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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妃跟班这酸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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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说错了。
  果然,澄心原本就没什么精神的脸愈发地暗了下来。
  自打四月那一次她逆了郑芍的意思,将她死死拦在坤和宫殿外后,郑芍就恼了她。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逐离了自己的身边,到现在也没有松口让她回来的意思。
  现在玉版随口一说,倒成了在澄心的伤口上撒盐。
  到底多年主仆,澄心听了此话只是失落一时,随即关心起玉版的话来:“主子不开心?可是因为云充容的事?”她虽然整日闷在房里不出门,但云充容的事情这么大,她当然也知道。
  玉版眼神闪烁了一下,这原本是主子的私事,即使跟澄心情同姐妹,不能说的,仍然一个字也不能透露。
  但澄心心思何其细腻,一看便明白了大半,想到自己主子昔日的性情,不由着急:“云充容只是仗着圣上一时的宠爱,长久不了的,你跟夫人说,请她千万别乱了阵脚,别冲动。”
  不得不说,郑芍这位从小贴身长大的婢女还是很了解她的,只凭一句话便猜到了点子上。
  玉版含糊地“嗯”了一声,却垂了眼没看澄心。她虽然不觉得郑芍做的是错的,可是,以她对澄心的了解,若是她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夫人亲自去对付云充容。
  澄心立刻起了疑,追问道:“对了,薇姑娘也有好些天没到正殿来,夫人是跟薇姑娘闹别扭了吗?”假如郑薇在的话,郑芍大多数情况还是稳得住的。
  玉版只觉澄心一句接一句的追问十分惊心,再问下去,只怕不用自己的回答,澄心就能猜出七七八八,她匆忙找了个借口:“我想起来殿里的冰快用完了,我得去取冰。”
  澄心看着她几乎像逃一样的背影,神色几经变幻,最终猛地站了起来。
  皇后的宫中,于嬷嬷快步上前,对正在抄写佛经的皇后耳语几句,皇后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好!现在我们就等着,看她什么时候动了!”


第16章 你知道什么?
  仪元殿跟景辰宫分别位于皇宫的一南一北,郑薇跟着领路的小太监走得热汗濡湿了里外几层衣服,才终于到了地方。
  郑薇看她自己满身满脸的汗,这样去见人实在有些不雅,而且这附近也没什么人走动,便从袖子里抽出手帕来,对小太监道:“你背过身去。”
  趁着小太监转身,郑薇连忙示意丝箩帮忙擦汗。
  郑薇快速地从脸擦到脖子,最后将领口半揭开,握着白色丝帕的手刚贴到胸脯上,正准备再往下的时候,仪元殿东边的小树林里突然转出一个人来。
  沈俊,又是他?
  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晒的,沈俊的脸很红,他有些狼狈地半侧过身去。只凭他这个动作,郑薇也能确定,他刚刚肯定是看到了自己那堪称“豪放”的动作。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玫红色仿唐制的齐胸襦裙,其他的地方倒还好,就是这个领口开得有些低……
  郑薇干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放下来,拢了拢衣领,转身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丝箩低声应了声“是”,郑薇观察了一下,刚刚她正面对着自己,在帮自己整理头发,应当没看见从林子里转出来的沈俊。
  等进了仪元殿的大门,郑薇才想起一件事:沈俊是皇上身边的侍卫,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那里,那么说,皇上也在林子里了?对了,云充容今天搬进成华宫,成华宫就在仪元殿旁边,看情形,是皇帝下了朝跟云充容在林子里独处?
