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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是我白月光-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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姣月哭着点头,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抽泣声来; 飞快地往外跑去。小院一如既往地萧瑟凄凉,只有凛凛秋风不住地拍打着树枝,卷着一地的落叶,天色渐黯,人影渐长,眼看最后的天光便要彻底隐没了,姣月第一次死紧拍打着紧闭的门,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开门!你们快点开门啊!”
守卫南宫的侍卫头一次遇见这情况,便解了锁打开门来,问道:“姣月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姣月哭道:“我家公子不好了。两位大哥素来与沈大人有交情,去帮我找找沈大人好不好?”那两个侍卫吓了一跳,一听性命关天,废帝身份又特殊,丝毫含糊不得,于是飞快地去寻沈熙了。
沈熙本在紧急求见帝王,但当夜帝王正在太后宫中参与家宴,后妃及皇亲国戚济济一堂,歌舞升平,其乐融融,沈熙身为外臣,实在不能擅闯后宫,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很快就听说了商姒已经不行了的消息,沈熙直接冲去了太医院,可太医无陛下诏令,也不敢随意出诊。
沈熙茫然地站在长长的宫巷里,竟不知应该怎样才能救她,他失魂落魄地进了南宫,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忽然就不敢进去,他怕一进去,只能看到已经冰冷的尸体。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四下里只有风的呜咽声,卷得他衣袖翻飞。
沈熙在院中站了许久,才终于跨了进去,看见床上躺着的商姒,她唇边还带着一丝血迹,脸色灰败,十指指甲泛着青灰色,油尽灯枯之时,连头发都是乱的,沈熙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忽然伸手触了触她的鼻息,发现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时,忽然含着泪笑了。
还来得及。
他将她搂起,紧紧地把她抱紧怀中,不顾一边姣月惊异的目光,也不顾商姒到底有没有接受他,他只知道,这一抱之后,可能再也没有了。沈熙心底如被刀子割一般的疼,胸口鲜血淋漓,五脏六腑都如被翻搅一般。
沈熙闭了闭眼,轻轻蹭着她的侧脸,忽然感觉怀中人动了动,商姒的声音又哑又干,压抑着一丝哭腔,她说:“沈熙,我好疼啊……”
沈熙不动声色地拭去眼角的湿痕,柔声道:“不碍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她微微一笑,“可我不敢睡。”
“那我在一边陪着你好不好?等你醒了,最好的大夫便来了,一切都会过去。”沈熙怜惜地抚了抚她的长发,她那一头柔软的黑发,曾经的光泽柔亮的,如今发梢却在慢慢枯萎,一如它的主人。
沈熙撇开头去,过了一会儿,他说:“今日是你的生辰,上天一定眷顾你的。”
“你只是小病,从前那么多次,不也是挺过来了吗?”
她低垂着眼睫,小脸白得几近透明,呼吸渐渐急促了,又是一阵猛咳,沈熙手忙脚乱抚着她的背脊,商姒靠在沈熙的肩头,安安心心地闭上眼。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如何不清楚呢?她知道,沈熙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在安慰她,一个人当死的,谁都救不了。
其实如果能摆脱这一切,想来也不错。
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今日一回想,竟只有冷宫里那短短的八年。
“我好累。”短短三个字,她越说越吃力,只勉强睁着眼皮,盯着虚空,胸口起伏得越发缓了,姣月连哭声都止住了,只死死地盯着商姒的脸看,商姒轻骂道:“傻丫头。”姣月再也忍不住,放生大哭起来,商姒勉强一笑,又对沈熙道:“你说的……等我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说完这话,便闭上了眼睛。
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但她面容安详,没有一丝的痛苦之意,沈熙紧紧地抱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才发现她一直没有动了,再碰鼻息时,才知道怀中女子已经香消玉殒。
沈熙放下商姒,茫然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奇怪的是,他此刻一点泪都没有,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十年的守望终于从今日结束了,沈熙忽然笑了一声,宛若疯癫,他忽然转过头来,对姣月厉声道:“不许哭,让她安安静静地睡一会儿。”
沈熙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抚着墙往门外走去,他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满是乌云的天,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一种无力感,来源于这造化的无常。沈熙大笑三声,甩袖走了出去。
后来,废帝亡故的消息就这样传了出去,南宫一片缟素,沈熙站在漆黑的角落里,看着那个身为天下至尊的男人来到南宫外,他似乎也很伤心,三番四次在门口徘徊,却迟迟不肯进去。
“朕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就这样死了,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得这么容易?”
