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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门-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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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颐敦涨红了脸浑身直哆嗦。
  “再者,我们也有个赌约呢,若是吴先生连陪我出去走一走都不肯,那我不是输得冤枉么?”柳青门倾过身去,轻轻点在吴颐敦的胸口,似是笑更似是讽,“吴先生,你可敢不敢啊?”


第116章 
  漫山的枫叶红得如血; 柳青门走在前面; 一身大红撒花的百褶裙几乎与遍染群山的枫叶融作了一体; 如云高耸的发髻上; 一根凤凰衔珠的金步摇不断摇晃着; 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微微一侧头; 半隐半现; 露出眉心一点的梅花妆,在那双秋水般的桃花眼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妖冶艳丽。
  吴颐敦跟在她的身后; 吃力地往上爬着; 若一不小心抬头看见柳青门,必定急忙低下头来; 骂一声“淫妇”。
  于他身后,慢慢跟着的乃是玉京娇。
  玉京娇倒是穿了一件素雅的衣裳,雪青色的底子上面绣的字不到头。她绾着斜斜的堕马髻,发髻上簪一朵新织宫花; 插一根嵌金的莲花银簪; 连妆容亦是淡淡的,唯有颈间挂着的一串珍珠; 颗颗圆润透亮,尤其是正中的那颗南珠; 更是晶莹漂亮。
  柳青门忽然停住脚; 转头乜着吴颐敦一笑; 后者收势不及; 差点撞在柳青门的身上,吓得他面色灰白,直喘粗气。
  “吴先生,你是走累了?”青门掩唇轻笑,“那可如何是好?山顶的风光可是最好的,杜陵野老有首诗是怎么说的?”
  吴颐敦吹胡子瞪眼睛:“淫妇!你也配吟诵圣贤之人的诗句么!”
  柳青门毫不理会他的恶言恶语,莞尔一笑说道:“哦,是了,是连孩子都会吟诵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吴先生,您是学富五车的,一定不会连这句诗也不会念!”
  “你c你c你——”吴颐敦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只得愤愤骂道,“真是作践斯文,作践斯文啊!”
  他摇摇晃晃似要向后栽倒,却被玉京娇双手搀住,玉京娇侬侬笑道:“哎呀,吴先生您可要小心啊!如今世人都知道您老虽然年事已高,但风流不减,见现在秋色正好,特地带了我和姐姐来踏秋。若是这么不小心的一摔,摔出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要叫旁人看您老的笑话么?”
  她说的每一个字落在吴颐敦耳中,都如毒酒穿肠一般。
  吴颐敦气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去下不来,患了疟疾似的剧烈颤抖着。
  柳青门抢上前去在他胸口上使劲一摁,又往下一捋,这才把那口气顺了出来。她冷冷看一眼面色铁青的吴颐敦,冷冷嘱咐玉京娇:“这才刚开始,别一下子把这臭老头子气死了。”
  玉京娇趁着吴颐敦倒气的空儿,一口啐在他身上,冷笑一声,说道:“姐姐,我知道了。”
  好一会儿,那吴颐敦才缓缓地顺过气来,青紫的面皮上多了点红润之色。
  柳青门仍换上笑容,款款地扶着吴颐敦,温吞的笑着,说道:“吴先生,这山高水远人家少的,您可得千万珍重自身呢!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和玉京娇妹妹可担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玉京娇瞥一眼吴颐敦,将被风吹到身前的丝带捋到身后,巧笑道:“姐姐,走吧,不然就是日落了也到不了山顶了呀!”
  柳青门挽住吴颐敦的手不自觉加了些力气,笑容亦多了些含义,她点头说道:“是了,你说得很对,吴先生,辛苦您了,我们加紧赶路吧!”
