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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门-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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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的笑声感染了,不由也跟着扬了扬嘴角,推开些许窗户探进头去笑道:“说什么好玩的呢?也带我听一个!”
双安一见我,忙从一旁站了起来,朝我走来,笑道:“还说怎么还不回来呢!再不回来,就该出去找了!”我亦朝她走去,便被她握住手,薄责道:“手这么冷了,姑娘也想不起回来么?”
她拽着我,将我拽到椅子前硬是摁着坐下,又抱了薄毯往我身上一盖,亲自倒了一杯热茶往我手中一塞,转身就去责备盈盈:“多大了?还一点心计也没有?姑娘冷,不知道带姑娘回来么?”
盈盈正搓着自己的耳朵,见被双安训斥了,噘嘴朝我哼唧了两声。
我忙帮着小姑娘说道:“不怪她。”
双安听了,飞快地转过来面对着我,仍是不悦:“姑娘也不好,自己的冷暖都不放在心上。若是着了凉,可是玩笑的?”
我讪讪一笑,连忙打岔:“以真,这是开当铺子呢?铺了一桌的?”
双安见我不接茬,干瞪着眼站了一会儿,也只好走了。
以真腼腆一笑,说道:“来找姐姐,因姐姐不在,双安姐姐就给我找了这些来串着玩,说都是姐姐不要了的小玩意,才弄着玩的。”
我托腮看着她编,听她似有不好意思的味道,便笑了:“这有什么?你便是拿我的真家伙去玩,我也没意见,更何况这些不值钱的!”
容易端了点心来,我拣了一个百果蜜糕,咬了两口,因嫌甜便放在一边的小碟子里了。倒是以真爱吃甜的,连吃了两个猪油芙蓉酥,因念着还要吃晚饭才罢休。
我看着她打璎珞玩了一阵,又无趣起来,开始后悔没上婶娘那里去学琵琶。
虽然我初学,弹出来的音节断断续续的生涩很不可听,但那一弦一柱,却实实在在是我的华年所在,有朝一日,我定会寄情于弦,不负所望的。
“姐姐这里吃什么好吃的呢?也赏我一口呗!”
正出神,忽然听见门口传来畹华轻快的笑声。
我忙将身上盖着的薄毯往一旁的长榻上随手一扔,起身去迎接畹华,一面嘲笑他:“你是小狗鼻子么?闻着香味儿就来了!”
畹华笑嘻嘻挽了我的手,说道:“我跟着容易进来的,看到她端着一盒点心进去的呀。”便开始撒娇:“来姐姐这里一趟,姐姐还舍不得一口吃的给畹华么?”
说得众人皆都掩唇笑了起来。
我往他额头上使劲一戳,也笑了:“胡说什么呢!”
拉他往屋里走。
以真一见畹华,连忙站了起来,手上还抓着两颗珍珠,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畹华一看见以真在我屋子里,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以真和她大眼瞪小眼。
我噗嗤一乐,笑道:“这是做什么?”
畹华率先反应过来,捏着我的袖管对以真嘿嘿笑道:“表妹好啊!”
以真跟着小脸一红,声音也轻了:“表哥安好。”说着,让开身想让畹华坐。
畹华连忙又让她坐。
我看着两人对着慌乱了一阵子,又见以真的脸越发涨得红了,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这才笑道:“畹华别闹,来我这里坐,挤着妹妹做什么?”
畹华似乎也不好意思了,偷偷瞪了我一眼,这才老老实实的坐了。
以真跟着也坐了,忙将食盒往畹华面前推了推。我因笑道:“一会儿要吃饭呢,你吃两块八珍糕垫垫算了。”
畹华权当没听见,笑嘻嘻连我吃剩了的那块也给吃了,说道:“念了半天书早饿了,还是姐姐这里好,色/色齐全!”吃着也不安分,又拿眼去偷觑以真:“妹妹这是在做什么好玩的呢?”
