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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妻[破镜重圆]-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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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和陈国公的女儿徐万琴成了朋友。
这事儿说来仿佛也是自然而然,就跟水到渠成一样。
徐万琴为陈国公府的嫡次女,自幼也是明珠宝贝一般,含着金汤匙长大。整个京都,贵女名门圈中,很多人对徐万琴的印象、提起她时,都是,“美女”、“才女”……她长得瘦腰若蜂,盈盈一双凤眸水瞳不带泥尘气,既妩媚,又不失俗气。皮肤雪白,说话也是清脆娇甜。
其实,就顾峥和徐万琴两个女子的美貌身段相比,竟还有一些意外相似之处。只是,顾峥比她多美的一分就在于,若是不拆开五官来看,气韵上,要比这徐万琴更干净清爽舒适,看着招人喜欢些。徐万琴人长得也是美艳无比,但不知怎么地,单看了五官很是惊艳,但组合在一起,就有种输了顾峥三分的平庸感。徐万琴其实每天都过得痛苦,整个汴京,恐怕只有她们陈国公府的人才知道,美女或可充当一二,但是要论才女——那是父母家族花了大量浓金重彩涂抹来的。
小时候被家族逼着勤学苦练,只是稍稍会弹几首曲子,画两三笔画,但是家族故意放大其词,想是为了她以后婚事出阁作铺路,命人到处京里宣扬,她的画,若是画上牡丹,蝴蝶都会飞来;弹的一首曲子《百鸟朝凤》,真的会有千万只鸟儿会飞来聆听……徐万琴觉得这陈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充斥着虚伪,也觉得自己很虚伪。
刚开始,听说皇帝指婚,要把她指婚给刚刚认回的沧海遗珠,七皇子晋王时,她瘪嘴,一脸不屑与烦躁。心想:那从民间来的,不知如何土里吧唧没世面……可是,然而,第一次和他面对面坐着在皇宫里用膳,暗暗观察那个男人时,有一个细节深深刺激打动了她。
“禹儿!”
皇帝笑容亲切和蔼地说道,“这位就是徐姑娘,陈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你两个以后,要多走动走动,她可是汴京有名的才女啊,谁娶了她,都是福,人又漂亮大方,你可千万别欺负人家!”
指婚的圣意不言而喻。
周牧禹穿着一件暗青色绣团花云纹的缂丝夹纱锦袍,领口翻露出白色衬领边缘。他一直就在出神。那年,金秋十月,正是螃蟹肥美时,膳桌上,每个人盘前自然有一套蟹八件。
锤、镦、钳、铲、匙、叉、刮、针……
周牧禹手指修长白皙,带着厚厚的笔茧子,看得出,这是个把书都已经翻烂了的男人。他右手握着一个圆头剪,可能是走神的缘由,那剪子不去剪螃蟹的腿,而是不停剪他另一只手的大拇指。
刚开始,徐万琴忍不住捏着帕子噗呲想笑,瞧啊,还果真土,连个螃蟹都不会吃,她心带鄙夷嘲讽,轻蔑的目光,像看笑话似的,正提醒——
“殿下,您剪到您的手指了,不疼么?”