  她也不管吴颐敦心意如何,强行一手抵在他胳膊上,架着他往山上走,玉京娇押在后面,一手撑在吴颐敦的背心口,似是扶着,却更似把后路给挡住了,绝不给吴颐敦脱逃的机会。
  但见得山云吞吐翠微中,淡绿深青一万重。
  渐渐地到了山顶处。
  柳青门松开一直钳制吴颐敦的手,提起裙摆走上一块巨石,她回首望着吴颐敦,面色忽然冷峻下来。
  此刻除了山涧风声,天地寂寥,不过他们三人罢了。
  “吴先生饱读诗书,是先帝的恩科状元,然而万般皆好,只是无情。”她指一指自己的心口,冷冷一笑,“这里无情无义的,再读多少诗书又能如何呢?”
  吴颐敦本来就年老体衰,又被她二人前后架着,早已累得不行了,想找一块干净地方坐却又找不到,哪里还有功夫理会她?因而只骂一句:“呸,无知!愚蠢!”
  柳青门冷冷望着他,向玉京娇使了个眼色。
  玉京娇会意,脱下披帛铺在一块石头上,含了几分不屑,笑道:“吴先生,请石上坐罢!”
  柳青门冷眼望着吴颐敦犹疑不决,到底抵不过疲乏在铺了披帛的石头上坐了,讥讽着笑道:“你们儒生,其实最可笑了!孔子说席不正不坐,肉不方不食,难道他是天生的贵胄,从来也不曾饿过肚子么?”
  她指一指自己,再指一指吴颐敦,冷笑:“你我其实心知肚明,他乃是天底下第一虚伪之人罢了!”
  吴颐敦勃然大怒:“可恶娼妓!竟敢侮辱先贤颠倒黑白!我看你是其心可诛!天之不容也!”
  他急怒之下,猛烈地咳嗽起来。
  柳青门迎着风,放声大笑起来,笑罢,她冷冷盯着吴颐敦说道:“是,我确实是个娼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仗着自己读过几本书,写得几篇锦绣的八股文章,就自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帮着杨钦来羞辱我?就因为我是个娼妓么?你敢坦坦荡荡的说,你对我就无半点之念?”
  她发髻上的金步摇不断晃动着,映得那笑分外恕
  “所以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满口的子曰子曰,说的全是圣人语,行的都是小人事!”柳青门缓步走了下来,手指尖擦着吴颐敦的面容划过,她冷冷笑了两声,“你知道,杨钦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么?”
  吴颐敦冷哼一声,呵道:“尔不节不贞不耻之徒,还敢揣度君子之意么!”
  柳青门扶一扶金步摇,冷笑道:“不节c不贞c不耻,好可怕的三大罪啊!若是按吴先生这么说,那天底下的伎子是不是都该投河自尽呢?”
  她似乎觉得好笑,取下金步摇在手中端详片刻,说道:“其实这本与杨钦无关的,他要么做个嫖客,要么做个君子,至于我,一个章台之女,又何须让他如此费心?——他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柳青门向前走了两步,说道:“吴先生,我可怜你被他人利用做了个棋子,不妨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杨钦曾经想要轻薄我,却险些被我用剪刀捅死,这样的恨,你说会郁积在心底多久?”
  她说着,拿着金步摇比了一个捅刺的举动,看着吴颐敦顿时血色的面容,觉得又可笑又痛恨。
  柳青门拈着金步摇缓缓插入发髻之中,讥笑道:“你大概觉得我矫情,不就是个娼妓么,还玩什么欲迎还拒的把戏,装什么贞洁烈女!”
  吴颐敦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玉京娇举起手往吴颐敦面上扇去,圆眼怒瞪:“你闭嘴!”
  清脆的一记巴掌声。
  跟着吴颐敦大叫起来:“士可杀不可辱!尔等淫妇贱妇,要杀就杀,何须磋磨!”
  柳青门轻笑一声,说道:“不急,好歹让你做个明白的鬼不是?”她向玉京娇挥了挥手,说道:“盈盈,你教教他,为什么要打他。”
  “是。”玉京娇沉声说道,“我打你,是要告诉你,就算是妓女,但凡有不愿意做的事也不该勉强。天生众人,人本来是平等的,你趾高气昂的,仗的又是什么?更何况,我们姑娘那时候是”
  她突然惊觉失言,连忙收住了话头。
  谁知柳青门自己接过话来,悠悠的说道:“更何况我那时候并非娼妓,而是他杨钦名正言顺的表亲妹妹。杨钦他人面兽心,必将不得好死!”
