼能观秋毫,耳能听八方,为了给我医治,他去赌坊赌钱,对于他来说想要在赌局上赢钱实在太过简单,可就因为如此,赌坊的人说他出老千,将他打得不成人形,一天都没能熬得过去,所以那一天我就发誓,那些人还有嘉嫔,我必叫他们偿命!”她说这话时,眼中含泪却始终没有掉下一滴,布满血丝的眼底恨意凛然。
苏姝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心善之人,对于别人的凄惨身世更是毫无兴趣,可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却感到心疼。
明知她很危险,却仍旧动了恻隐之心,想将她留下。
良久,她弯腰将她扶起,“老天待你不善,天不容你,我留你。”
“我留你”三个字,她说的很轻,却是重重落在毓棠心头。
她猛然抬头,墨色的眸子里似有什么翻涌滚动,她本就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如云落星河,不论何时都有着碎金般的光影,此时更是眸光流丽,漂亮得不像话。
被她这样看着,苏姝心底升起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觉,明知她只是感激的目光,可就是有哪里很是奇怪,却也没有令她心生不虞,毕竟被这样一双漂亮的眸子注视着,想来无论是谁都会欢喜。
让人将毓棠带下去安置后,立夏一脸忿然的从外头进来,一进来便拉着一张脸闷声嘟囔道,“娘娘您还真就把她留下了,您都有了奴婢还中意别人,还是个鸭公嗓的长脚怪,这样的您都瞧得上,还不知道以后这凤栖宫得被您带回来多少个人,奴婢算是看出来了,您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苏姝被她这一通说的微微睁大了眼,有些讶然,还有些哭笑不得,最后还是摇头一笑,伸手戳了戳立夏额心,“你这个善妒的女人,你可知她是谁?”
立夏歪了歪嘴,“还能是谁,难不成还能是娘娘您失散多年的姐妹?”
苏姝噗嗤笑了一声,又拍了下她的脑门儿,“她可是咱救命恩人的亲姐。”
“救命恩人?”立夏一脸茫然。
苏姝同她解释,“你忘了我遇刺之时有位白衣公子出手为我们拦下了刺客,若不是他,你主子早都人头落地了。”
立夏吃惊得瞪大了眼,“娘娘您确定没认错?!”
苏姝微一挑眉,“你不相信本宫的眼力?”
“当然相信!”说着立夏就要用行动来证明,“奴婢现在就去好好谢她弟弟救您之恩。”
苏姝又笑了笑,伸手将她拉住,“不用了,她你最好不要去招惹,给她个打扫院子的活计,让四个春多盯着她些一旦有异常便同我汇报。”
立夏皱了皱鼻头,表情更懵了,“娘娘,奴婢就不懂了,人是你带回来的,还是您救命恩人的姐姐,怎么您跟防贼似的?”
“便是当初救我的是她,难道我就该毫不设防的信任她?”苏姝摇头,“立夏呐,永远不要轻信他人,即便你是个平头百姓,遑论身在高位。”
此时另一边正是下朝的时候,赵泓留了苏崇晟到御书房说话,赵泓也不是个爱拐弯抹角的,第一句便开门见山的问他,“国丈怎不问问朕,为何未给你加封国公?”
