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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妇-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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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矗立的山峰被称为牛背岭,从远处看,这座大山岭没有突兀的高峰,像一头老牛安静地卧着,再向南便是牛头岭,整个看起来是一头牛横卧在启河西岸。
芦苇荡再向里,是一条通向山里的荒道。
施辰从宏穆关带回造船师傅后,便与穆砺琛一同勘察过启部的山岭地形,这一处他们不仅来过,还很心仪,因此,穆砺琛对这里很是熟悉。
“纯属误打误撞。原本是以为芦苇荡好藏身,没想到上岸后还有个平坦的地方能容身安歇,多谢沈当家的指路。”李立申再次感激道。
实则沈弄璋也只是让他们向西罢了。但李立申将功劳算在沈弄璋身上,让穆砺琛和沈弄璋对他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果敢、大胆、机敏、会做人!
“是小李当家的吉人自有天相,我不能贪功。”沈弄璋笑道。
李立申也不矫情,说道:“若没有沈当家的指出向西,我们又怎会到得这里。”
双方哈哈一笑,不再继续恭维,顿了顿,李立申正色问道:“不知小景伤势如何?”
穆砺琛将昨夜分开之后的事陈述一遍,李立申等人这才放下心来。
之后李立申让众人分了饭食,并去处理伤者伤口,他与穆砺琛和沈弄璋则寻了一处树荫,继续说话。
原来雅馥商队冒险夜渡启河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昨晚十分不巧,遭遇了启河帮。
好在有严凤景在,指挥众人躲避启河帮的箭雨,并进行抵抗。
之后出现的那条快船正是李和昶派来的。
原本李和昶便不让李立申在这几天出来,因临近七月半祭祖节,不是什么出行的好时机。得知李立申悄悄出发,李和昶放心不下,才派船追来进行护送。
只是行船之人没有防备,刚与启河帮交手,便被放了火,好在没多久穆砺琛便上船帮忙,给李立申争取了救人的时间,大部分人因此得以保存性命。
最后,李立申叹口气,“以为临近七月半,这些水鬼会害怕枉死在这河中的冤魂,不敢出来巡逻,没想到他们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穆砺琛也没有料到李立申的商队竟然每次都是趁夜度过启河,直到昨夜才遭遇启河帮,这已不是大胆,简直是没把启河帮放在眼里!
他当然不会说启河帮夜里巡游皆是因他而起,只是顺口问道:“启河帮如此嚣张,你们聿国官家没想过遏止么?”
刚才已经序过年齿,李立申比穆砺琛还大一岁,因此平静地反问:“瀚云兄弟可知他们的艨艟乃是战船?”
穆砺琛点头。
李立申轻叹一声,“启河帮大当家彭飞乃是余殿邦大儿子余承山的妻弟,而余承山是镇守都城的禁卫将军,这样的靠山,哪个官家敢惹。他们甚至帮忙隐瞒启河帮的恶行,只为利用启河帮在水上横行,打击其他水匪。”
“不知二位对聿国熟悉到何种程度,启河帮势力之庞大超乎寻常人之想象。聿国境内大小河道,几乎都在启河帮的控制范围内,水匪总计有上万人!”
原来如此!
沈弄璋知道启河帮背后的人来头一定大,只是始终问不出靠山是谁,却没有想到与余殿邦的关系竟这么密切。
而且,如李立申所说,那么孙荫介绍的那些船家,也必然都是启河帮的分支,余殿邦那个老狐狸,竟是一次买卖收两份钱,实在贪心太过——表面看上去启河帮给了翰章商队便利,实则货船又把减少的通路费赚了回去!
穆砺琛比之沈弄璋更加吃惊。余承山本身便握有都城军队,在都城之外,又有庞大的启河帮分布在聿国各处,岂非是将整个聿国都控制在他余家手中!
这样骇人的势力,聿国国君郑奇声也能容忍?
