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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宠-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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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想着,沈茂忽地念起子嗣问题来,倘若以后有了孩子,他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毕竟,能将卫锦之这样的人哄好,足以窥见,他的耐心不是一般得好。
    沈茂不放心,又出声将走到一半的随从唤回来,吩咐:“好好护好你家王主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本王要你脑袋。”
    禾生在个灯笼铺子前停下来,指着外面悬线而挂的鲤鱼灯笼问,“老板,这个怎么卖?”
    刚问完,想起自己身上没有带银两。习惯了身边奴仆相随,且鲜少出街,难得有要她自己携银两的时候。不等老板回答,禾生又问:“老板,能赊账吗?”
    老板努努嘴,这小姑娘看着模样挺好,脑子怎么不清醒,灯市若兴赊账,谁还能挣钱?“不赊。”
    禾生恹恹地重新戴上面具走开了。
    一路走,想着方才没能买下的鲤鱼灯笼,心里痒痒的。并不是因为那灯笼有多好看,可能是觉得没能到手,一分遗憾作祟,这才想着念着。
    两只眼睛露在外面,股溜溜地朝街边看,好吃的好玩的,下意识想要去买,却因身上无钱两,只能干看着。
    这时候就有点后悔了。不该甩掉那些护卫的,好歹还有人拿银子付账。现在好了,什么都做不成,白瞎一通热闹。
    灯铺老板刚一转身,听见身后传来个清朗的声音:“取下那个鲤鱼灯笼,我要了。”
    灯笼老板一看,是个戴无脸面具的颀长男子,气质文文秀秀的。赶忙取了来,拿了银子准备换零,刚找齐,掉头一看,人早走了。
    老板掂掂手上的零碎银两,嘿,分量还不轻,碰上个有钱的主了!
    卫锦之提着灯笼,隔着三五个人,步伐缓慢,跟在禾生后头。
    街上人很多,他不敢移开视线,生怕一个不留神,就看丢了她。
    她走走停停的,脸上挂了个桃花面具,看不到神情,只能通过她的肢体动作来判断心情好坏。
    云吞小铺前停了数秒,奶酪果子铺前停了数秒,木偶铺子前停了数秒,卫锦之暗自记下,沿着她停留过的路径,一一买下她看过问过的物什。
    往前探,她停在了灯谜台前,许是想猜灯谜。
    卫锦之喘一口气,双手提满东西,再无空余多拎一件。灯谜台周围都是人,他才恍神一秒,抬头再去看时,已不见她的身影。
    “是青蛙!”
    忽地听见她的声音自左前方传来,想来是在与别人争灯谜谜底。
    卫锦之挤在人群中,脚步艰难地往前挪,眼见着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她忽地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卫锦之一慌,身后不知被谁挤了一下,没站稳,双臂一划,直直朝前跌去。
    他手里东西拿得多,原本站在他前方的人生怕被砸到,纷纷都躲开,禾生猜得正开心,来不及反应,只听得旁人一声喊,抬眸一望,有什么东西直面而来。
    她只愣了一秒,便被泼了一身的云吞面,葱花和汤汁顺着衣角往下滴,脖领处略开的衣领夹了一颗盐渍青果。
    跟着卫锦之的随从见势就要上前扶,刚到跟前,便被卫锦之察觉,他及时制止,一个眼神,勒令他们上前。
    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卫锦之难为情地往前走两步,看了看僵在原地的禾生,不看还好,一看就彻底懵了。
    她浑身上下就透着狼狈二字,别的再也没有了。
    为了缓解尴尬,卫锦之咳了咳,想不出该以怎样的开场白来致歉。手里提的东西本来就是为她买的,现在可好,直接全摔人身上,给都不用给了。
    他下意识去掏巾帕,忽地想起怀里揣着的巾帕,是她所绣。一迟疑,从袖子里抽出手,两手空空,作揖道,直接道:“小生有罪,唐突佳人了。”
    这哪叫唐突,分明是有仇。禾生欲哭无泪地理了理衣裙,沾着一身汤汁,再好的心情也被搅得全无,灯谜也不想猜了,准备直接找姚晏回府。
    卫锦之急忙跟上去,瞥见地上掉落的鲤鱼灯笼尚且完好,提了灯笼便递到她跟前。
    “我并无恶意,姑娘若不嫌弃,这个灯笼权当赔罪了。”他急慌慌的,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让她这般狼狈,万千智谋,此刻却想不出半点法子。
    怕被她认出来,又怕她愈发觉得丢脸,总归是他的不是,毁了她逛街的好心情。
    禾生掏了巾帕擦衣裳,索性脸上头发上没沾到,回府后迅速换件衣裳,王爷倒也看不出来。
    卫锦之急急地望她,她心里急急地想着莫让沈灏发觉,根本没看他,只一味地摆手,嘴上说着“算了。”
    她重新走回大道,朝安家的方向去。卫锦之提着灯笼追她,问:“姑娘,灯笼还要不要了?”