  有一个宠妃堂姐在,郑薇把皇帝的生活规律也摸得很清楚,皇帝因要批阅奏章,平时不到饭点是不会踏足后宫的。
  云充容可真厉害,迷得皇帝连生活规律都为她小小地打破了一下。
  郑薇找到苏岚的时候,她正挽着袖子在仪元殿后头的井台边洗衣服。她白皙的脸色已经晒得微微发黑,她用棒槌敲打衣服的样子很是熟练,就是大约因为力气不足,敲上没两下她就要歇一歇。
  看来,苏岚适应这里的生活很快,不愧是被皇帝冷落半年还能东山再起的猛人。想到皇后前几天那一脸慈悲地想把自己的冰拨一些给她,仿佛苏岚少了这点冰马上就病得要死的样子,郑薇心情顿时微妙起来。
  也不知道皇后是在她们面前演一演关爱“失足姐妹”的戏,还是苏岚在借机哭惨。总之,在郑薇的眼里,苏岚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比她之前端着雪妃的架子看得叫人舒服多了。
  郑薇还没走上前去,倒是苏岚先发现了她:“是你?你怎么来了?”她原本因劳累而有些木然的眼神立刻像长了刺一样:“是郑芍让你看我笑话来了?”
  郑薇却没回答她,这女人是关傻了吗?郑芍想看她笑话,用得着派个人来吗?她自己来了还能看现场,她问道:“这些活怎么是你在干?你的宫婢呢?”选侍位份就是再低微,也是皇帝的女人,她又不是真的被发配到了冷宫。按制,她也有一个宫女伺候的。
  苏岚脸色僵硬了一下:“不必你管。”又狠狠地捶起衣服来,那水珠四溅,砰砰作响的样子,仿佛她捶的不是衣服,而是某个仇人一样。
  郑薇早有预料要碰一鼻子灰,但既然接了活,总要把任务完成才是:“盈夫人怕你在这里过日子有些不方便,嘱我给你送了些东西来。”
  “砰砰砰砰”!
  苏岚充耳不闻,丝箩就要上前喝斥。郑薇挥一挥手,让她退下,面上带了些讥色:“看你现在这个落魄样,怕是东西给了你,也到不了你手里,我还是拿回去跟盈夫人请罪吧。”
  苏岚捶洗衣物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阴郁的眼睛像是藏了两团火,冷冷道:“你回去告诉郑芍,叫她别开心得太早。只要我苏岚活着一日,这笔帐我迟早要跟她算。”
  郑薇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最后一定是这样的局面,不过,不管有没有用,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
  “你以为该不会你有今日,是盈夫人把你给害了吧?”
  苏岚不屑地看她一眼,又开始抡起棒槌,丢了一句话过来:“我没那么傻。但是,若不是她,我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一般人听来,苏岚这就是纯粹的迁怒,但郑薇自忖,她对这位昔日的宠妃还是有些了解的,她没这么蠢,不会不明白,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真若是恨一个人恨到想弄死她,怎么会不自量力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要复仇?生怕不记得别人怕她想反扑,干脆先把她弄死吗?
  丝箩此时已经退到了仪元殿后院的夹道处,郑薇压低声音:“你是知道些什么?”
  苏岚几乎在用全身的力气砸着那件月白色亵衣,她的话不仔细听还听不清楚:“李氏临死之前跟我说过一些话。”
  这个时候能让她提起的“李氏”必然是李美人。
  不过,李美人家境普通,皇帝处置她可就没留什么情面了,上了几遍大刑,又抄检了她的房子,始终没查出什么,直接将她发配到了冷宫。李美人当时在皇后宫中发病时,就凶险得差点一病没了,再全身是伤地被丢到冷宫,也就只挣扎着活了两日。
  倒不知道苏岚是怎么跟李美人接上的头,但苏家在京城也有好几代,这样一个曾经出过数个权臣的家族,能在皇宫里留几下暗手并不稀奇。
  即使是郑芍,若是她想见到李美人也不是不行,只是当时郑薇被罚,后头又昏迷了一天,等她们两个再想起这事时,李美人已经被一领草席卷着扔进了乱葬岗。
  郑薇耐心听她讲着下文:“她告诉我,是德妃要她对付郑芍。”
  郑薇倒不担心苏岚骗她,因为幕后的那个人最终害到的只有苏岚一个人,她现在被困在这里,想报仇,只有借助郑芍的力量。
  不过,她的话也不可全信,实情如何,还得再求证。而且,郑芍他们早打听出来,德妃跟李美人关系平平,虽两人在一个宫里居住,但一年都说不到几句话。德妃也从没照应过这个当年从同一个职位走到现在的小姐妹,至少,她没有从明面上照应过。
  郑薇退后两步站定,指着苏岚,怒道:“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还是昔日高高在上的苏家小姐吗?我们盈夫人来让我看你本是一片好意,你却如此不恭,丝箩!”