以真见问,未答脸先红了。
我瞧着她这形容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
果然她连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打璎珞玩呢!表哥要是喜欢,改日我打一副给哥哥戴。”
畹华一听,不好意思了,连连的摆手:“你们女孩儿家的东西,我要来也没有用,不过白放着。”
以真听了也不接话,低了头直搅手绢子。
我怕她尴尬不自在,忙笑道:“呸,你懂什么?妹妹姑娘家,说送你个东西,你不说声谢,反倒推脱起来了?你有多大的脸面?”
畹华听了,连忙站起身来,冲着以真不住地作揖道歉。
以真也急急站了起来还礼。我看得分明,她连手指尖都在跟着颤抖。
心中浮光掠影,一下转过许多事去,最终只剩下昨日才看到的两句诗来,正应上此时此刻此景——“此意别人应未觉,不胜情绪两风流”。
忽然竟有些羡慕。
“姑娘,敏儿姐姐来了。”容易在我耳边轻轻说。
我连忙整理好情绪摆出笑来。
敏儿已经进来了:“姑娘,太太让你上前面去,说有话问姑娘。”
急忙问道:“母亲问我什么?”
敏儿只说不知道。
心里顿时警觉起来,不知是好是歹,忽为着最近一连串的变故生出忧虑来。
第22章
到上房的时候,母亲正盯着两个丫鬟开箱翻拣布料,也没有注意到我进去。看那架势,并不像要和我秋后算总账。
轻轻唤了一声“母亲”,便在一旁的花架子下站住了。
母亲直起身来看了我一眼,又转过脸去和刚过去的敏儿说道:“这葱绿色的她压不住,穿在身上显得没精神,还是另挑个颜色的好。”
敏儿答了一声是,翻出一块料子来,背光处并不大看得分明,恍惚是水红色的。她举起那块料子对我笑道:“姑娘上前两步让我贴身看看。”
我摸不准这是要做什么,乖乖依言走到她面前。
敏儿将那料子往我身上一贴,仔细瞧了一瞧,笑道:“太太,还是这颜色好,显白呢!”
“那就这匹吧!”母亲点了点头,颇为满意,“现在就交过去,叫他们赶紧做出来。”
敏儿答应了,抱着那匹缎子飞快地去了。
母亲转过身向我走来,一面问我:“这两天我叫他们盯着你吃乌鸡白凤丸的,你吃了么?”她和颜悦色,和平时一般无二的温柔,倒让我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来。
“都吃了,双安都记着呢!”
我看见桌上摆了些小核桃,便在桌边坐了下来,拿过一旁的小银锤子砸起核桃来。
没过一会儿,丫鬟慧儿扯了扯我的领角。我怔了一下,看向她:“怎么了?”慧儿摆摆手,悄悄指了一指正在喝茶的母亲,又向我使起眼色来。
我突然回味过来,敏儿来唤我的时候,分明说的是母亲有话问我。什么话,连敏儿慧儿她们都是这般的小心不安?
不情不愿丢了小锤子,站了起来,试探着唤道:“敏儿姐姐说母亲有话问我,是有什么……是孩儿有做的不周全的么?”
是为我向四婶学琵琶?抑或是为我长街等候风露中?还是为了更早的两次私会?
想到最后一层,大冷天的不由打了个寒噤,冷汗都快从脖子后面流下来了,手脚瞬间冰凉了。
母亲抬眼瞥了我一眼,反问我:“你有做了什么不周全的事么?”
若是从前,我底气尚足的日子里,势必是要义正言辞的摇一摇头,反驳一句“怎会”。可那般问心无愧的架势,我现在已经十分装不出来,眼下已分不出母亲是认真在反问我,还是随口的问了一句。
咬着嘴唇思量片刻,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孩儿说不好。”
谁知母亲听了竟莞尔一笑,说道:“你婶子都和我说了,若是你认真要学,就好好学吧!若是闹着玩的,趁早打消了这个主意,不要有的没的去烦扰你婶子!”
