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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素染桃花-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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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无焉的眼上覆着深色长绫,因着眼睛看不见的缘故,他的听觉要比常人更为敏感,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可却并未停止。

绾君走到他身侧之时,方止住了脚步,她也并不说话,只是撩起裙摆在他身侧坐下,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他。

无焉的腰间依旧坠着那一块浅墨色的西疆和田玉,脖子上挂着她亲手绾下的同心结。  

他手上的木像渐渐成形,那是个年轻美貌的姑娘,那姑娘生一双纤细的十指、绾着芙蓉髻、身形瘦削修长,腰间也坠一块西疆和田玉,容貌俏丽,竟果真同她像了个十成十。

桑无焉满足地笑了笑,他捧着这一只雕刻完好的人形木像送到她的面前,哑声道:“绾君,送给你。”

如此情景,一如当年。

她的模样未曾有丝毫改变,可当初那华衣锦袍、秀雅无双的少年郎竟已生得满头华发,他温润柔和的嗓音亦是变得沙哑而又苍老。

眼眶蓦得一热,眼泪止不住地涌出,顺着她的面颊,滴落到他满是伤痕的手背上,有些灼热。

他的手轻轻颤了一颤,犹豫许久,终究是抬起手来,似要用尽他余生全部的力气和勇气,为她拭去眼泪。

她的面颊细腻光滑,他的指腹冷硬粗糙,两者相触,绾君甚至感受到了一种轻微的刺痛感,胸口一麻,本是止住的泪水竟有又涌了出来。

桑无焉有些无措,他淡色的嘴角正轻微的发颤,他想要安慰她,可嘴巴笨拙,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憋了许久,终只发出两个沙哑模糊的音节。

他说:“别哭。”

绾君以前从不流泪,总觉得自己面冷心冷,可这一刻,她心中酸涩,情难自抑,这突如其来的眼泪竟是止都止不住。

可看着无焉这样无措的模样,她忙点了点头,笑着道:“我不哭。”
 
 







第117章 魂归
莲花池畔的两人相顾而坐,这一瞬间安宁平和、岁月静好。

在这幽静的回廊之上,另有一人踏着迤逦的步伐朝杜娘走来,着一身凤纹襦裙,罗裙之下生出寸寸妖娆。

她的妆容仍旧清雅淡丽,远山眉、杏仁眼、鼻梁小巧、嫣红的唇角轻勾、只是眼角染一点淡色花钿,青丝垂腰,长裙曳地,发间插一支凤尾步摇金簪,更显雍容华贵。

杜娘不敢怠慢,忙垂下头来,盈盈拜道:“见过清河公主!”

从前的阿雨天真稚气,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可自入宫之后,竟也生出几分天家公主该有的威仪。

此时她抿嘴笑着,轻步上前,将杜娘扶起,“杜娘姐姐不必如此客气,唤我阿雨便好,若称公主,倒是显得生分了!”

 杜娘直起身来,面上依旧是一副恭恭敬敬的神色,她抬头,正色道:“君臣有别,杜娘不敢逾越。”

阿雨含笑转眸,倒也并不勉强,只伸出修长的玉指,为她轻整肩上的皱痕。

待得二人靠近之时,阿雨闻见她身上一股清冷的幽香,似梅花冷香,又似天生体香,阿雨仔细嗅了一嗅。

转眸之时又见她肌肤光滑雪白,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一双柔媚的眸子,神若秋水。

鼻梁挺翘,红唇妖娆,天生媚态,如此姿容当可让这天底下多少儿郎为她折腰?

阿雨见过的貌美女子不少,既有如琳琅那般清雅淡然、气质出尘,也有如邀月公主那般明眸皓齿、如花似玉。

可若单论样貌五官,除了锦绣宫里的宣华夫人,这世间再无女子可与之比拟,这样的姿容、这样的相貌,怎就甘心留在苏染身边,为他舍身卖命?

“不知清河公主来此有何贵干?”