沈熙听到他对身边的内侍这样说。
沈熙想冷笑,为什么就这样死了?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多少次从鬼门关里挣扎回来,若不是他暗中相助,她早就会死了!
最后,帝王终于跨进了南宫的门。
犹犹豫豫地进去,却一身怒气地出来,沈熙进去,看见颓然跌坐在地上的姣月,他推开棺木,看见商姒喉结处的伪装终于消失了,沈熙忽然快意地笑出声来,真是太好了,让这样一个帝王亲自尝到被欺骗的滋味儿,她的死终于也能伤害到这个人了。
她在用死告诉迟聿,她宁可死,也不想告诉他她是女人,这一辈子都不想做迟聿的妃嫔!
这个秘密,从前只是属于她和他。
……
山洞外的大雨渐渐停了,侍卫抬着担架进来,商姒看着沈熙被他们抬出去,才彻底地放心下来。
姣月在外面翘首等着,看见商姒出来,连忙将大氅拿过去给她披上,又把暖好的汤婆子塞进她的怀里,飞快地吩咐道:“还不把马车架过来,公主劳累了几日,此刻要回宫歇息了。”
商姒笑着没说话,目光却与担架上的沈熙撞上,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同时撇开了头。
商姒坐上马车,先行回了宫。
先是沐浴更衣,再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商姒躺在干净温暖的被褥里,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是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好像漂泊在外那么久,终于找到了亲人一样的温暖。她一直睡到第二天,姣月告诉她,迟妗来求见过多次,这小丫头心知自己逃不掉,只好交代了自己是想命人刺杀沈熙,只是没想到沈熙会坠落山崖,侥幸活命。
商姒当即冷了脸,让人叫来了迟陵。
迟陵这一回没有随迟聿出征,早就听说了沈熙坠崖的事,很快就来了。商姒冷声道:“迟妗郡主是你的妹妹,我没有权利处置她,但是这件事,总得有个了结。”
迟陵也没想到会这样,连他二哥现在忌讳着商姒,都不曾怎样动过沈熙,没想到这丫头这么不知轻重,直接就派人刺杀去了。迟陵当即将迟妗关押了起来,等迟聿回来再行发落,王太后常年礼佛,如今听闻迟妗竟如此手段残忍,气得直接将迟妗关到了佛堂,让她整日抄写佛经思过。
再过了几日,商姒换了身素淡的衣裳,便亲自去了沈熙府邸。
沈熙的脚伤好了大半,但下地走路还有些不便,商姒用沈府的小厨房亲自熬了药,看着他忍着苦味喝了下去,看着沈熙因为苦涩而扭曲成一团的脸,商姒忍不住笑出声来,调侃道:“没想到沈大人空有一腔孤胆,为了逃命连跳崖都敢,如今却怕苦?”
沈熙被这话一呛,似笑非笑道:“你不怕么?当年姣月喂你喝药,是谁非要我悄悄带蜜饯来,不然死活不肯喝药?”