“啊!”我轻叹一声,如释重负一般。
随即发现母亲正盯着我,似乎发觉我有些古怪,连忙摆出灿烂一笑来:“是了,孩儿是认真要学的。”
说着,顺势撒娇撒痴着坐到母亲的身边,挽了她的胳膊,甜甜笑道:“将来女儿学成了,头一个弹给母亲听!”
母亲在我鼻梁上轻轻刮了一刮,也乐了。
笑过,就在我以为问话已完的时候,母亲忽然从一旁的小几上拿过一张请帖递到我面前,问我:“你何时和林家的四小姐这般要好了?”
我一听到“林家”,不受控制,先把一张脸飞红了,忽然又意识到是母亲在问我有关林家的事,脸上的血色又一下子消退尽了。
“母、母亲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不能明白?”
想不出好的主意,只好装傻。
母亲将那张请帖又往我面前递了一递。
那架势,在我看来,不像是在递一张请帖,反倒是像在递一把锐利的刀子,要把我的伪装生生地割下来。退缩一下,没奈何还是接了过来。
我微微颤抖着,将请帖取了出来。
是林云真送给我的,邀我过两日去林家说话,说是有个女儿间的绣工比赛,虽是闹着玩的,但很期待我去。并无什么其他的,不该说的话。
我抿着嘴将请帖塞了回去,放到母亲的膝盖上,不做声响。
母亲将请帖放到一旁,笑了:“我到不知道,你何时和林家的小姐这般要好了?难道你们常常私下有往来么?”
一听“私下”二字,我便耐不住了:“没有!”
母亲本无什么其他想法,见我反应这么大,不由地侧目乜了我一眼。我被她这么一看,顿时更加紧张了,连忙整顿了一下衣裳,正襟危坐起来。
母亲却笑了:“我的儿!怎么还是这般的经不起玩笑?”
误打误撞,反倒微微给我以开脱了理由。
我一下抓住这句话做救命的稻草,故意装出严肃的模样:“儿是闺阁女儿,一时一刻谨记着祖母母亲的教诲,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唾弃了自己一番。
母亲点了点头,又摇一摇头,弄得我云里雾里,这才笑道:“从前以为你要在佛祖面前清修一生的,所以故意才更加苛责你一点。但你如今既有了红尘之心,适当的也该玩笑玩笑,没的憋出病来。”
我摸不准这话有几分真心,遂讪讪点了点头,并不搭茬。
“看得出这位林家的四小姐和你投缘,既邀你,你便去去也无妨。”
“真的?”
我忽然大喜过望。
去了林家,岂不是就和他靠得很近很近了?
若是有缘,是不是能再见上他一见?
母亲颔首,捏了捏我的笑得微微有些鼓起来的脸颊,说道:“只不要回来的太晚就好。”
我连忙站起来向母亲行礼称谢。
母亲指了我,和敏儿慧儿笑道:“你们瞧瞧她,其实还是个小孩子呢!一点脾气心思也藏不住!”
敏儿亦是笑道:“姑娘本来就还是孩子,太太不要太拘束了她才好。太太您看,姑娘笑起来多漂亮啊!”
母亲依言往我面上巡了一巡,笑道:“果然我们芙儿是个小美人呢!笑起来,更是漂亮呢!”
纵然我是激动得不行,还是为这一顿夸羞了一羞,又略略的有些骄傲自得起来。
母亲轻抚一抚我的脸颊,笑道:“好了,夸你一句,要上天了么?”我被说得不好意思了,起身告退,母亲因说:“一会儿吃晚饭了,你要去哪儿?”
我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笑道:“下午点心吃多了,不想吃饭了。”
敏儿笑道:“姑娘一听可以出去玩,哪还愿意吃饭?”又拉了我的手笑我:“姑娘,醒醒吧!还要过两日呢!这会子还是在自己家里呢!”
