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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昏君日常-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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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前头押送贡品的王府护卫催促道:“王爷,您快些行不,咱们要在天黑前赶到长安。”
    “尔等俗辈。”王世阑呼出一口白气,眯着艳丽的桃花眼,煞有介事的摇头晃脑:“依本王所见,这世间最好听的两种声音,一种是凌晨花开的声音,另一种嘛,就莫过于雪落的声音了。自然是要慢慢走,欣赏呵。”
    侍卫们朝天翻了个白眼。小王爷又忘记吃药了?
    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王世阑还未欣赏完,却见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带着呼呼的风响,直取他的胸膛。
    “王爷小心!”
    离王世阑最近的那个侍卫反应过来,手中□□一横,堪堪隔开那只利箭,箭尖擦着王世阑的胳臂钉入身后的雪地中。
    “保护王爷!”
    十几个侍卫纷纷围成一圈,将王世阑护在最中间。
    王世阑只是一瞬间的惊愕,随即镇定下来,琉璃色的眸子盯着被箭矢割破的月白袍子,半响方轻笑一声:“可惜了我的新衣裳。”
    王世阑摸不清敌方有多少人,目的是什么,便干脆朝箭矢飞来的方向拱了拱手,高声喊道:“敢问阁下是要钱,还是要命?要钱好说,这有南方上等的湘绣和瓷器珠宝,任君选择!”
    树林里静得只听见雪块坠落的声音。
    王世阑缓缓直起身子,嘴角弯出一抹嘲讽的笑来:“看来,是要命了。”
    话音刚落,只见十来个蒙面的黑衣人如捕猎的狼群一般从雪林深处缓缓走出,他们举着明晃晃的刀剑,微微弓着身子,摆出一副攻击的姿态。十来个人踩在厚雪之中,却不会发出一点声响,可见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像王世阑这般的外姓王爷,要么有权,要么有兵,自然是有人想巴结,也有人想他死。
    两队人马很快缠斗在一起,一时间只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王世阑的侍卫虽也是军中一等一的高手,但和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职业杀手相比,还是渐渐落了下风。
    正乱糟糟斗成一团,忽见远处有三人拍马而来,接着,三只羽箭同时射出,将围在王世阑身边的几名刺客击杀。其中有一箭力度极大,甚至穿透前一名刺客的脖颈,钉入后一名刺客的胸膛。
    接着,一道穿着殷红武袍的身影宛如血蝶般飞起,一路踏雪无痕,宛若惊鸿翩然降落在王世阑的面前。
    只见她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手中的弓弦绞上黑衣人的脖子,刺客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痛呼一声,鲜血便从颈脉中喷薄而出,洒在雪地中绽开一串串血梅。
    “好大的狗胆!”她轻喝:“天子脚下,岂容尔等猖狂!”
    眼前的这个从天而降的红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岁的年纪,身量有些单薄,却生的极为好看。英眉,凤眸,带笑的红唇,旋身间衣袂翻飞,映着迷离的碎雪,有一种跨越了性别的美感。
    “师姐,当心身后!”身后拍马而来的白袍少年惊呼一声,顺手斩落两个黑衣人。
    正此时,密林深处又是数只羽箭射出,箭矢堪堪擦过那位漂亮的红衣少年的头顶,射掉了她头顶束发的红色发带。
    霎时间,乌黑的青丝宛如朝霞散落,柔柔的披散在她的肩头。她猛地回首,朝身后的黑衣青年道:“乌鸦!”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那名叫乌鸦的黑衣青年立刻会意,飞身窜入雪林中。不一会儿,伴随着阵阵惨叫,密林中的雪块被震得簌簌落下,一个接着一个黑衣杀手的尸体被扔出林子。
    手起刀落,最后一个刺客被斩杀,那白袍少年挥剑入鞘,倨傲的扬起下巴,朝长发飞舞的红衣少年笑道:“师姐,都清理干净了。”
    师姐,长发,这是个……
    “……女人。”王世阑怔怔的望着她,喃喃自语。
    孰料那做少年打扮的红衣女子耳力极佳,他那声比落雪还轻的喟叹没有逃过她的耳朵。她缓缓转过身来,明明脸上、手上都还沾着鲜血,却忽的绽开一抹明媚的笑来,与方才战斗中的肃杀判若两人。
    她一笑,整个世界的冰雪都将消融。
    那一瞬,王世阑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在下长安涂灵簪。”那红衣武袍的女子朝他笑道:“以前不曾见过你,不知是谁家的世子?”
