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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的后宫日常-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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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轿回宫,神策军护送,城门、宫门,有皇叔亲临,一路顺畅。回到内宫,遣走轿夫,在无人的回廊上,皇叔将我拦住。
    “陛下,据我所知,昨夜你是被诱骗至城外,巫阳溪画船,是不是?”他垂眼淡语,语中凉气逼人,“据宫女说,姜谢两家公子有国事要同陛下相商,那为何画船里不见那两位公子,却只有姜冕一人?”
    我心中忐忑,视线低垂,手指紧攥:“那两位公子临时有事,未能前来。”
    头顶凉气更甚:“既然两位公子爽约,陛下为何不折返?”
    我鼓了鼓气:“因为太傅有事情要跟朕讨论。”
    “讨论了……一晚上?”
    我垂头:“讨论得太晚,就夜宿船上,来不及回宫。”
    “好。”皇叔停顿片刻,“那陛下为何又独留太傅一人回画船?是要去整理什么,还是要抹去什么?”
    我心下一惊,不由自主退后一步:“朕的披风忘在了船上……”
    皇叔步步紧逼,句句驳斥:“一件披风而已,值得陛下如此惦记?取回披风而已,为什么不让旁人去取,偏要劳驾太傅亲为?”
    我握拳咬牙:“朕做什么,要向皇叔汇报么?”转身奔……
    被皇叔一把扯住,没奔成,还被拖进他臂弯,被迫仰头。他面色阴沉,探手解开我领口,衣襟一扯,便停止了动作。我被他此举吓得脸上失色,但见他目光落在我颈上,眼神不动。
    半晌,他将我放开,语气如冰:“跟你娘一样的胆大包天,我倒看你怎么维护他!”说完,从我身边错身走开,出了回廊。
    我许久才回神,左右看看无人,赶紧奔了。
    一路躲避宫人,从偏殿后门闪了进去,未见答应好在这里守门的情儿。
    回寝殿后,一片寂静,门窗紧闭。正觉奇怪,不知不觉走到床边,见红烛燃尽,恍然顿悟。昨夜纳妃,寝殿内自然无人会打扰。转头看向床上,弥泓还在鸳鸯被里沉睡,面容干干净净,如雨后澄澈的蓝天。
    我散下头发,前去打开殿门,外间果然已候了几个宫女。
    “陛下!”宫女们跪地。
    “备热水,朕要沐浴。”
    “已备好,浴桶要搬进寝殿么?”
    “不,搬去……”我稍作筹谋,“留仙殿。”
    自太傅搬走后,留仙殿一直空着。如今弥泓住了我的寝殿,那我搬去留仙殿好了。
    近来诸事干扰,许久未涉足留仙殿,虽有宫人每日打扫,终究少些人气。空旷旷的殿阁相连,今日再走一遭,每个角落都能拾起儿时记忆,有蛐蛐儿作伴的欢乐,有被迫读书习字打手心的悲苦。惨兮兮的傻太子身边,总有东宫少傅的身影,不是罚抄书就是拧耳朵,言语举止总能气得从容的少傅淡定不能。
    推开后殿的门,走进葱郁庭院,那株梨树已过花期,繁盛茂密的枝叶确比记忆中少傅上树摘花时壮阔不少。
    我倚着殿门看,仿佛能看见那时两人偷喝宫中酒酿罗浮春,醉倒砌下梨花间的情形。
    “陛下,都已准备妥当了。”宫女来禀报。
    我收了思绪,前去沐浴。
    汤浴殿里,屏风围架,浴桶摆好,热水注满。我按照记忆里的位置,打开一只木柜,果然找到采集的一包包梨花。我打开锦包,撒了梨花到水面。侍女要来帮忙拆锦包,我制止:“一年一采集,还是省着些吧。”
    “这些是太傅收集的?”侍女望着木柜里堆成山的梨花包,惊诧不已。
    “还有谁会这么无聊!”我关上木柜。
    “太傅风雅之人。”侍女红着脸低头。
    看来皮囊的风雅确能蛊惑人心,殊不知其还有放浪不羁的骨相。
    水温试好后,侍女替我宽衣,刚解开领角,便听她一声惊呼:“啊!”