我被她说破了心思也不恼,冲她做了个鬼脸,告了退就往门口走。
刚走到外屋,就被母亲唤住,说道:“我知道你高兴,只是去了人家家里,还是要斯文有礼,不要让人家笑话才好。”
我点点头,露出一笑:“孩儿省得的!”
还没走出两步,又被母亲唤住:“芙儿。”
母亲欲言又止,这幅模样很是罕见,我不由也收敛了许多,转过身来对着里屋问道:“母亲还有什么吩咐么?”
过了良久,我以为母亲都不准备说了,却听她叹道:“我知道,你们父亲向来对你们女儿没什么要求,管教得却严苛不近人情。我几次和你父亲说过,只是没什么良效。”
她顿了一顿,又说道:“这话你在我这里听过,记在心里就好,以后别放在嘴上——我对你,倒愿意你活泼些,快乐些,将来若有可能,再做出一番事业来,使我荣光荣光。”
我不解,反问道:“母亲说我做一番事业?怎么不寄望于畹华呢?”
母亲长吁一声,声音中似有几分惋惜:“若论聪明,你不逊于畹华。我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里有盼着畹华好,不盼着你好的?”
是啊,若我是个男儿,也可读书上进,兴许博出一个好前程来光耀门楣也未可知。可偏偏为何,赐我这一女儿身?
默了一默,摇头:“孩儿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出什么事业来。”
什么事业?左不过是将来嫁一个好人家,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罢了。与千千万万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母亲却笑了:“这你别问我,自己好好想想。便是我说了,万一你心里不情愿,那又不好了。我只让你想想,从前谢女蔡姬班婕妤都如何,你心里有个底就好。”
这一番话如醍醐灌顶,不甚清醒。
纵然父亲感慨“书香门第,也出不了女状元”,哪又如何?父亲何时对我一碗水端平过?
若有可能,使我做出一番成绩,不负厚望,必要在父亲面前张扬一次,使他知道,纵我不是他最爱的孩子,也可以让他后悔今时今刻对我的轻视,让他以我为骄傲的。
自知道母亲对我给予厚望,我忽然胸口闷闷的有些想哭,却不难受,只是有些委屈。蒙蒙昏昏的过了这么久,我原以为以后也都是这样的了,没想到,柳暗花明,还有今日。
遂深吸一口气,笑了:“母亲,您看着吧,女儿将来必是要青史留名的!”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忽然有了想要出人头地的愿望。
我不知道的是,那愿望在我心里扎了根,竟再也不能□□了。
从那以后的每一日,我都在告诫我自己,若不能成名,若只能庸庸碌碌的活着,我宁愿去死。
第23章
林云真站在院子里等我,我一下轿辇,就看见她笑盈盈地迎了上来,顺势拉住了我的手,笑道:“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姐姐盼来了!怎么后来就没来往过呢?”
她一上来就这么热情,叫我一时难以招架,遂看着她笑了一笑,搪塞过去。
云真仍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挽了我的手,笑道:“自那次见面之后,我觉得和姐姐很投缘,总想着能不能亲近亲近,谁知又不得机会呢!所以唐突下了那张请帖,姐姐可别介意啊!”
我侧头一笑:“怎会?”
她拉着我进了屋子,和我先是闲扯了好一顿的家长里短,听说我的七姐定了人家,又问了一通有的没的,渐渐快把我问得耐烦不住了。
视线随意落在屋子一角的画筒上,随口笑道:“妹妹也爱收藏字画?”
云真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笑道:“我那是闹着玩的,倒是我大哥三哥,深谙此道呢!”因问我:“姐姐说一个‘也’字,是为着姐姐爱这些字画么?”
我抿嘴一笑,跟着谦虚起来:“我也不过是玩玩,谁又认真呢?”