    他微微讶异:涂氏灵簪,三年前于万军之中手刃北燕慕容恪,一战成名,是大殷朝开天辟地的第一位女军侯。
    居然……还是个美人。
    大雪纷飞中,王世阑唰地抖开纸扇,一双风流的桃花眼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虽刚刚死里逃生,他却不见一丝狼狈,纸扇轻摇,全然是一位浊世佳公子。
    “长沙,王世阑。”他嘴角噙着一泓浅笑,拢袖轻声说,“多谢女侯爷搭救之恩。”
    涂灵簪亦是还礼:“天快黑了,不如我护送王爷入城罢。”
    乌鸦拍了拍肩头落下的碎雪,聋拉着脑袋走了出来,朝涂灵簪比了个手势。
    “刺客都死了?算了,不怪你。”涂灵簪翻身上马,朝王世阑歪了歪脑袋:“抱歉,没有留下活口,不知暗杀王爷的究竟是何人。”
    “无碍,本王能猜到是谁。”王世阑目不转睛的看着长发飞扬的她,呼出一口白气来,露齿一笑:“都怪本王生得太俊了,遭人嫉恨。”
    涂灵簪被逗得笑弯了腰。
    王世阑也笑了。若不是亲眼所见,王世阑还真想不到威震一方的安国女候竟是如此温和爱笑的女子。
    一路上并肩而行,王世阑的视线总是忍不住黏在她身上。涂灵簪身边的那个白衣少年见了,微微蹙起英眉,朝王世阑投去冷冷的一瞥,似是不满,又似是警告。
    接着,那少年调转马头,硬生生的挤在王世阑和涂灵簪之间,隔绝了那道灼热的视线。
    王世阑暗自咋舌,只好悻悻的收回了视线。
    “真晦气。”少年别有深意的瞥了王世阑一眼,低声抱怨道:“本想带师姐出来打猎散心,结果狐狸雪兔没逮着,倒惹了一身的血腥气。”
    涂灵簪温和的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王世阑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到了这少年对自己的敌意。
    “师姐,给。”那白衣武袍的少年抬手解下自己的发带,递给涂灵簪道:“用这个把头发束一下罢。”
    涂灵簪也不客气,顺手接过那条藏青色的发带,一边绑头发一边朝少年笑道:“谢啦,师姐没白疼你。”
    少年腼腆的笑笑,望着涂灵簪的眼睛晶亮得不像话。
    啧,涂灵簪的师弟……当今太子?
    王世阑漫不经心的视线越过少年,落在涂灵簪英气而精致的侧颜上,心想:看来将来的情敌会很难缠啊!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啊,不是么?
    那日长安郊外的大雪,是王世阑二十年来见过最美的一场雪。柔软的雪花连同她的笑,轻轻的,轻轻的,落入他的心里。
    ……
    泰元六年初春,涂灵簪眼瞅着要二十了,依然是孤家寡女一个。
    今日朝中牝鸡司晨的流言越来越盛,皇帝李平秋是又心急,又担忧,某日实在忍不住了,试探着问她:“老大,你是不是该定门亲事了?”
    涂灵簪正和李扶摇在庭院中扔飞镖,闻言,二人俱是一怔,随即异口同声道:“不要!”
    李平秋被他俩中气十足的一吼吓了一跳,讪讪道:“为何?”
    涂灵簪颇为为难的挠挠头,半响才憋出一句:“陛下,臣没想过这事。”
    李平秋:“从今开始,可以考虑了。”
    涂灵簪敷衍的‘哦’了一声,又笑问他:“陛下,我若嫁人了,你怎么办?”
