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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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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榴莲跟了秦玖这么多时日,一直从别人口中知晓她多么狠辣,但从未亲眼见过。因秦玖对他,向来都是温和至极,此刻乍见她如此狠辣,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感觉那拳头似乎正砸在自己身上一般。
    “莲儿,吐出来!你想死吗?”秦玖转首慢条斯理道。
    车厢内光线黯淡,榴莲盯着秦玖冷意凛然的双目,只觉得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是一股冷意。他恨不得自己咬了这颗药丸即刻死去,那便不用再受妖女的折磨了。这颗从樱桃口中被打出来的药丸,无疑是毒药。可他哪里敢,哆嗦着手将药丸从口中掏了出来扔在车厢内。
    秦玖侧首,如画的眉眼隐没在车内的暗影里,眸中寒意凛然,整个人如勾魂使者般让人胆寒。她伸手,将樱桃的下颌咯地一声接上,懒懒问道:“樱桃,我只问你,你如何得知我昨夜去了九蔓山,公堂上你说是跟踪所至,旁人相信,九爷我却是不信的。说吧,是谁给你透了风?你供出了他,我就饶了你。”
    昨夜她说身子不适,早早歇息了。倘若无人透露风声,樱桃不可能知晓她会出去,更不可能跟踪她至九蔓山。倘若如此,以她和枇杷的功力,早就发觉了。
    秦玖言罢,不动声色地侧眸瞧了一眼榴莲,榴莲额头上冷汗果然冒得更快了。
    秦玖故作温柔地冲着他笑道:“莲儿,你很热吗?怎么出了一头汗?”
    榴莲飞快瞥了一眼秦玖,见她笑吟吟望着自己,脸上没有丝毫暴虐之色,心头更惧,抬袖抹了抹额头,颤抖着说道:“是啊,热……真是太热了!”
    秦玖从袖中拿出来一块锦帕,递过去道:“莲儿别用袖子擦。”榴莲硬着头皮接过锦帕,只觉好似接了一块烫手山芋般,又不敢擦,又不敢扔。
    “我不会告诉你的,要杀要剐随你便!”樱桃嘶哑着声音道。
    “随我便?真的随我便?”秦玖侧目,微笑着说道,“我听说有一种杀人的法子,最是好玩了。据说,在地上挖一个坑,将人身上衣衫剥光,然后像种树一样栽到土里,只露出脑袋,再在头上划开一个十字的口子,将水银从头顶伤口中灌入,就会将人身上的皮全部剥离。据说,剥掉了皮人不会即刻就死,会一直疼痛三天三夜。要不我们试试,怎么样?莲儿,届时让你来亲自动手如何?”秦玖说完,忽然回首问榴莲。
    榴莲听得毛骨悚然,手中拿着的锦帕无声落地,他噗通一声跪倒在秦玖面前道:“九爷,别杀她,求你别杀她,是……”
    “妖女,你们天宸宗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饶过你们的!”樱桃忽然嘶声喊道。


 ☆、朱颜改 第二十五章 凌波踏步
    “妖女,你们天宸宗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饶过你们的!”樱桃忽然嘶声喊道。
    她显然已经被秦玖方才残忍血腥的描述吓坏了,脸色惨白如雪,但纵是如此,却依然截住了榴莲的话头。这让秦玖颇惊讶,更让她惊异的是,樱桃说天宸宗没有一个好东西。
    天宸宗没有一个好东西吗?
    秦玖讶异地挑了挑眉。
    从连司空建立天宸宗传承至今,天宸宗不乏英雄辈出,在朝堂上建功立业的亦有不少,天宸宗的势力也越来越强。在大煜国,天宸宗是白道领袖,是很多人艳羡的一个门派。有不少子民是以能入天宸宗为荣的。而樱桃身为天宸宗的弟子,却说出这样一番话,秦玖极是诧异。
    这有两个可能,一是,樱桃真的深恨天宸宗。二是,被她方才剥皮之说吓住了,要趁机激怒她,好求个速死。
    到底是哪一种呢?
    秦玖挑眉,慢条斯理道:“天宸宗没有好东西?嗯?”