苏崇晟面色一惊,忙忙掀袍而跪,垂首作揖,“臣身份卑微,万不敢觊觎国公之位。”
赵泓微嘲一笑,吊起眉尾来,“话虽是这么说,可我大晁历来国丈都是要加封国公的,要说功勋,尔朱皇后之父不过也就是个尸位素餐之人,要说地位,王皇后之父更是一介白衣,可他们都被加封了国公。”
赵泓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唇畔斜勾起一抹玩劣的笑,语气轻漫,“国丈再好好想想,定能想到的。”
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笑容,苏崇晟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有意识的想到了那件事,面上却未有不安,只道,“还请皇上明示。”
“有些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想要瞒天过海,可曾想过纸怎生保得住火?”这句话说出来,赵泓冷了神色,语气含霜。
“微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崇晟也不是傻的,焉能不知他指的是什么事,心底顿时凉了大半截,阵阵寒意沿着脊梁直往上冒。
“你明不明白,自己心底清楚,今日朕言尽于此,但从今往后,还请国丈多加保重。”
说是保重其实就是让他苏家从今往后夹着尾巴做人。
苏崇晟自然想过事情败露的后果,也料想过他不会宣之于众,可毕竟是欺君之罪,他没有料到赵泓竟只是给了他一个警告,他尚可保命,苏家亦无大患,他甚至还可以靠着先皇给的爵位继续得朝廷供养。
怔然片刻,苏崇晟将双手举过头顶,摘下了乌纱帽,捧着乌纱帽跪了下去,“微臣年前因风邪入体,身体大不如前,恐不能再胜任护军中尉一职,望皇上准许,容微臣卸甲归家。”
赵泓倒是没料到他如此干脆,眼底浮现了几分玩味,“准。”
“但还请国丈出这殿门之前将官帽戴好才是。”赵泓看着他,笑盈盈的同他道。
“是。”苏崇晟将帽子重新戴回头顶,谢恩告退。
赵泓看着苏崇晟走出殿门,他的步子非但没有半分沉重,反而迈得大且轻快,仿佛不是被革了职,倒像是升了官,还有几分解脱的味道,赵泓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从前他并未怎么正眼瞧过苏崇晟,如今心生好奇,却发现并不怎么看得明白这个人了。
你说他聪明吧,他当年明明可以两那些人全给清理干净一个不留,却偏偏留下一个刘嬷嬷,而且恐怕还不止是刘嬷嬷知道这件事。
说他蠢吧,朝廷之上诸多看他不顺眼之人,明里暗里都给他使过绊子,可这么多年他也过来了,在没有先皇的庇佑之下,多年来将护军中尉坐的稳稳当当,虽说也没晋升过。
思来想去,赵泓总觉得他将苏姝送进宫并不是出于野心,或说权力富贵,不然他必然会讲这些隐患清理干净,他苏崇晟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难道是觉得没必要花那个功夫?
观苏崇晟这些年的处事态度,着实像是对什么都不上心,颇有些混吃等死的感觉,只要不是危及苏家他似乎都不甚在意。
原他麾下本有一万骑兵,后来他召回各州郡部分守卫新设了两支禁军,不少郡尉颇有怨气不敢明言,便只得拿软柿子捏,上折奏表既有了禁军,南北护军也便用不着那么多兵将了,何不也拨个半数充入禁军,卫尉那边得知后气得头冒青烟,本为武将却也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字的折子极力辩驳,他本也没有那个意思,禁军是禁军,护军是护军,他只是想收回一些兵权为自己所用,且他从各地召回京都的兵将不过地方的不过二十分之一二,这些人却一来就要南北护军交出一半兵权,卫尉不愿也在情理之中,结果不料苏崇晟直接交出了一大半兵权,只象征性的留下了三千骑兵,连小小的挣扎一下都不曾有,仿佛巴不得将兵权全交出去,独留个空壳子中尉拿拿朝廷俸禄就成一般。
赵泓摇了摇头,懒得再去琢磨,终归是对他没什么威胁的角色,不值多虑。
他挥手叫来高贺,“让人在一日后将他患病的消息传出去。”
“奴才这就去办,”高贺顿了顿,道,“奴才还有一事禀报。”
“何事?”