    “唉,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朝中流言正盛,朕怕你受委屈。”李平秋叹了口气,眉宇间是经年不散的忧愁,“朕欠你们涂家的,已是够多的了。”
    涂灵簪默然。
    李平秋又转头看着闷闷丢飞镖的儿子,问道:“你师姐要嫁人,你因何不同意?”
    李扶摇青涩的面庞笼罩着一层阴云。他闷声不响的丢完最后一只镖,这才拧着眉闷闷道:“谁也配不上师姐。”
    说完,他自己的脸倒是先红了。
    涂灵簪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三个人半响无语。涂灵簪仰头看着枝头的一抹新绿,忽然轻声道:“陛下若觉得为难,那便嫁罢。”
    李扶摇倏地瞪大眼看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接受的噩耗似的。接着,他默默的丢了飞镖,转身就走。
    涂灵簪的婚事从开春一直到入冬,都不曾定下来。
    倒不是没人提亲,相反,有意和涂氏结姻的还不少,只是不知为何却没有一桩是成功的。
    有人嫌她过于厉害死活不娶,有人落荒而逃,还有一个李扶摇从中作梗,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谄媚之辈。渐渐的,她的终身大事眼看就要黄了。
    李平秋急的头疼,把涂灵簪叫到身边问道:“文忠伯家的二郎,不是对你挺中意的么,为何也被吓跑了?”
    李平秋于涂灵簪而言,是君亦是父,哪怕她性格再大咧,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只好乖乖答道:“臣不小心徒手拍碎了庭中的石桌,正巧被二郎看见了,他便吓跑了。”
    “不小心?”李平秋险些喷出一口茶来,“你没事拍桌子作甚?”
    “师弟和楚王要玩蹴鞠,那桌子挡在院子里太碍事,我便……”涂灵簪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可怜兮兮的低下头去。
    李平秋只好放下茶杯,神情复杂的望着李扶摇:“你明知二郎那个时候要去老大府上,你还要她拍石桌,这是何居心?”
    李扶摇梗着脖子直视皇帝:“文忠伯家的老二弱鸡一般,哪配得上师姐?”
    “那周尚书家的长公子呢,那可算得上是威武强壮了罢?”
    “一介武夫,相貌丑陋。”
    “还有杨家的四郎……”
    “杨四郎是商贾之后,士农工商,商排最末。这等低贱的玩意儿连给师姐提鞋都不配。”
    “你……唉!”李平秋无力的摆摆手,撑着太阳穴无奈道:“罢了罢了,顺天意吧,朕不管了。”
    李扶摇拉着涂灵簪赶紧溜。
    不稍片刻,王世阑披着崭新的狐裘,从来仪殿的回廊里转了出来。他眯着眼望着涂灵簪和李扶摇的背影远去,这才在殿外跪拜,朗声道:“臣王世阑求见!”
    立刻有小太监引他进了殿,王世阑看了眼龙椅上愁眉不展的皇帝,忽而笑道:“听闻陛下在为女侯爷的婚事发愁?”
    李平秋又叹一口气,点头。
    王世阑盘腿坐在下席,自顾自笑道:“女侯爷的婚事确实有些为难。这男方啊,不仅要年貌相当、门当户对,更要家世清白,不能站错了队,这样的男人虽是凤毛麟角,但也不是没有。”
    李平秋见他话中有话,便睁开眼,探身询问:“你可有人选?”