    樱桃望着秦玖唇角那抹春花般的笑意,再联想到这个妖女有可能将自己剥皮,只觉得心中的恐惧不断在滋长,身子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她猛然扑倒在地上,去捡那粒被榴莲丢在车内的药丸。她身子方动,便觉得双手手指剧痛,低头一看,只见十根手指的指尖皆被绣花针刺穿。都说十指连心,她微微一用力,就痛得厉害,哪里还拿得起东西。
    那连着绣花针的丝线五彩缤纷,艳丽得让人心悸。
    秦玖左手持着花绷子,伸出纤白如凝脂般的右手,在丝线上好似弹琴般轻轻拨弄几下,樱桃便痛得叫了出来。
    “胆敢诽谤天宸宗,你就是叛逆,死十次都不够,看九爷我如何收拾你!”秦玖笑吟吟说道,“黄毛,好久没跳舞吧?来一曲凌波踏步!”
    黄毛一听凌波踏步,兴奋地怪叫一声,扑扇着翅膀落到了丝线上,踩着十根丝线颤巍巍地跳了起来。
    丝线随着黄毛的跳动,不时地下沉,勒紧了樱桃的手指。偏绣花针刺穿了手指,根本就无法拔出来。
    樱桃疼得撕心裂肺地喊叫,榴莲在一侧都吓傻了。
    “樱桃,你知道吗?我还有一种更厉害的杀人法子,黄毛,你来告诉她。”秦玖眯眼说道。
    “织布!织布!”黄毛道。
    秦玖温婉一笑道:“这织布可不是脱你的衣服,我对女人的身体不感兴趣。而是,用你的血肉来织布,你信不信?我现在扔出梭子,它刺穿你的皮肉,将你的血肉和丝线凝在一起,你说,这匹布织完,你身上会成什么样子呢?现在你说,天宸宗还没有好东西吗?”
    榴莲凝视着秦玖唇角的笑意,眼睛一翻,几乎要昏过来。
    樱桃倒是硬气,嘶哑着声音道:“你就是将我杀了,天宸宗还是没有好东西。天宸宗早有了谋逆之心,当我不知道吗?你们最后都不得好死,会比我今日更惨。”
    秦玖黛眉一凝,笑着对黄毛道:“黄毛,回来吧,你好像又胖了,这凌波踏步舞得像跳大神一样。”
    黄毛被秦玖的话打击得不轻,扑棱着翅膀飞到秦玖肩头上,开始歪着头打量自己的鸟身。最后大概觉得自己真的胖了,心情郁闷之下,飞到榴莲头上开始练习舞步瘦身。榴莲早被吓得浑身发软,黄毛这一扑来,他承受不住,整个人咚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黄毛不满地狠狠啄他的脸让他起来。
    秦玖朝着樱桃微微一笑道:“你倒是硬气,冲着这一点,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若供出为你透露风声之人,我便饶你一死!”
    樱桃凄然笑道:“没有人告诉我,我是猜到的。”
    秦玖残忍一笑,冷声道:“看来你是一心求死了,也好,我便成全了你。”
    秦玖说着,便从袖中将梭子掏了出来,正要掷出,就听得榴莲颤声喊道:“九爷,饶了她吧,是我告诉她的!”
    秦玖侧首朝着榴莲宠溺一笑,“莲儿心肠太好了,这罪名可不是胡乱能认的。你对我的忠心我是知道的,怎么会背叛我呢。你要是不忍心看,就捂了眼睛,或者出去和枇杷作伴吧。去吧!”
    榴莲不为所动,七手八脚从地上爬起来,好似突然得了力量一般,俊脸上一片狰狞之色,指着秦玖骂道:“谁说小爷我对你忠心耿耿了,那是小爷怕你。今天小爷我豁出去了,谁不知道你就是勾魂红衣,你用童男子练功,害了多少好男儿的性命。小爷我就是揭发你,利用安陵王除掉你,谁知道你昨夜竟然没有动那四个少年,算你命大,小爷我认栽。你不是要织人皮布吗?用我吧!你放了樱桃!”