“如此说来,启河帮在聿国可就无敌了。”穆砺琛换了种方式试探聿国的情况。
“国君有明令,水匪若上岸滋扰百姓,一律剿杀。因此启河帮及其家眷都只能以水为家,住在船屋里,陆运则都掌握在各州牧手中。陆运可是州牧政绩的一部分,也是他们的命根子,所以彭飞始终无法分取这一杯羹!”
穆砺琛了然。
有陆上的力量与启河帮抗衡,水匪难以上岸,威胁得以减轻,但他们的存在对郑奇声来说,始终是个隐患。
聿国看似强大,内里糟心事也不小。
眼看着牛背岭投下的阴影越来越大,日头已经西斜,穆砺琛转过话题,“委屈各位兄弟今夜还要留宿这里,我们明早派人接大家回渡口。”随即又解释道,“启河帮白日里不敢接近启河西岸,但晚上可能会监视渡口。”
李立申道:“瀚云兄弟无需如此费心,只要明日能送我们两架大竹排便足够了。”
“不知小李当家是要回家去,还是……”沈弄璋问道。
“沈当家,你与我父亲相识,咱们干脆也别见外,我比你虚长三岁,你叫我一声李大哥,我叫你弄璋,可好?”李立申没有马上回答问题,而是先拉近关系。
沈弄璋外貌自不必说,便是胆色与能力,李立申也从父亲口中知晓,内心十分敬佩。这样的女子世上少有,如今遇到,哪有不亲近之理。
随即又看着穆砺琛,笑着打趣道:“若是瀚云兄弟不肯,我也可以叫沈姑娘。”
“李兄可是觉得我心胸这么狭窄?”穆砺琛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一点缝隙调侃道。
“在贤门县城,我可是叫李当家李大哥的,这一下就差辈分了。”沈弄璋更是厉害,直接使出“杀手锏”。
“这样年轻的‘姑姑’我可不认。”李立申摇手拒绝,惹得三人一阵大笑。
笑了一阵,李立申正色答道:“我们去穆国。雅馥商队一直跟穆国曙州有香料交易,这回贴着启河西岸走,启河帮能奈我何。”
“不知李大哥这一趟去穆国是赶大市,还是送货交易?”沈弄璋早已看过堆在山脚下的货物,数量并不算多。
“赶曙州九月初一的秋市。”李立申隐约猜到沈弄璋的心思,却仍老实地答道。
“可是有什么必须要换的物品?”沈弄璋又问。
好细致的心思——明明是想与自己交易,却又肯为自己着想,绝不挟恩强行换取,李立申暗忖。
就这一分神的功夫,沈弄璋已经补充道:“不是探听秘密,只是启部没有那么多五花八门的香料,如果可以,想与李大哥交换一些。”
李立申哈哈一笑,说道:“对你们二位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想换取桐油,不知启部可有。”
沈弄璋苦笑一声,答道:“没有。”
但这却让穆砺琛对李立申的交易有了另外猜测。
其一,穆国与聿国有直接的桐油交易,且数量巨大。聿国那些桐油大商贾将桐油卖向聿国各地,李立申完全无需费这样的周章来换取桐油,为何偏偏舍近求远?
想来他或某些人正在秘密做某些事,且需要桐油。
其二,他虽然不懂交易条件,但也在胡杨林草市看过沈弄璋的定价,有些时候以物易物的兑换数量间确实相差极大,沈弄璋也曾开出过十盐兑一椒的条件。
但李立申这些香料,说多实在不多,他们能换多少桐油?换得少了抵不上这一趟趟的冒险,若是换得多,那么穆国曙州那些拥有桐油的人则必然愚蠢且奢侈!
事实到底如何,他很想知道!
“我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若李大哥不方便回答,可以不答。”沈弄璋没有发现穆砺琛的分心,继续与李立申聊着。
“知无不言。”
“启河东岸的各个渡口都在启河帮的掌控之内,李大哥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启河的?”