    禾生回头,对于这个莫名其妙跑出来泼了她一身云吞面的人,没有什么好感。转念想想,却又觉得不能怪人家,灯谜台周围的人确实多,一个没站住摔倒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能不是故意的,只是她倒霉而已。
    视线触及灯笼,惊讶地发现是鲤鱼灯笼,和她方才看中的貌似一模一样?
    倒真是巧。被泼了云吞面,换来了想要的鲤鱼灯笼。
    他傻傻站着,望见她沉默许久,伸出一截子皓腕,“那我就收下了。”
    卫锦之内心欣喜若狂。出于本能,他绷着脸,后来发现自己戴着面具,便勾嘴由衷笑了笑。
    她接过了灯笼,左右打量,抖了抖灯杆,声音透着少女的稚嫩:“走了哦。”
    卫锦之作揖:“姑娘慢走。”再也没有理由跟上去,只得默默地看着她离开。
    她许是很喜欢那盏灯,左手提着换右手提,抬起在风中晃了晃,脚步轻盈得似翩翩起舞的蝴蝶。卫锦之痴痴地望着,心想这样也好,好歹她没有生气,还收下了他的灯笼。
    喧嚣的夜晚,迎面而来的风,透着雨雪消融后的寒意,人声鼎沸,将这一抹子冷风躁得消失匿迹。
    她走出没几步,前头人群涌动,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在喊:“圆盘灯笼坠了,砸死人啦!”
    动乱正好是从他们方才过来的地方开始,是她停留过的灯谜台。后面的人一乱,前面的人不知所以然,一个劲得往前跑,紧接着所有人都开始往前跑,人群乱作一团。
    她走的方向正好是与人群耸动的方向相悖,只要被人推一把倒在地上,被踩上十几脚是免不了的。
    禾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第一时间抱住了头。来不及躲开,眼见着就要淹没在人群中,忽地有人伸来一把手,严严实实地将她护在臂膀下。
    禾生抬头一看,是方才的男子。
    卫锦之一面以自己的身体为遮挡,艰难地夹着她转了方向。不远处沈茂派出的随从急慌慌地想要上前,却被人群冲散了,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
    卫锦之掩了眸子,庆幸那些人跟不上来。否则,他又该如何解释。像现在这样就好,对于她而言,他愿意做一个完全陌生的路人。
    不会生疑,也就无需过多的解释。
    人潮动荡,他身子本就弱弱的,加上要护着她,刚要从道路中央挤出来,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到转角的弄堂里避避。
    关键时候,却还是跌了脚。
    一摔跤不要紧,要紧的是后面不管不顾往前冲的人。
    她被压在身下,以被强迫的姿势蜷缩着身子,他拽住她的力气极大,仿佛生怕她因为挣扎而探出手去。顶上一个又一个人急急奔跑,根本没有人会留意到路上是不是摔了人。
    摔倒的时候,他正好压在她身上,用身体做挡,背上挨了好几脚,她却一点都没伤着。
    费尽力气忍着痛将她扶起,两人脱离了人潮,倒在小巷子里,大口地喘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的面具已在方才的慌乱中早就掉了,而他却始终戴着那轮无脸面具,最危险的时候也不忘将面具戴好,像是刻意隐瞒自己的相貌似的。
    禾生疑惑地盯着他,触及他后肩背的灰尘脚印,讶然转到他背后,数清了上面足足有十几个脚印,不由得捂嘴喊了声:“天呐,公子,你还好吧?我陪你去看大夫可好?”