    秦玖噗嗤一笑,手指拨动,微一用力,十根绣花针便飞了回来。她真是没看错,在她每日里欺压恐吓下,这小子还保持着一颗纯真正义之心。
    她憋住笑,做出一副极受伤的样子,直视着榴莲道:“莲儿,你在胡说什么?你可知道,你这番话会让你丢掉性命。九爷是真心喜欢你,才没舍得让你去陪我练功。可我最恨身边人的背叛,倘若你真背叛了我,我也只得忍痛下杀手了。”
    樱桃捂着手指说道:“榴莲,我知道你是好人,但也用不着把罪名揽在自己身上,我不用你救。”
    榴莲坐在车厢中,脊背挺得很直,一字一句道:“小爷的罪小爷来担,妖女,你出手吧!”
    那一副坦荡荡视死如归的样子,让榴莲的身上充满了一种正义的气质。
    这个向来在秦玖面前唯命是从的少年,忽然间就变得高大了起来。
    秦玖慢慢收起唇边的笑意,黑眸中凝起了冷冽的杀意。她慢慢抬手,车厢内想起丝线掠动的声音。
    榴莲闭上了眼睛,等着绣花针刺在自己身上,过了不知多久,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壮着胆子慢慢睁开眼,看到妖女坐在美人靠上端着茶正在品。
    榴莲一下子懵了,“你不杀我?”
    秦玖的凤眸在水汽氤氲中微微一眯,道:“杀了你多没趣?我还要留着你的命好好折磨呢。我刚又想起一种新的死法……”
    榴莲只觉得脊背后升起一股凉气。
    其实,人有时候不怕死,怕的是等死。
    那种折磨,只有体验过的才会真正那是什么样一种恐惧。


 ☆、朱颜改 第二十六章 暖绢
    回到光宅坊的宅院,秦玖派枇杷将榴莲和樱桃分别关押了起来。
    秦玖没有再审问樱桃,因她早已知晓樱桃是在为姚昔儿作事,她欲杀她,也是在服从姚昔儿的命令。樱桃对天宸宗确实深恨,这一点秦玖已经确信。自然,这种恨,不光如她说那样,因天宸宗有谋逆之心,应当还有别的。既如此恨,何以对姚昔儿如此卖命呢?这件事,秦玖不能直接去问樱桃,因为樱桃尚不知秦玖已经知晓她是姚昔儿的人。
    于是秦玖又让枇杷将樱桃和榴莲关在了一起,希望榴莲能从樱桃身上得到更多线索。
    第二日,秦玖审问了榴莲。
    “莲儿,樱桃的命如今是握在你手中了,我有事要问你,回答的好,我就放了她,让你做一回救美的英雄,如何?”秦玖问道。
    榴莲经历一夜恐惧的折磨,今日明显见憔悴,早已没有了昨日在马车上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他眸中布满了惊恐,但嘴里却丝毫没有求饶,仍然不屑地说道:“小爷才不信你这奸诈狠辣的妖女的话。”
    秦玖轻轻叹息一声,眸光一转,轻笑道:“原来莲儿是如此看我的。奸诈狠辣,既如此,那你更要如实答话了,倘若你说一句谎言,我就让枇杷剁掉樱桃一只手,说两句,就剁两只,说三句,就手和脚一起剁去!”
    这句话,榴莲信了。他满面恐慌,梗着脖子道:“昨日之事,都是小爷之错。小爷在玲珑阁醉倒在地,但没有完全迷糊,听到慕阁主告诉你,说童男子已备好,要你到九蔓山昭平公主别院去。我以为这童男子包括小爷呢,就打算偷跑,不想碰到了樱桃,我就把此事透露给樱桃了,让她和我一起逃。樱桃说我们逃不掉,她让我别怕,说她会救我的。樱桃只是为了救我,并未背叛你,你不能杀她。”
    秦玖早猜到事情经过是如此,她微微一笑道:“榴莲小爷,如此说,樱桃为了救你,才要除掉我这个妖女了?那她说天宸宗那些坏话,又怎么说?”
    榴莲冷哼道:“你们天宸宗看中了樱桃习武的资质,为了收她入宗,便将她全家杀害了,只留了她的弟弟。说若是她表现不好,就要对她弟弟下手。”
    秦玖闻言,脸色一白。
    弟弟!
    弟弟啊!