  玉京娇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白,情急之下唤了一声“姑娘”。
  柳青门恍若未闻,直勾勾地盯着吴颐敦,嫣然一笑:“吴先生,你知道么,我是自愿为妓的,我喜欢把男人们玩弄于鼓掌之中,勾得他们神魂颠倒了,再一脚蹬开他们。看男人为了女人出丑,我觉得很满足。”
  吴颐敦愤怒之下,想要打她,却被柳青门一把抓住了手,使劲向着山顶悬崖处拖去。
  “你以为,听了我那么多的私密之事,我还会留你的性命么?”
  玉京娇急忙上前,说道:“姑娘,这样的事情让我来做吧!”
  柳青门看着抵死向后退缩的吴颐敦,冷冷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更何况我如今已不是你的主子了,我是你的姐姐,理应当护你周全!你让开,这事与你无关!”
  玉京娇咬一咬牙,拽着柳青门的手不肯松。
  “姐姐!杀人是要偿命的!吴颐敦这个老头不值得你这么做!我c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做傻事!”玉京娇抱着青门缓缓跪了下来,“若是姐姐执意这么做,就让我也参与吧!至少,无论是人间路还是黄泉路,我都能和姐姐一道走了!”
  柳青门咬了咬牙,不忍之色在目中转了一转,狠心一脚踢开了抱着她的玉京娇,在玉京娇的惊呼声中,使劲将吴颐敦推了下去。
  她看着吴颐敦从高处跌了下去,心底说不出的百味杂陈。
  百转千回之下,她对玉京娇淡淡说道:“走吧。”
  玉京娇犹疑道:“姐姐,我们”
  “放心,我不会真要他的命的,底下有容佩的人等着呢。”柳青门默了一默,“我只是叫吴颐敦知难而退罢了。”
  玉京娇半信半疑:“姐姐不怕他说出去?”
  柳青门冷笑一声说道:“若他真能不顾及脸面的说出去,也算是条汉子了,我只怕他不但不敢说,反倒要给我们打掩护呢!”


第117章 
  “媚姐姐来了?”平安正坐在门口嗑瓜子; 看见柳媚懒洋洋的也不站不起来,只噙着枚瓜子仁笑嘻嘻的。她跟了柳媚几个月,柳媚因不习惯她跟前跟后的叫“大姑娘”,索性也让她叫自己作“姐姐”,又看平安年纪小; 越发宠得无法无天了。
  柳媚笑眯眯说道:“你到会找地方,怎么搁这里坐着?青门呢?”
  “姑娘和宛玉姑娘在里屋呢,姐姐要我进去通报一声么?”
  “嗨!你安心在这里坐着吧; 我自己进去就是了!”柳媚笑着啐了她一口; 说道,“你瞧瞧你这嘴巴,是一刻也不消停的!仔细胖了穿不进衣服里去。”
  平安在后面忸怩着直哼唧。
  柳媚刚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浓郁的江南李主帐中香; 香味醇正浓郁,乃是正品中的上等之物。
  “哎哟,这么好的香料,容妹夫可真是大方!”柳媚掀了珍珠帘进来,就看见柳青门正坐在榻上; 一个婢女站在她身后给她篦头; 董宛玉坐在她对面,手边搁一碗甜汤; 正低头绣着一幅枕头套子。
  两人见了她; 都笑了:“姐姐来了; 快请坐!”
  董宛玉因接了柳媚的话; 笑道:“这哪里是容相公送来的东西?姐姐最近忙得晕头转向的,也没听说,这李主帐中香,可是陈王殿下亲自送来的呢!”
  “陈王殿下?”柳媚笑盈盈地在椅子上坐了,微笑着望着柳青门,说道,“这可是从何说起的?”