    “陛下,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您看我怎么样?”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眨着桃花眼笑眯眯道:“臣身为藩王威震一方,有钱有权,不曾婚配,更重要的是我长沙王一向中立,将来……”
    说到此,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将来嘛,我会以夫人为尊。夫人站在哪边,我便帮哪边。”
    ……
    李平秋转头便将此事告诉了涂灵簪。
    涂灵簪安安静静的听完,只是思忖了片刻,便点头淡淡道:“长沙王?那便选他罢。”
    李平秋没想到涂灵簪竟会答应得这般豪爽,噎了半响,才讷讷道:“你真想好了?若是嫁了长沙王,那便要远离长安了。”
    “虽然要嫁去长沙郡,但能拉拢上王世阑的七万兵马,也是值了。”涂灵簪弯起一泓淡得几乎透明的笑来,轻声道:“我与长沙王联姻,秦宽多少会有所顾忌。”
    李平秋哽了哽,良久才长叹一声,“是朕无能,苦了你了。”
    之后不久,长沙王要和安国女候爷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短短几日便传遍了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听到消息后,情绪最激动的是李扶摇。
    他微红着眼睛,气势汹汹的冲到涂侯府,一把拉住正在给妹妹织辫子的涂灵簪,沉声问道:“你爱他吗!”
    少年的嗓音还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一激动,便有些破音。
    涂灵簪让妹妹先回房歇息,转头一脸莫名的看着他:“爱谁?”
    “王、世、阑。”李扶摇几乎是将这个名字磨碎了,从牙齿间一个一个的挤出来。
    “哦,还好罢。”涂灵簪静静的回视他,乌黑的眸中没有一丝污秽,“我不讨厌他。”
    不讨厌他,仅此而已。
    李扶摇急促的喘息着,黑曜石般的眸子中仿佛氤氲着风暴,又仿佛浸润着哀伤。他望了她许久,终是放软了语调,带着几分可怜恳求道:“师姐,你别嫁给他好不好?”
    “为何?”涂灵簪不解,微微偏了偏脑袋,疑惑道:“他与我门当户对,又未曾婚配,人也丰神俊朗,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保护你和陛下的周全,有何不妥吗?”
    “我不需要!”
    李扶摇仿佛被戳到痛处的猫,他竭力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喉结几番滚动,艰涩道:“我不需要你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换取我在朝中的势力。师姐,你岂不是要让我悔恨终身、寝食难安?”
    “别担心,扶摇。”涂灵簪垂下眼,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会幸福的。”
    我会幸福的……与其说是在说服李扶摇,不如说是在说服她自己。
    “可若是你嫁给了别的男人,我便不会幸福。”
    李扶摇双手握拳,几番深呼吸,终是鼓足勇气般颤声道:“师姐,我不行么?”
    涂灵簪抬眼看他。
    李扶摇眼睛湿红,向前一步直视她的眸:“师姐,我喜欢……”
    “阿簪!”关键时刻,一个玩世不恭的嗓音传来,“时辰到了,说好今日要带本王去校场看演兵的呢!”
    李扶摇恨恨的撇过头,咬牙瞪着门口施悠悠走来的王世阑。
    一年未见,王世阑依旧在大冬天摇着纸扇,一幅风流贵公子的模样。见到李扶摇,他露出了讶异的神色,笑吟吟道:“哟,太子殿下也在。可否要一同前去?”
    说罢,他眨了眨桃花眼,朝涂灵簪飞去几个媚眼。
    来涂府提亲的男人那么多,李扶摇一个都不曾放在眼里,唯有王世阑油盐不进,无论怎么激他、讽他,他都能厚着脸皮缠上涂灵簪。所有使在这个男人身上的招式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激不起半点波澜。
    况且王世阑身为一方诸侯,有权有势有兵,又生了一副蛊惑人心的好皮囊,李扶摇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莫大的危机感。
    这个男人,不好对付。
    李扶摇拿厚脸皮的王世阑没有办法,只好转回脸来乞求涂灵簪,可怜巴巴的唤她:“师姐……”
    若是平日,他一软下声调装装可怜,涂灵簪基本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但是今日,涂灵簪只是摸了摸他的脸颊,微笑道:“我应了长沙王的约,就不陪你了。早些回宫,乖!”
    李扶摇呆了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瞬间阴云密布,酝酿着狂风暴雨。
    那一瞬,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他转过身快步离去,倔强的不让她看见自己眼角的泪痕。
    王世阑再强大、比他再优秀,他都不怕,都可以坚持下去。唯有师姐你的一句话,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击碎他所有的骄傲。
    “扶摇。”涂灵簪有些担忧他,正要去追他离去的背影,却被王世阑拦了下来。
    “小孩子脾气,放他一会儿就好了。”王世阑勾着她的肩,兴致勃勃道:“走走,校场演兵去!”