    她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一张粉嘟嘟的小脸,一双黑眼珠灵动地转动着,奶声奶气地唤她姐姐。
    秦玖的眼睛模糊了,她端起茶盏,借着茶水氤氲的水汽,敛去眸中的水汽。
    这么说来,樱桃入天宸宗是被逼的,她的弟弟在姚昔儿手中,所以她才对姚昔儿言听计从。
    秦玖缓缓将茶盏放下,眯眼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宗主想必也不知道。倘若此事属实,我一定禀明宗主,再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榴莲闻言,一双眸子顿时闪亮起来,急急问道:“那可不可以饶了樱桃?”
    秦玖脸色一凝,沉吟片刻道:“也怪不得樱桃对我们天宸宗这么有成见,此事情有可原,一会儿你去将樱桃放出来吧。不过,你记得告诉她,倘若再有下次,她必死无疑。”
    榴莲闻言高兴得不知所措,“这么说,九爷,你……真的要饶了樱桃?”
    秦玖一笑道:“莲儿,你今年也十七了。有些事,不要光用耳朵听,还要用眼睛去看。”
    榴莲惊讶地望着秦玖,品味着她这句话的意思。
    “你下去吧!”秦玖言罢,懒懒闭上眼睛。
    榴莲站在那里半晌没动。
    “你……你也不杀我?”榴莲小心翼翼问道。
    秦玖睁开眼睛,斜睨着他问道:“原来莲儿这么希望被杀啊。如此,我那个新想起来的杀人方法……”话未说完,榴莲跳了起来,大声说:“九爷,奴才刚才什么也没说。奴才这就下去。”言罢,好似兔子般蹿了出去。
    暖阁外的走廊上,黄毛正站在架子上晒着日光打盹。
    榴莲心情好,忍不住摸了摸黄毛头上的毛。
    黄毛一下子醒了,浑身羽毛竖起,歪着脖子说道:“滚开,别动小爷我的毛!”
    榴莲傻了。
    黄毛啥时候也成小爷了。
    *
    樱桃和榴莲之事,就这样被秦玖放了下来。至于樱桃要如何去向姚昔儿交代此事,那就是她的事了,但秦玖想,樱桃肯定会隐瞒此事。
    秦玖伤好后,便每日到司织坊去作事。
    司织坊分针工局,织染局,采买局。
    秦玖为司织坊的掌事,统领下面三个局的管事。其中针工局和织染局的管事皆是宫中女官,一名宁淑,一名李湘容。采买局的管事是一名太监,名曹福顺。
    司织坊三个局每日里都挺忙,但秦玖这个掌事确实是一个闲职,每日里只需去转一趟便可。
    这日,秦玖到织染局转了转,在织坊内看到一匹正在织的白绢。
    这匹白绢是双层丝线织就,布料厚实,其质地轻柔温软,色泽晶莹如玉。
    秦玖对于织染刺绣可说是内行中的内行,一摸这匹白绢,心中微微一动,难道这匹白绢的丝线是出自云韶国的暖丝?
    云韶国位于大煜南方,国内湖河纵横,气候温和,适于植桑养蚕,所以云韶国盛产丝绸。而这种暖丝,却是云韶国特产,是由一种生于湿热地带的暖蚕所吐,这种丝不似其他丝摸上去寒凉,而是带着丝丝暖意,最适宜做冬日的裙袄。但这种蚕极难养活,所以这种丝线产量极低,致使暖绢这种丝绢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也只有云韶国的皇室之人才有缘得到。
    她天生畏寒,当年特别想得到这么一件暖绢做成的衣衫,可终究是无缘得到,没想到今日竟在织染局看到了。
    “李管事,这匹白绢的丝线是产自云韶国的暖丝吧,不知采买局是如何采买到的?”秦玖有些惊异地问紧随在她身后的织染局管事李湘容。
    李湘容年岁并不大,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生得柳眉杏目,看上去很是精明。听到秦玖的问话,忙清声答道:“秦掌事,这暖丝曹公公可没那个本事采买到,听说这是安陵王殿下送来的,要我们织染局织成双层白绢,再由针工局做件衣裙。”
    “原来是安陵王送来的,这么说,他定是要为他母妃裁制衣裙,你可要好好督促才是。”秦玖笑吟吟说道。
    “秦掌事这次猜错了,娴妃娘娘一向礼佛,这种衣裙她是穿不着的,这衣裙安陵王是为苏小姐而作。正月二十是丽京有名的祈雪节,苏小姐是要上台祈雪的。秦掌事,你初到丽京,一定不知道祈雪节吧!”