    他本想说没事,话到嘴边,气息从咽喉里挤出来,呛得慌。止不住地大咳。
    以他的身子,一脚都难以承受,更何况被人实打实地踩了那么多脚。心肺肝都要被踩出来了,身体内火辣辣地烧得慌。
    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虚弱咳嗽的样子,转过身,刚一扭动后背,浑身上下跟断层了似的,痛得已经没有知觉,不听使唤。
    禾生在一旁急得跺脚,“你忍着点,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外面那么乱,他哪敢让她乱跑。忍着剧痛伸出手臂攫住她的衣角,嗓子里满是血腥味:“站住!”
    禾生不动了,呆呆地看他。
    卫锦之支撑着快要散架的身子站起来,稳住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平静地说:“我没事,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宜在外久留,我送你回去罢。”
    禾生皱眉,“可是你的身体……”
    卫锦之语气强硬:“没有可是,说了送你回去便送你回去。”
    他一意孤绝,禾生不好再劝,说要自己回去,却被他拦了回来。
    念着他刚才救了自己,且是一番好意,禾生只得顺从,也不想着去安家找姚晏了,指了平陵王府的路。
    一路上走得胆战心惊,禾生时不时就停下来问他“身体可还好?”卫锦之不理她,因为光是装出没事人的样子已经用掉所有精力,根本没有力气说话。
    到了府门口,禾生同他讲:“不知公子家住何方,改日我定登门致谢。”
    他挥挥手,云淡风轻地说不用,转身便走了。
    禾生站在大门前,心里好奇,这人望见她往平陵王府走也不问一声,难道是哪家达官贵人么?
    正想着,身后涌出一堆人,翠玉为首,带着丫鬟侍女将她团团围住,就差没哭天喊地了。
    “王妃,快进去吧,王爷可要急坏了!”
    原来自她和姚晏将护卫甩掉以后,街上又发生了大灯坠乱砸人的事,沈灏听说后,带了侍卫便上找人去了。找了几圈,街上人实在太多,没找着,回了府气急败坏,只因姚父姚母在,这才忍着没发作。
    禾生吐吐舌,悄悄问翠玉,“王爷面色如何?”
    翠玉摇头,“不太好,您自己进去瞧瞧便是。”
    禾生深呼一口气,咳咳,总觉得有点……怕怕的……
    府门外,卫锦之见她进了府,放下心,一直强装出来的镇定自若在此刻瓦解,本想走远一点,却终是忍不住身体汹涌而来的痛楚。捂住胸口,取下面具,哇啦啦地往外吐血。
    随从已经跟了上来,及时将他扶住,搀着往回走。卫锦之被扶驾着,不忘让人替他将面具戴好。
    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被人瞧见他送她回来,定是要疑心的。
    他没什么精神,趿拉着脑袋往地上看,一双精致的云头鞋映入眼帘。
    宋瑶站在他跟前,眼里有泪,蒙着水雾的眸子,透出百般疑惑以及……悲恸。
    她定是什么都看见了。
    卫锦之叹口气,取下了才戴好的面具,与她对立而站,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看着她。
    该来的迟早会来,棋子也有棋子的尊严。只是、她察觉得太早了些,竟有些让他猝不及防。
    她出声喊他,语气中有一丝侥幸,“临阳哥哥……”
    他的声音有些冰冷,平静得像是没有任何波澜的寒湖:“阿瑶,你是个聪慧的女子。”
    宋瑶咬紧牙关,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
    禾生蹑手蹑脚地进了内殿,想着先换了沾满污渍的衣裳,然后再去见他,这样可以少被他说教一阵。
    他却早在榻上坐着了。
    禾生下意识往外逃,他一声喝住:“准备往哪去?”