    好像见鬼的样子。被皇叔拦在回廊上,他所见也是如此么?
    “怎么?”我转身拿起案上一面铜镜,扯开衣襟照看,顿时也跟着惊悚地叫唤一声。
    脖颈上遍布红痕,深深浅浅一片,还有牙印,没有一寸完好。不消说,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侍女给我宽下全部衣物,震惊得连连失声。
    我跟着低头一看,胸上咬痕,腰上指痕,腿上淤痕……
    我抢过侍女手里衣物遮盖身上,耳根滚烫:“你出去吧,朕自己洗。”
    侍女满面通红,比我还羞:“可要太医院配点药?”
    “不用!在宫里找点备用的药就行了,不必去麻烦太医院了!”
    我忙滚进浴桶里,将自己全部浸泡,然而热水一激伤口,我趴在浴桶上直喘气。
    “真的不用叫太医么?”侍女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用!”我趴在桶边咬牙切齿,“去打听一下,朕的披风送回来了没!”

☆、第101章 陛下坐朝日常三九

将全身泡进浴桶里,抽了浴巾轻轻擦拭,被留下的痕迹擦不掉,细细洗完全身后,擦干,出了浴桶,取了屏风上的衣袍穿上,衣领扯得高高的。出了浴房,到从前属于太傅的寝殿里,爬上床,躺下。
    枕头上有淡淡的梨花香,就连锦被也是。我躺好,不想动弹,每行动一下都能牵动痛处。疲乏得恨,又不敢睡去,躺着翻《盐铁论》看。
    “陛下!”侍女回来了,手持药膏,跪到床前,“陛下敷一敷药吧!”
    “朕的披风呢?”我侧身问。
    “没见有人送披风入宫。”
    不至于我洗个澡的工夫,还送不来。我又问侍女:“可有见太傅入宫?”
    “不曾见。”
    我塞了书到枕头底下,掀被起身:“今日可曾见到情儿?”
    “也未曾见。”
    我下床穿鞋:“去把眉儿叫来。”
    “眉儿姐姐被传唤去凤仪宫了。”
    我呆呆站立,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不再多想,抬脚便走。
    “陛下,这药……”
    “放着。”
    从留仙殿到凤仪宫,连走带奔,一盏茶时间赶到。今日的凤仪宫气氛格外不同,太上皇的正宫门紧闭,便是我到来,守门宫女也不放行。
    “陛下留步,太上皇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出入。”
    我在门前徘徊,心里愈是没底,小声问宫女:“是什么人觐见了太上皇陛下么?”
    宫女老实答:“眉儿姐姐,情儿姐姐,和太傅。”
    我握了手心:“进去多久了?”
    宫女想了想:“情儿姐姐进去一个时辰了,眉儿姐姐进去半个时辰了,太傅倒是刚进去不久。”
    这三人凑一块,父皇是发现什么了么?我来回踱步,几次到紧闭的殿门前,想要横闯,可是里面局势不明,万一我贸然闯进去,也许会更糟糕。再说,万一真发现了,我此时闯到父皇跟前,说什么呢?是认罪还是抵死不认?
    我并不认为自己了解父皇,无法揣度她的心思,若被她发现昨夜真相,会如何针对姜冕呢?
    赐死?流放?削职?
    可是有西京家族支撑,又有姜轩眼下正在京城,父皇总不至于无视一旦动了姜冕,随后的利益牵扯吧?可若父皇真在意这些,又怎会当面拒绝桐山呢?或者在父皇心里,有比桐山更重的筹码?是对西京世家的忌惮?认为辅我上位后,西京姜氏不可再坐大?就如昨夜姜冕所说,父皇担心姜氏对穆氏取而代之?
    思想做着天人交战,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宫女退到一边,殿内走出姜冕,一脸的淡定,一身的从容,手臂上还搭着我的披风。
    他见我站在檐下,眼里泛出笑意:“妆都没梳,是担心我?”
