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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色生香-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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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湛颔首,忽然拂开衣袍纵身一跳,青柳吓了一跳,喊道:“爷……”她跑过去,闵望嘴角抽了抽,拉住了青柳,道:“爷会枭水,他这样只是想试一试,姑娘昨晚跳水后,会不会被水冲走,又会朝哪边冲。”

    “那……那怎么办。”青柳蹙眉道:“难道爷要一直这么漂着?”

    闵望哪里能猜到沈湛的心思,只得道:“我们在岸上等着。”

    沈湛从水面露出来,被水流带着往下走,水力不大,他稍微用点力就行,只是,水很深,他的脚也踩不到底。

    最重要的,这水很冷,他不觉得,但是娇气的苏婉如一定会受不了。

    他不再动,任由水带着他往下去,浮在水面上。

    漂着,他观察着四周,除了他没有别人,岸上闵望牵着马跟着,飘了足足一里多的路。

    韩正英中午没有吃饭,她哪里有心思吃。苏婉如的话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她觉得非常的膈应,想要将她找到,告诉她,就算她不拿着她去和沈湛邀功,她现在也有办法,让沈湛帮他们家化解此次赐婚的危机。

    “大小姐,那边有人飘过来了。”岸边的婆子,老远指着江面飘着的人,韩正英心头一跳,忙掀了帘子踏着脚凳下车,果然看到水面上飘着一个黑色的东西,看样子确实像个人。

    “是人。”婆子显得很兴奋,根本不去想,苏婉如如果真飘下来,为什么到现在才在这里,“奴婢会枭水,奴婢去将人拉过来。”

    韩正英刚要点头,就看到闵望和青柳并肩牵着三匹马出现在视线里,她顿时瞪大了眼睛,转身就朝马车那边走,边走边道:“别找了,我们回去。”

    青柳和闵望同时出现在这里,还牵着三匹马,那么,很有可能沈湛回来了,甚至他就在附近。

    她不能在这里和沈湛再次相遇。

    她走的极快,几个婆子面面相觑,但也跟着她要走,马车刚要动,就被闵望拦住,道:“车里,可是江阴侯府的大小姐?”

    “你们是谁?”乳娘装腔作势,不想露了怯让人看出端倪来,“我们大小姐来这里游逛,你们拦住车是什么意思!”

    闵望没有说话,依旧拦在车前面。

    “青柳姑娘。”车帘掀开一角,韩正英含笑露了面,看着青柳,“好巧,我来此处散心,你怎么在这里,可是有事?”

    青柳扫了她一眼,冷冷的道:“我来找我们姑娘,不知道韩小姐可见到我们姑娘了。”

    “你们姑娘是?”韩正英扬眉,显得很惊讶的样子,“我来待了约莫半个时辰,没瞧见别人。”

    青柳嘴角扯了扯,望江边看去。

    韩正英一愣,也朝江面看去,随即瞪大了眼睛,就看到方才江面上飘着的“尸体”,这会儿忽然动了起来,速度极快转眼到了跟前。

    是个男人,浑身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棱角分明的面容让人不寒而栗,一件长袍贴在身上,将他极好的身形映衬出来,他大步朝这边而来,本应该狼狈的,可他却是龙行虎步,满身迫人的煞气。

    是沈湛!那个不是尸体,居然是沈湛,他为什么飘在江面上?

    难道是……

    韩正英不敢置信,沈湛是因为知道苏瑾在这里跳江,所以也一起跳了下去,打算殉情?

    怎么会这样?!

    “爷!”闵望拱手,沈湛大步过来,拂开青柳递来的斗篷,负手立在马车前,看着车内的韩正英。

    韩正英心头一跳,不得不下车来,在沈湛面前福了福,道:“拜见侯爷。”

    “是你派人追她,逼她跳江的?”沈湛开口,直接了当。

    韩正英紧紧攥着手,摇着头道:“韩氏不知侯爷话中的意思,还请侯爷明示。”

    “你说。”沈湛不再看韩正英,盯着她的乳母,问道:“是你?”

    乳娘吓的满头冷汗,垂着头否认,“侯爷,我们都不明白您的意思。”不能承认,决不能承认。

    沈湛微微颔首,转眸看向韩正英,“最后再问一次,是不是你?”