    涂灵簪拗不过他这副热情似火的模样,只好随他前去校场。
    之后没几日,北燕大军南下,边境再烧战火。
    王世阑回了长沙郡,而涂灵簪却准备披甲上阵。临行前王世阑与她约好,等此战结束,他便会带着丰厚的聘礼来迎娶她。
    涂灵簪淡淡一笑。
    而朝堂上,秦宽不知灌输李平秋什么思想,这个软弱的皇帝执意要御驾亲征,涂灵簪和李扶摇多次劝说未果,只好随他去。
    出征前,李平秋一身帝王铠甲,那双总是闪着犹疑和怯懦的眸子,此刻是从未有过的清明。李平秋摸了摸沉默的儿子,忽然说道:“扶摇,你喜欢涂家老大,是么?”
    李扶摇有些惊异的抬起头,怔怔的望着两鬓斑白的父亲,半响才轻而坚定的点点头。
    “我爱师姐,今生非她不娶。”他说,“还请父亲收回成命,莫要让她嫁给王世阑。”
    “唉,朕早有察觉,只是你们……”李平秋叹出一口浊气,哑声道:“那孩子一生坎坷,若成了太子妃,便是将她推上了风尖浪口啊。她以女儿身为朕征战天下已是不易,又怎能将她卷入诡谲的宫斗中来?要知道,人心比战场更阴险哪!”
    “我会保护好她。”他一字一句坚定道:“若我连心爱之人都守护不好,又有何资格守护这万里山河?”
    “好,好,有志气!李家衰弱了这些年,到你这儿,倒是有几分先祖的霸气了。”
    李平秋微微颌首,温柔的注视着儿子:“也罢,若是涂家长女能一心向你,也能为你将来激浊扬清扫除不少障碍。朕虽对不起涂家,心却始终是向着皇儿你的。”
    闻言,李扶摇湿红了眼眶,似笑非笑的动了动嘴角。
    李平秋继而道:“朕之所以坚持御驾亲征,也是想着此战大获全胜后,能耀我皇威,将来你娶涂氏长女时也能多几分底气。皇儿,你再等几个月,等为父亲征归朝,便为你和她指婚。”
    李扶摇抑制不住狂喜,撩袍下跪,向父亲行了个大礼,郑重道:“儿臣等父皇和师姐凯旋!”
    那时谁也不曾料到,这一等,等来的却是天崩地裂,生死永隔。
    那个星辰无光的夜晚,他躲在秦宽看不见的黑暗中,抱着她的冰冷的、不曾瞑目的头颅哭得肝肠寸断。
    你尝过比绝望更绝望的滋味吗,你知道比痛苦更痛苦的感觉吗……
    那个凄寒的冬日,他最亲的人,他最爱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第39章

今日一大早,涂灵簪破天荒主动找了王世阑。
    十月的天已经凉爽下来,王世阑正和乌鸦在庭院中举杯对饮,酒过三巡,便见一身檀色宫裙的涂灵簪踏着落叶进了门。
    王世阑险些喷出酒来,他放下杯子抬头望天,夸张道:“本王没看错吧,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乌鸦站起身要行礼,涂灵簪摆摆手让他坐下。
    王世阑另拿了个杯子斟满酒,刚要递给她,却被乌鸦伸手挡下。他用模糊暗哑的嗓音道:“小主公不喝酒。”
    说罢,他一把夺过王世阑手中的酒杯,仰头替她一饮而尽,动作熟稔而潇洒。
    “不喝酒还来我这儿。”王世阑半眯着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打量她:“说罢,何事相求?”
    “知我者,非你莫属。”涂灵簪也不扭捏,大方一笑:“的确有一事想向王爷请教。”
    王世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知无不言。”
    涂灵簪报以一笑,温声道:“我想请问王爷,寻常女子要怎么做,才能讨心仪的男人欢心?”