她瞪他道:“陈年旧事了,后来我不是也习惯了那药,再说,我让你带蜜饯,你却连宫门都过不去。”
“你还好意思说此事?”沈熙把碗猛地放下,佯怒道:“那时我身上藏了无数蜜饯,被人搜查出来,翌日早朝倒被满朝笑话,旁人以为是我嘴馋,连进宫议事也要带吃的。”
他人前公正廉洁,素来说一不二,后来因她毁了一世英名。
那时,太医院的太医围着一堆蜜饯,反复查验毒性,悄悄藏着吃的进宫的人,自古以来唯有沈大人。后来别人都笑谈,没想到独来独往的沈大人,最喜欢吃甜食。
两人说起往事,笑得不能自已。商姒拿他的枕头砸他,笑道:“你还怪我,你从前扔桃花桂花便也罢了,连梨花也丢到我的院子里来,害得我起了一夜的疹子。”
说起窘事来,也实在说不完了,两人一直说说笑笑了一下午,连守门的丫鬟都不知公主和沈大人谈到了什么开心事,直到夕阳西下,商姒眼见时辰不早了,才起身道:“我该回宫了,你好生休养着。”
沈熙微微一笑。
就在此时,姣月却忽然隔着门唤道:“公主,外面来了辆马车,说是要接您回宫。”
“马车?”商姒推开门,皱眉道:“我自己不是备了马车么?”
姣月担忧地看了一眼商姒身后的沈熙,悄悄附在商姒耳边,道:“是王上回来了。”
☆、藏娇
迟聿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亲自来了沈府。
商姒皱了皱眉; 有几分忧虑; 毕竟她近来与沈熙来往太过密切了; 此事若让迟聿心底藏了疙瘩; 就怕解释不清; 又影响了沈熙日后前程。
无论如何; 迟聿都是君,沈熙都是他的臣民。
商姒低声道:“我随后就来。”她转过身; 对沈熙挥了挥手; 才推门出去。
她在管家的带领下走出了沈府的大门; 果然看见门口一辆奢华的马车; 檀木为辕,金漆涂梁,其上缀饰昭王室的图腾,轻纱遮住了里面光景。
见商姒出来; 侍卫纷纷让开,姣月扶着商姒走上马车; 商姒刚一进去; 什么都还没看清,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迟聿在她耳边低笑道:“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 没想到你跑到这里来了。”
他的话语中并无责怪之意; 甚至透着一丝心安; 商姒放松身子,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她今日的温顺好像是回到了在长安的时候; 那时,她虽心底藏着事,却从不拒绝他的索取。迟聿黑眸湛亮,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把她拦腰抱到腿上坐着。
马车一晃,开始往王宫驶去。商姒靠在他的怀中,一言不发,迟聿问道:“乐儿去见沈熙做什么?”
她微微抬头,想要坐直了说话,迟聿手臂却一紧,不许她动,又连忙解释道:“我并无因此责怪沈熙的意思,你别想多了。”
商姒沉默。
迟聿倒是有点草木皆兵了,她也没有这个意思。
她轻声道:“我去看看他的腿,顺便说起了从前的往事。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也只有他是故人。”
迟聿也陷入了沉默。
没有参与她的过去,对她相知甚少,迟聿在这一点上有些意难平,非常嫉妒沈熙。
若他是沈熙,能从小见证她的成长,想想就很美好。
亲眼看着他的小姑娘慢慢长大,懂得她所有的骄傲和委屈,知道她的喜怒所求,将她的性子摸得透彻,这才是完完全全地拥有她。
迟聿垂下眼,忽然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一下,“他虽然知道你的过去,但你现在是我的。”
这是什么话?
商姒觉得好笑,但也没有辩驳,先不说她自愿与否,他这辈子根本就是抓牢了她,她什么时候不是他的?
迟聿见她没有回答,眸子黯了黯,有些失落。
他的眼线前来回禀,说是公主与沈大人说说笑笑的,十分健谈。
可,怎么到了他面前,话就这样少呢?
