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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妖孽横行-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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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洛河跪坐在她的身旁,随着她的目光朝那那巴掌大小的白瓷瓮望去;轻声道:“还有三两日就要到家了。”
后背的伤势不重,不过是因为受了箭矢上涂着的毒;所以那日才会倒地难起,而后昏迷不醒。洛国国军中有随军的医师;林微微被送入军帐中;两三个时辰后便清了伤口的毒。
悠悠转醒过来时;第一眼便看见了床榻旁静坐着的苏洛河。他垂头坐在那;一动不动的;烛火随风轻摆,映照在他侧脸的光影浮动,令得林微微看不清他的面容。
林微微卧在床上;静静望着他,听着他不疾不徐的呼吸声轻轻响起,嘴角缓慢攀升着一丝淡然的笑意。
他坐在那里,像委委屈屈个孩童般垂着头佝着肩,画面静谧却令看着的人心头无比温暖,林微微伸了只手过去,握住了他安然放在膝前的那只手,苏洛河猛地醒转过来,熬得通红的眼睛蜕了焦虑担忧,只剩下狂喜。
“你醒来了?!”苏洛河兴高采烈地反握住林微微的手,抱住她的肩头开心地不断重复着,“吓死我了,你终于醒来了,终于醒来了。”
林微微一把被他抱在怀中,后背上的伤口猛地吃痛,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本想憋着,却还是“嘶”出了一声。
苏洛河吓了一跳,想是因为自己高兴坏了,将她抱在怀里头的力度大了些,赶忙送开手来,却又抓耳挠腮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微微吁了口气,“还是俯卧着比较舒服。”
苏洛河听罢,连忙好生将林微微放低下来,让她趴在枕上俯卧着,既能不抽痛伤口,又能好些同他说话。
“张良他?……”林微微犹豫了很久,却还是在最先问出这个问题。
苏洛河面色沉沉的,黯然垂下头来,“他……不在了。”
张良,亦或者应该叫做陈剑锋,同那些誓死追随的越城兵士一齐湮没于越城的颓败之中。
虽然这个消息不甚意外,虽然林微微在得知张良的坚持后已经有了些接受这样的结果的觉悟,可是真实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林微微的心头仍然猛地一颤,双目氤氲着薄雾渐浓,泪水缓缓落下,滴在毯上如同烙痕一般。
她强撑着站起来,在苏洛河的搀扶下一步一顿的朝军营后走去。
吴昌——那潜在弦和庄中化成疯癫医师的老头儿手举一只火把等在那里,漫天红霞成了他身后的布景,一地青翠的阔野上,那人安详平静的躺在那里。
朱八刀在旁添了一遍柴木,见苏洛河同林微微走来赶忙跑上去迎,扶住林微微的另一只手将她带到焚台不远处。
朱八刀朝林微微的后背看了看,又朝苏洛河扫一眼。
苏洛河沉眉点头,向朱八刀表示已经注意到了林微微背上伤口,因为这一路走来途中的拉扯重又崩裂开,渗出些许血渍透出外衣来。
朱八刀浓眉微皱,不解朝林微微的侧脸望去,只见她仿若完全没有感受到痛楚一般,终明白过来。
苏洛河不是没有看见林微微的伤口崩裂,虽是心痛,却又不忍心叫停她。或者路上曾经出言叫停,却无法制止她的坚持,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强撑着将她扶过来。
林微微泪如雨下,想要再靠近些却被苏洛河拉住了。
苏洛河说:“不要再过去了。”
林微微不听,挣扎着想要再走过去些,苏洛河柔柔抱着她的肩颈,抚着她的背脊缓缓道:“不要再过去了,……给他最后一丝尊严吧。”
大军激战几日,死守越城的将士终不敌,被大宛国军破城而入却仍未投降,转入巷战。
这是苏洛河从一个九死一生的伤兵口中得知的情形,他终究明白了为什么张良的尸身伤得如此惨烈。
从这一侧遥遥望去,似乎看不到什么,可如果再近前一些,林微微就该看到张良的左眼没了,只剩血淋淋的眼窝。他满身破皮见骨的伤痕,半面白森森颊骨依稀从血肉的伤痕中透了出来。
苏洛河抚着林微微的背,轻轻道:“就站在这里吧,我们就站在这里送他。……我想,他应该想你记得他最好的模样,……所以林微微,我们站在这里远远望着她,给他最后一丝尊严吧。”
林微微哑着嗓子点点头不再挣扎,被苏洛河搀定在那里,望着吴昌将手中的火把抛向那简陋搭建的焚台,灼人的火舌迅速攀上那安详躺在上头的人身,大火烧灼中,他终化成一捧白灰盛进了精美的白瓷瓮中。
林微微说:“我要回京都,我要带他回京都。”
苏洛河点点头,“好,我们一起带他回京都。”
犹记得那次,在京都里遇见吴谦后,她在酒楼厢房中静静听吴谦讲关于张良的父亲——陈世杰的故事。
林微微听完那始终执着于自己忠贞爱情,却狠狠伤了别人的故事时,想了想,曾问了吴谦一句:“为什么要将张良带到京都?”