高贺观他神色,小心翼翼道,“嘉嫔娘娘吞金自尽了。”
“嘉嫔?”赵泓似乎是想了一想,却没有停下手中翻开折子的动作,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想起这号人物,眼底自始至终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死的是个与他毫不相关的陌路人,只淡淡道了一句,“以后这种事情不用跟朕禀报,去了她的牌子便是,其余的,让那个女人去处理。”
高贺心底微微一震,虽然他不是今日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帝王,对待自己不甚在乎的人,不论是男女老少,从来都是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连一丝的怜悯惋惜或是一声轻轻的叹息都不会给予,可若说他无情,他偏偏又最是深情。
他从小看到大的这位陛下,是个小心眼的人,小到心底眼里,只容的下一个人。
第25章 真香
六七月的白昼总是特别的长,苏姝晚膳都用了好半晌; 夕阳也落下了山头; 外边儿天却还大亮着,天边红云翻滚,烧的浓烈; 仿佛有凤涅槃; 浴火焚天; 这样的火烧云; 今年苏姝还是头一次瞧见。
她坐在窗边仰头看着天际的红云,眼瞳里因映着红云而染上了一抹浓烈的艳色,随着天边层云涌动,那双美目亦随之波澜起伏,仿佛千顷云烟都坠入她眸,美哉壮哉,这样一双动人心魄的美眸,本是慵慵懒懒的半阖着; 却兀的全然睁开; 一瞬仿佛有光华泄出,明若珠玉。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苏姝倏地起身就朝中庭走去,还让立夏叫人将宫门守着,若是皇上来了就冲进来禀报她,能跑多快跑多快。
立夏瞧着她家娘娘这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用猜就知道她要干嘛; 估计是又想爬树了。
上次她还没爬到一小半儿就被皇上逮了个正着,且那次她还是吃撑了,完全使不上劲儿,是一点儿爬树的乐趣都没尝到,今日难得有如此浓烈的火烧云,自要在高处欣赏才能尽观其美。
苏姝习舞多年,除了吃撑的时候,绝对担得上身轻如燕四个字,她可是能做鼓上舞的人,其身姿轻盈可见一斑,是以爬树对她来讲当是轻而易举的。
果然,这次肚子里没了累赘,苏姝攀住树枝往上一窜便轻易跳上了树干,起初她还颇为小心,爬了一段儿后便完全放开了手脚,跟只松鼠似的顺着树干三下两下便爬上了树梢。
最开始,苏姝要爬树,立夏虽未阻止,但也再三强调让她不要爬太高,她们好在下边儿接着她,她便是摔下来了也无大碍,谁知苏姝越爬越得劲儿,直接就窜上了树梢,将树下的几个丫鬟急得是团团转,直喊着让她快下来。
苏姝往下望了她们一眼,见她们满脸紧张,自己却笑了起来,“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本宫这么多年的身手也是没白练的。”
说着她便拨开头顶的枝叶,又上了一截,直接站到了树顶。
她身子站直的那一瞬,整个大晁最繁盛的金陵皇城都被她尽收眼底,举目则为朱甍碧瓦,琼楼玉宇,繁街雕车竞驻,御路车水马龙,红云笼罩下的金陵城,大气磅礴,金翠耀日,尽显泱泱大国之姿,令人震撼。
这样俯视金陵,相信谁都会被金陵的气势深深撼动,更况乎是苏姝这样从未登高楼涉山川的人。
但看着眼前毕竟壮丽无比的场景,苏姝内心酸楚之意却大过了震撼,眼眶阵阵发热,竟是有些想哭。
她不知道为何会这样,许只是她常年深居,孤陋寡闻,没见过什么世面,激动得想哭罢了,又许是……
她看着她眼下的这片壮阔无比的皇城,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她见过最广阔的地方,但金陵虽大,却只是大晁的一个上百都城中的一个,而大晁更是百国中的一国而已。
天地之大,壮不可言,可这天地大与不大同她又何关?她能去的地方,也就这后宫隘隘一隅。
她凉凉笑了笑,想起自己曾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人带她踏遍了山川大海,她想那个人应是赵泓,她多想如梦里一般自由自在的游历山河,可这个梦终究只能是一个梦,除非赵泓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君王,可这世间爱美人胜过江山的人,能有几许,如画江山,又岂是美人可与之相媲。
她更是十分清楚,赵泓绝不是会为了儿女情长抛弃江山之人——她的夫君,是个极好的帝王。
想到这些,她有些不愿再看眼前的场景,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高处的微凉的空气,转身欲下树去,而就在这时候御花园的望月楼上正好出现了一抹明黄,而苏姝不经意抬眸之间又恰恰正好撞上那人的视线。
一瞬间仿佛空气全都安静……
“苏姝——!!!”