 杜娘的声音再度拉回了她的神思,阿雨慢慢地收住了笑意,斜眼朝她望去,一字一句说道:“我要带走无焉世子。”

 没有商议、没有询问,她只是在冷冷静静地阐述一个事实。

杜娘本是柔媚的眸子逐渐漾出一股冷意,她道:“公子命我护住世子周全,杜娘绝不会将他交托给任何人。”

她的语气坚决,亦是不带半点妥协。

阿雨轻勾起唇角,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意味,“杜娘姐姐眼中只有苏候一人,可把我皇家威仪摆在何处?”

杜娘一声轻笑,衬着她这一张柔媚的面容,竟生出几分孤傲冷艳。

   “公子是楚人,这一辈子为楚国大业奔走辛劳,他的心中有楚国,有这半壁锦绣山河。”

    “可杜娘是一孤女,这条性命是公子救下的,杜娘眼中无家无国,我家公子有时心中尚有顾虑,可杜娘没有。今日不说是公主要来讨人,哪怕是陛下亲临,杜娘也不会退让半步!”

     阿雨闻言,面色渐沉,眼底心底俱是薄凉,她淡声说道:“杜娘姐姐,你是阿染哥哥身边极为亲近之人,我不愿同你动手…”

尚未等阿雨说完,杜娘竟是笑了,笑得清浅、笑得讽刺。

那张绝美的面容之上染了淡粉色的胭脂,和着她这娇艳的笑容,如同悬崖峭壁之上惹目的红花,如同干涸沙漠里神秘莫测的海市蜃楼。

虚无、却又美丽。

“公主今日若想带走世子,那也只能从杜娘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的目光坚决而又无畏,在这一刻生出一种惊心动魄、与众不同的美丽。

阿雨心中已有恼意,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冷眼望着面前倾国倾城的女子,红唇轻启,慢慢吐出那一句话来。

“你既心意已决,那本公主成全你又何妨?用这一条命,叫他记你一辈子,恨我一辈子,多好!”

**
 阿雨出来之时,已有一道玄黑色身影立于门外静候许久。

 看她此刻满目腥红,双拳微握,纤长浓密的睫毛都在轻微打颤,他的心下有些不忍,忙大步走上前,伸出宽大的手,将她冰凉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这一刻,阿雨再不曾推开他,她一整张脸都埋进他的怀中,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声音之中满是无措。

“沈叔叔,眼下只有你能帮我,帮我好么?帮帮我…”

沈璃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他低头,素来凌厉的黑色眼眸之中此刻只剩柔情宠溺,有时候便是连他都有些看不透这丫头。

小小年纪,笑起来时,满脸天真无邪,比那天边的朝霞还要耀眼绚丽;可若狠下心时,坚决果断…便是苏染都被她那一张脸给骗了过去。

她同她的母亲断然是不一样的,曦和的城府谋略虽不弱于她,只可惜太过心软,一腔柔情错付,最终害了自己性命。

沈璃抬起手来,轻揉她额前的碎发。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尽力保护好你,阿雨,你不要害怕。”

**
琳琅和苏染抵达汴京城时,正是五日后的清早。

苏染的身子一向都不大好,又是几日几夜不曾合眼,下马之时脚下一阵虚浮,险些摔倒。

琳琅忙走上前将他扶住,此刻他的面色极为苍白,紧抿着两片薄唇,似乎只是在用他最后的力气强自撑持。

琳琅瞧着有些心疼,蹙紧着眉头站在他的身边。

城门口已有宫人等候许久,那宫人带了楚皇陛下懿旨,要宣苏染入宫面圣。

他接过懿旨,却并不去往楚宫,那两片薄唇一张一合,只淡声吩咐道:“先去红叶山庄。”

红叶山庄位于汴京西郊人烟稀少之处,是苏染的一处隐秘别苑,除了身边几个亲近之人,甚少有人知晓。

山庄门前积了大片落叶,庄门大开,并未关闭,入门之时只觉庄内一片死寂,似乎空无一人。

苏染未有停歇,穿过前庭,越过拱门,直入后园。

庄中的长廊幽深曲折,琳琅跟随在他的身后,看他脚步急切,额上布了一层薄汗,心中愈觉不妙。

长廊尽处有一顶长亭,亭外有紫竹丛林、假山流水,幽静雅致;亭内有一石桌,石桌旁有一排木质长椅,椅上躺一红衣秀丽的美貌女子。

女子的长发披散,悠悠垂至地面,她的身形妙曼,面容安详,虽说美艳,可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苏染的脚步逐渐变缓,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膝来,伸出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慢慢覆至她绝美的面颊。