穆砺琛拉回思绪,这个问题很重要!
“不瞒你们,我们有一个秘密的渡口。”李立申答道。
沈弄璋的双眼立即放出奕奕神采,问道:“隐蔽到什么程度?若是经常出入,可会被发现?”
“你是想?”李立申瞬间猜到了沈弄璋的目的,也是眼神一亮。
“是!我想借李大哥这条水路去聿国!”
“我们进入启河的区域隶属香州流香县,经过昨夜与启河帮一战,料想启河帮会严查东岸的各个渡口,倒是不建议现在就走这条水路。我给你画个简单的地图,等风声过了,你若想走,派小船过去与小景联系即可。”李立申没有忌讳,坦言相告。
随后仰头看了看茂密的牛背岭,又狡黠一笑,说道:“弄璋呀,你倒是还提醒我了。既然你也相中了我们这条水道,不如将你们启部的黄纸、糙纸也卖给我们吧。那三宝舍出什么价格,我们一样。”
沈弄璋莞尔一笑,道:“我想说的便是这个。在贤门县城时囿于一些原因没有与李当家做成交易,心里一直视为憾事,若是这条水路安全,翰章商队当然愿意再开一条商路。”
李立申面露喜色,一拍大腿,说道:“好!咱们就这么定了。等我从穆国回来,咱们就在此处碰面,我带你们去香州看看!”
“不如咱们在香州见吧。”沈弄璋微笑道,“明日将竹排送来与李大哥后,我们二人要去贤门县城一趟,之后我会在聿国转一转,去香州拜会一下李当家,便在那里等你可好?”
“那自然更好!”李立申道,“不如咱们现在就先商量一下第一批黄纸和糙纸的数量吧!”
见李立申如此迫不及待,沈弄璋与穆砺琛忍俊不禁,沈弄璋忙道:“不是弄璋矫情,而是我们确实有要事在身,来不及商讨这些。若是李大哥想提前确定黄纸交易,不如一会儿与我们一同回渡口,熟悉路径,等从穆国回来,我叫人通知族里人过来与你商谈,那些人都是与我一同去过贤门城的,绝不欺生。”
李立申顿时正色起来,歉然道:“昨夜是否便耽搁了你们的时间?”
“一日两日无妨,但事情确实紧急。”沈弄璋说道。
李立申颔首表示理解,郑重道:“贤门城我们着实帮不上什么忙,但你们二人若是向南去墨州、香州,路上有事,可以联系任何一个‘长顺’驿站的当家人,报上小景的名字,一定竭尽全力给予你们方便。”
看着沈弄璋和穆砺琛均是一怔,李立申讪笑着解释道:“不是我替小景揽事,我们是拜把子的好兄弟,对方的事就是自己的事,你们对我们均有救命之恩,这一点小小的帮忙实在不算什么。”
李立申不知道的是,沈弄璋和穆砺琛惊讶的是严凤景的背景!
他刚说过,聿国的陆运都掌握在每个州牧手中,转头便说提严凤景的名字可以得到帮助,那严凤景到底是何人,便引得两人好奇了。
“至于小景的身份,哈哈,等你们直接问他,我相信咱们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李立申卖了个关子。
第88章 孙封(上)
李立申这话中之意沈弄璋猜不透,但穆砺琛却已有了大致的方向。对他和沈弄璋来说,严凤景和李立申都是及时雨,可以帮助他们打开更广阔的路!
划着独木舟返回渡口途中,穆砺琛问道:“若是你将桐油换回来,再换给李立申,比之李立申自己去换,哪个亏哪个赚?”