  柳青门淡淡一笑,说道:“不过帮了他一个忙罢了。”
  “你可真是——,如今本身厉害还没算清楚呢,就去管别人的闲事了!”柳媚接过董宛玉手上的活计瞧了一瞧,拿过针线绣了几下,把董宛玉绣得快成的卷须□□补全了,蹙一蹙眉尖,复而含笑说道,“吴颐敦携二美游山玩水,却把一双腿给折了,成了个瘸子,惹得万岁心里不痛快,叫他告老还乡了。”
  柳青门轻笑一声,举起菱花镜望了一望,说道:“这话倒是新鲜,是谁说给姐姐听的?”
  “还用谁说给我听么?”柳媚轻哼一声,“整个京都可都传遍了!他既乞了骸骨,跟你的赌约自然就不作数了。恭喜你啊,不费吹灰之力的,已经解决了一个!”
  柳青门淡淡一笑,端起自己的那碗甜汤递给柳媚,说道:“晌午就熬上了的,姐姐尝尝。”
  柳媚接过碗来搅了一搅,定定说道:“可惜还有一个刺头的呢,你想怎么办呢?你倒是也该仔细的看一看黄历了,你自己约定了的日子,还有几天可剩呢?”
  董宛玉亦说道:“是了,这些日子,杨大官人可有来过?可曾为难过你?”
  柳青门笑道:“都有这个赌约在了,他还需要怎么为难我?说到这里么,这里毕竟是容九的地盘,杨钦再怎么张狂,也不敢来此放肆的。”
  董宛玉忙又问:“还剩几日?”
  柳青门示意婢女替她将长发绾上,也不看二人,只微微一笑,说道:“再过三日,就该见胜负了。”
  “这么快?”董宛玉一惊,和柳媚相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你想好了怎么办了么?”
  柳青门待发髻绾好了,挥手让婢女退下,转过来望着二人,定定说道:“说到这件事,我有个请求,二位姐姐听一听,若是不愿意,直说就好,不会伤及你我情分的。”
  董宛玉连忙说道:“你说罢,我听着呢!”
  柳青门凑到二人面前如是说了几句,董宛玉听闻,笑了起来,说道:“其实这倒不难,只是你要做,到底该把后路想好才是。”
  柳媚闲闲饮一口甜汤,嫣然一笑,说道:“这妮子,既然敢这么打算,想必也已经把后路铺好了。你我愚笨之人,又何必为她操心呢?”
  正说着,平安自外头进来,回禀道:“姑娘,陈王殿下来接您了。”
  柳青门点一点头说道:“请殿下稍等片刻。”一面对董宛玉和柳媚眨眼一笑说道:“你们看看,后路可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急急地换上一件掐金丝边的福云玫瑰色衣裳,簪了些珍珠玛瑙在发髻上,因为柳媚:“姐姐,这个花哨么?”
  柳媚端详她片刻说道:“也罢了,你跟陈王出去,到底别穿得太素净。”说着,将耳垂上的一对红石榴耳坠取了下来递给她,说道:“你把这个戴上,好看的。”
  青门依言戴上,笑道:“ 我去去就回来,你们别走,晚上我们一起说话!”
  她急忙走了出门,果然看见陈王的马车停在门口,里面伸出一只保养极好的素手来,她抿一抿唇,扶着那手上了车,就看见陈王正笑盈盈地望着她,赞扬道:“你今儿真好看!哦不,你日日的都好看!”
  柳青门微微红了脸,笑道:“殿下甜言蜜语的哄谁呢?我可是不吃这套的!”
  陈王笑道:“我并不哄谁,说句实话罢了!”
  说罢,便催促马夫赶车。
  柳青门沉默片刻,侧头问陈王道:“殿下,我托你的事,会不会让你为难?”
  陈王笑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说起来,你似乎也有许久未进宫了,前几日皇兄还问了一句呢!容九回禀说你身上不大好,皇兄还感慨说近日宫中无甚出彩的歌舞了呢!”
  “我也罢了,难道瑶姬不好么?”柳青门轻笑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听说宫里有位姓崔的娘娘?”
  陈王一怔,笑道:“你怎么知道的?皇兄是新册封了一位九嫔的昭媛娘娘,这位娘娘就姓崔。你问的是她?”
  “昭媛娘娘的母家可是金陵的崔家?”
  陈王颔首笑道:“是啊!青门,你认得这位昭媛娘娘?”