    禾生咽了咽,返过去哄他,一脸天真无辜的神情,拉他衣袖,劈头就是一句认错:“夫君,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灏瞄着目光看过来,丝毫不为所动,“禁足一个月。”冷血无情地补充道:“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禾生“啊”一声,想要再央求他,话未开口,便被他指着衣裳上的污渍问:“这都是些什么,怎么还沾了汤汁,转过身去,我瞧瞧你后背上还沾了什么?”
    能沾什么,土呗!禾生乖乖扭过去,解释:“没伤着。”
    沈灏扬手往她臀上一抽,“都脱了,为夫要好好检查一番!”

  ☆、96|8。8|城

自作主张甩掉护卫的后果是严重的,沈灏以一整晚的言传身教来告诉禾生这个道理。
    早上起来时,禾生直不起腰,身旁人早已上朝去,她披垂着头发,坐在拔步床中央发懵。
    翠玉撩起幔帷,身后数十位青黄衣裙的侍女躬腰捧着盥洗之物。翠玉拧了把巾子,禾生尚沉浸在余梦中,脸上一湿,铺天盖地的温暖盖住了眼睛耳鼻。
    禾生拿开巾帕,自己动手洗脸。翠玉忙地拿来上袄为她披上,顺了顺她垂在肩前的一绺青丝,轻声禀:“宋家姑娘来了。”
    禾生未睡醒的困意消了七八成,“来多久了?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翠玉伏头,“是宋姑娘说要等着的,且早上王爷走时特意吩咐过,今早不许任何人打搅娘娘,连早上请安的管事嬷嬷都一并回到秦嬷嬷那边去了。”
    秦嬷嬷是宫里德妃遣来助她协理王府内务的,乐得有面子来王府协理,对禾生是百般感恩,比先前在宫里服侍德妃时,更要尽心十倍。
    故禾生乐得将后院的大小事宜一并交给秦嬷嬷。
    禾生换好衣裳,急急地往东厢房去,那边是专门待客的院子。翠玉拿了个青狐披风,小碎步地跟上。
    外面风大,正是消寒去冷的时节,比先头冰天雪地更要冷上三分。撩了暖帘进屋,屋里烧了地暖,禾生搓搓手,喊宋瑶的名儿。
    宋瑶没想到她已经起了,外面也没个丫鬟通禀,见她亲自到东厢房来迎,倒有些措手不及。
    禾生往跟前一看,脸上笑容僵住了:“阿瑶,你眼睛怎么了?莫不是谁欺负了你,惹你哭成这般模样?”
    宋瑶拿手心掖掖红肿的眼睛,挤出一丝笑,“没哭,天气燥,眼睛迎了风爱流泪,老毛病了。”
    禾生没说什么,拉她手一起坐下,命人传了早膳。
    侍女上膳的时候,禾生拿布裹了煮熟的热鸡蛋,动作柔柔地为宋瑶敷眼睛。不问她为何要遮掩,也不问她今日来作甚,知道她心中定是有事,若是想说,自会详告。缓缓地说:“待天暖起来,约了卫林我们一起放风筝。”
    宋瑶垂了嘴角,勉强答了句:“嗳。”
    温温软软的鸡蛋挨着眼皮子,轻轻柔柔地打圈着滚。宋瑶闭着眼,鼻子一酸,她今日来见禾生,是想做什么,说什么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是来怪禾生抢了她的临阳哥哥吗,却又不是的。
    禾生贵为王妃,从未与临阳哥哥有过私密接触,若说抢,实在太言过了些。可是她不甘心呐,这种事情落到谁身上,谁都会不甘心。
    临阳哥哥一句话都没有解释,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告诉她,她是个聪慧的女子。
    聪慧在哪呢,呵,是夸她这么快就看透了他的真实情感么?那她情愿不要这份聪慧。
    禾生移开手,为她湿脸重新上妆。宋瑶僵僵坐着,一双眼睛睁开了,满是红血丝。
    禾生笑着问她:“你想吃什么?我让人捧了八宝攒汤和枣泥卷来,这两个你是爱吃的。”
    婢子捧了两个玉碗来,宋瑶不好推脱,吃一口枣泥卷,就一口攒汤,原本喜爱的东西,如今吃起来却是半点滋味都没有。
    禾生同她说起宫中的事解闷,说的大多是好吃的好玩的。宋瑶一句也没听进去,握紧了袖子里的荷包,耳朵里像是有虫子在嗡嗡叫一般。
    她恨禾生吗?