“这要看李立申怎么计算成本,倘若他不在意浪费的时间,就算亏本,若是时间也算进去,自然是赚一些。”沈弄璋道。
“为什么?”穆砺琛明知故问。
“聿国有桐油,他却大费周章去穆国交换,要么是秘密使用不能为他人知,要么就是去穆国换的更多。聿国香料的确是好东西,但若只是用香料来换翰章的桐油,我是不可能给他很高的交换条件的。”
“他若只看重结果的话,一次交易自然是在我这里换的少一些。但来启部交换用时短,去穆国的一次交易,足够在启部做三次,按时间算的话,他还是赚的。”
“如你所说,怎样交换都是与翰章合作更有利。”穆砺琛道。
“若是没有别的目的,自然是和我交换划算,但如果他去穆国交换还带着其他目的呢?而且,我们商队要换回桐油也是明年的事了,雅馥商队等不了那么久。”沈弄璋眺望穆国,轻声说道。
沈弄璋的部分看法与穆砺琛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更印证了他的猜想——李立申去穆国换桐油必然是换的更多。
至于亲自去穆国……很多行商实则都有部分暗探的性质,通过在他国的经历来获取其国家的各种消息。李立申既然暗示了严凤景的身份,那么他会关注穆国的各种消息是理所当然之事!
穆国也有这样的行商。只是,用金贵的桐油换香料,穆国啊,哎……
点头应和着“果然如此”,转而又问道:“你当真要利用李立申这条隐蔽的水路与他们做交易?”
“嗯。”沈弄璋颔首,“这回知道了聿国内部的一些情况,倒也帮了一些忙,我想在其他人还没有研究出黄纸的制造方法前,多多卖出黄纸。一旦有人研究出来,即便质量比不上我们的,但价格上必然会有竞争。”
今后等启部的大船造好,有能力与启河帮抗衡,就可以保护自己的商队去香州。从穆砺琛训练水卒和他自己所说冬季便可以进入启河来看,这一天很快就到。她需要先熟悉聿国的其他州县的特点特色,为自己物色几个能够落地生根之处,进一步积累资本、扩充人脉。
穆砺琛坐在前面划船,看不到身后的沈弄璋,却能想象出沈弄璋的脸上一定带着渴望与期待的笑容——考虑得既周到又长远!穆砺琛暗忖,越发为沈弄璋骄傲,也为自己骄傲起来。
眼看着沈弄璋又向前跨了一大步,自己也不能落在她后面。
“启河如此不靖,想不想与我们瀚云船帮合作呀,佣金合理,还可以免费为你提供贴身护卫。”穆砺琛转过头,眼角眉梢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开怀笑意,说道。
这笑容感染了沈弄璋,笑谑道:“你在水路上将聿国的启河帮得罪一个遍,启河帮看到你,怕是会调来几百条船围攻你,可不要连累我们商队!”
“你可知香州在哪个位置?”穆砺琛不与她争辩,却突然问道。
“当然知道,聿国最西南的一个州,挨着启河。”沈弄璋不明所以。
“偏巧李立申和严凤景就在这个州,简直天助我瀚云船帮,也是天助你翰章商队,我们就从那里开始,一点一点,吞了启河帮!”穆砺琛豪气大发。
原本以为穆砺琛训练水卒只为与启河帮抢地盘,没料到他有如此雄心。穆砺琛可不是随便乱说豪言壮语之辈,沈弄璋微微诧异,问道:“你认真的?”
“自然认真的。”穆砺琛重重点头。
沈弄璋忽地心情松弛了一下。
吞并启河帮,她相信穆砺琛一定有这个本事!就像他一个人便可以震慑整个懋合部一样!