  丝箩小跑着上前:“美人是要掌她嘴吗?”一副要挽袖子干架去的跃跃欲试样。
  郑薇心里汗了一个,她很像是仗势欺人的狗腿子吗?
  她直接将丝箩抱着的东西全数拨到地上,只听“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想是那几瓶子防暑药摔碎了,她还不解气的样子,又踏上去狠狠蹍了几脚,冷笑一声:“左右东西我是送到了,你要不要,不关我事,我们走!”
  郑薇“怒气冲冲”地冲出仪元殿,原本是想快些回景辰宫的,但一转头就看见守在树林子外面的沈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好歹人家也是数次帮了她,以前没机会也就罢了,现在既是见到了,该道一回谢的。
  沈俊看着那团玫红色的红云走近,她的胸前高高耸着,那一片白得叫人嘴里发干。天气原本就燥热,沈俊只觉心里又生起了一团燥火,即使知道不应该,可眼睛总不自觉地,往刚刚看到的地方飘。
  他的脑子嗡嗡的,好像钻进去了一窝子蜜蜂,乱哄哄的,而且鼻子里好像真有什么东西要往外爬,一拱一拱,拱得鼻子痒痒的。
  正在此时,那团飘近的红云在他面前站定,指着他,面带惊讶:“呀,你怎么流鼻血了?”
  沈俊:“……”
  “沈侍卫流鼻血了吗?是生病了?”郑薇的身后,皇帝的声音传来。
  郑薇背心一凉:不会这么点背吧?只不过是想道个谢就走,皇帝连这点时间都不留给她?
  等回到景辰宫后,郑薇已经晒得像个脱了水的西红柿,她进屋头一件事就是直奔茶壶,对着茶嘴“咕咕咕”先狂灌了一气,才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想起郑芍那里还等着自己回话,郑薇虽有些奇怪乔木怎么不在屋里,但也没放在心上,准备先换一套衣服再去正殿。
  将将从箱子里翻出一套水蓝色的半臂,乔木的声音突然从郑薇身后响起:“美人,有个人她说她有急事找你。”
  郑薇吓得差点没蹦起来,转身怒道:“你这是什么毛病?走路没声没息的,想吓死谁啊?!”她拍拍胸口顺了口气:“谁想见我?”
  乔木急得眼珠乱转,还踮着个脚,压低声音:“嘘,美人你小点声,那个人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您说。”
  乔木这神神秘秘的,还真勾起了郑薇一点好奇心,她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哦?谁要见我?”
  乔木把嘴巴凑到郑薇耳朵旁边:“澄心。”


第17章 跟班的放任
  圣旨到的时候,郑薇正在景辰宫正殿里用细盐给郑芍捣鼓着去黑头。
  “……美人郑氏救人有功,赏金二十两,缭绫两匹……”
  郑薇跪在地上,半天没办法回过神。
  之前她在林子里见到皇帝和云充容的时候,两个人都像是忘了几天前她为了救云充容跌到水里差点淹死的事,皇帝当时只放了沈俊的假,让他去找御医,完全把她晾在了一边。
  郑薇最怕的就是皇帝惦记着她,况且她原本救人又不是为了讨赏,二人既是不提,她更没心思借此邀功。这突然的一赏,倒像是一记闷棍打过来,郑薇只觉得,她的头都险些被打坏了。
  郑薇不敢看郑芍望向她的眼神,等颁旨的太监一走,她就抓过郑薇,几乎是用拖的,把郑薇拽进了内室:“都这么长时间了,皇上早不赏晚不赏怎么会在这时候赏你?”