    闻言,王世阑嘴角的笑有了一瞬的僵硬。他摩挲着手中的纸扇,看着涂灵簪半响,轻声道:“为何来问我?莫非本王在你眼中,就只懂风花雪月?”
    “无意冒犯,只是觉得你比我更了解。”涂灵簪真诚的望着他,眼神坦荡:“更何况,阿缨年纪还小,不懂这些,身边的其他人又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与我亲近的人中只有你辄穷风雅,便厚着脸皮来问你了。”
    或许是那句‘与我亲近的人’取悦了他,王世阑的脸色稍稍缓和。他垂下眼抿了口酒,这才漫不经心的说:“本王好歹也差点成了你的夫君,你却当着我的面请教怎么跟另一个男人欢好,就不怕我伤心?”
    “抱歉。”涂灵簪垂下眼,认真道:“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便不会再问。”
    “你还是这样,直率得可爱,连哄我一句谎话也不肯。本王知道,你身边一向是众星捧月,我不是最耀眼的那颗,也曾想过就这样仰望你一辈子得了,谁知某日你却莫名其妙的成了别人的私有物。”
    他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眼眸一转,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来:“真是不甘心呐!本王吃醋了,本王就是不告诉你,就不要为他人做嫁衣!”
    “世阑。”
    涂灵簪开口,第一次叫了他的名。
    她微微一笑,眼眸明媚如花:“天上斗转星移,世间芸芸众生,你或许不是最耀眼的一个,但绝对是最独特的一人,莫要妄自菲薄。”
    王世阑举杯的手一顿,若有所思的看她。
    “我也并非虚幻的白月光,不以受众人追捧为荣。我有所爱之人,有想要守护的家,其实不过凡夫俗子一个,以前是不知情为何物,如今开窍了,认栽了,便想一心一意对他好,心中再容不下他人。”
    涂灵簪继而道:“你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风流不羁,无所束缚,但和你相处久了,便知道你是极其温柔、重情义的人。阿簪何德何能,能有幸结交足下。”
    “接下来,你是否该劝我‘天涯何处无芳草’了?”王世阑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他的视线轻轻的落在酒杯上,凝望着杯中她的倒影道:“可惜天涯芳草遍地,却难入我心。”
    “会有的。”涂灵簪认真的看着他,轻轻点头:“你那么好,值得被温柔以待。”
    王世阑忽的轻笑一声,唇边笑意不减,眼中却多了几分深沉,半真半假道:“要不,你将阿缨妹妹许给本王算了。”
    涂灵簪一愣,随即哑然摇头:“这可开不得玩笑。阿缨是我亲妹妹,不是一件可以随手送出的东西,你若待她真心,便尽管想办法让她接纳你吧。”
    王世阑捏着酒杯,但笑不语。
    “你瞧我,本是来请教你如何与情郎相处的,却扯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话题。”涂灵簪无奈苦笑,起身道:“他该下早朝了,我得赶回去用膳,先告辞!”
    “阿簪。”王世阑叫住她。
    涂灵簪回身,询问的看着他。
    王世阑亦是深深的与她对视,像是要将她的容颜刻在心中似的。然后,他剑眉一挑、唇角微翘,缓缓展开一个狂放不羁的笑来:“寻常女子要抓住男人的心,会选择先抓住男人的胃。但你嘛,你只要没事多抱抱那小师弟,多夸夸他,他一定就会幸福得上天了。”
    “就这样?不用先抓住他的胃?”