    “父皇怎会召你入宫?”见他这时还能言笑,也许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
    姜冕淡淡然走下台阶:“自然是,太上皇发现了我图谋不轨,于陛下纳妃之夕,诓陛下涉险,还……”
    我紧跟其后,紧张等他说完。
    他转过头,望着我吓得要哭的脸,展开披风,给我披到身上,趁凑近之势,在我耳边汇报:“还让陛下留宿郊野。”
    我推他一把,急忙站开些,左右四顾:“你注意着点,这可是凤仪宫,到处是父皇的耳目!”这才细思他的那句话,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
    “做贼心虚!”姜冕看了看殿门,轻佻地抬手一刮我的脸,“意思就是,我同陛下秉烛夜谈了一晚上朝政之事。”
    我拍开他的手,正色:“你骗鬼呢!父皇会信?”
    “当然不信。”姜冕反手拉住我,朝凤仪宫外走。
    我心砰砰跳,攥紧了他的手:“那、那怎么办?父皇有说什么?她会不会召我去问话?”
    “你看我安然无恙走出来,自然是没事了。”他将我拉到殿阁转角处,目光垂到我脸上,“你不好好休息,乱跑什么?披风我自然会给你送过去,这么信不过我?自己走这么远的路,疼不疼?”
    我半信半疑,然而看他神色若无其事的,确实不像是被父皇为难过,可父皇不信他又怎么会放了他出来?
    “送个披风都不准时,还怎么让人信你?”我哼一声。
    “沐浴过了?”他又凑近,嗅了嗅,“怎么有梨花香呢?”
    “梨花又不是你独占的。”我溜出殿角,择了近路,出凤仪宫。
    姜冕紧随于后。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我选着人少的地方走,大概真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直到进入留仙殿,我遣散了殿内伺候的人,若连情儿都被迫招供的话,我再无法仰仗其他宫人。如今的情势,还是少让些人知晓得好。
    “你搬到这里来了?”姜冕重回留仙殿,四下观看,略有感慨,然而对我举止一看即知。
    “嗯。”并不否认。
    他抚着一张小案,垂目凝看:“这是你曾读书习字的书案,也是偷懒趴着睡觉流口水的地方。”走到墙边多宝格,摸着一角:“这里曾搁放蛐蛐儿罐子。”拉开一只木柜:“这里藏零食,以为我不知道。”
    我视线随着他转,经他提点,回想起东宫太子时代的日子,傻太子与俊少傅的日常。
    他忽然转过头来,盯着我,仿佛在辨认:“竟然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你有什么感觉么?”
    我嗯了一声:“太傅比从前更老了……”
    他目光勾着我,步步走近,一把将我打横抱起,一身梨花香在殿内轻轻淡淡地绕:“这么说,你昨晚还没有领教够。”
    直接去了寝殿,放去了床上,我就势一滚,滚了开去:“你要敢再来,我立即喊人!”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昨夜又是同船渡,又是共枕眠,你说我们修了多少年?”他在床边一坐,笑眼看我往床角藏,“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这态度有些不对吧?”
    “谁跟你一夜夫妻!”我据险而守,板起脸驳斥。
    他笑眼一眯:“难道是露水鸳鸯?”
    我捞起枕头砸过去,被他偏头让开,枕头飞去了地上。从枕头的走势弧线能看出我使的力气不小,因此牵到了伤势,吸口冷气,趴下了。
    他忙歪过身子来查看:“怎么了?”我咬牙不答,他却蓦地恍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盒:“这是我今早回府取的,西京配的药膏。”
    我抬起头看他:“今早你还来得及回了趟府取药?”