他也能陪她说话啊,最不济,好歹也能让她有求必应。
抵达王宫之后,迟聿陪商姒去了西欢殿,传召他千里迢迢抓回来了大夫。
那大夫姓江名辽,本住在两国边境荒芜之地,常年在外采集草药,乃是世外高人,传言他可救人亦可杀人,但要得到他所救,全凭他心情,此人素来孤傲,曾立下规矩,绝不救治手上染血之人,不救治王孙贵族,不救治态度不够恭敬之人。
可这三者,迟聿偏偏全占,迟聿无奈之下,让人去绑他回来,谁知这人圆滑得很,依靠诸侯国的边境,就是不许迟聿逮到他,还扬言:就算迟聿抓到他,他也一定会下毒,而不是治病。
迟聿从不是让人随意威胁的性子,这世上胆敢威胁他的人,还没有出……不对,除了商姒,这世上没有第二个敢威胁他的人。迟聿当即点兵出征,直接席卷了他所在城池,大军兵临城下,数万百姓命在旦夕,迟聿便好整以暇地等着,看看这位江辽大夫,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江辽被迟聿这等无耻行径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被乖乖地带回了昭国,一路上就碎碎念不止,又被迟聿堵上了嘴,直接五花大绑抬了回来。
商姒看到的,便是五花大绑的江辽。
她当即笑出了声来,一头扎进迟聿怀中,花枝乱颤,“你便是这样请人家大夫的?果然是个霸王,当初这样对我,也能这样对别人。”
强买强卖,真是迟聿的风格。
迟聿:“……”
他有些郁闷,他想让她忘记曾经他干的那些事,偏偏她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提得还这么开心。
罢了,她开心就好。
迟聿挥了挥手,让人给江辽松绑。江辽终于重获自由,先是臭着一张脸不说话,也不行礼,直到迟聿没了耐心,寒声道:“还要我请你是不是?”江辽这才犹犹豫豫地上前,对商姒拱了拱手,“劳烦公主躺下,草民为公主诊脉。”
商姒轻轻拍了一下迟聿,示意他别这么凶。迟聿只好收敛了脾气,伸手落下床边遮挡的帘子,扶着商姒躺下,再卷起她的袖子,用帕子盖住了递出来。江辽将手搭在商姒的脉搏上,细细地观察许久,神情越来越凝重,看的身边众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良久,江辽叹了口气。
迟聿立即沉声道:“可是很难治愈?”
江辽抚着胡须道:“此病本极为常见,但长年累月下来,已经逐渐恶化,加之公主又服下过别的药物,也曾受过重伤,诸如此类,一并加起来,病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如今这病,就有些棘手了。”
迟聿握着商姒的手猛地一紧。
他脸色唰得苍白下来,薄唇冷冷一抿,眼底有了三分阴寒。
没想到,就连他千里迢迢抓来的神医也束手无策。
那么他又应该怎么救她?难不成这样等死了么!
商姒感觉到了他的紧绷,可这样的结果,她几乎是意料之中,此刻倒也心情平静,便率先开口道:“多谢江大夫。”
江辽话锋却一转,“诶,公主先别急着道谢。草民还没说完呢,虽然病很棘手,但也不是无药可救,只是麻烦些。”
他话音刚落,迟聿却急遽开口,“为何麻烦?究竟要如何?”
江辽斜着眼神瞟了迟聿一眼,就是不开口,谁叫他一路对他这么不客气。
商姒不由得掠了掠唇角,甚少看见有人给迟聿不痛快,倒有些有趣。
眼见迟聿又要发作,商姒按了按他的手背,坐起身来,掀开帘子道:“江大夫若能治好我,改日我一定加倍报答您的大恩,昭王久居沙场,行事雷厉风行,若给江大夫带来什么不快,我便代他道歉。”
见商姒居然亲自道歉,迟聿眼神愈冷,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江辽险些跳了起来。
迟聿面无表情地拿开手掌,只见桌面上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纹。
江辽咽了咽口水。
迟聿眼底寒光微溅,目光冷冽如有实质,“再犹豫丝毫,便拖出去抽三十鞭,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死不了,还怕审问不出来?”