    答案是否定的,但她并非圣贤,怨肯定是怨的。就像人总要找个理由来缓解自己的痛楚,她想或许将怨气撒在禾生身上,她便会觉得轻松许多。
    昨日临别的时候,她问临阳哥哥,她与禾生,有何不同,为何入不了他的眼。
    她有过那么一丝念头,想着或许是不是禾生无意间勾引了临阳,否则他怎么会那么死心塌地。
    这两个问题,他一个都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抬头去望她充满怨恨的眼睛,他只是丢给她一个荷包。
    “那里面装有砒/霜,你若觉得谁辜负了你,毒死便是。我这边,一切照常,你若愿意,我便还是你的临阳哥哥,你若不愿,拿了□□来,我喝下便是。”
    宋瑶手一抖,忽地记起她今日为何来王府。
    禾生抓一把盐花生拨开吃,心想,阿瑶今天有点怪怪的,是和王大人吵架了?
    试探问道:“阿瑶,你和王大人的事什么时候定下来呀?我这份子礼可备好久了。”
    她这一问,正好戳到宋瑶心尖上。
    宋瑶回头瞥眼,正好望见禾生低头剥花生,樱桃小嘴在花生壳上轻磕,露出莹白的贝齿来。然后她用手轻轻一剥,壳里吐出两颗饱满圆滚的花生米。
    她这样好看,临阳哥哥喜欢她是理所应当的。
    宋瑶不免又有些自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容貌上超过她了。起初的悲愤以及被欺瞒后的气恼,早已在经过一夜的抽泣未眠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此时此刻,宋瑶的心情是惶恐和害怕的。她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藏在袖子里的那点砒/霜。
    她终究舍不得将砒/霜下在禾生的茶食里。
    都说女人的嫉妒是可怕的,对于宋瑶而言,嫉妒之后的清醒时分才是无比可怖的。
    她觉得自己一瞬间掉到了无边地狱。
    中午沈灏回来时,宋瑶已经走了。禾生同他吃了饭,两人说了会子话,躺在榻上无睡意,沈灏索性带她去散步。
    到了后花园,她拿了个篮子采花,刚立春,杂花野花虽多,能种在园子里供人观赏的花却不多。沈灏想起今日是二月初二,问她有没有吃炸黍米枣糕。
    也不知道为何要吃,总归是老一辈传下的规矩,说是二月初二吃煎饼吃炸糕,这年定会红红火火。天下人人都吃,那岂不是人人都红火了,那还哪来的灾民难民?虽是迷信不可尽信,但总归是先遵循了为好。
    夫妻俩一人一个炸黍米枣糕,金黄酥脆的皮,一口咬下去,里面是松软的枣泥,香甜可口。
    禾生连吃了五个,还想再吃第六个时,伸手去拿,却被沈灏一掌拍下。
    “吃了又不动,迟早养出病来,不准再吃了。”
    禾生背过身吐吐舌,心想着等他下午走了,吩咐厨房来一盘子,她一个人坐在殿内慢慢吃。
    沈灏传话膳房总管太监,“今儿个下午不准往正殿送炸糕。”一句话就断了禾生的念想。
    她馋啊,为了再吃上一口,也是豁出去了:“窑子里的藏花该拿出来透风了,我与夫君一起去搬花,也算是锻炼身子了。”
    沈灏沉沉地看她一眼,摸摸她的脑袋:“破天荒头一遭,竟然肯干活了。”
    禾生象征性地拢拢袖子,“说得我多懒似的,明明勤劳着呢。”
    沈灏笑,“你倒说说,你什么时候勤劳了?”