响遏行云的吼声隔着几个宫殿的距离还未传得过来,苏姝一个激灵便反射性的直接缩到了枝叶底下,殊不知她此举落在远处的赵泓眼中,与她摔了下去没什么两样,赵泓猛地一怔,眼睛瞪若铜铃,下一刻掀开黄袍便往楼下冲。
高贺都还来不及问,赵泓已经冲到了下一楼,高贺只得也撩着袍子跟着他往下跑,高贺本就体胖身肥,那楼梯又皆为木质,他一跑起来那个响声直像要将木板它穿,百年不倒的望月楼在这阵阵脚步声里摇摇欲坠。
这边拼命下楼,那边拼命下树,可上树容易下树难,几个宫女胆战心惊的看着苏姝手忙脚乱的从树上下来,刚将她接住,门口便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袭明黄冲了进来,在看到庭内好端端站着的苏姝后,那人又一个急刹猛停下来,一双黑眸定定的望着她,脸沉如煞。
一瞬空气再次安静……
半晌,有脚步声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是苏姝让立夏吩咐了的那个守门宫女以她最快的速度也跑了过来,在看到庭内这诡异的气氛后,她堪堪停在门口,朝苏姝投去一个“奴婢尽力了”的为难表情。
苏姝内心慌得一匹,面上却装得很是淡定,这已经不是赵泓第一次撞见她爬树了,距上次痛骂她才过了短短一日,这又被他给撞见,苏姝不用想也知道他必然是极恼怒的,虽说不至于因为她爬个树就摘了她的凤冠,但男人一冲动起来也是啥都能干得出来,她还是有些怕怕的。
“皇上行色匆匆,可是来妾身这处有何急事?”苏姝硬扯出个假笑问他。
“来看你摔死没有。”
苏姝,“……”
语噎一阵,苏姝再次扯出一个假笑,“皇上也瞧见了,妾身好生得很,皇上不必担忧。”
“苏姝你少给朕装蒜!”赵泓暴喝一声,不想再跟她废话,但也不知是赵泓懒得翘舌还是怎的,他念的“苏姝”二字听起来都是平音,更像是在唤她“苏苏”,所以尽管他吼声震天,听在苏姝耳底却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倒让她微微神出。
“朕昨日才将你骂了一痛,你可倒好,左耳进右耳出,今日还敢爬树,你可知朕有多担……”他顿了一顿,将头一扭,语气生硬道,“朕看你是丝毫不把朕放在眼里!”
苏姝噗嗤轻笑一声,语音缓缓,“妾身自然是未将陛下放在眼里。”
“你说什么?!”赵泓猛地再将头甩过来,双眸暴睁。
赵泓模样骇人,苏姝却还顾自笑得如沐清风,声音却软得不像话。
“皇上是妾身的夫君,自是要放在心上的。”
赵泓倏地便怔住了,眼前容色姣好的女子现在他面前笑靥如花,他只觉得,这个笑,好看得有些过分了。
好在她并没有出神很久,面子还在,他遂又立马换上暴怒面色,“你这个女人!简直……”
他拂袖转头,冷哼一声,“花言巧语,鬼话连篇。”
苏姝当即竖起三根手指,“妾身可对天发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发誓?嗬——赵泓想起高贺吃下桂花糕那日星光灿烂的夜晚,从那天起他就不相信什么发誓了。
见不并不接话,苏姝试探的像他靠近了一步,一边挪步子一边继续道,“妾身知您恼妾身,但妾身天性就是这样一个散漫肆意之人,妾身也询问过太后了,太后说大晁是养得起妾身这样一个任性肆意的皇后的。”
“少拿太后压朕,你怎么不问问朕?!”赵泓双眉倒竖。
苏姝一脸无辜,“皇上您是一国之君,要管天下之事,公务已经如此繁忙,妾身怎还能叨扰皇上,自是去问太后娘娘了。”
“好!”赵泓重重点头,往旁边一坐,“那朕现在不忙了,还就要管你这个事儿,朕若不准,你要如何?”