    秦玖眯眼,祈雪节,她太知道了!


 ☆、朱颜改 第二十七章 淌血的魔咒
    或许,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知道祈雪节了。
    可是,她竟忘记了祈雪节快要到了。
    那延绵数里的香雪海,已经开花了吗?
    那蜿蜒绕过梅林的镜湖,此时还是冰封中吗?
    才不过三年,一切,似乎都恍如隔世的烟云。
    李湘容看秦玖神色有些恍惚,以为她没听说过祈雪节,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地说道:“说起来祈雪节,也是丽京城一大盛事,它的由来,还有一个典故呢。”
    秦玖侧首打量着李湘容,见她虽一脸神秘,但杏目中却含着一丝谨慎。
    她微微一笑,故作惊讶地问道:“哦,一个祈雪节还有典故吗?说来听听。”
    李湘容笑吟吟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典故。就是六年前,京畿一带自从秋收后便再不曾降雨,这年冬天,也是一冬无雪。上元节后天气愈加干冷,既无转暖也无转阴的迹象,京畿四野土地干裂,无一丝回春的迹象。九蔓山脚下有一大片梅林,往年这个时候梅花也该绽放了,那一年却迟迟不开。当今圣上极重与民休息,所以早在腊月起,便颁布了祈雪的告示,但并无效果。正月二十日那日,一位官家小姐出城到九蔓山脚下的梅林中抚琴一曲,那首曲子叫《悯民》,后来,你猜怎么着?”
    后来怎么着?
    秦玖自然比谁知道的都清楚,但还是微微一笑,故作惊异地问道:“莫不是后来便天降大雪了?”
    “正是。秦掌事猜对了。那官家小姐接连抚曲五遍,便有雪粒子从空中飘落,其后便转为雪片,纷纷扬扬下了一日一夜。而且,更奇得是,第二日一早,绵延数里的梅林竟悉数开花,当真是香雪如海。这消息引得京中贵族纷纷到香雪海踏雪赏梅。当今圣上听闻此事,龙颜大悦,遂将正月二十日定为祈雪节。每年这一日,让京中的大家闺秀到梅林去抚琴奏乐,久而久之,这一日便成了丽京城大家闺秀斗乐的日子。祈雪倒在其次,斗乐才是主要。”
    秦玖抚摸着暖绢,缓缓说道:“其实也不过是巧合罢了,倘若琴曲能让老天开眼,这世间当会少一些冤魂。”
    “秦掌事说的是!”李湘容微笑着说道。
    “这么说,祈雪节倒真是一场盛事。只不知那位官家小姐是何人?”秦玖还是装作十分感兴趣地问道。
    李湘容眼角一扫,谨慎地笑道:“这个人,秦掌事倒无需知道,只因她早已犯了重罪,在三年前已经畏罪自焚了,她的名讳,我们都是不敢说的。”
    秦玖没想到,过了三年,京中人谈起她还是讳莫如深。
    畏罪自焚!
    这四个字就好似一个淌着鲜血的魔咒,牢牢吸附在白素萱这三个字上。
    秦玖凝起眉头,微微眯眼,羽睫低垂处,清冷的眸中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哀凉。
    “原来如此,那我是无福得见了。”秦玖淡淡说道,看到李湘容恭谦地笑着,似乎不欲再谈这个话题,遂话锋一转问道,“方才李管事说这匹暖绢是安陵王殿下打算送给苏小姐的,这位苏小姐是不是让严王烟花示情的苏相千金苏挽香?听说她也要登台?”