……
然而,刚一轻蔑鄙夷完,徐万琴觉得不对了。
这个男人,不是紧张,不是老土,更不是笨拙,而是压根眼里就没有她……
压根没有听进去皇帝的嘱咐……
他在走神,一直没有在专心用膳……
他一定在想一个女人……
是的,她几乎可以确定,那一双清冷孤傲、散发着忧郁又如黑曜石的点漆般深瞳,肯定是和一个女人有关——
“如今我才知道,想要再坐于她身旁、亲手给她剪螃蟹,也是种奢侈和梦了……”
他的喉咙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这话是轻飘飘,呐呐自语从那被开水烫过的喉咙冒出来。眼睛里有光,有深情,有别意,有内容……却独独没有皇宫,没有那个皇宫里的各种奢华珍贵物件,没有皇宫里那些对他点头哈腰巴结不断的人,没有老皇帝,更更……没有她徐万琴。
作者有话要说:徐万琴和女主是不一样的,以后会慢慢写到。男主也会很好很认真地追妻撩妻宠妻,相信作者,也会逐渐写到。还有大波的回忆杀,也请相信作者会写。前面的回忆杀都不美好,后面会带美好的。
关于周氏,她真的是作者理想中的婆婆形象了。可能,就是因为现实中少有,所以作者才会尽量把周氏写得更更可爱一些。现实中当婆婆的,面对媳妇,哪一个不是白眼上翻,总觉得自己的儿是宝,别人的闺女是颗草,所以,若是小仙女们真有遇见好婆婆,请好好珍惜……婆媳需要有相处之道,你敬我一分,我敬你一分。
这篇文开文的主旨,是想写一个婚姻相处之道,和男女相恋之道。那句话,痴心容易守心难,动情容易守情难,爱起来很容易,如何经营,是离不开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作者也说过,设置误会梗的目的在于,如果两个会经营自己婚姻爱情的男女,误会对他们真的来说只是一个鹅卵石,不能击破的!
第34章 知己朋友
说来也真是凑巧得很,顾峥和徐万琴统共邂逅了三次。
第一次——
徐万琴也不知如何得知每到早晨时,晋王周牧禹那会儿还未搬出青云观,他都会坐一顶轿子去内城东边某家小糕点铺买那儿的早点吃。
徐万琴心想:他这样每天去吃那糕铺的东西,莫不是真香?
徐万琴让丫头茶语打听一番,便从那糕点铺打包了几样点心回来。
她坐在绣楼里的菱花铜镜前,几个小丫鬟伺候她梳发戴耳环。
茶语打开了黄皮纸盒子,用小盘子一样一样盛着,先把桂花糕用小银叉、叉了小块,接着又是豌豆黄,又是山药枣泥糕,然后是海棠酥……
如此,一样样试吃过了。徐万琴突然啊呸一声:真难吃啊!赶紧端着茶水漱口。
她什么好东西、好吃食没尝过,自家国公府的厨娘都是一个顶一个好,常常又出入皇宫,打小起就是山珍美味不离口……
所以,就这样的东西,也值得那晋王每日里、无论刮风下雨去吃那儿的东西?
丫鬟茶语这时告诉了她一个惊天机密:“小姐,这铺子里的吃食不见得多好,可那儿,却有一个女人……”
“……”
遂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晌午,徐万琴也坐顶轿子,亲自摸到那铺子店门口。
——
“我说你这女人,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小姐好心将这些珠宝首饰统统拿来送你,难不成,你一个外室,还想有天正儿八经入驻到咱们平安侯府吗?”
“告诉你,别做梦了!我们家小姐是平安侯府夫人的内侄女,夫人最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样的骚货狐狸精,你若还是倔,到时候,别管我们对你不给情面了!”
“……”
店铺客室,吵吵嚷嚷,一个小丫鬟伶牙俐齿,指着一个容色娇美的女人就各种污言秽语骂。
徐万琴眼睛盯着那被骂的女人问,“茶语,她就是你说的这铺子里的老板娘吗?”