  郑薇原本不想多事地提起她在去找苏岚的时候碰到了皇帝,但现在郑芍相问,不说也要说了:“我在仪元殿外的小树林里碰见了皇上……和云充容,大概是他们看到我后才想起来我曾救过云充容,便赏了我。”
  郑芍眼中划过一道利芒,立刻想到了关窍:“你碰见了皇上?你去仪元殿只需要小半个时辰,那个时候,皇上应该还在处理政事的,他却在该理政的时候去找了云充容?!”
  郑薇简直心惊,郑芍那一瞬间的表情暴怒得如同被夺了崽的母狼。她绣着卷草纹的衣袖带过小几,洇入小几上的茶杯中湿了小半,顺便带倒了一边的青花瓷罐,瓷罐滚倒在桌子上,细白的盐粒倾倒下来,洒了一地。
  她却一点也没注意到,急促地追问道。“你看见他们时,他们在做什么?”
  郑薇尽量说得轻描淡写:“我就是在林子外碰见的他们,云充容站在皇上后面低着头,离皇上足有一尺远,他们并没做什么。”
  但皇帝在不该出现于后宫的时候出现在后宫,这件事本来就不寻常。
  郑芍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这些天一直强撑着的冷静轰然碎裂,在屋子里焦燥得走去走来:“云充容到底有什么好?皇上为什么会对她如此不同?”
  这种男女□□,自己想不开,旁人说再多都没有用。
  但是,郑芍现在实在太像是走火入魔了,郑薇忍不住担心地叫了一声“阿离”,她这个样子令她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郑芍头也没回,她尖叫一声,抓起桌子上散放的宣纸一把撕得粉碎!
  郑薇环视一圈,屋子里伺候的人跪了一地。
  郑芍失控发怒的模样肯定不适合被任何一个人看到,郑薇心里默默摇一摇头,把跪在那里,显然是不知所措的玉版扯起来,指了指门口,轻声而快速地道:“让她们都出去,你亲自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她想了想,补充一句:“告诉她们,今日的事情若是在外面有一个字传出去,打死勿论!”
  都要跟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了,还不许人“妒嫉愤怒”,否则就是德行上的把柄,这荒唐可笑的时代,难怪即使是熬到善终的后妃也难有得享高寿者。
  之前郑薇身边的大丫鬟一直以澄心为主,玉版能干归能干,但没多少主见,一遇到突发状况,两个丫鬟个人素质的高下立现。
  玉版退出去没多久,郑芍像是撕累了一般,喘着气一头倒在榻上呜呜哭起来。
  郑薇心里堵得慌,可她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她。
  这里不是现代,她不能跟闺蜜痛喝大醉,一起大骂那个朝三暮四的渣男,也不能语言苍白地欺骗她,告诉她,皇上只是一时糊涂,他一定会迷途知返,他的真爱一定是她。
  她默默地坐在榻边的地上,等着郑芍自己平静下来。
  她有种预感,假如郑芍真是一头栽进了皇帝这个大坑里,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她有一日想不开,那么,痛苦就会持续一日。
  “让澄心回来伺候吧。”郑薇轻声道:“你若是有什么事想做,她出手也稳妥些。”
  郑芍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圆润的肩头微微一颤,半晌没有出声。
  郑薇知道,她已经动心了。玉版忠心归忠心,有些表现的确差强人意,若不是占着跟郑芍一道长大这一条,未必能跟她进宫。
  澄心拐弯抹角地通过乔木找到郑薇的时候,她以为澄心是想托她跟郑芍求情,她并不想插手郑芍主仆之间的事。尽管她也不认为澄心当时做错,可郑芍是个极有主见的姑娘,大部分时候,她并不喜欢别人对她的决定指手划脚。
  听了澄心的担忧后,郑薇本想来主殿观察试探郑芍一番的,但她还没开口,郑芍现在的表现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澄心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郑薇后背蓦然蹿起一阵寒意,她忽地想起今天早上皇后古怪的态度,有一种被人蒙上眼睛在悬崖上行走的心惊肉跳感。
  郑芍有来自世家豪门出身的骄傲恣纵,她如此愤怒,不可能不发泄。
  既然如此,还不如郑薇自己制造一个机会给她,让她看一看,自己的对手到底是怎样的水准。
  郑薇知道自己这是在冒险。
  凉意浸人的景辰宫正殿里,她的手心里起了一层的湿汗。


第18章 另一个宠妃的橄榄枝
  皇上在云充容搬家的那天去看她的事在后宫里一点水花也没掀起,看来,皇帝也在防着云充容“被风摧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避过了后宫里诸多耳目,与爱妃独享了半日清静。
  倒是诸妃们听到了一个新八卦:那个总是狗仗人势的郑美人终于跟她嚣张跋扈的堂姐闹翻了。回头想想,这一对姐妹花自打入宫来,多少人想在她们当中撬出一条缝来都没成功,现在她们自毁长城,真是大快人心!