心里却深不以为然。
在庵里的时候,我就常抄写佛经,偶尔也会焚香沐浴之后,亲绘佛祖菩萨的圣容。那时虽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可后来回到家里,翻出许多祖父当年的旧迹来,就跟着临摹起来。
据说祖父当年的书画颇有雅名,字有骨而劲,画有格而风。
我的字画,一直承袭着祖父的雅名,片刻也不敢懈怠,比起跟着父亲学书字的畹华,甚至还更胜一筹。
云真笑一笑,见实在没有可玩的了,就让丫鬟铺了笔墨纸砚来,黏搭着我撒娇笑道:“好姐姐,你既喜欢这些,帮我画幅画吧!”
我也笑了:“真个儿的!画是一时半刻能画好的?”
云真赖着我,将一张小脸贴到我肩上,笑道:“姐姐只当疼我了!”
她抬着那双凤眼巴巴地看着我,那个角度,很像是林琰俯下身时的样子。我看着,一时恍惚不已,不等清醒过来,已经答应了她:“……好吧!”
林云真跳了起来,拍手笑道:“白芙姐姐真好!”
我顺手在她脸颊鬓发上摸了一摸,她孩子气的样子,真是讨人喜欢极了。
丫鬟收拾好后请我们移步耳房。
仍是云真兴冲冲拉了我往前走,不忘回头和我笑道:“耳房暖和些,自冷了,我平时看书做针线,都是在那儿呢!”
耳房果然比她的卧房暖和些,里面摆了两排书架,架子上放的书不多,大多是些竹雕玉刻,妆点屋子的。我看到有一只根雕的童子钓鱼,雕得委实活灵活现,那童子的样子更是顽皮可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是三哥哥有一次外出给我带回来的,姐姐你说是不是很好?”云真注意到我打量那个竹雕,便笑道,“我也爱得很,特地摆在这儿,没的磕碰坏了。”
我抿一抿嘴,涩涩应了一声:“真好。”
她没注意到我的反常,拉着我在桌边摁着坐下了,笑道:“姐姐,我给你研磨吧!你要什么颜色,同我说就是了。”
小姑娘毛手毛脚的,不是顺手碰了架子就是牵连了碟儿,我哪里还好再劳动她?遂笑道:“不如帮我焚点香吧,若是有檀香,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云真答应一声,欢天喜地去了。
我给自己磨了点墨,配了些颜色放在一旁,盯着铺平的宣纸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拿过笔来信手勾勒起来。
屋子里也开始慢慢弥漫起醇和的檀香的香雾,袅袅绕绕,如在西方宝地一般。
我瞥了一眼那香雾,便越发安下心来作画。
渐入佳境,身边的事情一概的也都不知道,也都顾不上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觉得眼睛有些酸痛了,俯了半日的身子直了一直,就听耳畔有人笑道:“画的是我们上次同去望月的河畔么?”
我脸上顿时一红,飞快地转过身去,正对上他笑意满满的双眸。
“你什么时候来的?都不出声,倒吓我一跳。”我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抱了几分羞赫。
林琰亦含笑说道:“我在你身后站了半日,你连动也不动一下,还说我吓你?”
他探头去望我的画。
我自知自己画得不好,连忙护住不让看,抢白他:“谁许你看了?”
林琰轻笑:“早看到了,你现护着有什么用?”他在我鼻尖弹了一下,轻轻的,但使我骨头都酥了:“你画的不错嘛,看着还有几分李营丘的味道,疏旷远达,不像出自女儿手笔呢!”
我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起来,垂头敛眉一笑,说道:“祖父在字画上颇有心得,我是跟着祖父学的。若论起祖父师承哪一派,我倒也不能知道了。”
他摩挲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笑道:“好是好,就是笔锋不够有力,下笔有些黏黏答答的。”
这评价很对,因而我点头:“确实每次刚下笔的时候,手要发抖。”
林琰从我手中接过笔来,端详一番我画了一半的画,便为我补上了渔船人家还有一轮弯月,展眉一笑,说道:“这就好了!”