茶语说是。然而,看着看着,徐万琴忽然慢慢弯勾起嘴角,笑了。
她站在店门口,也不进去,手捏着帕儿,充当看客的角色。
她把眼睛看看顾峥,又看看那口舌麻溜的丫鬟,再看看旁边一脸憔悴苍白、一副娇不胜弱、风吹就倒的病秧子小姐。
总算,听半天明白了,这店铺里的女老板,大概是勾搭了人家这位病秧子小姐的未婚夫,并且连孩子都有了,还一脸嘚瑟,毫不知羞,态度嚣张。
说来,这徐万琴骨子里也是个离经叛道的,她在国公府,父母亲对她严苛管教,每日里琴棋书画、恨不得让她变成一个真正“才女”。然而,徐万琴表面听话归听话,每次看书,她母亲悄声撩了帘子来查看,她都是一副正襟危坐,拿着本书专注认真的样子,可一走,却把面上的书一丢,盖在底下的,全是什么话本野史,像什么《玉楼春》、《鸳鸯谱》、《桃花影》之类……
徐万琴生平最最厌恶的一种女子,就是旁边喘得不行,一看就矫情个十足的病秧子,江碧落。
她心想:假若我是男人,这高低对比的,肯定是宁愿在外面养个像这店铺女老板的狐狸精,也不想娶那病秧子姑娘的。
就是床笫间事,和谁更有味儿,也是明眼人一看就懂。
如此,她也总算放下悬着的那颗心,这什么侯府公子的外室女,看来,应该和那晋王没有关系了……
。
两个女子的第二次邂逅,仍然还是在这小糕点铺。
后来,徐万琴坐了轿子回去,越想,越觉得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那女子,总给她一种难以言明的威慑力。
她的眼睛,如同秋波连慧,眉弯鼻挺,瞳眸湛湛有神,却又透着一股子通慧的平静。
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以前,在青云观时,有一次,悄悄踱进那晋王的书房,好像,有一副女人的画像……那个女人的眼睛就是这种神韵气质。
所以,第二天早上,干脆又坐了轿子去了那小店铺——
“呀!你小心!”
店铺的二楼是家小客栈,零零星星安置几间客房。有间客房窗台摆了一盆水仙花,不知怎么,突然哐啷一声,花盆向下面一砸,徐万琴大惊失色,脸无血色,几乎吓得个半死,这时,顾峥赶紧用手袖帮她挡住……徐万琴这才大松了口气。“真是好险好险,多亏有你!”
顾峥笑:“你是我这里的客人,倘若是被砸到了,我也有责啊!”
两个女子就这样笑吟吟聊起来。
徐万琴道:“呀,不好了,你的手好像砸伤了……”
顾峥低头,也皱皱眉,一会儿,又抬起头又笑了。“不碍事,一点小伤,只破了点皮而已……”
。
她们第三次邂逅,是在庙会节上。
时间过得真如流水般,转眼又是两三月过去。
那天,适逢大年初一,新年新气象,顾峥和表妹徐茜梅俱穿着红袄裙,去万岁山参加新年庙会。
顾峥抱着女儿苗苗,表妹徐茜梅一路都是嘻嘻哈哈,笑闹个不停。
在顾峥的印象,这徐茜梅性子一向大大咧咧,洒脱,心直口快,但有时说话也得罪人。
她说:“你那‘婆婆’,她是不是故意争对我啊?每次我到你们院子,她都是看我就跟吃了她的肉一样,就像我脸上有脏东西似的……看得我很是憋气!真是讨厌得很!”
顾峥道:“其实她人挺好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话直,跟你似的,也没什么恶意,你别多心了啊!”
徐茜梅冷哼:“反正,我跟你说啊表姐,你要多多提防着她老妖婆一点儿,他们这对母子,放着皇宫不去享受,偏来和你住一起搅合,说不定,是在打什么主意算盘?呀——”
她又看着苗苗,“我猜,肯定是想来和你夺苗苗的!”
顾峥想了一想,道:“刚开始,其实我也这样担心过呢,但是想想,真是滑稽之谈!一来,那周牧禹不见得多喜欢他这女儿,他现在是个皇子了,以后多的是孩子,现在说不定都有好些个也未可知——”
徐茜梅赶紧道:“这说得倒是哦!”
顾峥又说:“二来,以他们现在的权势背景,想要从我手里来争夺女儿,哪需要什么大费周章的呢?嫌无聊好玩吗?所以,人家就是单纯喜欢民间的生活,或者住我那里方便,还有其他原因也未可知,总之,不是来对付我和我女儿的,你放心好了!”