    他却面露愧色:“昨日没有筹备齐全,今早当然要亡羊补牢。”
    这货果然三句没好话,我不想再同他废话,直接从他手上夺药盒,却被他让开。他旋开盒盖,一股清凉幽香袅袅散开,药膏透白,他两指挖下一块。我正感觉不妙,就被他撩开了裙摆,扯下了亵裤……
    我摸起《盐铁论》打过去,他不避不让:“再乱动,我就不只是上药了。”
    “……”我咬唇,趴下脑袋,脸上火烧火燎。
    他俯身查看伤势,两指涂药上去,抹匀,揉散。
    沁凉的药膏和柔滑的手指,叫我羞愧难当,只能强作镇定,胡乱翻开《盐铁论》,读起来。
    我一目十行有眼无心地翻了几十页,那药膏才拖拖拉拉涂抹完毕,慢慢给系上亵裤,放下裙摆。
    “原来这样娇嫩……”他直起身,自顾自地感叹,好似心生怜惜,又似自责,“都怪我太心急……”
    我不理他,哗哗翻书。
    “陛下!”有脚步声靠近,殿门处苏琯冒了出来,“东都有急报!”
    我翻身而起,惊问:“什么?”
    苏琯入殿,见我待在床上,便要退避,然而又见床边有姜冕,揣测道:“陛下身体不适么?”
    姜冕并不回避:“陛下劳累过度。你说东都有急报,呈上来。”
    苏琯走近,呈上急报,忧心忡忡:“东都阴雨数月,沧河决堤,终酿洪灾,水淹十四州县!”
    我抖着手打开急报,东都快马传讯朝廷的急报,自然非同小可。洪水淹没十四州县,受灾区域如此之广,灾民不计其数,急报恳求朝廷紧急救灾。
    “急报是五日前发出的,今日恐怕灾情愈加严峻,再回复又得耽搁数日。”我转向姜冕,求助,“太傅,怎么办好?”
    姜冕接过我手中急报,镇定地看起来。
    苏琯奇怪地看着我:“陛下莫非还不知……”
    “不知什么?”我疑问。
    苏琯又看看姜冕,迟疑回道:“今日太上皇已削夺太傅之位,诏书已下。”
    我身体一晃,心口剧沉:“什么时候?”
    姜冕合上急报,放在床头,语气淡定中含笑:“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失徳在先,自然无法再担太傅一职。今日在凤仪宫里,被太上皇召去,削职夺位,出来就见到了陛下在等我。”
    “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我拉住他胳膊,怒问。
    姜冕捏住我的手指,叹气:“当时告诉你,你不得闯宫逼问太上皇?因姜冕一人,导致你们骨肉失和,姜冕之罪何其重。我暂时保个命嘛,你要是一冲动,我连命都没了。”
    话虽这么说,但我依然觉得他在忽悠我。难怪父皇不信他的自辩还能放他出来,原来是削职夺位,狠狠打压一下西京的气焰。不管父皇做到哪种地步,她也绝不敢赐死姜冕。
    我心火难平,瞪着他。
    他不回应我的眼神杀力,转头向苏琯:“现在当务之急是东都洪灾,命户部工部拟出赈灾条陈。东都急报只呈给了陛下,想必朝廷大臣们尚未得知,那就把消息散出去吧,看看那位楚公子是何反应。另外,注意京中舆论,洪灾恰在陛下生辰且以女帝之身昭告天下之际,我怕有些人别有用心。”
    苏琯领命而出。
    我爬下床,姜冕将我拦住:“你好好休息吧,赈灾的筹划就交给苏琯,我再与他计议。”
    “你什么都不是了,还计议什么?”我推开他手臂,整衣振袖,步出寝殿,心意已决,“我已成年,这天下既已交付了我,便是我说了算。”
    ——“姜冕,朕给你无上的地位,你要不要?”