林微微不明白,吴谦为什么要将张良独自一人寄养在友人刘管家的膝下,却不将张良带在他自己身边。
吴谦同陈世杰情深义重,因此会在陈世杰死后寻回他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血脉。可是,当时对于张良最好的生活,莫过于同这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一起,林微微想,那样长大的张良或许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可是吴谦为什么要将张良交给一个张良全不认识的人,虽然刘管家一直待他很好。
林微微记得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吴谦只笑了笑。
他说:“我一直都想将他带在身边的,……可是,当他知道我定居于戚林城中时,他请求我送他去京都。”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从未到过京都的孩子,却一心想要留在那个没有熟识之人的陌生城市。
吴谦笑了笑,饮下一杯酒后说起话来似乎有些吃力。他说:“我记得那个时候张良才7岁。呵,那么小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却如此震惊。”顿了顿,吴谦继续道,“张良说,在哪里丢失的东西就应该再哪里寻回。……他说,他的生命从京都开始,却从诞生在尘世那日起就失了许多幸福的权利。……他说,从哪里丢失,就该从哪里拣起。”
“……林微微,你说,他能不能寻得回拣得起?”
林微微怔怔望着吴谦一派坦荡眉目,心头微微有些惊,更多的却是对张良的愧疚同难过。
……
在去往京都的这辆马车上,林微微握着苏洛河的手,望着桌上那瓶白瓷瓮,低声道:“苏洛河,那么多人偏心他,我却一直偏心你。……可是,天秤虽然倾斜着,我却还是不忍让他伤心,于是曾经坚定起自己的内心,想要同他一齐白头到老走到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人明明都想走到与对方最近的那个地方,却无论怎么样都走不到那里。
“……苏洛河,所以我想要跟你在一起,很坚定很坚定的在一起。”
坚定的站在一起,坦荡的昭展着自己的内心,相互信任,那么不论前路多么波诡云谲,依然可以永远站在与你最近的距离。
“……所以苏洛河,虽然我曾一度离开过你,但现在我却很想永远坚定的跟你在一起。”
世上没有了陈剑锋,却仍有一块缅怀着张良的石碑。
林微微深深鞠下一躬,京都连绵阴雨中,苏洛河撑着伞并肩同她站在那里。
缓缓有脚步声踏雨而来,一袭雪白儒袍飘然而来,在林微微与苏洛河几步之遥处停了下来,朝着石碑躬身下去。
林微微和苏洛河几乎同时回头,见是孟柯略有些吃惊。
孟柯勾唇浅笑,“好久不见。”
天下大定,新皇登基,改年号神龙,举国升平。
朱八刀奉命回无月庄去,向庄主同庄主夫人报个平安,捎带上苏洛河家书一封,早在前往京都的路途上同苏洛河和林微微分道扬镳。
此刻井市临街茶馆内室,只坐着林微微、苏洛河同孟柯三人。
孟柯斟了杯酒给苏洛河,换手又斟了杯茶给林微微。
三人没有说话,一室久久的宁静。
重遇孟柯之前,林微微和苏洛河就有了些心理准备。
救了他们一命,曾经潜在弦和庄扮作疯癫医师的老头儿吴昌告诉他们,他是吴谦的同族兄弟,机缘之下跟在了宣王身边,从此便为宣王府效忠。
他承认他知道孟柯是宣王府的人,可是却并不清楚孟柯的来历,也不知道他留在无月庄待在苏洛河身边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不过无月庄和弦和庄本就暗中与宣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吴昌说,他或许只是和我一样,静静待在你的身边,只为确认两庄对于宣王府尚存的心意。