    “嗯,就这样。因为,你已经够优秀的了。”
    涂灵簪默默记下,然后转过身,郑重的朝王世阑拢袖长躬,向他施以国士之礼。
    “多谢。愿王爷也早日觅得那个先抓住你的胃,再抓住你的心的娘子。”
    “借你吉言。”王世阑哈哈大笑,笑得胸腔都有些闷疼了,“下次你若再被别人欺负,尽管写信与我,本王定带兵杀他个天翻地覆。”
    可是如今能伤她的人还有几个呢?自己这柄剑,怕是要从此入鞘了。
    涂灵簪笑着点头,依旧踏着秋风落叶离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王世阑才转过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乌鸦,缓缓扯出一个自嘲的苦笑来:“所有强装的风流和不羁,都是为了掩饰内心极度的孤寂。你看本王,既然装出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就要做好万箭穿心的准备。”
    乌鸦沉默,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真没想到,她竟会用这种方式断了本王的念想。”王世阑一下一下敲着纸扇,脸上神情莫辨:“不过托她的福,本王也算是解脱了,只剩下你。乌鸦,你还要撑到何时呢?”
    乌鸦仰首灌完一坛酒,将酒坛子往石桌上一拍。他抬臂抹去下颌的酒渍,这才瞥过一双幽绿的眸子来,面无表情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未想过独占她。”
    王世阑摇头,不赞同道:“爱一个人,又如何做到不占有。换句话说,不想占有的爱,还是爱么?”
    “我不明白你说的。”
    乌鸦想了想,漠然道:“我只知道,她成为我的光,我便做她的影,这就够了。”
    王世阑一愣,忽的捧腹大笑起来。
    乌鸦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王世阑抹了把眼角笑出来的泪,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和李扶摇,一个是傻子,一个是疯子。本王一向自诩情圣,却输给了一个傻子和疯子……”
    他自顾自斟酒,与乌鸦碰杯,朗声笑道:“来,喝个痛快!”
    ……
    涂灵簪回到宫中,才刚到正殿门口,便隐约嗅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息。
    见到她回来,门外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俱是松了一口气。木香悄悄朝她使眼色,无声道:你可算回来了,陛下正生气呢!
    涂灵簪提裙踏进去,只见李扶摇阴沉着脸坐在案几旁,满桌子美味佳肴一筷未动,显然是心情坏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
    一见到她回来,李扶摇立刻由阴转晴。上一刻还是目光阴鹫,下一刻他便可怜兮兮道:“阿簪,你去哪儿?怎么才回来。”
    涂灵簪坐在他旁边,说:“我去见王世阑了。”
    李扶摇的脸瞬间又垮了下来,拧眉哼道:“你去见他做什么。”
    得了,皇上又不开心了。涂灵簪只好笑吟吟给他顺毛:“扶摇,我可以抱你吗。”
    李扶摇倏地瞪大眼,也顾不上生气了,忙张开双臂道:“可以可以,用力抱!”
    涂灵簪看着他敞开的怀抱半响,然后忽然伸手,一左一右掐住他强健的腰肢,试图用力将他举起来。
    怎么回事,这和朕想象中的抱抱不一样啊!
    李扶摇一脸茫然状:“阿簪,你在作甚?”
    “举高高啊,小时候我爹就是这么抱我的。”
    涂灵簪有些吃力,只好松了手,望着神情古怪的李扶摇道:“要不换个姿势,像小时候那样,我打横抱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扶摇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他前倾着身子,盯着她的眸说:“我教你,这才是夫妻间的拥抱。”
    说罢,他长臂一伸,将她用力揽在自己怀中。
    “扶摇,你的心跳好快。”涂灵簪的脸贴着他宽厚温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如同羽毛划过心尖般柔软:“我的心跳也好快。”
    李扶摇的脸瞬间就红了。
    他惩罚似的在她颈侧咬了一口,压低声音哑声道:“别说话。手从我的腰侧穿过去,抱住我。”
    涂灵簪照做。
    半响,她道:“菜要凉了。”
    “你……唉。”李扶摇无奈的叹一声,将她整个人抱进自己怀里,就着连体婴儿的姿势坐在案几旁。
    她有些不适的挣了挣,“扶摇,快放我下来,这样不好用膳。”
    “别动,我喂你。”李扶摇腾出手来舀了碗莲子燕窝粥,吹凉后递到她唇边。
    “这样成何体统。”涂灵簪一个小擒拿扼住他的手腕,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坐在他对面摇头叹道:“你很危险哪,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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