苏姝又笑了,“皇上,您自是会准的,妾身既同太后说了,却未照作,那岂不是戏弄太后,都说皇上您最是孝顺,又怎会令太后不快呢。”
“你!”
苏姝抿了抿唇,睁着一双清澈水润的眸子,“您若不喜妾身这般,妾身也没有法子了,妾身绝不用假面目与您共处。”
苏姝觉得她在苏府学的东西,真是没白学,现在再假的话她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了,她知道赵泓定然也知晓她说的是假话,但没关系,毕竟大家都在演戏嘛。
果然赵泓便道,“虚情假意!”
“别以为你说这些朕就会饶过你,朕要罚你,重重的罚!”他抬手猛一拍案,
“朕饿了,就罚你做二十道晚膳,一道都不能少!”
高贺猛一抬头,方才不就是因刚用了晚膳皇上才去御花园散的步?
苏姝心照不宣,笑着屈身领命。
苏姝自去灶房做膳,赵泓也没闲着,小安子找了过来说御史大夫窦大人方才进了宫,这会儿已经在政和殿候着了,赵泓知道窦婴进宫来所为何事,是以未多在凤栖宫停留,只是临走还不忘吩咐小安子将苏姝守着,晚膳做好了端御书房去,他要亲自查验,若有敷衍,罪加一等。
二十道菜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又不能让赵泓等太久,是以苏姝多做了几道精致的凉菜,热菜则以煎炸烧炒为主,唯一一道需做久一些的便是夹沙肉了。
夹沙肉刚刚出炉,御书房的太监便过来通报皇上与窦大人已经商议完毕回御书房了,就是催她上菜了。
还有五六道热菜没有下锅,苏姝让人先将做好的送去了御书房,第一批菜肴送到御书房的时候,最后一道菜也已经起锅,瞧着最后一道脆皮猪肘,苏姝微微一笑,抬手一挥,“给皇上端去吧。”
最后一道菜都被端走,一旁的小安子却还傻杵着不懂,一双眼还瞪得老大。
苏姝做饭时小安子一直在一旁守着,从头到尾他看得是目瞪口呆,从备菜,下锅,呈盘,苏姝一气呵成,有条不紊,连动作都始终从容优雅,不紧不慢,没有一丝手忙脚乱,小安子只觉皇后做饭比宫宴上的歌舞还要好看,特别是她切菜之时,那刀工简直是出神入化,丝毫不逊色司膳房主厨,只消片刻,一颗梨子在她手里便可变成一朵洁白无瑕的雪莲花,那雪莲逼真到仿佛都能看到花瓣之上若隐若现的花脉纹路,令人惊叹。
不足一个时辰,二十道菜她便全部做完,且每一道菜都精致无比,光是看着便令人垂涎三尺,甚至不忍下筷,因为她做的每一道菜都实在太过精致,使人觉得毁坏一分都是极大的罪恶,更别说吞入腹中了,可那菜品,那色泽,那香味,又无比诱人,简直折磨死个人。
皇上说是惩罚皇后做菜,可在小安子看来,这对皇后来说完全就是易如反掌,说是惩罚倒不如说是在惩罚他,这一个时辰他忍着不让口水流出来,真的很难啊!
一道道菜肴被端到了御书房,因是夏日,苏姝以水果为食材做了雪莲冰梨、樱桃煎、酸奶果子,什锦果盘,这每一道菜的摆法与雕刻都十分巧妙精致,特别是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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