孟柯呡下一口酒,淡淡道:“该从哪里说起呢?哦,就从遇见你林微微的时候开始说起。”
104大结局(下)
那日冉城酒楼中;听闻面前这位姑娘被宣王府穷追不舍的原因;是她的师傅潜入宣王府邸盗了肖沉水画作时,孟柯敛目沉眉,心中略有些惊讶。
这是世上并没有多少人懂得肖沉水画作中的真正含义;他虽有些心惊,却并不认为这位姑娘的师傅确实了解肖沉水画作中的深意;或许只是简单对于肖沉水的画作痴迷而已。
苏洛河帮助林微微从冉城逃离那夜;许将军其实早有发觉。当他领着五人追赶趁着夜色出城的苏洛河与林微微时,一身月白长衫的男子从暗夜的一角走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孟柯示出一令腰牌,淡淡道:“带我去见宣王世子。”
于林微微的追踪会停止;只是因为孟柯足以提供宣王世子所想要知道的事情。
宣王世子府中那副林微微的画像;虽然画得惟妙惟肖;可是他从未亲见过林微微,即使觉得眉目相似,可终究是没有办法确认那跟着颜子轩一道偷溜入府的少女,是否是林尚书的独女林微微。
宣王世子之所以要追捕林微微,原因有二。一是为了确认她的身份,二是想要知道她为什么会跟在颜子轩身边,又为什么会和他一道潜入宣王府邸。
孟柯将密令的腰牌收好,特意绕过与肖沉水画作有关的话题,声色平缓道:“既然您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有关于她为什么会同静王世子一道闯入府邸内,恐怕需要多一些时日慢慢查探。……如果,您所想要知道的是真相。”
在孟柯的提议下,宣王世子令许将军停了对于林微微的追踪,合兵对企图在戚林城停留的颜子轩进行追捕,使得颜子轩无奈一路奔逃回曦宜城,让孟柯有足够的时间查探林微微和颜子轩此行的目的,是否是因为某些势力对宣王府有所警觉后的秘密探访。
可令宣王世子始终奇怪的是,即便是秘密的探访,派来的人也绝不该是他一眼便能认出的颜子轩,更或是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武功的林微微。
虽然仍有些犹豫,他却还是认同孟柯那句真相该缓缓探得,于是撤了宣王府军的追缉,让孟柯和朱八刀一路顺坦的前往了戚林城。
原本以为会花上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寻找苏洛河与林微微的下落,到了戚林城后,孟柯便与朱八刀两人兵分两路寻找。当他路过戚林城一家排了长队的医馆时,正看见苏洛河同林微微走去药房那处领药。原本想要跨步追去,却在注意到一个古怪的眼神后停了下来。
那医馆的老医师,也就是后来救过苏洛河同林微微性命的吴谦,在默默无言的替林微微开了个方子后,用似有深意的目光望向林微微远去的背影。
停了片刻后,他并不急于看诊,而是对那排了一列的人道了声抱歉,拿纸提笔,转身走入内堂,过了片刻后手握一封信笺走出,唤来了一个少年,细细叮嘱了些什么便匆匆摆手令他快些去送信。
当下,孟柯便存了个心思。既已知道苏洛河与林微微的动向,他并未急于在这一刻出现,而是选择悄然隐匿起自己的身影,而是跟着那被嘱托去送信的少年走到驿站的门口,然后见到那少年将信封恭谨交与正在打点包袱的信差,递了些银两后便欢欢喜喜地走了。
孟柯耐着性子,等着那信差从房中离开的片刻,闪身入屋内将那封信偷了出来。
因为这封吴谦写给张良,告知他林微微下落的信,孟柯早已察觉林府中那个叫做张良的人身世并不简单。也因为这封意外得到的信,以及当日那医师望向林微微背影的古怪眼神,使得后来孟柯得知苏洛河与林微微坠崖失踪后,能在吴谦家中找到了林微微和苏洛河二人。