  柳青门咽下舌底的苦涩,摇头一笑,说道:“卑贱之人,怎么能认得尊贵无比的娘娘呢?”她说罢,便不再多发一言。
  陈王见她面露忧色,便竭力的哄她,直到了宫门口。
  “下去吧,我没事的。”柳青门推一推陈王,率先跳下车来,她望一望宫墙上方的天,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轻叹了一口气,随着陈王缓步走了进去。
  二人缓缓至了御花园中,宦臣一路陪侍,笑道:“殿下,万岁正和昭媛娘娘散步,遥遥的往这边来了,要奴婢去通报么?”
  陈王对青门莞尔笑道:“这可不是说曹操曹操到么?”
  却见柳青门的面色有些疏落,亦有些犹豫,便问道:“你是不大舒服么?要不我们下次再来?”
  柳青门握住他的手,淡淡一笑,说道:“没什么,你也太爱操心了。”
  她忽然说出这样亲昵的话,倒叫陈王一愣,再要说什么,柳青门已迎着宦臣指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陈王只得吩咐宦臣道:“不必了,先前来的时候已经和皇兄说过了。”他说完,急忙追着柳青门走去。
  迎面果然遥遥能看见帝王的依仗缓缓而来。
  柳青门抿了抿双唇,已经盈盈拜了下去:“金陵妓柳氏青门遥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王拱手笑道:“臣弟亦祝皇兄万岁!祝昭媛娘娘千岁!”
  万岁虚扶一把陈王,定睛看一眼柳青门,竟亲自俯身将青门搀了起来,以温和亲切的语气向她笑道:“青门啊,自大宴之后,你有许久未进宫了吧?”
  柳青门微微垂着头,低声细语的轻笑道:“回万岁,妾身卑贱,无诏不敢擅入宫闱。”
  “这就是推诿的虚话了!”万岁朗声大笑起来,“朕早就恩准你可以入宫行走,新制了舞曲也该及时的进宫竟宴才是!你倒怪朕不召见起来了!”
  柳青门嫣然一笑,说道:“万岁不嫌贱妾卑陋,赐了妾身如此大的一个恩典,那是万岁格外开恩。贱妾却不能仗着这个恩典为所欲为才是。”
  万岁向身后招了招手,笑道:“容九啊,你过来。”
  就在容佩自仪仗中疾步趋出,欠身道:“万岁。”
  万岁便指着柳青门向容佩笑道:“你夫人好一张利嘴,倒堵得朕也有些哑口无言了。你倒是说说,朕该拿她怎么办?”
  容佩嘻嘻笑道:“所以臣总觉得她颇有些上不了台面,不过会些小把戏罢了!”他轻轻推一下青门,说道:“陛下娘娘面前,不要放肆!”又说道:“快给昭媛娘娘行礼!”
  柳青门自知躲不过去,于是低着头拜了下去:“贱妾金陵妓柳氏拜见昭媛娘娘,娘娘千岁安康。”
  静默片刻,那昭媛崔氏缓缓说道:“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声音却莫名的有些颤抖。
  柳青门亦是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来。
  崔白苏在看清她的面容的那一刹,身影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有些惨白。还未及她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道:“阿姊!是你么!”
  跟着崔畹华已踉踉跄跄跌了出来,一把扯住了柳青门的双手。他的手心里浸出冷汗,整个人都在发抖。
  谁知柳青门缓缓抽出自己的双手,闪身躲入容佩的身后,面无表情地侧过脸去。
  崔昭媛已伸出手拉住了畹华,婉声说道:“弟弟,你不要鲁莽。”她向万岁欠一欠身,笑了一下,说道:“万岁,大约是这位柳小姐有些肖像臣妾已逝的妹妹,所以畹华有些激动了。请万岁宽恕。”
  万岁颇为玩味,望向青门:“哦?她像你的妹妹?”