    禾生勾勾手指,抿嘴一笑,凑到他耳边吐出五个字:“床上的时候。”
    两人到花窑口前,裴良指挥一干人往里面搬花盆。园子里珍贵的花栽都搬到窑子里过冬,里面多少有瘴气,闻了容易头晕,主子们是不能立马进窑的。
    待花盆搬到了窑口,禾生低下身看去年植种的牡丹和菊花。花瓣鲜艳欲滴,竟和去年盛放时一个模样,丝毫没有颓败之气。
    禾生想挑两盆换下内殿放的梅花,再好的梅花,看多了也就没有当初那个新鲜味了。
    牡丹枝叶上有虫子扭动,禾生凑近一瞧,是青虫,估计是跟着窑洞里一起带出来的。
    沈灏最讨厌这些扭扭的虫子,嫌弃地命人将这株牡丹挪开了。禾生努努嘴,“是虫子自己爬上去的,和牡丹有什么关系?这株花长得多好看啊,放外屋摆着,别挪了。”
    沈灏吓唬她:“小心爬到床上去。”
    禾生道:“一脚踩死便是,夫君莫怕。”
    她这话嘻嘻笑笑地说着,言语之间,他仿佛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需得她护,嗤!
    她亲自捧了整盆花回内殿,手上衣裳上沾了泥土,沈灏就着水同她洗手,说起东宫的事,交待道:“若是太子妃命人来请你,你找理由推掉,得罪了也不要紧。”
    禾生见他一副严肃的模样,不像是说笑,与之前太子妃初次与她结交不同,这次王爷是真心不想她与太子妃扯上半点关系。
    禾生问他何事,一问才知道,原来太子长子宣殿下年前生了病,断断续续的一直没好,拖到现在,太医说是风寒入骨,侵蚀肺脾,若小心养着,尚能有转机。
    太医院的人,向来只报喜不报忧,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报出来的忧,也得听上去像是有几分希望。
    所以,太医的话,不能正着听,得反着听。言下之意,就是你儿子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这消息对于东宫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97|8。8|城

禾生是见过宣殿下的,以前同太子妃还有往来时,宣殿下时常往太子妃寝宫跑。
    宣殿下脸蛋圆乎乎的,滚滚的跟个包子似的,白白胖胖,一说话脸颊两边就往旁挤,看得人想掐两把。
    “好好的孩子,怎么说病就病,还这般严重?”禾生皱着眉,思来想去地,脑海里添了许多胡思乱想。
    是有人要害宣殿下?东宫争宠?还真的只是纯属天命?
    沈灏摇摇头,“谁知道呢,这些事情我管不了,我只担心太子妃害你蹚浑水。你心思单纯,中了人家的计也说不定。”
    禾生惊讶,“与我何干,我又不到东宫去的。”
    沈灏刮刮她的鼻尖,“不去最好。”确实也是他担心过度了,如今太子消沉,圣人近来的心思越来越难揣摩,谁知道哪天就忽地翻脸了呢。宣儿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有人存心拿来做文章,将此事说成争嫡之举,说法虽然荒唐,却足以在圣人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禾生一笑,“放心好了,就算拿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上东宫。”那么小的孩子,真是可怜啊。禾生忽地想到他们以后的孩子,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倘若有一天他们的孩子也发生这样的事,她会如何反应?
    她忽地后背一寒,打了个寒颤。不,不会的,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她的夫君足够强大,他决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平陵王府。就算是天意,那她也要和王爷一起将这天意阻拦。
    东宫上下草木皆兵。
    太子坐在床头,充满慈爱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孩子。他阖了阖上下嘴唇,喊了声“宣儿”。
    病中的孩子脸上泛着红晕,听不清人说话,身子动了动,像是在睡梦中附和一般,嘴上呢喃着什么。
    奶声奶气的声音,含糊不清。却是多日来,宣殿下第一次开口说话。
    太子喜不自禁,凑到跟前去听,听到宣殿下断断续续喊着:“阿耶……阿耶……糖糕买好了吗?”