☆、第102章 陛下巡幸日常零一

第四卷:帝辇之下
    01。陛下巡幸日常零一
    东都涝灾,消息一经传出,朝野议论纷纷。大殷新朝立国,首次遭遇天灾。自古天灾便是上天预警,警告人间帝王德行有失,若不悔改,当令贤者替之。
    一时间,民间谶纬兴盛,号称女帝临朝,天降灾警,乃举国覆灭不祥之兆。朝中奏本纷纭,部分关于赈灾意见,部分关于国祚之说。
    我连夜看了所有奏本,尤其户部与工部出的赈灾计划较为周全,姜冕与苏琯看过都觉可行。
    “京中舆论对女帝临朝多有不满,对陛下不利,可要封禁一些街谈巷论?”苏琯担忧问。
    “封了京中,封得住天下之口么?”勤政殿里,姜冕、苏琯、萧传玉都在,我看完他们综合拟定的措施,做了朱批许可。
    “那陛下的意思是?”萧传玉紧跟着问。
    “不要管。”我道。
    苏琯与萧传玉面面相觑,再一同看向姜冕。姜冕复审完奏本意见,顺着我道:“那就听陛下的吧。”
    “可是……”萧传玉不放心,“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朕说了,封不住天下众口,何必费那个心力。早就料到过会有这种情况,天下人不议论反而怪了。”我持笔托腮,眼珠转了几转,“大曜国的大长公主监国时,遭受的诋毁会比我少么?她都没有禁过民间舆论,也没有查封编排她的话本,都流传到我们宫里来了,前几日我还翻过。我连这点肚量都不如她么?”
    “可是……”萧传玉还在坚持,“这又不是肚量的问题,这是关乎陛下立朝之本……”
    “立朝之本并非舆论。”我整理了奏本推在案头,“女帝临朝,又逢天灾,人心自然动摇,待朕平定灾情,谶纬自消。接下来就劳烦萧尚书清点户部粮仓,赈济灾区了。”
    萧传玉起身接过了批复奏本:“那臣这就回户部安排了。”
    “灾情紧急,最晚明日出京。”我嘱咐。
    “陛下,臣恳请协助户部与工部,一同前往东都。”苏琯起身提议。
    我思量一下,答应了:“好,苏琯代朕主持赈灾,协同指挥。”
    两人领命,正要出殿,有太监来禀。
    “陛下,楚越与怀王求见。”
    不出所料,东都遭灾的消息散出去后,楚越是坐不住的,亲自面圣,表明回东都之意。我自然准了。叫苏琯、萧传玉与楚越一同前往东都。随后,殿里便只剩下我、姜冕与怀王了。
    我的皇弟,怀王,依旧如我生辰大典那日一般拘谨,习惯性地垂着头,似乎不敢仰视天颜。
    “陛下圣辰已过,臣……也该回东都了……”他紧张得额头冒汗。
    我将他看了半晌:“叔棠,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你为什么这么怕朕呢?把头抬起来。”
    他战战兢兢抬了头,面目清秀,额上带汗,眼底幽涧,睫毛润湿。视线都不敢往我脸上落,眼睫低垂。好一副小可怜模样。
    记忆里怯懦的小孩,与眼前少年在容貌上略有几分重合,懦弱的气质一如既往。
    “东都洪灾,你回去太冒险了,不如留在上京吧?”我几分劝诱语气。
    少年不敢反驳,回东都的提议就这样被我扼杀掉了。
    叔棠退出殿后,我问姜冕:“真的要扣押小可怜么?”
    姜冕望向我:“你们皇室出身的,最应该吸取的教训难道不是——不可以貌取人么?”
    “那好吧,先留他在京中。”我晃出案桌,下了几步台阶,走到姜冕身边。
    他朝殿门口看了看,嘴里念叨:“光天化日的,不好吧?”
    我抽出袖中一物敲他的头:“你脑补不要太多!”敲完丢给他。
    姜冕接在手里,是一份诏书,疑惑着打开,两手各持一端,眼睛扫上去,整个人都僵住了。我从他左边踱到右边,右边踱到左边,偏着头看他的表情。然而那一脸惊愕与呆滞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傻气,说好的世家公子的纨绔风流呢?
    抬手敲到他头上,将冒着傻气的姜冕敲醒。他深吸一口气,重又端着诏书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并没有很多字,也并没有难解晦涩的句子与歧义,他却怕看错。
    “朕以女身临朝,根基尚浅,现已年满十六,决意择一皇夫辅佐,此人必学识无两、出身无两、风雅无两,经朕屏选,唯西京姜冕,特封为凤君,为朕皇夫,即日昭告天下。”
    ——诏书内容。
    姜冕缓缓从诏书上抬起目光,收敛了傻气,很是克己复礼:“好在诏书还没有发出去,你可以三思一下。其实,无名无分,无职无位,我也并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我傲然撇过头,“总之,朕临幸过你,你是朕的人!”