徐茜梅不知在想什么,只低头边走路边沉思。
顾峥忽然奇道:“咦?你不是老劝我跟周牧禹复婚的吗?现在你干嘛又这么讨厌人家?”
徐茜梅一愣,立马就笑了:“说得也是!瞧我……可能就是不喜欢你那婆婆,她成天处处针对我的样子,哎,咱们不说了,快走吧!”
快要走到一个桥的时候,昨儿由于一场夜雨,路面湿泞,徐茜梅脚下踩滑,“啊”地一声,“表姐救我!”
眼看就要从木桥边掉进泱泱河水里,顾峥吓得不得了,赶紧放下苗苗去拉她,结果,花费好大力气,眼看终于拉上时,她却不知怎么缘故,却是裙摆一踩,位置颠倒,自己眼看要掉下河去,手死死紧箍着木桥上的一小矮桩子,“表妹!表妹!——”
徐茜梅也吓慌了,小脸惨白,惊得快要哭出来。“表姐,你别慌,我来拉你,我拉你啊——”
就这样,徐茜梅弯腰伸手去拉顾峥……
而这时,徐万琴的轿子正好也是路过那桥路,今日大年初一新年庙会,她年年是要去逛的,也是爱凑热闹的女人。
突然,一停轿子,却发现有女人在大喊救命。
徐茜梅一边拉顾峥,一边扭头呼喊求救:“您快来帮帮忙吧?——别处在那里看热闹了!让你的轿夫小厮来帮帮咱们!求求你了!快啊,我一个人拉不动!”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
事情的后来,徐万琴和顾峥你来我往,三见如故,她救了她一次,她又救了她一命,最后却成了好朋友。
※※※
某茶室客楼,缀着红纱绢制的一盏盏小灯笼,烛光迷离如梦。
两个女人,既是朋友了,常常喝茶聊天也是常有的。
徐万琴在闺中无姐妹,其他些庶姐庶妹也聊不到一块儿,看着是风光被疼若明珠宝贝,却时常感觉到空虚寂寞孤独。
眼下,她觉得顾峥性格很好相处,人又开朗大气,也不计较她是个侯府公子养的外室女了,所以,没事儿出来找她闹磕解闷。当然了,她不告诉顾峥自己是什么身份,更不说自己是陈国公府的千金。她只说她们家就是一小小开商铺的,在汴京有些身家。顾峥倒不仔细关心过问,眼下,这位姑娘性格很豪气,和一般闺阁女子比,多了几分妖冶和好相处,且又是个救命恩人,所以,每次出来找她闹磕,抽出时间,她都会陪她。
“顾峥,我给你说,我现在很难受,心里不太好过……”
女人一边双手捧脸,一边眼眸苦怅怅地说。“我的那未婚夫,他有爱慕的女人了……”
顾峥一边给她轻轻沏着茶,道:“你慢慢说,我听着呢,你有什么苦水,有什么委屈,你尽管向我倒就是……”
“哎,你可真好!”
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有个知己姐妹肯如此耐心、愿意倾诉分享她心里的小秘密。
徐万琴再次失笑叹了口气,端着手中青花瓷茶杯,仔细端详,说:“你知道,我最最迷恋他的是什么吗?”
微风吹过茶楼长廊一盏盏红纱灯笼,灯火次第摇曳。像一颗颗星星串连在一起眨眼闪烁。
“我刚开始是对他很不屑的,心想,他肯定像个土包子,没世面,可谁知道……”
“谁知道,你就仅仅只见了一面,就忘不了?……”顾峥接口。
徐万琴完全惊讶,猛一抬头。眼神狐疑,你怎么知道。
顾峥心里苦笑,过来人了,不是吗?佛说,有情众生,只要是个人,尤其是个女人,这些情爱上的坎坷劫数,都会经历遭遇一番的……
就像修仙渡劫,待劫数一过,究是上天飞升,还是下坠地狱,端看每个人的心力与造化了。
第35章 狠心绝情
或许,女人天生对“孤独”这种东西有强烈惧怕,为了赶跑它,她们结成盟友,不仅分享快乐,还要分担愁苦伤痛。友情往往就是这样来得简单,相互交换两个小秘密,就当成是最最贴心的好知己好姐妹。不像男人,男人们对朋友的定义永远是界限分明,哪些私密领土不容侵犯,绝不轻易出口。男人与男人们之间的友谊是一起笑,而女人与女人之间友谊,则是一起哭。
徐万琴常常拉着顾峥听她哭——
她说:“顾峥,你知道么?我有多羡慕他心里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我一点儿也不想去清楚她究竟是谁,也不想了解,他和她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我这辈子,从来就没认过输,该属于我的东西,怎么着也得争取回来!我就不信,我怎么也比不过他心里的那个女人!”