而且,若是穆砺琛将精力全部投入到瀚云船帮之中,远离穆国,对她、对他,都是有利无害之事。
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压抑住兴奋,沈弄璋放缓语速,好整以暇道:“好吧,看你如此信心满满,我们商队便照顾照顾你们船帮的生意。”
“什么叫照顾?”穆砺琛不屑,“是近水楼台让你先享受月光,还不趁此机会加紧攀住我这高枝。”
“是了是了,你这高枝快点划,一会儿天黑了。”
回到东渡口,二人一起修书给施辰,说明李立申和严凤景之事,同时告知施辰,计划有变,他们解决贤门城之事后将在聿国逗留一段时间,但桐油之事不会耽误,仍会按计划进行。
一切安排妥当,第二日一早,穆砺琛带人和竹排将李立申的商队接回渡口,于七月十五日白天再过启河。
这一次没有碰到何沿生,有余殿邦的私印,顺利渡过启河。
为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二人上岸后没有急着赶路,慢悠悠地直到七月十九,才惬意地到了贤门县城。
沈弄璋在贤门城购买的宅子坐落在城西南,门楣上挂着沈宅二字,周连弟和耿介将宅子打理得干净整洁,一个启部侍卫充当门房,守着宅邸大门。
看到沈弄璋到来,宅内所有人都欣喜异常,却也带着隐隐的紧绷的紧张。
一年不见,十八岁的耿介个头窜高了半尺,比沈弄璋还高出一个额头,一边大声吆喝着准备吃喝,迎接当家的,一边悄悄将沈弄璋拉进了三进院后面的马厩。
马厩最北的一角有个隐蔽的地窖入口,直到进了地窖,耿介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这地窖极大,很是阴凉,似乎是用来藏粮的。
沈弄璋当初决定买这座宅子时并不知道有这个地窖,是耿介在打扫马厩时听到这处地面的声音略微发空才发现的。
这一年来,地窖被耿介分成了几个区域。尚未走到最里面,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药汤味道,沈弄璋微微皱眉,开口道:“你们救了个病人?”
“不是病人,是伤者。”耿介沉沉地答道。
推开间隔的小门,一盏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芒,铺着厚厚毛皮被褥的床榻上,一个憔悴的中年人正昏睡其上。
床榻边,一个年轻的妇人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拘谨又防备地盯着沈弄璋和穆砺琛,怯怯地对耿介说道:“耿先生,这两位是?”
“我们商队当家人,沈弄璋,就是我和周姐常说起的璋儿姐,这位是璋儿姐夫,穆瀚云。”耿介温声说道。
穆砺琛在沈弄璋身后暗暗挑眉,很是喜欢耿介给自己添加的名分。沈弄璋却有些不自在,感觉脸上有些火烧。
“啊!您就是沈当家!”妇人低低地惊叫一声,忽地拉着小男孩就对着沈弄璋跪了下去,哀求道:“沈当家,我家大伯说你本事大,请一定救救我的丈夫。我们一家愿意随商队行商,便是去启部生活也好!”
沈弄璋连忙扶起妇人和孩子,说道:“这位大嫂怎么称呼?有话慢慢说。”
“我丈夫叫孙封,儿子叫孙幺儿,十二岁,大伯叫孙荫,践姓刘,无名,都叫我孙刘氏。”妇人低头说着,虽然身上穿着薄棉衣,却还是微微颤抖。
孙幺儿瘦瘦小小,根本看不出有十二岁,但眼神却晶亮。壮着胆子站到母亲身前,仿佛保护母亲一般,仰头打量着沈弄璋和穆砺琛。
片刻,转头对着穆砺琛说道:“哥哥,我爹被坏人打伤了,坏人还要抓我们一家人,介哥哥说你们一定能救我们!”
穆砺琛瞥了一眼耿介,耿介面无表情,却微微动了动嘴唇,似是苦笑。转过目光看向孙刘氏,她却正掩面啜泣,便又将目光落回到孙幺儿身上,半蹲着与孙幺儿视线持平,柔声问道:“告诉哥哥,你大伯呢?”
“大伯家被坏人看着,我们不能住在那里了。”孙幺儿握着拳,煞有介事地说道。
“坏人为什么要伤你爹,还要抓你们?”穆砺琛又问。
“他们诬陷我爹私藏铜子,一定要拉着我爹去顶罪!”
铜子?!