    “正英只觉得心里发闷,就想来江边吹风……”她一句话没有说完,人忽然就飞了出去,跌倒在地,随即一口血喷了出来……

    沈湛的一脚有多重,闵望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就算是他,也得养个小半年才能康复,更何况是韩家大小姐。

    “大小姐。”乳娘吓的魂飞魄散,扑了过去,“大小姐你怎么样。”

    韩正英没有想到沈湛会动手,上次他也没有动手……

    “将她丢江里去。”沈湛负手转身,步子很沉,声音森冷,“谁若救他,老子就立刻灭了他满门!”

    乳娘手一抖,韩正英就被青柳和闵望拖拽了起来,她浑浑噩噩的,胸口闷的喘不过来,不疼,只是闷,像是有人塞了个棉花在里面。

    “大小姐,大小姐。”乳娘跪在地上喊着,想去又不敢,沈湛的话不是开玩笑,若是她救了,沈湛真的灭了江阴侯府满门怎么办。

    韩正英回头看着沈湛,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她惨笑闭上了眼睛……

    原来,在沈湛的眼里,所有无辜的性命,都抵不上一个女人的命。

    真是讽刺,他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居然还会怜惜另一个人的命……沈湛你等着,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会让你,让她,生不如死!

    噗通一声,韩正英被丢进了水里,她没力气扑腾,闭着眼睛随水流去冲……

    喝了几口水,她便晕了过去,浮在水面上,顺着冰冷的江水往下游飘去。

    “侯爷,侯爷您大人大量绕过我们小姐吧。”乳娘哭的撕心裂肺,韩正英受了一脚,现在下水,水那么冷不说,她还不会枭水……下去没有人救,就是个死啊。

    沈湛懒得理会,他没什么要杀了韩正英报仇心情,一个女人,他不放在眼里,他只是很生气……就算韩正英不在这里,等他查到了是她做的,他一样会将提溜来这里,丢进江里。

    是生是死,他不根本不关心。

    “爷,现在怎么办。”闵望看着沈湛,问道:“姑娘……还找不找?”

    沈湛站在江边,他身上的衣服被风干他才动了动,道:“将应天的事善后,择日启程回京!”

    “可是……”闵望顿了一下,莫说中都,就是应天周边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完,他们本来是打算年后走的,现在就走有些措手不及。

    沈湛翻身上马,道:“没什么可是。老子挣钱就是给她花的,没他,挣了有何用!”

    话落,拍马而走。

    小白眼狼不可能死,他跳下水就知道,她死不了……那边的水流是四周最慢的,他能肯定,此时此刻她一定是偷偷躲在什么地方,正看着他们。

    看吧,等爷找到了,非狠狠扒了你的皮!

    韩正英在江面飘了一日,天黑的时候,她被探出江面的树枝勾住发髻,停在了离岸不算远的地方,不过,人却没有醒来,死气沉沉的浮在水面上。

    乳娘跪在岸边,急的头发全白了,她想救,可是却不敢。

    “大小姐你醒醒啊,你自己上岸来啊,你上来就不算我们救您的。”乳娘哭着喊着,可韩正英像死了一样,静静躺着。

    直到第二日早上,韩江毅过来,看见水面上浮着的妹妹,大怒喝道:“在这里看着作什么,等她死透了你们就高兴了。”

    “世子爷,我们不敢啊。”乳娘早就站不起来了,“侯爷说,谁救她离水,就灭谁的满门。”

    韩江毅已经知道了经过,道:“救!有责任我来担着。”

    有韩江毅的话,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大气,扑进水里,将韩正英拽上了岸……

    人还有呼吸,但是极其的羸弱,若再晚一点点,定然就没有命了。

    就这样拖回去,还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活。

    “上车,回家。”韩江毅亲自驾车,拉着韩正英进城,大夫搭脉问诊,韩江毅问道:“怎么样?”

    大夫回道:“大小姐胸口受了一脚,断了三根骨头,幸好没有戳破脏器,不过恐怕一时难恢复。”又道:“江面水寒,她泡了一夜,老夫不敢说会留下哪些病症,但眼下看,若能续着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韩江毅颔首,道:“有劳大夫!”

    “世子爷莫要客气,这半个月老夫会每日来给大小姐针灸。不过在她骨头没有长好前,不可轻易翻动她。”又道:“药剂一日六次,等过后再慢慢减。”

    韩江毅颔首,让人陪着大夫去开药,他转头出来,看着跪了一地的婆子,韩老夫人也让人抬着滑竿进来,一进门就道:“子阳,你妹妹怎么样了。”

    韩江毅上前迎去,让人抬韩老夫人回房,“她没事,大夫说要仔细养着。不过年轻,养个半年就好了。”

    “我们家这是造的什么孽!”韩老夫人不进去,躺着,抖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乳娘,“你说实话,她为什么去江边,又为什么得罪了镇南侯,说!”