  当众人再看到破天荒没有跟郑芍同时出现在坤和宫的郑薇时,郑薇立刻感受到了宫中人变脸之快。
  她走到自己平常坐的位置前准备落座,一只手却同时放到了圆凳上,秦贵人撇着嘴巴面向金小仪笑道:“金姐姐,你说,有些人是认不清自己身份还是怎么,明明是个随便是个人都能踩一踩的烂草鞋,也想跟凤头履并肩齐平,真是不知哪里来的脸。”
  金小仪是诚意伯的女儿,但因为不是嫡女,才只封了一个从五品的小仪。她在这一群小官小吏,甚至是乡绅富户出身的低等嫔妃中一向很说得上话。因为与郑芍同是走艳丽挂的妃嫔,她却几乎无宠,金小仪不敢跟郑芍别苗头,便一向跟秦贵人一样,想捏捏软柿子,总要找机会针对一下她。
  金小仪轻声哼笑道:“或许人家烂草鞋自以为跟在凤头履身后,自己就能成凤头履似的。”
  郑薇扶一扶头上的发钗,已经看到了一个空位,也不与这二人争,真诚地笑道:“二位姐姐说得不错,若是二位姐姐多念些经,少造些业障,今生修得福报,下辈子或可有穿上凤头履的一日也说不定呢。”
  大雍朝的凤头履用正红色与金线缝制而成,并因命妇品级不同,绣上各色纹样,算是官眷们的制式诰命鞋样。虽民间多有仿制,但那颜色是以正红为主,小妾们是不能穿的。
  郑薇从小在威远侯府讨生活,论起不动声色的撕逼,连郑芍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都要倒退一射之地,这两个女人的冷嘲热讽,她又怎么会看在眼里?平时不跟她们计较,是看在她们年纪那么小,便要在宫里苦熬一辈子的份上,想想也可怜,但今天若不在口舌上压住这两个人,往后她不得干什么都要被人踩上一脚?
  二女果然气得咬牙,秦贵人阴沉沉地盯着郑薇,鼻翼狠狠歙动两下,正要说话,却听一人突兀开口道:“郑妹妹,我这里正巧有个位置,你坐过来吧。”竟是她们这一小撮人里品阶最高,这段时间风头最劲的云充容。
  云充容一身天水碧绣着缠枝莲的留仙裙,满头的鸦发上只插着一柄精巧的青玉梳和一枝羊脂白玉的玉燕簪,她耳珠上那对花生米大小的南海珍珠耳环看上去格外柔润,令她的八分姿色生生增色到了九分。
  不知是不是她当宫婢当习惯了,不管是面对着谁,她的头都微微低着,像是一只无害而任人宰割的小白兔一般,分外无辜可怜,便连她对郑薇如此合理的邀请都不敢抬起头,好像显得底气颇有不足。
  而且,郑薇见她在皇后宫中请安这么多次,除了高位嫔妃指名道姓让她回话外,其他时候,她都沉默得像恨不得大家都当她不存在一般。作为在后宫中掀起如此巨浪的女人,她简直是低调谨慎地得过了头。
  郑薇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走过去。
  云充容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便抬起头来看她。那双温柔澄澈如波光的眼睛带着些微了然的歉意,简直要让郑薇为刚刚自己的那一下犹疑而自惭形秽。
  因她平常轻易不开口,其他人都摸不清她的路数,偏偏她还是这些低位嫔妃当中位份最高的宠妃,不好随意顶撞,于是,突然地,这一小片地方就安静了下来。连之前装着窃窃私语,实际在偷偷观察着她们的妃嫔们都停下了说话,交换着含义不明的眼神。
  郑薇就在这诡异的气氛当中表情自若地一笑,“多谢云充容了。”大大方方地坐了过去。
  反而是云充容局促了起来,等郑薇坐下后,有些不安地低声问道:“郑美人,是不是我给你惹麻烦了?”