穆砺琛和沈弄璋同时皱了皱眉。
铜子就是铜币,沈弄璋听人这样说过,但穆砺琛更知道,称呼“铜币”为“铜子”的,都是铸造铜币的工人和相关人员,也就是说,孙封跟制币有密切关系。
“你怎么知道他们诬陷你爹私藏铜子?”穆砺琛追问。
“我爹有勘察矿脉的大本事,他们重金聘我爹去勘矿,现在矿开采了,制了铜子了,却要卸磨杀驴——不是,是过河拆桥!”孙幺儿愤愤不平地说道。
穆砺琛和沈弄璋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怪不得耿介飞鸽传书,孙封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对启部来说,确实是十分重要的人才。
但是……
穆砺琛暂时按下心中想法,继续温和地问道:“你可知坏人都是谁,来自哪里?”
“来自香薷山。是住在山里铜矿的军队将领,叫宋世友。”孙幺儿咬牙切齿地说道,连眼神都开始狠戾起来。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穆砺琛带着一些赞许的口气问道。
“有时我爹回家和大伯聊天,我听到的,剩下的都是最近我爹清醒时说的。”提到自己的父亲,孙幺儿转头看向病榻上的孙封,神色又戚然起来。
“你第一次见我,怎么就敢和我说这么多,不怕我是坏人?”
“你一定是好人,你一直站在沈姐姐身后,像英雄一样在保护她!”孙幺儿铿锵地说着,目光灼灼,有仰慕,有尊敬,有崇拜,还有渴望和期待。
穆砺琛伸手揉了揉孙幺儿的小脑袋,站起身来,对孙刘氏道:“孙家嫂子,外面有不少眼线盯着这里,我们需要好好商议一下。”
“我知道,耿先生和连弟妹子也是怕我们被发现,才将我们安置在这里。只求二位大人能帮帮我们一家,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孙刘氏无助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便要跪倒。
“做什么牛马……只要我还活着……必能在启部找出矿藏来!”
众人身后传来嘶哑的声音,主人正是刚刚清醒的孙封。
第89章 孙封(下)
“当家的,你醒了?”
“爹!”
孙刘氏和孙幺儿惊喜交加,扑到床榻前。
孙封动了动手臂,会意的孙刘氏将他扶起,为他批了一件厚实的皮裘棉袄,让他靠坐在床头,然后介绍了沈弄璋和穆砺琛。
“孙先生,感觉如何?” 沈弄璋看着他先开口道。
孙封从香薷山逃下来时竟遭到士兵的追击,身上多处刀伤,此时只上了药后用生布包扎,便直接用棉被盖着,因此他挣扎起来时能看到他瘦骨嶙峋的身体。
“落难之人,有片瓦遮头、尺床可躺,感觉尚好。”孙封捂着胸口,尽量保持不震动伤口,轻轻咳了几声清清嗓子答道。
孙刘氏立即取过桌上几层裘皮包裹里的水壶,倒了一碗温热的水喂给他喝。
喝了水的孙封终于显得有些精神,用力端详着沈弄璋和穆砺琛。
他已醒了一些时候,只为多听沈弄璋和穆砺琛的说话,判断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听到沈弄璋说些敷衍的话,妻子便发誓要做牛做马求他们救自己一家,便再也躺不住,出了声。
他靠本事吃饭,怎么能让妻儿给别人做牛马!
沈弄璋和穆砺琛年纪虽然仍不大,却是有过诸多经历的人,当然听得出他话中之意——他现在住在这里很无奈,但不能给耿介添麻烦,所以有重伤在身也“感觉尚好”。
好似这样一说,便当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一般。
高傲、自我,比钱若谷更甚!
孙幺儿已经搬来两个小凳,请沈弄璋、穆砺琛坐下。
耿介担心自己长久不在上面不知外面发生何事,先告辞而去。
沈弄璋坐定,又道:“孙先生若体力尚可,还请说明一下香薷山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好知道该如何应对官兵。”
孙封抬眼看了看头顶,目光落到沈弄璋和穆砺琛身上,仔细地端详着二人,继续轻咳。
穆砺琛微微敛目,面沉如水。沈弄璋眉眼平静,不卑不亢。
小小年纪,都不是凡夫俗子!