他的动作很轻很浅,仿佛是怕惊醒梦中沉睡的人。

琳琅独身站在亭外,自她的角度能够看见苏染侧对着她将那红衣女子轻轻扶起,而后拥入怀中。

一袭白衣、一道红影。

一人气度清雅,一人红衣妖娆,红白相衬,美得惊心。

 苏染垂眸望着怀中女子,平素漆黑从容的眼眸之中竟也漾起一层湿意,他握住女子冰凉的手,低头,两片淡色的唇瓣印上她的额角。

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沾湿了她的面颊。

琳琅认识苏染许多年,不论是二十年前青涩稚气的少年,还是如今大权在握、谈笑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信武侯,在她的眼中,他总是自信而又从容的,这世间仿佛从没有他办不妥的事情。

可如今的他,怀中抱着一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苍凉悲鸣的气息,痛彻心扉,不外乎如此。

她不知他同杜娘究竟有何过往,可眼下却止不住地有些心疼,心疼他,也心疼杜娘这个女子。

萧远自长廊对侧走来,来到琳琅面前,想要入亭中禀报什么,可见眼下如此情景,又有一些踌躇。

琳琅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萧远并不说话,只是带着她穿过长廊,来到后园一弯莲花池畔。

池畔有一排碧绿垂柳,虽已是初夏,可这排柳树并未凋落,反倒显得生机勃勃。

在那一排绿柳之前,有一块青石台,青石台上躺两个人,暖风吹拂,周边铺洒着凋零的绿叶红花,显得凄美瑰丽。

桑无焉面上的那条深色长绫已然滑落,露出一张清秀俊美的面容,肌肤雪白,双目垂闭,唇角带笑,面容显得安祥平和。

宋绾君单手挽住他的脖子,偏头枕在他的肩头,眼神有些空洞,纤长的睫毛在日光的掩照下,如同振翅的蝶翼,优雅而又美丽。

素色的衣襟皆被鲜血染得深红,两人交缠在一处,竟分不清这究竟是谁的血。

绾君轻抚他的面颊,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声音清浅飘渺。

她说道:“无焉,我要带着你一起…一起骑着马踏遍六国九州,我们去看极北之地的万丈雪峰、去看西北沙漠的海市蜃景、东海之滨的千岁鲛人…”

“南方的荣安国有云梦泽,那里开满漫山遍野的红花,悬崖尖上生着冰清玉洁的雪莲,走累了,我们就在那里筑一间小屋,落地安家,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琳琅忽觉得鼻尖有些酸涩,她仰起头来,看天空云彩绚丽,可远处似有黑压压的乌云渐渐靠近,山雨欲来,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第三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剩最后一卷,已经将近尾声,四月份应该就能完结,感谢一直支持的天使





第四卷:终篇
第118章 初雪
  元光二十八年秋,楚皇骤然驾崩,因旧太子莫亓病弱体虚,恐其难当大任,故临终之际将皇位传于二皇子莫诀。
 
  新帝登基,汴京城朝野格局大变,自古成王败寇,三皇子莫璟一党失势,多遭左迁,新帝重用丞相闵彦及外臣沈璃。

   沈璃修道之人,道法高深,曾任燕国国师,此番去燕留楚,新帝甚为高兴,仍照旧封其为国师,以三公之礼相待。

   自新帝登基起,信武侯便抱病卧床,再不曾出府。

   转眼又过了小半年,清河公主已是十八年华,新帝只这一位妹妹,便在各贵族公子之中亲自为她甄选驸马,奈何这位小公主眼界极高,选了好几个月,竟是一个都不曾瞧中。

   新帝甚为苦恼,曾放言:只要公主开了金口,不论是谁,他都会以帝王之尊为妹妹亲自上门提亲!