  郑薇瞟她一眼,讶异道:“云充容何出此言?”
  云充容吞吞吐吐道:“昨天你走之后,我向皇上提起,那天在御花园是你救了我,皇上他便说要赏你,可下午就听说你跟盈夫人……”她看了一眼郑芍所在的方向,没把话说下去。
  郑薇面色阴沉一瞬,随即勉强笑了笑:“不关充容的事,还有,那天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云充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郑美人不必多说。我那天虽然昏了过去,可后来听芷兰说,她找人帮忙后返回来,正好看见是你把我拉到水面上的。若不是美人,我只怕早就沉入水底了。我原本早想感谢美人,只是我怕是太过贸然,给美人惹了麻烦。”
  这一番话得体又贴心,听得郑薇眼圈红了红,还没说话,便听主位上太监一声清喝:“皇后到。”
  郑薇忙顺势随着众人一道站起来,蹲身拜了下去。
  外面的情况暂且不说,郑芍的态度却是景辰宫里的风向标。她一旦表现出对一个人的喜恶,下面的人立刻就能体察上意。像是乔木和丝箩以前去小厨房,永远都能随去随领的,不间断供应的热水突然要等老半天才能领到,一天两盆的冰盆向管着冰库的太监塞了红包之后,得说半天好话,还只能领小半盆回来,更不必谈之前每天都能吃到的冰湃水果,现在一丝影子也见不着了。
  不光是底下人的日子不好过,住在景辰宫后殿的几个选侍和常在都得到了郑芍分赠的水果,郑薇的存在却总被她故意忽视,郑她原本就跟这些人没来往,更是被孤立得厉害。其他人胆子小些,只敢在暗地里排挤她,而王常在之前就嫉妒郑薇跟着郑芍,日子过得比别人都舒坦,一看她落了难,立刻就得意起来。
  于是,这一天下午,王常在也不等人通传,春风满面地进了门:“郑姐姐没去正殿吗?今天尚食监送了蜜桃过来,盈夫人都叫我们去说话,郑姐姐不去的话,吃不到新鲜的蜜桃倒也罢了,只是盈夫人那里是不是不好交代呢?”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郑薇正因天气燥热,冰盆不够用,生了一肚子的火,既然王常在自己要撞上来当枪,她还客气什么?遂仰着脸一笑,但还没等话说出口,乔木面色怪异地领着一个人进了门,“美人,云充容说,她那里新得了些荔枝,给你送一盘过来尝个鲜。”
  王常在的脸色阵红阵白:这年头的荔枝在宫里是个稀罕物,每年从南方万里迢迢地运过来,因为怕它腐坏,沿途还要不停地用冰降温,即便如此,等到了京城的时候能有二十斤完好的就不错了。
  今年的荔枝,皇帝除了分赐一些给亲近的大臣外,后宫里,就只有几个高位嫔妃和皇后一人得了两盘。
  云充容送来的这一盘荔枝自然也是皇帝所赐,论起稀罕,区区蜜桃怎么能比得上一年只能得二十斤的荔枝?