    “不错。正是苏相的千金苏挽香小姐。”李湘容说道。
    秦玖再也没有想到,原来,安陵王颜夙喜欢的人,也是苏挽香。
    这么说,在上元节他用竹灯来取悦的女扮男装的那位裘衣公子,便是苏挽香了。
    果然是一个标致的人儿。
    “难得安陵王殿下喜欢苏挽香小姐。我们做奴婢的,定要将这件衣裙裁制得漂亮别致。你们今日务必把这匹暖绢织好,尽快送到针工局去,两日后便是祈雪节了,别赶不及了。”李湘容吩咐织布的女子道。
    秦玖闻听此言,眸光一凝,笑吟吟问道:“这么说来,安陵王殿下还未曾得到苏小姐的芳心?”
    李湘容道:“据说是呢,这位苏小姐才华出众,尤擅乐器和刺绣,京中无人出其右。这两年祈雪节上的斗乐,皆是她拔得头筹。可是她心气也极高,这两年到苏府求亲者快要踏平了苏府的门槛,可她谁都没看上眼。”
    秦玖讶异地挑了挑眉。
    没想到苏挽香如此出众,可当年怎地她从未听说过?
    秦玖巡视完织染坊,便乘马车去了玲珑阁。
    她没有直接去见慕于飞,而是在一楼的大厅中找了座位坐下,暗中命枇杷去向慕于飞打探关于苏挽香的消息。不一会儿,枇杷便悄无声息地回来对她说:“慕阁主说,苏挽香是苏相的三女,自小体弱多病,一直寄养在苍梧山的庵堂里。五年前才从苍梧山接回来,但她因体弱鲜少出门。两年前病好后,才在京城崭露头角。”
    苍梧山的庵堂。
    秦玖微微苦笑。
    她记的,颜夙的母妃尚佛,每年都会到苍梧山的白云庵去修行。
    这么说,颜夙是在去白云庵探望母妃时认识苏挽香的。
    这么说,他和苏挽香认识很久了?
    或许是五年,或许是七年,甚至更久?
    怪不得那两个金吾卫告诉他,说他从未喜欢过她,他心中早已另有其人。
    秦玖唇边慢慢浮起一抹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清冷笑意。
    这一次的祈雪节,倒是很值得期待啊!


 ☆、朱颜改 第二十八章 可够味?
    榴莲自从上次来过玲珑阁后,便对这里的美味佳肴念念不忘。此时坐在桌畔,眼巴巴等着秦玖点菜。秦玖原本到玲珑阁只想打探苏挽香的消息,看到榴莲的馋样,微微一笑,遂叫了小二过来,换到了二楼一间雅室。
    秦玖点了玲珑阁最负盛名的几道招牌菜,又要了一坛秋叶红。
    刚才在一楼的大厅内,她发现玲珑阁中宾客盈门,比之三年前还要热闹。当年,她在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慕于飞,发现了他的经商才能。朝廷不允许官员经商,于是秦玖自己投了银两,瞒着家里人开了玲珑阁。这件事,除了昭平公主,再无人知晓。她建立玲珑阁时,从未想过用它会这么兴旺,更未曾想到,她会成为自己在这丽京城中,唯一可靠的落脚之地。
    玲珑阁位于天门街最繁华的地段,但里面的装潢却以朴素静雅为主,极重视情调,这让玲珑阁在丽京城那些以豪华富丽为宗旨的酒楼中脱颖而出。当然,光是因为这些,玲珑阁也不会这么兴旺,酒菜一流才是王道。一入门,那飘浮在空气中,引人食指大动的香味,是最大的吸引。
    一杯秋叶红还不曾饮完,就听得雅室门口有人说道:“怎么回事,这间雅室被人包了?你不知这是我家主子常来的雅室吗?”
    小二忙微笑着赔礼道:“实在对不住,小的这就再安排间雅室。”
    “那怎么行?我家主子就要这间雅室,你速速让这几个人换走?”极是骄横跋扈的声音。
    秦玖眉头轻皱,放下手中酒盏,扭头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下人气势汹汹地站在她们雅室门口。小二颇为难地走了进来,说道:“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有老主顾非要在这间雅室,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其实换个雅室不是难事,何况,秦玖还是这玲珑阁的主人。但是,她对这个来玲珑阁撒野的主子很感兴趣,遂笑微微对小二道:“不知小二哥说的老主顾是哪家公子?”