   百姓都说清河公主好福气,生来便在帝王之家、公主之尊,一辈子安享荣华,现如今又有这样一位将之宠爱至极的皇兄,这全天下的好儿郎都任其挑选,何其幸运、何其荣耀!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晚,直到腊月初上才下了第一场雪,大雪纷扬,将一整座汴京城都染得雪白。

   屋子里烧了充足的炭火,苏染病了许久,眼下正垂着发,肩上披一件深色绒袄,倚在雕花窗棂前的一方软榻之上。

   他一手抱着暖炉,另一只手随意翻着案上竹册,神态慵懒,气度风华。

   看他今日精神劲好,琳琅也不上前打扰,只坐在对侧云帐之前,将旧年收集的荷花雨露都倒于茶茗之中,而后放到火炉子上烧。

因着炉火正旺,只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茶茗之中的露水便沸了开来,案前雾气缭绕,整个房间之中都弥漫着浓郁的荷露茶香。

 苏染闻见香味,放下了手中竹册,他抬起眼帘朝琳琅那方向望去,笑着说道:“你这煮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闻着真香。”

 琳琅一手扶起袖摆,往那青瓷茶杯中满了小半,而后端着那茶杯送到苏染面前。

 苏染轻轻抿了一口,茶杯上侧飘着些朦胧的白气,将他秀雅的面容遮挡了大半。

 琳琅抬头之时,透过纱窗隐约可以望见外面的雪景,茫茫一片,静谧雅致。

 转眼已过数月,时光流逝,仿佛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这些时日她日夜陪在苏染身侧,不论外面如何翻天覆地、暗流潮涌,他们只沉浸在这一片属于他们的天地里,品茶、下棋、喝酒谈天。

 她趁着这些闲暇功夫,给苏染做了许多新鲜菜食,他虽食量不大,却总会给她面子,每样多少都会吃上一些。

 这样的日子,闲适平淡,却是她最为向往的生活。

 看她有些出神,苏染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露出一抹狡黠的神色,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猝不及防就把人带到了怀中。

琳琅坐在他的腿上,刚一抬头,便对上他那双狭长的眼眸,周边围绕的都是独属于他的气息。

青天白日里,又是这般暧昧的姿势,她面皮薄,当下便红了脸,挣扎着要从他身上起来。

平日里看他力气不大,此时竟是把她摁得紧紧的,一动都不能动弹。

他的手顺着她的腰线胡乱摸着,把她浑身上下摸得又软又酥,正欲低下头来吻她,可门外却传来吱呀吱呀的脚步声。

有侍女轻扣房门,说道:“老侯爷差了人将小公子送过来了,眼下已到前厅。”

原来竟是阿垣来了。

琳琅忙起了身,拢了拢鬓发,朝门外侍女吩咐道:“我马上便过来。”

此时她面颊微红,眼含□□,坐到梳妆台前粗略地理了理妆容。

苏染则倚在软榻上,满眼含笑地望着她,浅声道:“你不用着急,慢慢来便好。”

琳琅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一边披上外穿的裘衣,一边说道:“外面下着雪,阿垣年纪小,可别受了寒!”

苏染也有大半年没有见过阿垣,心中虽有想念,可他一向都是一副喜怒不行于色的性子,便只笑着道:“父亲一向宠他,既是差人送来,必然不会叫他冷着冻着,你不要心急。”

琳琅并不理会他,待系上了裘衣,便急匆匆出了门,她随着那侍女一道往前厅而去。

她们穿过回廊,走过堆满积雪的石子路,前方有一角亭,角亭旁是一弯翠湖,此时风雪稍停,湖面上覆了一层白霜。

还未到前厅,便望见一道圆鼓鼓的身影,他披一件青色裘衣,头上顶着斗篷,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只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精致小脸蛋儿。

琳琅含笑走到他的身边,阿垣倒也并未将她忘记,一见到她便弯着眼睛软软糯糯地唤她:“琳琅姑姑”。

她把这小家伙抱了起来,阿垣人虽不大,可兴许是因为穿得厚实的缘故,倒也有些沉手。

“你阿爸还在等你,姑姑现在便带你过去。”