得知苏洛河与林微微坠崖,许将军苦寻几日仍找不到那两个坠落崖底之人的踪迹时,孟柯站上断崖,一眼望见丛丛密林绵延开去,顿时明白了这处是烟笼寒水的所在。
那刻,他站在断崖之上,飞身跃下,蜷手挡住了脸颊,藤蔓上的细刺于是只将他的双手刮伤。在他通过临渊河与烟笼寒水画境的通道走出时,孟柯看见了河道内撞击的破损。
想来苏洛河与林微微之中定有一人伤势不轻,孟柯于是很轻易的将目光锁定在了吴谦身上。
在他跃落站定在吴家大院中的时候,林微微没有发觉孟柯望向她的眼神中夹杂着一种复杂的意味。
这世上懂得肖沉水画作中隐含意义的人并不多,而能从烟笼寒水的八卦迷魂阵中走出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没有玄默那般造诣的亲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回想与林微微多日来的相处中,孟柯觉得,或许林微微自己都不知道,她所懂得的有关于肖沉水画作中真正的意义,究竟有多么重要。
虽然为什么颜子轩会知道肖沉水画作中龙脉的意义也一样值得思考,但颜子轩身为静王世子,孟柯的身份很难从他那一面得知其间个中隐秘,而如果从林微微这一边寻求突破,或许会更简单一些。
既然选择从林微微这边突破,那就该解除她的困境。
于是孟柯将林微微大闹宣王府却未牵连性命的消息,从井市中散拨开去。
而后,虽然孟柯同苏洛河回了无月庄,但他在却暗地里开始追查玄默晚年的行踪。虽然那些风传的行踪多是飘忽不定,只有些捕风捉影的信息,孟柯却嗅到了一些切实的踪迹。
孟柯侧目,问林微微:“你是否还记得,有次撞见我在你房中翻开桌面的书籍?”
林微微点点头。
她一直很匪夷所思孟柯那日的举动,却到后来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那次奇怪的场景便淡出了记忆中。
孟柯目光如炬,盯住林微微缓缓道:“我最后拿起的那本书,在第一页上留有一行字迹。……你或许从未留意这个字,但我认得这个笔锋,那是肖沉水的师傅——玄默的笔迹。……你们林家跟玄默有什么关系?”
林微微讶然望着孟柯。“玄默?……玄默……”她从未听闻林家,亦或者是夏家同那被前朝驱逐出境,颠沛流离于塞外的玄默究竟有没有关系。
她不知道那本书上写的默字是什么意义,但她依稀知道些有关于母亲如何得到肖沉水的真迹。
“我娘说,她在一个冬日曾救起过一个老翁,那老翁白发白眉白须,似是旧伤发作,躺在雪中已奄奄一息。……来瞧病的医师道那老翁天年将尽,可那老翁醒转后却精神奕奕,并不似病怏怏的模样。……虽是如此,老翁却对我娘道出了同医师一般无二的话来,说自己天年将尽,不过几月便要驾鹤西去。……似乎就是这老翁,在夏府中待了旬日后,同我娘说了好些东西,后又留下了三幅肖沉水的真迹嘱托我娘好生保管,突然便没了踪迹。……难道,那人便是你所说的玄默大师?”
孟柯默默听着,却不吭声。
谁也没有见过玄默,谁也不知玄默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但听起来这神秘的老翁确实有几分传闻中玄默的影子。
而且,如果不是玄默相赠,林家、林微微的母亲又怎么可能会得到肖沉水烟笼寒水的真迹。
与肖沉水有关的东西,苏洛河并不太懂,孟柯同林微微交谈时,苏洛河始终没有出声。
现下这刻静了下来,苏洛河眉间微微皱起,侧耳凝神听到了远处的响动,沉声问:“我该想到你今日这么坦诚,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孟柯,你不是宣王府的人吗?那些官兵是来拿你的?为什么要来拿你?”