    “老夫人,这……都是误会,侯爷她误会大小姐了。”乳娘道。

    韩老夫人怒喝一声,气接不上来连连咳嗽这,韩江毅上前给韩老夫人拍着胸口,盯着乳娘一字一句道:“你替她瞒着也没有用。事情若不是她的错,侯爷怎么会生气,你今日不说,明日我就将你全家发卖了。”

    “世子爷!”乳娘知道瞒不住,就一五一十的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韩老夫人听的目瞪口呆,就连韩江毅也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这么说,她从上次出事后,就一直盯着苏绣娘的?”

    乳娘垂头没有说话。

    “赐婚的事,也是因为她得罪了司三葆?”韩江毅一字一句问道。

    乳娘抬头辩驳,“……这事和大小姐没关系,她只是被那个窦娆骗了,真的。”

    韩江毅摆手,自己的妹妹不傻不蠢,她要不愿意怎么可能被一个小绣娘利用,他生着怒,忽然又觉得绝望,就像倒了墙,他日以继日的修补,却没有想到,在后面推墙的,却是他的家人,他的亲妹妹。

    韩老夫人像是被鬼推着一样,忽然坐了起来,直直的瞪着乳娘,道:“子阳的婚事被人暗算,是因为大小姐?”

    “不……不是。”乳娘心虚,摆着手。

    韩老夫人一拍扶手,朝后一倒,仰天喊道:“我道别人蠢,却不曾想,真正蠢的却在我跟前。”人憋了一口气,就晕了过去。

    大夫刚到门口又被请了回来,韩老夫人吃过药拉着韩江毅的手,道:“现如今,你可还有办法?”

    韩江毅低声道:“您别担心,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在凤阳他本来是可以的,只差一步……却接到了家里人的报信,他不得不赶回来。

    此事,前功尽弃。

    而且,就算他成了,但沈湛他是彻底得罪了,若沈湛再小心眼一点,他全家的命都难保。

    谈何悔婚。

    “那就是没有办法了。”韩老夫人抓着韩江毅的手,紧紧握着,“子阳,你去歇着吧。别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了,江阴侯府不能没有你。”

    一家人,什么性子多少知道一些,韩江毅问道:“祖母,您……想做什么。”

    “镇南侯那边势必要给一个交代。”韩老夫人虽然不服气,她的孙女金枝玉叶怎么就不如一个小绣娘金贵,可事实确实如此,在沈湛眼里,十个韩正英也比不上一个卑贱的绣娘,“把她送到庵堂去,等过了这阵风声,再说。”

    “祖母!送去了没人细心照顾,妹妹她肯定活不……”韩江毅凝眉,韩老夫人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正英也知道,没有你这个兄长,就算她活着,别人也会瞧不起她。”

    韩江毅红了眼睛,只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你去吧,她不会怪你。”韩老夫人颤巍巍的推开他,“祖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尚公主。”

    韩江毅抿着唇,又固执的陪了一会儿韩老夫人,才出门而去。

    他一走,韩老夫人将自己贴心的婆子找来,“今晚你就亲自带人,将大小姐送去庵堂,祝嘱咐她们仔细照料,银子也不用心疼,留的足够些。”

    “老夫人……”婆子要劝,韩老夫人摆了摆手,低声道:“回来的路上,给我买些砒霜!”

    婆子噗通跌倒在地,拉着韩老夫人的手,道:“老夫人,您别这样,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韩老夫人凝眉道:“只有我死了,子阳要守孝。宫中就不可能给他定日子,而且,芝阳公主年纪也不小了,她愿意等,皇后让她等,可她做贵妃的母亲又怎么会舍得!”

    “这是其一,其二,他大可说伤心过度,再休养两年。拖上三五年,我倒要看看哪个实心眼敢再提成亲的事,让公主等。”

    “其三。我去世了,镇南侯就算再恼我们,他也会看在死人丧事的份上忍一忍吧。更何况,他也并非咄咄逼人,小心眼算计的人。等我去了你们就给他送请帖,让子阳在他面前哭一哭,此事,就一定能揭过去!”

    “可是……您不在了啊,这个家不能没有您啊。”婆子哭着,韩老夫人面色坚毅,摆了摆手,“让人进来服侍我沐浴,再将我寿衣找出来,还有,老侯爷成亲第一天送我的那支白玉簪子一起给我找来,我要戴着簪子去地下找侯爷!我黄氏此生不愧韩氏的列祖列宗,我有脸去见老侯爷!”