阿垣乖巧地点了点头,伸出手臂圈紧她的脖子。

进门之时,里边炉火烧得正旺,琳琅为阿垣脱下外穿的裘衣斗篷,抖落一地的积雪。

阿垣一下地就撒着小脚丫子,穿过帐幔朝内堂跑去。

看到苏染正倚在窗棂前的四方软榻上,便忙跑到榻前,手脚并用想要爬上榻去。

可终究是身量不够,苏染看他极为吃力,眼中含笑,慢悠悠伸出手来把这圆滚滚的小人扶上榻来。

阿垣坐到他的腿上,把他原先平整的衣裾蹭得褶皱凌乱,他的身上犹带寒意,一边奶声奶气地唤着“阿爸”,一边把冷冰冰冻得通红的两只小手朝他怀里塞去。

苏染气质清雅,极易叫人生出一种疏离之感,可这小家伙一向都不大怕他,蹭到他面前,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沾了不少的口水。

他也索性任由这小家伙不安分的折腾着,把两只冷冰冰的小爪子扒了出来,拿了暖炉子给他捂上。

许久未见苏染,这小家伙缠他缠得紧,八爪鱼似的贴在他身上,嘴巴里一停不停。

已近午时,琳琅在外堂布菜,留他们父子两人在里边说着话。

苏染的话并不多,大多数时间只是垂着头,听小家伙绘声绘色地讲着琅琊郡旧府里面的趣事。

诸如大父又给他买了什么好吃的零嘴、夫子教他念了什么新书、前几日拿着弹弓在后园子的雪地里打了多少只麻雀。
待说到有趣之时,帐内又传来两人清清浅浅的笑声。

琳琅备好了菜食,扶帐入内,朝两人唤道:“该出来吃饭了!”

苏染笑着应了下来,而后抱起阿垣,下了软榻。

案上放了几个热腾腾的小菜,中间摆着一锅羊肉汤,以砂锅盛放,这样的下雪天,吃些热羊肉,更能暖和身子。

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桌案边,手上拿着碗筷,吃饭之时都是一样的动作,慢条斯理、优雅从容,确都是一副贵家公子的讲究模样。

阿垣赶了一整日的路,吃饱了饭便生了困意,很快就趴在他的肩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苏染把他抱到罗帐内的一方牙床上,盖上厚实的锦被。

小家伙这一觉睡了许久,入夜之时还未醒来,奶妈敲了敲门,入了房间,想要抱小公子回房歇息。

苏染隔着帐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因着怕吵醒阿垣,他们两人只坐在牙床前,小声地说了会话。

夜渐深,琳琅欲起身回客房歇息,却被苏染按住了手腕,他将人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柔地笑道:“外边雪大,今夜就留在这里罢。”

“阿垣还在这里呢,你别闹!”

“阿垣在这里也无妨,他年纪还小,占不得多少地。”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    

 琳琅红着脸,仍欲将他推开,却觉着他似乎又加紧了些力道,勒得她生疼。

 他一整张脸埋在她颈间,唤着她的名字,平素温和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起来。

 琳琅心中生出异样,也不再挣脱,只任由他抱着,柔声问他:“阿染,你这是怎么了?”

他的语气稍顿,似乎在挣扎犹豫着什么,琳琅也不催他,只回抱住他,等他说话。

“琳琅,你先前曾经问过我阿垣的来历…”

琳琅轻轻应了一声,“你说阿垣是你收养的孩子…”

他轻叹了口气,又道:“阿垣原是杜娘的孩子。”

琳琅闻言,心中一惊,她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床上白白嫩嫩的孩子,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仔细一看,阿垣的眉梢眼角确是同杜娘生得有几分相似。

“那阿垣的生父又是谁?”