孟柯淡淡一笑,将饮尽的酒杯重新匍入盘盖之中,将酒壶和茶壶朝苏洛河和林微微处推去了些,缓缓起身,又将方才坐着的凳子放到了桌下。
这一派布置后看去,就像是房中从来都只有苏洛河与林微微两人。
苏洛河眉头紧蹙,林微微诧异不已,孟柯却不疾不徐走到侧窗边,推窗望去,熙熙攘攘的井市喧哗声传了进来。
“苏洛河,”孟柯道,“我记得你曾问我,是效忠于宣王府还是自己。如今,我给你的答案,还是自己。”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边有无数沉重的踏踏上楼声传来,朝着苏洛河他们所在的房间包抄而至。
孟柯站在窗边,窗外天色湛蓝万里无云。他一身月白色的儒袍彷如那纯净无暇的碧空一般,“我将文孝帝救了出去,宫中烧死的那人只是个武将。……呵,苏洛河。跟着你离开无月庄行走江湖时,庄主曾说你太过任性,我却有着与年龄不太一样的沉定,是以,庄主嘱托我好好照顾你。可是谁也不知道,你、我、朱八刀三人中,我才是最任性的那个人。……我选择忠于自己,却背叛了新皇,于是大约整个洛国都已经容不下我了……”
房门被砰然撞开,苏洛河与林微微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迎接着那些想要将孟柯缉捕归案的国军。
从那侧窗望去,只剩碧空万里。
孟柯去了哪里,是一个谜题。
苏洛河却说,他知道孟柯去了哪里。
弦和庄的陈大庄主带着少庄主陈景跃和二小姐陈姗姗来了京都。
据陈景跃说,他完全不知道他的父亲是从什么时候跟宣王府搅和在了一起。初初听闻,他还一万个不信,后来看到那曾经整日在弦和庄里蹦跶,貌似傻不愣登的老医师居然是宣王府亲卫之一的吴昌,他顿时明白了父亲为何会一再纵容这么个不会看病只会捣蛋的老医师在庄子里。
陈景跃小声道:“我觉得,我们庄子过去被他烧着的那几次,说不定是他在配硝石比例的时候出了意外。据说,据说那吴昌很懂火药,所以才被遣去了我们庄子。”
林微微知道,既然陈庄主偏向宣王府一边,那苏洛河的无月庄也扯不开多少关系。或许宣王府并不那么信任这些盟友,所以才会再派出一些王府中人散于其中。
陈景跃说话的时候,苏洛河起身四处打量着房间,最终把目光定在了一立柜阁之上。
陈姗姗神色紧张,气势汹汹地一拍桌子道:“看什么看?”
苏洛河起身,嘴一歪双手叉腰道:“孟柯,出来!别让我把你揪出来那么难看。”
林微微循着他的眼神望去,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倒是陈景跃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道:“什……什么?陈姗姗!”
先皇未死,下落不明,这是随时能令帝位岌岌可危的事情。京都没有戒严,但盘查得尤为仔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个危机的始作俑者将会受到终身的通缉,一旦抓到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陈景跃白着张脸道:“陈姗姗!你有没有搞错?!这个人你也藏?还藏我房间里?藏了还不告诉我一声?!你死就算了,还要拉上我、父亲以及弦和庄的一票兄弟上路吗?!”
陈姗姗不忿,嘟嘴替翻凳子道:“我欠他一条命,我该还他一命。”
孟柯从高阁之上的一个梁柱凹陷处闪身出来,淡淡道:“果然还是猜到了。”
苏洛河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京都之内,最得新皇信任和宠信的该就是他们弦和庄的人了。你若是想逃出升天,不靠他们还真是胜算不大。……而且陈姗姗,你说错了,你欠他的是两条命。”
月上柳梢,夜影之中,两列马车辘辘并行,直至京都郊野十里外停了下来。
陈庄主在马车中隐隐咳嗽,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闭目于车内养着神气。
苏洛河扶住孟柯的肩头,笑嘻嘻道:“从今往后我就少了个跟班,想着就觉得怪难受的。”
孟柯浅浅一笑,拍开他的手。
迎送的气氛下,苏洛河突然有些伤感,怅怅然道:“好兄弟,再见。”
孟柯背起包袱,转身别过头去:“同我再见很危险,最好后会无期。”
他一步步远去,孑然身影在这明月之下荒野之中,显得甚为萧条凄然。
林微微叹了一声,突然听到一旁陈姗姗在啜泣,不觉一愣。
陈姗姗迈步想追,却被陈景跃按住拽了回来。她挣脱不得,只好跺着脚着边啜泣边大声叫道:“孟柯!”
孟柯似是没有听到,依旧缓缓朝前走着。
陈姗姗又大声叫了句:“孟柯!你是死了还是耳朵聋了?!!听不到我说话吗?!”