  郑薇让乔木接了荔枝,对芷兰笑道:“天气这么热,还劳你走这一趟,丝箩,你带芷兰下去喝一碗冰酪浆,你帮我回去跟云姐姐说,我稍后亲自去谢她。”
  芷兰行了礼离开后,郑薇看也没看王常在一眼,有些发愁地对乔木道:“云姐姐连御赐的荔枝都肯分我一盘,你说,我还云姐姐什么礼好呢?”
  乔木也发愁,“是啊,那美人你有什么主意吗?”
  郑薇摇头道:“罢了,我们这里也没有东西可以跟御赐之物相比,而且云姐姐那里有皇上看顾着,也不会缺什么。送礼不在贵重,心意到了就行。我们前天不是编了几条新鲜花样的宫绦吗?给云姐姐送两条过去吧。”
  主仆两人说着话进了里屋,把王常在撇在那忽视个彻彻底底。
  王常在阴着脸站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挑着眉梢冷笑一声,招呼跟着她来的宫婢:“我们走。”明知道盈夫人不喜欢云充容,还敢公然地跟她来往,这女人既然觉得日子过得还不够难,自己何不做个好人,再帮她一把?
  王常在出门后,转身就拐进了正殿。
  原本进了屋的乔木在她刚离开,便把窗户拨开一线,对郑薇道:“她去找了大小姐,真是个拨弄口舌的贱妇!”
  郑薇无所谓地笑笑:“好了,你快把东西收拾一下,再晚一点,说不定会碰到皇上,云充容搞不好还要以为我是故意选在那时候去谢她,好‘偶遇’皇上呢。”
  乔木的动作却迟疑起来,她放下收拾到一半的宫绦,咬了咬唇:“小姐,你不会是想亲自出手,要帮大小姐对付云充容吧?”


第19章 跟班要还礼
  澄心是乔木帮忙牵线跟郑薇联系的,她们第一次的谈话并没有避讳她,虽然之后郑薇没有提过当天在正殿里发生了什么,但乔木连蒙带猜的,居然得出了这个结论。
  郑薇微微一笑,“你真会想。”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乔木嘟了嘟嘴,看来这位主子是什么也不愿意说了。她把盖子一合,头略略一转,瞟到一样物事,眼睛亮了亮:“小姐,要不,我们把这瓶咱们自制的玉容膏送给云充容吧。”
  郑薇没有马上说话,乔木便劝说道:“小姐,我觉得,咱们只是回两条宫绦也太简薄了,这玉容膏是咱们自己制的,您用着既然不错,那就把这个送给云充容。反正,这一瓶您也没有开封。而且,咱们送别的,云充容也未必稀罕,还不如就送她没有的,您觉得怎么样?”
  郑薇梳着头发的手一顿,“你说的有道理,就依你吧。”
  乔木又道:“还有小姐做的堆纱花虽然是没见过的花式,也怪好看的,我们送几枝过去吧。”她说的是郑薇闲着没事,做的大雍朝还没传进来的郁金香。
  郑薇心不在焉地点头道:“你看着合适的话,都依你吧。”
  主仆二人出门的时候,正碰上从正殿出来的王常在,她明明已经看见了郑薇,却故意把头别过去,趾高气昂地回了自己的屋。
  乔木气得脸色发白,“小姐,她这也太过分了吧!”
  郑薇轻声笑道:“你理她做什么?这种人在宫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要是一个个地计较,你计较得过来吗?”
  乔木忿忿道:“可她当面就敢下您的脸子,也太气人了!”
  郑薇瞟她一眼,眯眼看向头顶上那轮开始下沉的橘红色太阳,漫不经心道:“你还记得我们刚搬到侯府时,侯府拨过来的沉香吗?”
  乔木一惊,“沉香”这个名字在她们幽竹苑是个禁忌,郑薇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起她,但此时不是发问的好时机。而且郑薇收回视线,目光沉了沉,看来也无意再讲下去。乔木忍不住好奇心,只好自己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当年的事。
  乔木是郑薇家买的小丫头,郑父死后便跟着郑薇母女俩到了威远侯府寄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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