顾峥想笑:得!就连这昂扬的斗志、和不服输的勇气也是和她当年如出一辙。
“他有一次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把衣服外裳给脱下来,猛地向我一扔,然后大盆大盆的让我给他洗,还打着酒嗝,口气轻飘飘含着鄙夷说,以前,那个女人如何如何对他好,不嫌他,如何如何给他洗洗补补……可怜当时的我啊,也是真贱!他那个样子,我明明该摔下盆子掉头就走,但是,偏偏看着就是心疼他,对那女人又是嫉妒,又是一肚子的酸气……”
“我想:不,那女人能做到的,我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顾峥喝了点果酒,她不能喝其他白酒,但几杯果酒下去,也是醉了。“——你这是活该!”
她媚眼如丝,小脸酡红,迷迷蒙蒙地用手指着徐万琴:“你这还真是叫犯贱!”
她感慨似地又说了一句:“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丧失了理智、被情情爱爱冲昏头脑的女人,哪一个又没犯过两回贱呢!”
徐万琴也指着她笑了:“怎么?你也犯过?!”她眼眸霎时亮了,“给我说说你的事?你又是如何犯的贱,嗯?”
顾峥鼻子有些酸涩涩的,她长吁了一口气。“我现在看着你,总觉得你就像我的一面镜子,我本来把什么都给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即使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和我同住一屋檐下,甚至他抱着我同骑一匹马……是的,我什么都忘了!”
“可你呐,现在这么突然将我一照,过去的事,就什么都照出来了!”
潋滟的烛光,闪烁出十字架,照得酒楼包厢里两个女人虚虚笼笼的。顾峥没有告诉徐万琴的过去诸多真相,只简简单单说了一番。告诉对方,曾经,她也跟她现在这幅模样,迷恋上一男人,先是为着男人那美色,后来又如何被彻底动了心、魂不守舍,种种等等。又说,做尽了一切下贱事……
徐万琴一下奇了。“你难道不是那什么侯府公子养的外室?”
终于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误会一场。
聊着聊着,从下午聊到日落黄昏,也不知聊了好大一车,徐万琴对她道:“说实在的,我挺佩服你!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那种风尘巷口里出没的女子,是人家侯门贵族养在外面的外室,现在,才总算知道你是多么不容易啊!……独自带着个孩子,支撑着一个铺子,从千金小姐沦落到市井,从以前像我这样娇滴滴十指不沾阳春水、到文君当垆,还活得这么潇潇洒洒,能这么直挺挺站着,风吹不倒,雨浇不坏……是我的话,早就想报复一番了!”
“……总之,我是不会这么委屈甘心的!”
报复?……顾峥感到好笑,报复什么呢?她又报复谁?
徐万琴又问:“那么你恨吗?恨那个男人吗?恨你前夫吗?”
顾峥叹了口气,摇头:“不!我不恨他!”
“路既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就跪着爬着都要继续前行!人生没有回头路,只有向前看!”
“再说,我恨什么呢?恨自己一心一意、却得不到相同的回馈?可是,从开始一直主动单相思的就是我啊!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没有错,他人品好,又有才学,还有责任心,有忧国奉公的情怀……他一直都是好男人!他是君子!是大丈夫!有自尊!有铮铮傲骨!我当初眼力见还是不错的!”