    “老夫人!”婆子抱着韩老夫人,“奴婢不让您一个人走。您等一等奴婢,等办好您的身后事,奴婢就来找您。”

    韩老夫人拍了拍婆子的手,道:“娟儿,你不必来,你要帮我守着子阳,要看着他娶一位门当户对的贤妻,开枝散叶重振门楣!”

    “奴婢懂了!”婆子哭着出了门。

    当晚,韩正英被送去了庵堂,第二日一早,江阴侯府报丧,韩老夫人去世了。

    周奉来找沈湛,低声道:“……侯爷,韩老夫人去世了。”

    “嗯。”沈湛面色沉冷,低头批改文件,周奉倒茶,问道:“可要随礼?”

    沈湛头也不抬,回道:“随你!”

    “是!”周奉怀疑沈湛根本没有听,他硬着头皮又道:“韩家将韩大小姐送庵堂去了,早上是韩世子亲自报丧的。”

    周奉不是劝沈湛原谅江阴侯府,而是在胡乱找话说,让沈湛能轻松点。

    他见过不讲理的沈湛,霸道的沈湛,满身煞气的沈湛,也见过咧嘴笑的像个孩子似的沈湛,却还是头一回见到,对什么事都没什么兴趣的沈湛。

    像一潭死水,平静的让人觉得害怕。

    “嗯。”沈湛还是嗯了一声,换了一封信接着看,周奉在一边叹了口气,“侯爷,应天这边的事,您若是相信我,就交给我去办吧,您……不如先回京?”

    哪是先回京,而是让他去找苏婉如。

    沈湛抬头看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把手中的事办妥,这些你处理不好办。过几日我就启程,余下的事就托付给先生了。”

    这是沈湛从昨天开始说的最多的一段话。

    “是。”周奉应是,坐在沈湛对面,协助他处理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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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色生香最新章节列表 075 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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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里,苏婉如时不时撩开帘子,然后看到来来往往的官道,人多车多但没有来追她的。

    她松了口气,倒在车壁上。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扬州城门已经在望,直到此刻她的一颗心才算真正放了下来。

    只要沈湛没有追来就行。

    按照她预算的时间,沈湛处理凤阳的事情,最多一夜加上半天,他再从凤阳赶回应天,查清她离开始末,至少也要到昨天中午,这样一来,只要她顺利就一定能逃走。

    现在看来,她算对了,沈湛没有来。

    “姑娘。”车夫是从应天城外拦的,给了五两银子,“扬州城到了,您看是让我送您进城,还是您就在城门口下。”

    苏婉如咳嗽了一声,掀开车帘,道:“我就在城门口下来,劳烦您了。”

    “没有的事。”车夫放了脚凳,看着她下车,好心提醒道:“不过您这脸色不大好,等进城后找间医馆看一看,仔细休息一下。”

    苏婉如摆了手,她没有带包袱,身上的衣服早就风干了,和车夫笑了笑,道:“那就此告辞!”

    话落,她径直往城门而去,递了通牒顺利进城。

    她按照和杜舟说好的,在城门口找到了那家面馆,在里面点了一碗面,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脑子却是越来越沉。

    “阿瑾!”忽然,有人在她背后拍了拍她,她一愣回头去看,就红了眼睛,牵着对方的手,喊道:“小杜。”

    杜舟皮肤白嫩,个子在男子里算是矮的,人也较瘦弱,若非他穿着男装的长袍,单从外表看,常会让人误解,他是个丫头。

    他比苏婉如大一岁,是她来了以后才调配到跟前伺候的,在那之前,杜舟都是跟着苏季跑腿,因为机灵生的又秀气,被当时的皇后看中,放在了苏婉如的身边。

    “你瘦了。”杜舟瞬间红了眼睛,在苏婉如身边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骇了一跳,“怎么这么烫。”

    苏婉如点了点头,眼睛红红的道:“我现在特别难受,应该是发烧了。”说着,靠在杜舟的胳膊上,“先去找间客栈住下来,我要休息一日,吃点药才行。”

    “好,好。”杜舟扶着苏婉如起来,“要不然,奴婢背着您吧。”

    苏婉如看看他的样子,他也是瘦的不成形了,就摇头道:“大街上你背着我不像话,我能走得动。”说着,跟着杜舟往外走,“你什么时候到的,一直住在什么地方。”