  崔昭媛双唇轻轻颤了一颤,颔首道:“是。”
  就听柳青门澹澹说道:“回禀万岁娘娘,其实人死不能复生,不过徒惹生者牵挂罢了。若贱妾的相貌能稍稍宽慰娘娘思妹之心,也是贱妾的荣幸。只是贱妾寒微,实在不敢妄攀娘娘凤仪。”
  她明里暗里都是警告崔白苏的意思,崔白苏入宫已经年,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遂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很是。”
  万岁扬一扬眉梢,说道:“青门啊,你这次进宫,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么?”
  “是。”柳青门再次拜了下去,“妾身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第118章 
  当晚回府,柳青门沐浴更衣斋戒; 次日一早; 搬入玄通和尚居住的浮图舍。浮图舍本名翠华堂,启轩窗能见山之苍翠; 闭朱门有华凤四折冻石屏风。自玄通和尚入住之后; 柳青门命人将那冻石屏风移了出来; 换上一尊人高的玉石佛像。
  柳青门莲步缓入浮图舍,取檀香三柱点燃,插入佛像前的香炉里,她合十双掌在蒲团上礼佛三拜,起身从平安提着的竹篮里取出新折莲花供于莲台上,这才转身向玄通和尚淡淡说道:“阿弥陀佛; 大师一向可好?可住得习惯?”
  玄通和尚还以浅浅一礼:“阿弥陀佛; 出家之人不论好与不好。”
  柳青门莞尔一笑; 请他在席上坐,自己亦坐了; 说道:“未曾征得大师的俯允,我自作主张搬来了大师同住,大师还请不要见怪啊!”
  玄通念一声佛号,说道:“昨日晚上贫僧业已接到了万岁的旨意; 既然是万岁的意思,贫僧自然也不好推脱了。女施主还请自便就是了。”
  柳青门颇为俏皮活泼的一笑; 毫不遮掩道:“万岁的那道恩典; 可是我亲自去求的呢!大师修行繁重; 大概是忘了,你和我之间还有一道赌约呢!若不请万岁下旨,大师日日的避着我,一个月后,大师这赌局未免也赢得太轻巧了些!”
  玄通合十双掌,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哪来的什么赌约不赌约呢?赌约是女施主和杨施主立的,和老衲倒不是很相干了。”
  “嗳!大师这话就说不通了。既不和大师相关,大师为什么要来蹚这趟浑水?”柳青门将手腕上的一串红玛瑙珠子顺着雪白的手腕往上推了一推,婉声一笑,“我疑惑得很,还想请大师为我解惑呢!”
  玄通念一声佛,声音澹澹的,也无甚喜怒哀乐,说道:“老衲之所以答应杨大人的嘱托,其实与杨大人无甚关系,倒是为了女施主你。”
  “我?”柳青门哂笑道,“我哪里有这样大的脸面?”
  “恕老衲直言,佛法上云众生平等,女施主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玄通和尚端然入定,“老衲不过是想尽绵薄之力,度化女施主皈依我佛罢了。阿弥陀佛!如此善哉善哉!”
  柳青门缓缓望着那供奉的三柱檀香燃尽了,苦涩一笑,淡淡说道:“大师佛法说的挺好,只是野心未免太大了些。我虽身处风尘,却亦甘之西方宝境了。大师又何必煞费苦心来度化我?”
  玄通似若不闻,定定地念他的佛经。
  那平缓的佛声似乎使她回到了最初的日子,那时她还年轻,尚且还不知道情字,在寂寥的庵中蹉跎她豆蔻般的岁月,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泛不起一丁点的涟漪。
  然后她遇上了他,在最好的年纪,也是最无知的年纪。
  柳青门徘徊至窗下,扣着窗弦,望着窗外青山点翠,轻声问道:“大师,人生因果能说得通c解得明么?”
  “不能。”
  柳青门哑然失笑:“既然不能,那么大师又想如何度化我?”
  玄通和尚说道:“因果轮回犹如一个圆,除非跳出这个界限,否则将会永受因果之苦。老衲是想让女施主明白这一点罢了。”
  渐入秋的微风,徐徐从窗口吹了进来,将她身上素色的绸缎吹了起来。
  “大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柳青门伸出手,迎着光在风中晃了一晃,“若我此生与一个人有情债却未了清,那么是否来生还会遇见他?还会与他痴缠?”