    “少废话,还不快滚!”那小厮大步走了进来,伸手在桌案上狠狠一拍,震得酒盏中的秋叶红溅了出来。
    随着一个“滚”字方出口,拍在桌上的手还未曾收回来,小厮便觉得脖颈上一凉,有勃发的杀意透肤而来。他惊骇地低眸看着抵在自己脖颈上的剑,再望向面前持剑的男子,只见他面庞白净,模样犹如女子般俊秀。只是,面色冷酷,漆黑的双眸中闪耀着迫人的辉光。
    这小厮也是练家子,却根本就不知道这男子是如何出手的,对方的身手真是神鬼莫测。他虽极是害怕,可仗着自家主子的身份,依然嘴硬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你们敢动我根指头试试。这位姑娘,看你长得还不错,赶紧放了老子,老子一会儿在我家主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兴许,我家主子会收了你。”
    枇杷冷眸一眯,正要给这小厮点苦头吃,却听秦玖轻笑道:“莲儿,你不是说这盘麻辣莴笋很好吃吗?来者是客,请这位小哥也品尝品尝。”
    榴莲嘴里塞满了美食,正吃得津津有味,闻言心领神会,他端起那盘麻辣莴笋,慢悠悠走到小厮面前,非常真诚地说道:“这麻辣莴笋真是辣得够味,小哥别客气,慢慢品尝。”说完,他将盘子一转,整盘的麻辣莴笋便扣在了小厮的脸上。脖颈上横着宝剑,小厮根本不敢动,汁水淌了一脸,又麻又辣刺激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黄毛得意地扑闪着翅膀问道:“可够味?要不要再来一盘?”
    小厮哇哇乱叫着,就在此时,只听门口有人说道:“怎么回事?”
    秦玖抬头望去,只见雅室门口站着一个人,他一袭锦绣华服,长眉星目,模样英武,只是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却极是阴冷。他身后尾随着一位年轻的青衫文士。
    看到此人,秦玖凤眸微眯,原来竟惹上了他,她回首示意枇杷将那小厮脖颈间的剑收了起来。
    那小厮一见来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汁水,跪倒在地哭诉道:“主子,奴才说是您定的雅室,他们还赖着不走,根本就不将您放在眼里,他们还想杀了奴才。”
    锦衣男子冷哼一声,眸中厉光一闪,一脚将小厮踢在地上,冷声道:“没用的东西。”
    小厮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锦衣男子阴冷的目光从秦玖的脸上扫过,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他唇角轻勾笑道:“家奴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海涵,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秦玖知悉自己早晚得和他认识,今日既然碰上了,也没必要避开。遂端起酒盏,细细品了一口,笑吟吟道:“公子客气了。小女子天宸宗秦玖,如今在司织坊供职。”
    锦衣男子闻言眸光一亮,哈哈笑道:“原来你就是秦门主,早就听闻秦门主大名,今日才有缘得见。”
    锦衣男子身后的青衫文士也有些惊异地漫步上前,在秦玖面前施了一礼,微笑道:“在下是天宸宗李云霄,见过秦门主。”说着指着锦衣男子道,“这位是康阳王殿下。”
    秦玖闻言,放下酒盏站起身来道:“原来是康阳王殿下,失敬失敬。早知是殿下常来的雅室,小女子万万不敢来的。”
    康阳王颜闵是庆帝的大皇子,他母妃早已故去,但他与出自天宸宗的惠妃走得甚近,就连手下的谋士都是出自天宸宗。庆帝虽还未曾立嗣,但他是长子,身后又有天宸宗支持,无疑是太子的人选之一。
    康阳王颜闵呵呵笑道:“本王这家奴不懂事,方才得罪了。”言罢,冷声对跪在地上的小厮道,“还不出去。”
    小厮忙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朱颜改 第二十九章 一掷千金
    撵走了小厮,颜闵深深望着秦玖,道:“本王一直想去拜访秦门主,可叹这些日子事务繁忙,今日可巧儿在这里遇上了,说什么本王也要做东,希望秦门主不要客气。”
    秦玖自然不会客气了,何况她知道,颜闵最是要面子了,他做东请客你若推辞,反倒会惹恼他。难得来了一个给玲珑阁送银子的,她自然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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