    “我收到你的信就来了,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杜舟心疼的不得了,苏婉如多精贵的人,现在居然沦落至此,莫说头疼脑热的苦熬着,就是平日打个喷嚏,太医院都要研究商议个半天。

    可是现在,她穿着件蓝花棉布的短褂,两条辫子毛毛躁躁的被布包着,这要是让圣上和皇后娘娘晓得了,定然要心疼死了。

    他有愧皇后娘娘所托,没有照顾好公主。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苏婉如将自己贴身的荷包拿出来,“我还有十二两银子,都放在你那边收着,咱们接下来要细细打算一番才成。”

    “奴婢把首饰都当了,统共五十六两,这几日花了一两。应该是足够我们做盘缠了。”杜舟扳着指头算着,“就是要委屈您,受苦了。”

    苏婉如笑笑,道:“受什么苦,还能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了。”

    “也是。”杜舟擦了擦眼泪,低声道:“等救出二殿下,奴婢天天给您做好吃的,顿顿吃肉。”

    苏婉如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侧目看着杜舟,道:“合着杜公公才半年的时间,就磋磨成这样了,一点出息都没有。日子过好了,就只想吃肉而已。”

    杜舟破涕为笑,道:“奴婢这不是心疼您嘛。”

    两人说着话,进了一家客栈,里头不大座椅板凳也是陈旧的,比不上同福楼,但好歹能住人。两人要了一间房,打扫的小厮时不时的打量着他们。

    还以为是哪家私奔的少男少女。

    “看什么看。”杜舟哼哼着,道:“再看我就……”想了想又忍了下去,他们现在可没有资格处罚谁了。

    苏婉如躺下,看着他道:“你去帮我抓两副药来就成,不要请大夫了。”又道:“就受了凉。”

    “您这到底怎么病的。”杜舟念叨着,“可是赶路太累了,而且,您这衣服也太单薄了,怎么也没有收拾几件衣服带着,逃跑也不是这样逃的嘛。”

    “我跳江了。”苏婉如将前晚的事和他说了一遍,杜舟听了气的发抖,拍着床板道:“这个姓韩的,实在是欺人太甚,当年她家老太太去宫里头,见着杂家时的那副嘴脸,可不比谁好多少。现在他居然有胆子来害您。”

    “不要落在杂家手里,要不然非让她死的比谁都难看。”

    苏婉如推着他,道:“你别废话了,赶紧给我抓药煎药去。我要是病死了,你报仇就找自己报去。”

    “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去。”奴婢连连点头,拿了银子跑着出了门,苏婉如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中间被杜舟拉起来喝了两回药,半夜里出了一身的汗,她就醒了过来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公主,您醒了啊,真是吓死奴婢了。这睡着了又是哭又是闹的。”杜舟从地铺上爬起来,扶着苏婉如起来靠着,又给她倒了温茶,心疼的道:“都是奴婢没有用,让您受这份罪。”

    “跟你有什么关系。”苏婉如喝了茶觉得舒坦了一些,“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往后你别喊我公主了,小心隔墙有耳。”

    杜舟点着头,坐在床边的脚踏上,苏婉如道:“她逃走了,就在前几天。”

    “您说郡主?”杜舟问道:“她能去哪里,没有出卖您吧?”

    苏婉如摇了摇头,猜测着道:“她大概是感觉到在我身边更加危险,我若再走,定然不会再带着她一起,索性,她就自己走了。”

    “走了也好。”杜舟哼了一声,道:“从小到大她心里不定多恨您呢,和她在一起,奴婢觉得就像是头顶悬了一柄利剑。”

    苏婉如点头,不再说胡琼月,而是将贴身的荷包拿出来,翻出如月令来,“就是这个,拿到它可真是不容易。”

    “不容易您也做到了。奴婢就知道您最厉害了。”杜舟捧着如月令,上下翻看着,顿时红了眼睛,“这上头的字看着真亲切。”

    苏婉如嗯了一声,以前不觉得,现在父皇不在了这些东西就成了弥足珍贵了。

    “奴婢收起来。”杜舟将如月令小心翼翼的包好,道:“这段时间您在应天,奴婢也没有闲着,四处打听二殿下的事情……您别说还真让奴婢打听到了一点有用。”

    “嗯。你说。”苏婉如正色,捧着茶盅期待的看着他。

    杜舟想了想,低声道:“二殿下原本关在刑部的大牢,后来估摸着刑部不敢一直留着二殿下这样高贵的人,就推给了大周的宗人府。那宗人府才立几日,里面除了二殿下就没有别人了。”