苏染的目光骤然一冷,“阿垣没有生父。”

“我欠了杜娘的人情,自然会把她的孩子好好扶养长大,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







 
 







第119章 岁岁今朝
这场雪一连下了六七日都不见停,阿雨的凤澜殿中虽也烧了炭火、点了火炉子,却仍是觉着冷。

宫殿愈大愈觉空旷,来来回回也只几个侍奉的宫女,她离开楚宫已有十年,在终南山上待得久了,骤然回到这金碧辉煌的皇宫、过这锦衣玉食的生活,总觉得有几分不大真切。

母亲曾说,她们这一族的血是凉的、心是冷的,而她恰恰正是那最为冷心薄凉之人。

这些年,琳琅怜她无亲无故,几乎是把她当作亲生姐妹一般,她索性半真半假认了这个姐姐,时常睁着眼睛装着糊涂,扮作那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可伪装的时间久了,脸上的那一层面具便愈难揭下,她有时甚至会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遐想,不如就这样留在琳琅身边,一辈子都做一个单纯无虑、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可母亲临死之前的叮咛她不能忘记,那沉重的责任压在她的肩上。

琳琅喜欢一个人,花费了二十载光阴,历经寒冰噬骨的苦痛折磨,都想要握住他的手;母亲喜欢一个人,情深难抑,即便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同那人享一时欢愉,此生无悔。

她喜欢一个人,从最开始便注定爱而不能得之,可她仍旧执着地想要做最后一点点挣扎。

她同琳琅不同,琳琅性子清冷,看似淡漠,却有一颗比谁都要善良真挚的心,总易心生怜爱不忍;可她爱穿一身火红的衣裙,笑起来时如同天边的朝霞一般耀眼绚丽,胸口的这一颗心却是自私冰凉的。

窗外的雪停了,她回过神,朝身侧侍女吩咐道:“我要出一趟门。”

一旁伺候的宫女名唤红姑,是沈璃亲自挑选送过来的人,办事妥帖伶俐,当下便取了一件大红裘袄为阿雨披上,小心翼翼为她系上带子。

她不喜诸多侍女跟随,便只带着红姑出了宫门。

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宫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她这一身火红色的袍子在这白茫茫的世界之中煞是惹目。

阿雨同莫诀虽非同胞兄妹,可新帝登基,她也出了不少气力,故而莫诀看重于她,沿路的宫女内人也都不敢懈怠,一个个叩头行礼,对她甚是尊敬。

她只一路慢慢悠悠走着,步伐沉稳缓慢,穿过数道宫门,沿着曲折的回廊,最终停在一座宫殿之前,宫殿在白雪的映衬之下愈显暗沉华丽。

 站在宫殿之外便能听见一阵淫/靡的曲乐之音,此殿名为明承殿,正是莫诀的寝宫。

阿雨提起裙摆,一步步走上台阶,待走到寝宫门口时,见门外侯着一排宫人。
她挑眉问道:“皇兄在里边么?”

为首的宫人垂下头来,恭敬回答:“陛下宣了藏香阁的人,正在里边伺候着。”

“藏香阁?”

她秀眉微拧,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起步往前,推开了厚重的大门,入了寝殿。

 殿内的鎏金铜鼎之中燃着暖香,一股檀香夹杂着某种淫靡的气息迎面扑来,她脚步不停,穿过前堂径直去往内殿。

刚到门前便听见细碎的琴音伴着阵阵娇喘之声自里边传来,她虽已暗暗猜到了些什么,却并未止步。

内殿之中摆一方宽大的玉床,床上罩了浅青色的纱幔,纱幔极薄极浅,几乎遮挡不住里面的春光。

眼下莫诀正摁着一俊秀少年,肆意快活着。

那少年垂散着发被他压在身下,承受着帝王的恩宠,时不时发出娇媚的轻吟声。

另有四五名模样姣好的少年垂头跪在帐外,随时随地等候临幸。

看到阿雨入内,房中的琴曲之音骤然而至,可莫诀并不理会她,仍是在那少年身上深入浅出,享受着那番美妙滋味。

阿雨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红姑觉得此行不妥,欲拉这小主子出去,可阿雨反倒寻了一处地方坐下,好好欣赏这一出春/宫。