我再满意不过,连忙抬头要叫云真来看,谁知四下寻了一番,哪还有云真的身影。就听林琰一旁凉凉笑道:“你当她真耐得住这半日的无趣呢?早跑了!”
我莞尔:“四姑娘真是个有趣的妙人儿!”
“烦得很,不是你妹妹,你不晓得!”林琰虽是抱怨,但我看得出,他其实很疼爱这个妹妹。
说着,林琰忽然挑眉一笑,问我:“公坚同我说看见过你,是几时的事?”
我最不喜欢他提起石屹,更不喜欢他把我和石屹摆在一起说,因而做出一副不屑的姿态来,说道:“不过偶然间撞见过一次罢了。”
他缓缓倚了桌子,抱起双臂来笑道:“这也罢了,怎么我们请你转话给令弟,便一点音讯消息也没有了?”
我愕然抬眼:“你们?”
林琰笑道:“过几日我们兄弟几个秋猎,公坚的从弟和令弟畹华玩得很好,我就说有机会也邀了畹华一起来,公坚说已请你转达了,等了这些日子也没个答复。”
他突然凑到我眼前,就那么肆意地笑着:“白芙,你们姐弟的架子够大的啊?”
我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跳得快得不像话。
他的笑容越发近了,眼看贴上我的脸。我仿佛承受不住一般,在他要贴上来的那一刻,飞快地转过了脸去,面容上火烧云一般的热。
耳边的热气渐渐的退去了,我才慢慢转过脸来,只不敢对视他的眼,扭着衣角说道:“石大公子跟我说的时候,本是记得的,谁知后来竟给忘了。若是畹华知道了,必定是很乐意的,他也不是个耐得住冷清的孩子。”
林琰失笑起来,伸手扳过我的脸,使我无法躲避他的视线,笑道:“我知道你是忘了,只可惜公坚失魂落魄了好几日,这又怎么算呢?”
我奋力挣开他的手,瞋怪他一眼,再次转过脸去:“并不与我相干。”
这回,他与我俱不说话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得罪了他的时候,忽然手下摁着的画作被他抽走了,便倒退了两步,偷偷拿眼看他。正看见他重铺了一张宣纸,拿镇纸压住,转头来看我。
我慌忙避开他的视线。
他盯了我片刻,笑道:“说你气性大,还不承认。这会子还恼呢?”
我羞惭不已,故意瞪他:“谁恼了?偏你爱编排我!”
林琰被我的窘迫乐到了,忍不住噗嗤一笑,见我脸都快黑了,才假惺惺的来哄我:“好了好了,我不说你就是了!你是宰相的肚子,让我撑撑船罢!”
他笑起来没正经的模样实在好看,我心都软了,哪里还有什么脾气?五脏六腑被熨得服服帖帖的,遂嫣然一笑,说道:“呸,胡说什么呢!”
谁知这回竟轮到他发怔了。
我自顾自笑着,见他不答我话,还以为说错了些什么,便朝他望了过去,竟对上了他痴痴怔怔的目光。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正要确认,他却已转开了视线。
遂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清咳两声,问我:“白芙,你擅长画什么?”
若论擅长,花鸟倒比人物、山水强些,便老老实实说道:“画兰花罢。”
他便笑了,将笔递给我:“画给我看看。”
我端着一份矜持,抿嘴说道:“画得不好。”
林琰哄我:“好不好的,我看过再说。”
架不住他几声温存软语,我握住笔顿了一顿,就往纸上落去。不想他的视线着实灼热,落在我的手背上,滚烫万分,我心里不由地一慌,一笔下去,已经斜斜抖抖飞了出去。
顿觉十二分的丢人可气。
就在我要撂笔不干的那一刹,手上一暖,遂呆住了。林琰从背后环住了我,用他的右手握住我的右手,带着我描绘起来。
霎时泄了力,任凭他做主来画。
他靠得那么近,我甚至都不用侧头,目光只要微微的斜一斜,就能看见他低着头,认真的目光。他和我贴得那般的近,竟连我的后背心都暖和了,不似身处深秋,反倒像是在和煦的四月春光里。
迷迷糊糊,也不知这株兰花是如何画成的,就觉手上一轻,林琰已放开了我的手,笑着打趣我:“一点劲也舍不得出,就让我画呢?”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笑眼上不过片刻,便急急挪开了,慌忙掩饰似的说道:“我能画的,是你打岔。”
林琰朗声笑了起来:“好,都赖我。这次我不动了,你倒是画给我看看!”