    “我也可以做陛下的面首,为陛下侍寝……”
    “面首无法有正当且合法的地位无偿辅佐朕!”
    “有弥泓贵君在前,陛下另封凤君,是置太上皇威权于不顾……”
    “包办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姜冕噌的一下从位子上站起,合拢诏书,含着狐狸般的笑:“陛下三思完毕,再不能反悔!”
    什么克己复礼,一再谦让推脱,果然是骗人的!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尾巴狼吓得缩了一步:“容朕再考虑一下……”
    “晚了!”姜冕毫不含糊就势一跪,双手托捧诏书,“草民接旨!”
    明明我主动做的选择,为什么最后总有一种被动落入陷阱的错觉?我沉吟着观摩他一举一动,身姿举止可谓隽永风流,什么神情于他都是相得益彰,无一不好看。
    他领完旨,自己站起身,疾步过来,也不顾什么光天化日,将堂堂陛下抱了个满怀,双臂收紧,俯在我耳边不无感慨:“你个小没良心的,好歹不算全无心肝!终于等来你这句话,纵然再有悬崖万丈,深渊千仞,米分身碎骨我也跳!”
    刚觉着有些气度,便来说这傻话。
    我叹息,反手捶到他后心:“我不会再让万丈悬崖、千仞深渊成为我的绝境,更不会准你跳下去!”
    册封诏书直达中书,令其传昭天下。诏书方传遍宫廷,举宫震惊。太上皇传讯我,我以国事繁忙为由,拒绝前往凤仪宫受审。
    因东都天灾,礼部筹划册封仪式一切从简,能省则省,不能省的,我拿内府库银两填补。西京得知消息,连夜快马加急送来绫罗绸缎珠宝玉石等作嫁资,可谓十里红妆,另送千石粮食供朝廷赈灾之用。
    国库正缺钱,凤君家族的殷厚嫁妆就送来了,衷心为国的朝官无不赞美凤君品行兼备,实乃陛下良配。
    陛下娶凤君,一举多得,成为一时美谈。
    面对朝臣们的倒戈,太上皇最终妥协,召见我与姜冕。
    姜冕上回到凤仪宫,还是被兴师问罪,削夺太傅职位,这回到凤仪宫,却是因受封凤君。
    宫门大开,迎二君。
    新妆拜舅姑,姜冕稍作了些打扮,束发簪冠,绛红袍儒,宽袖及地,腰间绸带嵌着东海明珠,袍袖上金丝滚边银线勾凤羽。他端着凤君的架子,举止娴雅,落后于我半步。我亦是与他一般的君服配色,只不过我衣上绣的是飞龙。两人踏过十丈红毯,在一宫的静候中,入殿。
    “儿臣携凤君拜见父皇!”
    太上皇端坐软榻,皇叔坐在下方椅上,两人都没什么表情,宫女们各站其后。我与姜冕一同拜完父皇,一同跪着等训。
    许久的沉默,两位长辈都在以犀利的目光审视跪着的胆大妄为二人组。
    太上皇率先给了下马威,冷笑一声:“西京好手段,十里红妆与陛下联姻,自此,西京姜氏世家便是一等一的外戚权贵。削夺一个太傅职衔,又算得了什么?凤君,皇夫,帝座之旁都有你的位子,当真只赚不赔!朕辛辛苦苦生养的女儿,还是折到了你的手里!”
    “太上皇此言差矣!”姜冕跪得端正,回驳得软硬不吃,“西京姜氏原不涉皇权,是太上皇陛下三年前召姜冕入京为东宫少傅,辅佐太子,并为启蒙。彼时是太上皇陛下心存联络西京拱卫皇族之意,且有意使姜冕为太子后闱备选。奈何太上皇陛下招徕晋阳侯,招徕北府谢氏,便对西京姜氏生了悔意。君言九鼎,太上皇陛下不认,姜冕亦无可奈何。但,太子成人,有其立政主张,便有其选夫独见。太上皇既寄意陛下为贤为德,又何必与陛下意见相左,阻其情义,徒生嫌隙?”