“他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那婚,也是我爹逼着他才成的……”
“我以前也怀疑过,究竟爱情是个什么玩意儿呢?爱情,它本来就是个不讲理的东西,你要去真跟它讲理呀,那就是不爱情了,是拿着秤杆子、去掰金两的交换买卖了!”
“付出多的一方,总是要输的,我敢牺牲就敢去心碎,既然,我当初有敢去追逐他的勇气,那么就该有抽刀断水的底气!”
“所以,我不后悔,也不恨谁,人生如果走错了方向,停下来,就是种进步了……”
“现在,我既停下来了,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徐万琴点点头,“哎,你也是真心大!可是,人这一生,大多的愤怒与绝望,还不都是从不甘心来的?”
“就比如,我就不甘心,我堂堂一国公府的名门闺秀,以前,连太子都瞧不上,而现在,居然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此低三下气,我不服气!太不服气了!”
顾峥张嘴欲言,她喝得迷糊,没听清她什么国公府千金、太子妃之类,只是真想劝劝这姑娘,及时止损吧,别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了,然而想想,又算了。
路,得靠她自己去走,最后是成是败,也是自己顿悟了才走得通,这个时候,她无论说什么、眼下这位姑娘怕是都听不进去……
最后,两个人便碰起杯来。
杯子碰着杯子,两个女人笑嘻嘻、醉嘘嘘地眼儿对眼儿,额头对额头。
徐万琴问:“那你现在最大的梦想是什么?是你铺子生意还有什么打算没有?”
顾峥说不错,希望自己以后将来会越来越有钱,衣食无忧,再给女儿找个老实可靠的后爹,安安分分、老老实实过一辈子就好了。
徐万琴便道:“好,那我祝你梦想成真!也祝你尽快给女儿找到个老实可靠的后爹!”
顾峥也说:谢谢!那我也祝你早日将你未婚夫拿下!赶走他心里面的那女人!
又说:你两个成亲的时候,我一定要备份厚礼,到时候,别不通知我哟!
徐万琴笑得更是欢喜无比,说那是自然的,如果真要成亲,能将那男人搞定拿下,一定忘不掉她这个贴心好姐妹的!
※※※
顾峥评价周牧禹是真君子,是大丈夫,有铮铮铁骨,有毁家纾难的爱国情怀……也确实如此。
时下国力衰微,积贫积弱,连年的战乱致使整个国家早就千疮百孔。曾经,他在书院寒窗苦读渴望出人头地,以报效朝廷。然而,早就腐朽不堪的朝廷,阶层已经永久固化,寒门子弟想要建功立业,难如登天。为此,他压抑过,仿徨过,愤怒过……
顾峥也实在能理解在宣城受敌军入侵时,当时他为着整个宣城的百姓、是何等躬蹈矢石、壮士解腕的秉性气节。
总之,顾峥印象里的周牧禹,除了对男女情爱方面,让她吃尽了苦头,其他,都是优秀出色的。
——可是,真的会是如此吗?
顾峥怕是永远不知,这个忧国忧民的男人,背地里,却有种对权势、极度疯狂的膜拜和迷恋。
初春阳光照进灰旧的木窗格子,一封密函,拿在男人手里轻轻拆开,周牧禹坐在窗前书桌上,现在,他这间四合院的老旧厢房陈设简单,仅仅一张长条木桌,两三把椅子,一个衣柜,外加两三盆兰花,真的就没有其他多余摆设了!