我深吸一口气,最不愿他看不起我,赌气抢过笔来,尖尖上润了点墨,稳一稳心神,不待思考,已向纸上画去。
这次画兰,全凭的本能,算不上画得最好,但于我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果然林琰仔细看了一看,笑着叹道:“确实很好,我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
我微微有些得意:“祖父爱仿郑思肖的兰花,我便是学的他的。”
林琰故意板了脸训我:“若论郑思肖,那你还差得远呢!乳臭未干的,大言不惭说的都是些什么狂三狂四的?”
说完,我们都笑弯了腰。
好容易笑完这一阵,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因扯了扯他的袖管,说道:“崇谨,我这儿新做了一样的东西,和你换一换吧?”说着,取出一块贴得好好的帕子来递到他面前。
林琰不接帕子,反倒看了我一眼,似有古怪之意,刚要说什么,丫鬟却端了茶进来,便生生咽了回去。
第24章
我们默默看着丫鬟把茶和点心摆好; 又沉默着看着丫鬟告退; 这期间; 林琰都没有伸手来接过我手里托着的帕子。我无奈; 只好垂下手去。
“这是为何?”
林琰忽然发问,见我没反应过来; 便对我手中捏着的帕子挑了挑眉。
我连忙展开手帕给他看:“是块新的; 我那块毕竟用旧了; 送给你委实有些拿不出手。”见他眉眼有些往下耷拉; 连忙凑到他面前; 笑道:“你看,我知道你喜欢,还特地把《青门柳》给绣上去了呢!”
他看了看手帕,又看了看我,忽然抬手就在我的额前揉了一揉; 轻笑:“你怎么那么傻?”
我不满,噘嘴反驳他:“总说我傻,我哪里傻了?”
林琰指着我的那块新帕子笑道:“还说不傻?我就缺你这么一块新手帕了?再说,并不是你送给我的,分明是我自己拿的; 就是要你用过的才好!”
实在没想到他说得这样堂堂当当; 我把脸红了一红,忍不住嘀咕:“人家用过的东西还拿; 说起来倒是一点也不害臊!”
看他那幅模样; 似乎很不以为拿我一块半旧不新的帕子有什么暧昧不对之处; 殊不知,这事挠得我心肝尖尖每夜都在颤,绣那块新帕子的时候,又其实并不大希望他真的把我那块旧帕子还给我。
也不知真的是我嘀咕的声音太小,还是他假装做没听清,林琰笑道:“什么?”
生怕他已看穿我的心思,连忙正色:“没什么。”
林琰笑我:“总是这般吞吞吐吐的。”
这次,不等我反驳,已经将倒好的茶塞了一杯到我的手中,动作虽有些粗鲁,却架不住他天性温善:“小心看烫着了。”
我顺势将那块新手帕掩了,端起茶来掩饰着喝了一口。
其实并不是真心要送他一块新帕子,将我那块旧的换回来,不过是我故意藏着私心,想时不时地念一念这件事。于我看来,那块半旧的帕子已然不再是帕子那么简单,而是一个可以时刻提醒着崇谨的私密了。
林琰看着我将手帕掖回袖管,轻笑了两声,幸而没有揭穿我。
我将茶杯放到桌子上,顺手拨了拨微微有些卷边的宣纸,忽然意识到云真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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