    我抬头一看,太上皇被气得不轻,皇叔也是脸色不悦。说好来说服长辈,怎么一开始就针锋相对?我心中焦急,却又不好在此时选择谁的立场,只能寄希望于姜冕今日不是来挑衅太上皇的权威的。
    姜冕继续陈情:“臣为东宫少傅也好,为天子太傅也罢,既因太上皇之召,也为心中诚意。臣待元宝儿一片赤诚,并不奢求凤位,然元宝儿感念臣之心意,愿以凤位投报。臣自然不愿辜负这份期许!太上皇与陛下骨肉至亲,难道不希望她得偿所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凤君得凤君么?太上皇若设身处地,您会放弃谢庭芝么?”
    “放肆!”我爹摔袖,但脸色却比先前缓和不少,狠狠瞪了一眼要笑出来的我,继续同姜冕对战,“你巧舌如簧,朕早已领教,焉知元宝儿不是为你所诱,被你蒙蔽?朕听说,元宝儿在民间三载,心心念念却是旁人,而非你。”我爹直接出了大招,擒贼擒王,攻人攻心。
    我便笑不出来了。
    姜冕默然一瞬,接招:“她记忆缺失,爱上旁人,我无话可说。然而有过错爱,方知真心。未将情感错付,怎知良人如旧。待她记忆复苏,自然会做出取舍,所幸,我赌对了。”

☆、第103章 陛下巡幸日常零二

“你是说……”太上皇从姜冕的陈述里发现了真相,眸中星火点亮,语声颤动,“元宝儿……”
    “儿臣让父皇担心了。”我向母亲拜了一拜,仰头望她,“元宝儿想起从前了,记起了父皇和母妃养育元宝儿的点点滴滴,记起了皇叔对元宝儿的爱护,也记起了太傅对元宝儿的悉心教导。”
    太上皇的强势气场顿时被慈母情怀取代,满脸疼爱,好似失而复得的神情:“记起来了就好!只要不跟以前一样傻,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皇叔也是神色微动,凝眼向我:“陛下能忆起从前,实在令人欣喜,必是柳太医的汤药见效,当重赏才是。”
    我点头,能恢复记忆虽少不了姜冕时时提醒与刺激,但太医哥哥的回梦汤一碗接一碗的灌下来,却也有不容低估的功效。
    “那么,儿臣自己选的凤君,父皇也是不反对了?”我最后点题。
    太上皇疲惫地挥了挥手,无力地表示:“朕反对又能如何?如今你都会先斩后奏了,朕能奈你何?”再将犀利的视线对准姜冕,“望凤君此后竭力辅佐陛下,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应鞠躬尽瘁。”
    “臣自当尽力。”终于获得勉强认可的凤君回应。
    然而就在我们为阶段性的胜利欣喜时,太上皇忽然补充一句:“弥泓,元宝儿亦要真心待他。”
    *
    自从饮下我喂给他的药,弥泓这些时日昏睡的时候多,醒不过半个时辰。若那晚我将瓶中药全数喂了他,只怕半个时辰都难醒。
    我取了宫女手中汤水,坐到床边,喂弥泓饮下。汤水从他唇角流淌下来,被手巾隔住。这般滴水不进,不饮不食,已数日。我未让宫人将弥泓情况汇报给太上皇。一怕父皇动怒,二怕父皇伤心,三怕父皇迁怨。
    “陛下,太医令来了。”宫女疾步入寝殿,小声禀报。
    我重新从汤碗里舀出一勺汤汁:“传。”
    柳牧云带了一只小药箱入殿,脚步轻缓,在十几步外缓缓施礼:“陛下召我来是?”
    当着他的面,我将一勺汤汁喂进弥泓嘴里,再看汤汁流出:“太医哥哥何必明知故问。”
    “陛下要的莫非不是这样?”柳牧云淡然问。
    我搁下汤碗,抽了手绢净手,转身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太医令,云淡风轻的神采,几日未见却似乎清瘦了不少。
    “他不饮不食,这般下去,能撑多久?”我反问。
    “陛下是想要他醒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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