宫里人怕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皇帝现如今极度重视的、从民间认回来的七皇子殿下,他就住在这样简陋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地方,何其低调,何其小隐避世。
没有任何人看得出,这是一个野心勃勃、心机深沉的男人;
也没有人看得出,这个野心勃勃、心机深沉的男人,早在三年前,承受皇帝陛下赐予“晋王殿下”四个字权利尊荣,他就在敲锣密鼓,暗中布局。短短三年功夫,已经有爪牙谋事投其门下。
她母亲周氏常对他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周牧禹何其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他拿着密函出着神:太子和刘王越斗越狠了,太子又出了叉子,老皇帝不停摇头叹息;
刘王也出了叉子,老皇帝常常气得在寝宫摔东西砸椅子……
男人的嘴角浅浅勾着一抹笑。
要的就是这样效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在,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待,需要的是时间……
需要的,是一个给予所有朝堂众人淡泊避世的印象……
他收了密函,忽然,又开始出起神来。飘远的思绪,把他带回到若干年前——
“表姐夫,你都听见了?我表姐正在偷偷抹眼泪哭呢……”
“哎,她总是这样,宁愿自个儿苦着,也不愿让你看见一丝一毫的介怀、不开心……”
“我跟你说,她就是这种傻女人,就算,有人当着你面,用刀子去捅她的心窝,她还是会告诉你说,她不疼,因为怕你面子上不好过……”
他是顾家的上门赘婿,自古赘婿无地位,被人称作吃白食,没骨头的软饭男。
当时的小娇妻顾峥很体贴,很是照顾他颜面,每每亲戚朋友要聚餐一起搞宴请,各种人际交情来往,总是帮他能避的就避。当然,女人越是这样,他越是难堪过意不去。他总是说,没关系,别人怎么说,自己不在意……所以,各种需要承受的风言风语、诋毁鄙夷轻视,这是自然常有发生的事。
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女人不会在意这些,然而,有好几次,还是听她偷偷地在厢房里抹泪、偷偷地心酸叹气。
“真是讨厌死我那些亲戚了!我相公是赘婿又如何,吃了他们家的饭吗?穿了他们家的衣吗?凭什么这样说他!!”
他就站在厢房门外听她叹气,听她掉泪,闭着眼睛,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在心里发下重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他会给她无限风光,让所有瞧不起她的那些人,统统拜倒在她的红裙下。
她的表妹徐茜梅,和她好得蜜里调油,处处维护着她……或许,真心诚意为着妻子想的,就只有这个表妹了!
徐茜梅时常对他说:“所以,你要更加努力用功是不是?你要对得起她!你好好挣个功名吧?将来出人头地了,也不枉为表姐对你痴心一片,如此这般的付出啊!”
他浅抿着薄唇,没有吭声,可是,心里的重誓,心里的宏愿,一次次在他脑子里回荡着,闪烁着:是!他要出人头地,他要考取功名,他要做人上人,要革带官袍,做朝堂肱骨……
他,要对得起她的付出!
※※※
今日阳光和暖,小院中的桃树海棠已经纷纷冒出了花骨朵,几只剪尾飞燕在房梁下栖息盘旋,好似筑窠。
周牧禹将密函收好,点开火折子,刚烧完,整整袖子,正准备出门,她老娘忽迎面进他房间,把手一拍:“唉哟!你说你这媳妇,傻不傻,老娘简直都不想说她了!”
“这成天见的,刚接来一小妖精还嫌不够热闹,居然又,又——”
周牧禹疑惑,便问娘怎么了。
周氏道:“你出去看看,你快去看看——”
周牧禹刚要出去,周氏又像惊觉了什么。“不行!你不能出去!你出去了这还了得!”
“……”
小小的四合院中,春风清扫。原来,今日三个女人竟聚拢在一起了,那徐万琴常常和顾峥走动来往,一亲昵起来,便说要去她所住的地方看看,顺便给女儿苗苗和顾老太爷买点见面礼送去,又说想品尝她亲自酿的青梅酒。就这样,顾峥带着徐万琴进了这四合院,并且,有她不说,她表妹徐茜梅也在。
三个女人一台戏,东来十八扯地、总之想到哪里什么都能聊出来。
周牧禹脚步一下顿住,全身瞬间僵硬了。
院子里,紫藤花架底下。
顾峥对徐万琴说:“徐姑娘,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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