  玄通合十双掌,说道:“阿弥陀佛,因果轮回,就是这样的生生不息。”
  光线透过她晶莹的手指甲,被她一把收入了掌心之中。
  柳青门缓缓收回紧握着的手,展颜一笑:“就是如此,可见因果轮回是有苦有甜的,又何须单单畏惧他的苦涩之处?”
  她似是下定了最终的决心,笑叹一声,说道:“大师,就依照之前约定好了的来吧!你我一月之约,算上今日还有整整三天。你不要说这是我和杨钦的事情,你只当这是一个试炼,若是大师能在我这里得证菩提,那也算我的功德一件了。”
  玄通不再多言,再念一声佛号,很快沉闷的木鱼声便响了起来。
  柳青门也只当他不存在,取出自己做了一半的蝴蝶戏花图来继续绣。
  也不知过了多久,平安悄悄地蛰了进来,凑到青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但见得柳青门脸色变了一变,说道:“不见,你去回绝了吧,就说我这里很忙。”
  平安不知缘故,只得应了一声去了。
  第二日,柳青门请玉京娇过来,两人对坐在窗下的锦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玄通和尚在外面仍念他的佛经。
  玉京娇因有些不安,说道:“姐姐,你没做点什么吗?再过一日,可就”
  柳青门莞尔笑道:“我都不急,你怕什么?现如今和他一桌吃饭一床睡觉,这对玄通来说已是人生第一次了,够他震惊的了,若是不缓缓而进,我只怕会把他吓死!”
  玉京娇疑惑道:“日日夜夜的对着,他就不对姐姐有什么旖旎之念么?”
  柳青门笑道:“或许是我年老色衰,已然叫人提不起兴致了。”
  玉京娇红了脸啐她一口,笑道:“姐姐哪里就年老色衰了?依我看,养了这些日子倒更好看了。”
  正说着,就见平安进来说道:“姑娘,他又来了,想见姑娘。”
  柳青门闻言,敛下双眉端过桌上搁着的一盏甜汤来看了看,却突然有些犯呕,遂又搁了碗盏,揉一揉眉心叹道:“我不见。”
  平安似有不忍,犹豫一下说道:“姑娘,其实我没敢回明白,他昨晚没走,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晚呢!”
  玉京娇好奇道:“是谁啊?这般的心坚志诚,姐姐见一见也无妨啊,何苦叫人家苦等呢?”
  柳青门瞥她一眼,又看平安一眼,伸手抚了一抚平安玫瑰色的脸颊,感慨道:“若是容易还在,此刻也该和你一样,成了家和和美美的吧?”
  她忽然提起过世的容易,叫玉京娇一怔,放下手上理着的丝线,哀哀的叹了一口气。
  “也罢了,你去请他进来罢。”柳青门收回手,落在膝上,目光有些飘摇,“去吧去吧。”
  过了一会儿,兴许却也不过片刻,一个身量高挑的青年跟着平安走了进来,他抬起眼,有些怯怯地看了一眼柳青门,忽然发狂扑了过去,抱住她的脚声嘶力竭喊道:“阿姊!阿姊!是你么?我是畹华啊!”
  玉京娇大惊失色,猛地从座上站了起来。
  柳青门却稳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只淡淡说道:“不像话。”
  畹华愕然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
  “男子汉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么可以跪一个娼妓?”柳青门低着头,颇有些怜悯地望着他,“崔公子,听说你夫妻琴瑟和谐,难道还不知足要来得我这个解花语么?”
  崔畹华震惊之下缓缓松开手,茫然道:“阿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柳青门冷笑一声,说道:“前日宫里昭媛娘娘说我像她已过世的妹妹,我劝解娘娘的那番话,难道崔公子没有听到么?”
  “阿姊分明骗我,我怎么会连阿姊也认不出来了?”崔畹华泣道,“当年大火过后,我和二哥去找过阿姊的尸首,却连骸骨残迹也未找到,难道阿姊是在火中飞走了么?阿姊对我有火,我不敢怨。阿姊只不该不认我啊!”
  崔畹华的声音中含了血意,他挣声呐喊道:“我是阿姊一母同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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