“我说说说!”江辽抹了把冷汗,终于将那些药方说出了口。
其中有些药材遍布天下南北奇关险隘之处,有的甚至是千年一遇的宝物,藏于诸侯宝库之中,还有的甚至存在于传说之中,能不能寻到,只能听天由命。
江辽道:“我可都说了,找不找得到就看你们的本事了。公主性子良善,我自然也希望公主能痊愈,可没有故意刁难着。”
确实没有故意刁难,但这些药方……简直是普天之下闻所未闻。
“若一直没有寻到药,她能坚持多久?”
迟聿紧紧盯着那药材,眼神急遽翻腾,许久,他听见自己艰难地问了出来。
江辽沉吟片刻,语气沉重道:“大概五年。”
前世,商姒受箭伤之后,也仅仅活了五年。
迟聿狠狠一闭眼。
这一世,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失去她分毫。
再难又如何?
他迟聿既能一统天下,既能抵御千军万马,那么保护她,亦是他此生必得之事。
只可成,不许败。
……
那日江辽诊脉之后,迟聿便开始连夜召集武官商议战事,意欲抓紧时机攻破各个关隘,早日实现一统。
但大军常年征战,哪怕昭国身为强国,也禁不起连年战乱的耗损,是以对外既要发展军事,对内也要实行策略,宋勖和沈熙曾在长安实行屯粮之策,略有成效,迟聿便将此事又交给他二人。
但沈熙腿脚不便,迟聿随后又加派帮手,削去了沈熙部分权利。
而迟聿下达此令后,又连夜驾幸西欢殿,日夜陪着商姒。
与以往不同,他急于给她最好的一切,西欢殿内外便重新修整了一番,一切制度按王后规制吩咐下去,又添置了十二名宫人,八名侍卫,早晚巡逻,悉心照料。西欢殿内外遍布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瓷器古玩,殿前也栽上了许多乔木,用以夏日避暑,所呈上的熏香,更是历代君王御用,凝神静气,乃是稀世珍宝。
宫灯将王宫深巷照得明亮,迟聿乘辇到了西欢殿,刚刚跨进殿门,便见小美人披着他刚刚赏赐的雪领貂皮大氅,头带着毛茸茸的小暖耳,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抱着猫儿。
满院弥漫着梅花淡淡的香味,与美人相映,形成极美的一幅画来。
他用尽一切,几乎是为她造了一间金屋,再用最华美的衣裳将她装饰起来,让她享受至高无上的礼遇。
作为王后的礼遇。
将来,他还会将整个天下捧到她的面前,让她做他的皇后。
迟聿微微一笑。
商姒身边的宫人已注意到了迟聿的靠近,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迟聿走到商姒身后,忽然一弯腰,在她耳边低声道:“乐儿可是在这里等我?”