    “这样的情况吧,想救不容易,却也容易的很。”杜舟算着,“所以,我们要尽快和龙卫见面,然后去京城,将宗人府的底细摸透,再择机动手。”

    这不是在锦绣坊拿如月令这么简单的事。就算他们能进宗人府,就算能将人救出来,可若想不动声色的离开京城……即便苏婉如毫无经验,也不知道这事不是动动嘴动动手就可以的。

    “等天亮我们就走。”苏婉如不想在应天附近耽误太久,“明日一早,我们将身上的衣服对调,你穿我的,我穿着你的。”

    杜舟嗯嗯的点着头,道:“奴婢有件洗干净的,正是给您准备的。”

    苏婉如办男人自然是不像的,可是却能将她的气质掩盖一番,而他换女装……以前在平江府走动,他们两个都是这么做的。

    居然就安安稳稳的活下来了。

    “睡吧。”苏婉如躺下来,杜舟熄了灯,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上,以前在宫中守夜的事自然不可能落在杜舟头上,可自从出事后,十来天的时间苏婉如每夜不是睡不着,就是做恶梦。

    他怕她睡不好,就索性在她房里打了地铺,陪着她说话熬到天亮。

    “公主。”杜舟翻了个身,看着暗影中的苏婉如,“这回您在凤阳出了一口恶气,镇南侯会不会追来报仇?”

    苏婉如趴在枕头上,拨弄着头发,漫不经心的道:“他想报就报呗,我就一条命,随他什么时候取。”反正,那口恶气势必要出的。

    “他敢!”杜舟哼了一声,“他沈湛左右不过一个侯爷,还是个上无老下无兄弟的侯爷,有什么可得意的,就算大周不灭,他也只能嘚瑟个几十年而已。”

    苏婉如轻笑,点着头道:“所以我更气嘛……可又拿他没办法,只能顺着他,要不然我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杜舟看不到苏婉如的神色,但从她轻快调侃的语气中,能感觉到苏婉如确实毫无留恋。

    他暗自松了口气。

    若是公主被镇南侯穷追猛打的,最后不知不觉的动了心,那可怎么办。

    国仇家恨,这是一场难以化解的矛盾和仇恨。

    最后苦的还是公主啊。

    “有件事。”苏婉如想起什么来,道:“你来我跟前伺候的时候,见过我吗?”

    杜舟想了想,点头道:“有两回您去找二殿下,奴婢远远瞧见过的,但是没有说过话。”

    苏婉如想到沈湛起初奇怪的言行,一副他们是旧识的样子,“那,我以前是什么性子呢?”

    “公主当然是文静端庄的了。”杜舟立刻就道:“这天下没有任何女子,有公主您的仪态容貌,若说是仙女,也不为过。”

    苏婉如顿时哭笑不得,杜舟从小进宫,这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已经根深蒂固了,和他说话三句话他就能变成了捧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说话就说话,没必要搬出这套来。”苏婉如哼了一声,道:“就说你的感觉,老实说。”

    杜舟呵呵一笑,尴尬的道:“老实说,奴婢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奴婢就见过您两回,寻常也没有人敢议论您,所以不知道您性子到底怎么样。”

    苏婉如撇了撇嘴他,躺了下来,“也是白问你了。”

    “奴婢也委屈啊。奴婢一个跑腿打杂的,哪里能见到您。”杜舟哄着,“不过,到还真听过一耳朵,说您那两年生了一场病,病了小半年才好。”

    苏婉如知道,她来这里就是因为原主生病去世。

    “不说了。”苏婉如也不想关心了,“管我以前什么样子,反正知道我现在什么样子就好了。”

    杜舟应着是,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锦绣坊的时,不知不觉都睡着,天亮后苏婉如觉得精神头好了许多,换了杜舟的长袍,将头发高高束着,笑盈盈的道:“像不像个俊美的少年?”

    “像!”杜舟扯了扯身上蓝花的短褂,下面一条黑色的布裙,包着头发,活脱脱一位农家的小姑娘,他摸了摸头发,道:“奴婢好看不好看。”

    苏婉如点头,捏了捏他的脸,“美的不得了。”

    杜舟嘻嘻笑了起来,拉着苏婉如去结账,昨天那小厮惊讶的打量着两个人,嘴角直抖。

    私奔就私奔,还能男变女,女变男,真是稀奇。

    两人准备直接走水路,所以直接去了码头,在码头找了一艘大船,载着散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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