闻言,孟柯的脚步停了下来,却并未回头。
陈姗姗咬咬牙,朗声道:“孟柯,我欠你两命,今日只还了你一命。虽然你说后会无期,但我有一天一定会找到你,将欠你的东西还个干净。……”
“不用。”孟柯干脆拒绝,说完继续朝前走去。
陈姗姗急道:“……我会找你,一定会去找你。但不是现在,我知道不是现在。……孟柯,等我长大了我再去找你。……等我不再这么令人讨厌的时候,我一定会去找你。……所以,你可不可以等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荒野中的风声呼啸来去,孟柯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陈姗姗朝着孟柯身影消失的方向,依旧喃喃道:“……我一定会去找你,一定会找到你的,孟柯。……”
神龙七年,一封密报快马送至京都禁宫之内。证据确凿,龙颜大怒,半个月后贪墨赈灾的粮食、军饷,以及虚报空额的邯城总兵极其党羽被一并减除。
邯城中,苏洛河站在皇榜前叉腰哈哈大笑,前来凑热闹的百姓被这肆无忌惮的笑声惊吓得迅速退到十米开外。
林微微挂了一额头黑线:“你能稍微低调点?”
苏洛河得意地拍着石牌上粘贴的皇榜啪啪作响,“好好好!大快人心,大快人心!速度着实很快,不枉我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忍着掐死那些个人的怒气,到处搜刮证据。……”
林微微冷汗。
虽然拐弯抹角的惩恶扬善确实不是苏洛河的作风,虽然忍下直接下手惩治那些个贪官污吏的确不容易,但是!
“苏洛河!你能不能稍微低调点?”林微微绷着张脸,教育将人民群众吓坏了的苏洛河。
谁知,苏洛河这个名字一出,原本围在十米开外跃跃欲试想要跳回来再看看皇榜的人民群众一烟溜的全都不见了。
苏洛河挠头:“林微微,怎么你一吼大家全跑了?”
林微微垂头汗颜:“大家是被你吓跑的好吗?”
“明明是你!”
“是你!”
“你!”
“你!!!”
林微微气得脸色发青,白了苏洛河一眼气鼓鼓转身就走。
苏洛河一看情形不妙,立即拔腿跟上。
“不要跟着我!”林微微怒气冲冲道。
苏洛河揉揉鼻子,“谁跟着你了,我这不是顺路吗?”
林微微突地旋身,扫手一扬,若不是苏洛河蹲身及时,怕就是一个巴掌扇在了脸上。“你已经跟我顺路两三年了!苏洛河,你有意思吗?你说个话不能好好说啊!”
“本来就是顺路啊!……林微微,你脾气越来越大了!!”
远处,肥嘟嘟的朱八刀手中,抱着个浅青色衣服的小姑娘,面无表情的望着那硝烟弥漫两人道:“朱八刀叔叔,我们又可以开始打赌了。”
“这回赌什么?”朱八刀笑眯眯问。
被他抱在手中的小姑娘,水盈盈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一派天真烂漫,“这回赌我爹和我娘用几天时间能和好。”
朱八刀想了想,“两天。”
小姑娘嘿嘿笑道:“我赌三个时辰。”
朱八刀疑惑,“不是赌几天时间能和好吗?你怎么能选三个时辰?”
小姑娘得意道:“选题当然是用来迷惑你的拉,笨蛋。”
T_T
原本以为带个小孩子地位能有所改善,不说翻身做主人,至少也不会再被苏洛河欺负了。但是此刻,朱八刀很伤心的意识到,他的好生活依然非常非常遥远。
朱八刀昂起头,眼泪逆流成河。
小姑娘轻轻撅起他的脸颊问:“干什么哭起来了?笨蛋朱八刀叔叔。”
“没事。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忧伤。”
****终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孟柯的身世,还有些小谜团,都准备放在下一章的番外里面。番外的主角变成了孟柯,如果不喜欢的话,就不要买了哦。
这篇文章我拖拖拉拉写了好几个月,在这个盗文猖獗的年头,谢谢所有追随着在*看完正版的朋友。
看到这里算是真爱了吧,我就絮絮叨叨多唠叨几句。
谢谢L菇凉,谢谢你章章留评,最大动力来着,亲一下╭(╯3╰)╮……
谢谢吾亦如旧的长段长段的留言,应该是这文评论区里最多字的留言了……
还有谢谢灯里花以及好多和我一样看文不喜欢吭气的小霸王们……
这篇我知道我写得并不多好,其实故事硬伤挺多的,但比上一篇崩了人物再重新写回来的还是要进步了那么一点点。
我会努力让下篇文章更好一些,希望如果有缘分的话,下一篇也能让你们喜欢。
原本想要结完这一篇就开新文,不过想想还是暂时休息一下,把这几个月没来得及看的电视剧、已经完结准备要追的书都看完了我再开新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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