    太子一懵,几乎是吼一般,朝外面跪了一地的宫人喊:“糖糕,去拿糖糕来!”
    太监小六子是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他素来得太子宠信,此时上下奴婢都看着他。小六子在心中狠骂一句,这样倒霉的差事,落谁头上谁就折寿,却只能认命,站起身来去拿糖糕。
    前两天宣殿下忽然好起来的时候,缠着太子撒娇,说要西宣街上的糖糕,太子以为宣殿下的病终于好了,一头又扎到政务里去,说以后再买给他吃。
    没想成,宣殿下如今又病了,病得比先前更严重。
    小六子战战巍巍地出了殿门,仰天叹一声,心中直念阿弥陀佛,将所知道的佛啊道啊的,全部拜了一遍。
    只希望宣殿下能撑到他把糖糕买回来啊。
    今天是个大阴天,许是天上的云将底下的人给挡住了,祈祷的声音一点都传不到上面菩萨那边。小六子将糖糕买回来时,一路疾步赶往内殿,脚刚踏入门槛,那头就有人喊,宣殿下没了。
    小六子面如土灰,糖糕洒了一地。
    太子生气至极,他指着地上的太医问,“孤命你们上前查看宣殿下的病情,你们为何不听,他只是睡着了!你们把把脉便知!”
    太医院院首也在队伍里跪着,为的就是今日宣殿下不幸离世,他能为太医院求个情。院首胆子大,上前将太子的手,搭在宣殿下的手上,老脸满是皱纹。
    没了,就是没了,哪来的什么睡着呢?
    太子搭着宣殿下的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声音瓮瓮的,像是从漏斗里挤出的沙砾。“宣儿,你睁眼看看阿耶。阿耶让人把糖糕买回来了。”
    六岁的孩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面上的红晕渐渐消退。他的模样这般可爱,太子的手都不忍心抚下去。
    太子忽地想起当年的先太子妃宁氏。
    宁氏死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躺在床上。犹如他每日晨起前去上朝时,她安静而祥和的睡脸。
    印象里,宁氏很爱笑。她十四岁就嫁给了他,嫁给他的时候,还像个孩子一样,看见他的时候,会娇娇地喊声太子殿下。
    她喊的那声太子殿下,甜甜的,就像是她藏着袖子里的麦芽糖。她很爱吃,尤其爱吃糖糕,之后生了宣儿,宣儿也爱吃糖糕。
    后来宁家没落了,因为一桩案子,全族人都被发配边疆。再然后,宁氏就死了。她死的时候,撑起声想要喊他,却终是再也唤不出甜甜的一句太子殿下。
    母后说宁氏是思虑成疾,因着母家的事,自知拖累了他。但真的是这样吗,他不敢想也不敢查。
    他想起陈安说过,“殿下与我,都是个孤独命。”
    或许陈安说得对,他这一生下来,就注定孤独,所有他想要与之亲近的人,不是疏离他就是死于非命。
    他身为太子,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连个六岁孩子都护不住。
    太子将宣殿下抱起来,朝殿外走去。
    他的第一个儿子死的时候,他尚有宁氏的安慰,等到宁氏死了,好歹宣儿还在。现如今宣儿也没了,他该找谁去?
    太子妃就是在这个时候冲出来的。
    她看了看太子怀中的人,几乎是疯狂地想要将之夺过来。
    “给我,把宣儿给我!”她嘴上喊着,手里去抢夺,太子一脚踢过去。
    太子妃哭得泣不成声,抱住太子的腿,“让我再看他一眼,求求你了殿下,宣儿是我的命啊!”
    太子冷冷地看着她,“他是你的命,现如今命没了,你怎么不去死?”
    太子妃一怔,抬起头,方才的柔顺一瞬即逝,她指着太子,狠狠道:“沈坚,你不要太过分!”
    太子冷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嗜血的寒意,“王氏,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借宣儿的由头,博一回慈母的名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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