他的经历已经都告诉了大哥孙荫,大哥应该也告诉了耿介,这两人却又来问一遍,令他厌烦。孙封本想推病不再说,慑于二人的气势,手捂着心口,简单说了说经过。
起因是聿国侍御史陈祺奉命去香薷山查铜矿这些年开采、生产、铸造等账目,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本原始账目,查出铜币量与开采铜量相差巨大,于是御史大夫曹延昌下令严查损公肥私中饱私囊的硕鼠。
香薷山铜矿由军队全权监管,军队负责人是将军宋世友。
自宋世友监管铜矿的十几年来,贪污铸造的铜币不计其数。
为了逃避追责,宋世友与手下心腹串通,栽赃陷害孙封和记录账目的掌簿。
宋世友趁陈祺没有接触两人时,派人暗杀他二人,想做出畏罪潜逃之状,但孙封恰巧半夜出去大解,避过了杀身之祸。
只是连夜潜逃时被宋世友的心腹追杀,身负重伤,侥幸有命逃回贤门县城。但他前脚到,后脚县廷的官兵便也到了家门口。
好在那时孙荫已带着他一家人装作家仆从后门出来,只留下妻儿去搪塞大门口的官兵。
贤门城处处都是余家眼线,孙荫不敢在街上久留,摸黑从狭窄的巷道穿过,将孙封一家人送到了沈宅里。
耿介他们是外来人,那些官兵一时半刻不会想到孙封躲在这里,结果一躲便躲了半个月。
缓缓说完,周连弟已经将汤药送下来,孙刘氏照顾着孙封喝了。
“宋世友为什么要陷害先生?”孙封说得简练,忽略了许多细节,沈弄璋因此不解道。
“香薷山铜矿是我十七岁时发现的,当时报到函州牧那里,没有人相信,宋世友欺我年轻,更不相信。我便与他打赌,倘若香薷山有铜矿,他需尊我为先生,行弟子礼,聘请我进驻山中监管账目。呵呵,结果当然是我赢了!”孙封说到此处,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骄傲的神色。
“宋世友倒是爽快,确认铜矿当时,便遵守承诺,奉我为师,将我请到山中。至此,我看着香薷山铜矿从无到有,又跟着年迈的铸币师傅学习铸币,为聿国制造了万万贯铜币,甚至可以说,聿国流通的一半铜币,都是我铸造的!直到今年,已是十五个年头。”
神色渐变为苦笑与憎恶,孙封续道:“然而,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宋世友是个无能又奸险的小人,更不知道当年年少气盛的赌约在宋世友心上是一根刺!我比他小十二岁,却是他的先生,他表面尊我敬我,实则始终意难平,压在心底的恨意终于在陈祺来了之后有了发泄的出口。”
“我既懂勘矿,又懂铸造,更是最了解香薷山的铜矿量和铜币生产量的人,所以他诬我勾结掌簿一起上下其手,大贪特贪。如此既替他顶了罪名,又除去我这个眼中钉,一石二鸟!”
说到最后心情激荡,孙封又咳了起来。
穆砺琛暗暗腹诽,郑奇声在国君之位已经二十多年,香薷山的铜矿不过开采十几年,怎么就成了提供聿国一半货币的大矿了。
忽略这些,穆砺琛佯作好奇地试探道:“听闻勘矿与植物水土等关系很大,有经验的师傅看一眼便能断定是否有矿藏,可是真事?”
“原来穆先生也懂这个?”孙封浅浅一笑,眼神很精明。
“不懂,只是听人说过,偏巧先生是方家,便想求证一番。”
“当然是真事!”孙封颇有得色地答道,“山川河流,只要我看上一眼,便知地下水下是否藏宝,否则宋世友怎么怎会让我在香薷山待上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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