她闻声扭头,抬眼瞅他。
迟聿微微靠近,在她唇上小啄一下,“果然我的乐儿,用最华美的东西装饰起来,是如此的令人心动。”
从未见过女人如此之美。
这是人间至宝,更是他的掌上明珠。
商姒闻言,却低眸浅浅一笑,“身外之物罢了。”
他失笑,“是身外之物,但无论身外还是身内,我都要给你最好的,这是我的心意。”他想要再进一步,如从前一般将她打横抱起,她却警觉地往后一退,迟聿只好作罢,改为一捏她的鼻尖,笑道:“你倔成这样,身内我有心无力,还望乐儿怜悯。”
“怜悯”二字被他特意拉长了,尾音有些戏谑,又有些意味深长,顺着夜风滑溜进她的耳中,竟挠得人有些痒。
她斜眼觑他一眼,却忽然站起了身,毫不客气道:“就不怜悯。”
作者有话要说: 私以为,沈熙和商姒,更多的还是日积月累互相守护的感情,对商姒来说,他更像避风港,也像她的朋友和家人。
但缺乏一点男女□□上的悸动。
男主虽然心大了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造成了女主前世的悲剧,但他对女主的意义很复杂,又想怨他,又会心软,又喜欢他,又总是不想轻易认输,又想逞强,又无可奈何。
☆、品酒
她斜眼觑他一眼; 却忽然站起了身; 毫不客气道:“就不怜悯。”
才走两步; 又被他重新拉回了秋千上; 她想动; 却被他按住肩头; 迟聿低声道:“你原先是怎样的,就继续怎样; 我不打扰你了。”
她眉梢微挑; 倒没有再说话; 眼神追随着迟聿; 见他做在了一边,持杯甄满一杯美酒,慢悠悠地自酌自饮着。
这美酒乃是窖藏多年的佳酿,还是别国进贡之物; 是他今日自己带来的,特意防止自己抱不到小美人; 又没了别的消遣。
酒香扑鼻; 清风卷着花香酒香送入商姒鼻尖。
她坐在秋千上,是全然没有之前的兴致了; 只顾瞅着月下饮酒的迟聿; 他看起来倒是十分悠闲自在; 把她和身后的花花草草当作了一副可以观赏的美景,广袖拂落,意态悠然; 端得是快活自在。
商姒的下巴拢在一片毛茸茸的雪白里,一双晶亮如美玉的眸子越发得亮,眸光在他和那酒之间逡巡。
迟聿能感受到商姒在盯着他瞧,遂低下眼睫,斟酒的动作越发慢了,佯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面前出现了一双白底绣鞋。
商姒走到他跟前,弯下了腰,低头闻了闻那酒,“好香啊,这是用什么酿的?”
曾经的大晔天子爱美酒,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商姒语气里浑然是一股漫不经心,就好像在跟他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迟聿便也漫不经心地回道:“据说是用将一年四季的花都采集起来,用冷窖保存,到了夏季再取出酿出酒来,密封多年,才得出如此一坛。”
商姒的眸子亮了亮,“那岂不是很好喝?”
迟聿心底发笑,面上倒是淡淡的,在她的手快碰上酒杯之时,蓦地把手移开,不给她碰,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不赞同道:“你身子这么差,怎么能喝酒?要是馋了,便让御膳房熬粥给你吃。”
她登时不愿意了,挥开了他的手,闷闷地坐在他的对面,看他一个人喝酒喝得这么陶醉,又忍不住往这边看,忽然撑着桌面往他跟前一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他的酒壶,转身便要跑。
迟聿眉梢微挑,一拍身边佩剑,剑身霍然出鞘,从她跟前擦了过去,稳稳地插入她身边的树干,剑身嗡鸣不止,彻彻底底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商姒脚步一僵,还未转过身来,迟聿拍案起身,身子一翻,衣袂翻飞间,瞬息便来到了她的身后。
他俯身在她颈侧,微微探头道:“乐儿还是小孩儿么?做事这么没有分寸,拿自己身子当儿戏。”
商姒转过头瞪他,把酒壶摔回他怀里,“你明知我不能喝酒,还偏要在我跟前馋着我,你又是何居心?”