她知莫诀好男风,平素行事放荡不羁,不想先帝驾崩只半年,尚在国丧期间,他竟明目张胆地带人入宫,在这寝宫之中行此荒唐之事。

待莫诀行完了事,有侍女送上外衫给他披上,他下了榻,扶帐而出。

榻上的少年被他一番折腾,已然没了气力,搭拉着身子被人扶下龙榻。

莫诀本就生着一副俊郎模样,因着方才一番云雨,得了满足,心情甚好,他转过身,抬眸望向阿雨,唇角轻勾,问道:“这大雪天,清河亲自跑到寡人这里,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阿雨托着腮坐在一侧,轻挑杏眸,含笑望他,说道:“清河可是打扰了皇兄雅兴?”

莫诀稍整衣冠,一步一步走下榻前的玉阶,眸中笑意不减,“清河说得哪里话?你我兄妹岂能见外?”

“不知皇兄先前的话可还算数?”她转头轻笑,脸上带着欺骗世人的天真无邪。

 “寡人金口玉言,自然算数。”

她咯咯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清河倾慕信武侯多年,望皇兄能为清河下旨赐婚!”

莫诀闻言,黑眸微沉,他踌躇片刻却是回道:“寡人听说阿染已有心仪女子,阿染为我大楚呕心沥血多年,战绩卓著,他若心中不愿,寡人也不好过多勉强。”

他又笑了一笑,说道:“这世间的多的是年轻有为的好男儿,清河你还年轻,同阿染的年岁也不相配,你再多挑一挑,总有更好的如意郎君。”

阿雨渐渐收了脸上笑意,她对上莫诀视线,一字一句同他说道:“皇兄只需下达旨意,清河能够担保……信武侯定然不会拒绝这一门婚事!”

看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莫诀心中有些惊疑,苏染的性子他自然是知晓的,虽生得一副俊雅秀气的模样,却是一身傲骨,平生最厌恶受人胁迫。

那一年他也曾如阿雨这般,执拗地想要得到他,做下一件令他后悔至今的事情。

可这些年,知是无果,这样的心思便渐渐淡了许多。

 他欲说着什么,可看阿雨这一副执着坚定的模样,终是轻叹了一口气。

**
莫诀的懿旨送到信武侯府时,苏染卧病在床,对于同大楚皇室结亲之事并未拒绝也未应下,如同一块石子落入深潭,没有半点回应。

苏染此举按理说来确是有些不敬,身为臣子却如此蔑视帝王之意,朝中大臣对此多有微言。

莫诀虽为帝王之尊,可在苏染面前却一向没什么脾气,要想让他凭此治苏染之罪,确是有些困难。

故清河公主与信武侯联姻之事便就一直这么不咸不淡地搁着。

苏染的身子近来已好了许多,每日或在后园翠湖前静坐垂钓、又或是拿了书册亲自教阿垣念书识字。

阿垣极爱吃琳琅亲手做的菜食,只十几日下来,整张小脸肉乎乎又圆润了一圈。

他虽吃得不少,可每回总是要严守着那一副贵家公子的矜持,饭时不可言笑、执筷的动作需得优雅、咀嚼之时不可发出声响。

每每看他坐在圆桌前一本正经吃饭的模样,琳琅便觉有趣,好容易才能抑制住脸上的笑意。

新帝欲为苏染和阿雨赐婚之事,琳琅也有耳闻,可苏染却从不曾在她面前提起过此事,既如此,她也便装作不知,只悠悠闲闲地过着自在日子。

腊月初十是她的生辰,苏染说要为她庆生,父子两琢磨许久,一道入了后院的膳房。

琳琅知道苏染有一副狩猎烧烤的好本事,却不知他厨艺究竟如何,她倚在榻上拿了册话本子闲看许久,等了大半日都不见动静。

见天色不早,便起了身,欲进膳房一探究竟。

刚进门,便看到阿垣手上揉着面粉团子,白花花的面粉沾了满身满脸,模样有些滑稽。

苏染穿着一身深青色的袍子,正慢条斯理地切着案上的菜蔬,他确是长了一双灵巧好看的手,动作行云流水,不论做什么都是一副优雅从容的模样。

看到她入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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