“若是寻常美酒,尚能让你喝一小口解解酒瘾,但今日这酒,就怕你连一小口都受不住。”他接过酒壶递给身后侍从,负手低睥着她,淡淡笑着,又蓦地伸手勾住她的下巴,低声道:“但是我还有一个办法。”
她昂着下巴躲他的好色之手,身子一步步往后退,背脊却撞上了树干。
迟聿更进一步,伸手撑在她身边,挡住她最后逃脱的路线。
前有迟聿后有乔木,左边是那剑,右边是他的手臂。
桌上酒在温过之后下肚,迟聿凝视着她,只觉那烈酒顺着肠道腾将上来,烧得他双目一阵阵发热,而她在皎洁月色下,更像是一块冰冰凉凉的美玉,摸着有玉质般冰清玉洁的触感,更消下这满腹火气。
商姒抬眼谨慎地望着他,发觉迟聿的眼神,渐渐地变了。
这些日子的他,是克制的,隐忍的,可如今眼神,更像是变回了最开始的他,霸道、蛮横,势在必得。
她心口一跳,急忙道:“我不想喝了,你让开。”
迟聿蓦地一勾唇瓣,笑得竟有三分邪气。他说:“我心疼乐儿,这么久肯定憋坏了,还是尝尝吧,这等美酒不可浪费,如此日后你也不必念着了。”他捏着她的下巴,注视着这一双秋水潋滟的美眸,蓦地倾身,深深地亲了下去。
这一吻,温柔而怜爱,不同于以往的霸道直接。
这是他在主动,没有征得她同意的主动。他步步逼近地试探,一点点摸索着她的底线,不顾一切地往前……一旦靠近她,原本只想稍稍碰一下的想法便被全部推翻,他想得到更多。
迟聿凝视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放缓了动作,让她喘匀了气,又低头继续。
“你……你走开!”
她红着脸骂他,囫囵了一句,像小猫懒洋洋的呜咽声,被他亲得都要站不稳了,只能不住地拍打着他的肩头,叫他停下。他似有所感,抓住她的手腕,往上慢慢引导,她下意识便攀住了他的脖子。
迟聿满意极了。
他的眸子亮得宛若星辰,他眼神望入她的眸中,倒映着他自己的模样,好像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一般,迟聿深深地凝望着身前的小姑娘,享受着属于她的香甜娇软,在她快要站立不住时,蓦地扣紧她的细腰,微微离开了她的唇,嗓音低哑,“酒也尝过了,我看你快要醉了。”
大庭广众之下,他便直接在院子里这般待她,商姒被他亲得用力,此刻刚恢复呼吸,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脸颊也泛着微微的酡红,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捏着拳头用力捶他一下。
这一捶于迟聿不过是挠痒痒,却更像是打情骂俏,一边的姣月已经捂住了脸,不敢再看。
本以为这俩人还要闹腾一段时间,没想到居然当着宫人的面,就亲热成了这样。
说来也是,这世上哪有隔夜仇的夫妻,只要多这样亲一亲,说不定什么事儿都没了。
姣月掩唇咳了咳,朝其他宫人挥手,让他们统统退下去,别杵在这里让公主尴尬。
天边满月皎皎,繁星璀璨,夜风送着梅花香,将两人的发缠绕到了一起。
迟聿含笑看着她,笑着笑着,便忽然沉声道:“我们和好,好不好?”
她微微蹙眉,摇头道:“你与我何时又不算和好?”
她在暗讽他老是腆着脸靠近。
迟聿一掠唇角,倒是坦坦荡荡地承认,“我做不到完全放手,于我来说,你便是唯一能治愈我的药,若是看不到你,我会不知,这辈子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该得到的,前世都已经得到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和她硬生生地错过。
上天让他重生,他想,大概就是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吧。
他口中的“这辈子”,若听在别人耳中,也并不会在意其中深意,可商姒瞬间便听懂了,她乍然抬眼,眼神有些复杂,又落睫低声道:“一个我而已,怎会让你的一生都失去意义?你若没有我,也能做天下霸主,依旧能快活一生。”
他微笑道:“天下霸主,于曾经的我来说,或许有致命的吸引力。但是如今的我,视其为必要,却不是必不可缺。”
她听懂了他言下之意。
也对,对于得到过的人来说,那个皇座早就坐腻歪了。
这么说,他重生的意义,在他看来,却只是单单为了得到她么?
商姒觉得荒谬,前世他分明那般高高在上,和跌入泥泞的她宛若云泥之别,这样不可一世的他,眼中当是看不起任何人的,却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她而活?
可他的语气,却十分坦诚。
迟聿不等她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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