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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门-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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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柳青门抓着他的双脚,硬生生摁在了热水里,拍了他一下,“别动!我嫌弃谁也不嫌弃你啊!你这个傻子!”
她低着头给林琰用力搓着脚,忽然说道:“你升官了,万岁有叫你把夫人接过来么?”
林琰摇了摇头:“她不会来的。内兄已经寄信过来,问我为什么不赶紧回京去,留在这个一毛不拔的地方。内兄不是无缘无故的人,想是她的意思罢!”
柳青门听闻,沉默着给他擦了脚,怔怔地蹲在那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她那样子看得出很是闷闷不乐,于是她不动,林琰便也不敢动了。
谁知没过片刻,柳青门忽然伸手在林琰腿上一拍,声音已经拔高了许多:“刚烫过的脚,你不穿鞋,不就冷了?不白烫了?”
说着,抓着他的脚就往鞋子里塞。
林琰任她搓揉自己,只是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抚了一下:“你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些?”
柳青门手上一顿,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十几天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顺心了,虽然贫苦一点,但朝朝暮暮的对着你,竟把现世给忘光了。”
林琰似是知道了她要说什么,手顺着她的脸捂上了她的嘴。
青门却将他的手往下拉了拉,笑了一笑,淡淡说道:“我只是想到了,你也不是一辈子待在这里,等这里的差事结束了,万岁一定会提你回京的。到时候你夫妻二人团圆,我c我又该置身何地呢?”
此话直中要害,一下就叫林琰僵住了。
柳青门却仍是笑,叹道:“我不是要教你为难,也不是非要做你的妻。我只是想和你过平平常常的日子罢了。我知道得很清楚,只是你已不是独身一人,我也不再为良家之子,这梦,是只能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做一做了。”
林琰猛地站了起来,拉住她的手,道:“这次回去,我请万岁下旨意!我有功在身,万岁一定会答应我的!青门你信我,我再不负了你了!”
柳青门推开他钳住自己的手,笑道:“你胡说什么呢?要拿你这点血汗功劳来做傻事?再说,你要求万岁什么?把我赐给你做妾,还是做二房?崇谨,你别忘了,我是个连世子妃都不肯做的人,我的名字,是我自己挂入乐籍的。”
“你自己”林琰大为惊愕,“你怎么能自己”
“我为什么不能?”柳青门说起往事,忽然不耐起来,她顿一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从崔家出来,我什么也没有带,流落在街头——我那时不过学了几支舞,又哪里有什么其他的本领?只能靠卖艺混口饭吃。有个姓何的八十岁老头子非要买我回去做妾,弄了人来抢,我和盈盈一路的逃,迫不得已才去向楚云求救。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世人不把女人当人,唯有自强才能不受欺负。”
她冷笑一声,说道:“不能出仕不能行商,除了周转男人之中空手套白狼,我还能怎么办?”
林琰颤抖道:“别c别说了,别说了”
柳青门横眉一笑,似变了一个人般,冷冷说道:“崇谨,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敢听下去了?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和容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选了他,为他做事情,大局小局,都是按他的意愿办事罢了!”
“一个伎子,能当众的叫一个伪君子露馅,也能叫一个读书人做官,更能叫一个做官的没官做!”她说着,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渐渐便滚下泪来,“我喜欢那种感觉,凌驾于那些蠢材之上的感觉,那种感觉,真是叫我痛快极了!”
林琰伸手想去摸她,却叫柳青门夺门跑了出去。
他拔脚刚要追,刺骨的疼痛便从膝盖上袭来,只能咬牙在原地撑了一撑。
缓了一缓,林琰喘口气想要出门去瞧瞧青门,却看见后者忽然又从门外跑了进来,苍白着脸看了一眼林琰,一句话也不说,藏到了冻石梅花屏风之后。
“青门,你”
“青门,是你么?”
林琰话刚说了个开头,就听见有人自外面高声疾呼,语调凄怆不已,没两下,就已经闯了进来:“青门,青门!是我,是宫辰啊!”
宫辰几乎是跌进门中的。
林琰一看宫辰,急忙来扶他道:“辰弟,你怎么来了?”
宫辰却若不见林琰一样,踉踉跄跄几步,在屋中不住地徘徊:“青门c青门呢?我明明看见她了,她在哪儿?在哪儿?”
林琰错愕不已,不晓得他为何偏要去寻柳氏。
还没来及对他言语,就见一个青年官员跟着走了进来,笑道:“巡抚大人,唐突了,在下正四品少詹事杨钦前来拜见了!”
这边宫辰还在发疯,那边杨钦已经走了进来。林琰只得一手扯住宫辰,一手向杨钦虚虚一礼,淡淡说道:“杨大人,久仰了!”
杨钦笑道:“不敢。”又问:“宫老弟这是怎么了?我是同他一起来的,刚刚还见他好好的呀!”
“辰弟!”林琰重重喝了一声,“你看看你,像什么话?”
又向杨钦勉强一笑,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教您看笑话了,您请坐。我叫他们烧茶进来。”
杨钦连连摆手笑道:“别别别,那就是下官唐突!实不相瞒,下官此次前来,是往内子家乡那边办点事,路上遇见了宫老弟便做了伴儿。听说林大人赈灾立了大功,特地前来道贺的!”
他笑眯眯的,说的也是些冠冕堂皇的话,实在叫林琰摸不着头脑,只得笑道:“杨大人实在太客气了,这叫我如何敢当呢?”
杨钦笑道:“欸,林大人千万别这么说!说起来,我们还是姻亲的一家人呢!林大人怕是不知道吧?内子就是大人妹婿的姨表妹妹。您说,这是不是巧了?”
他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屏风之后的青门耳中,叫她惊愕不已——杨钦的继室,竟是陆以真么!
那边林琰听了杨钦一席话,更加摸不准他的来意,只得客客气气和他周旋了一番,当中一直揪着宫辰不放,生怕他又发疯。
好一会儿,才把杨钦送出了门。
宫辰失魂落魄,不知是怎么回事,林琰只得叫他先去书房等一等,自己回到卧房里,就看见柳青门怔怔坐在床边,呆呆的,也不言语。
林琰看一看她,急道:“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像没了魂一样!”
柳青门闻声抬起头,看他一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丝毫不在意师父知道杨钦对她图谋不轨过,也不在意容佩知道这件事,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无法告诉林琰。
似有千斤之中压在舌头上,坠得她惶惶不安。
林琰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回答,只得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累了么?歇一歇罢!我去看看阿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哦,是了,你怕是还不认得,他是我的内弟。”想想又觉不对:“方才你急急的跑,是怎么了?我还听得阿辰似乎一直在唤你的名字呢!”
柳青门怔怔的,直到林琰走到门口了,才有些转过神,幽幽说道:“你别去了,让我去吧!他是,他是为了我才发疯的。”
林琰愕然转过身:“你c你们”
柳青门擦着他的人,缓缓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我和他,是在你洞房花烛的那夜,巫山云雨过的。”
第111章
宫辰坐在林琰的书房里发痴,想起这些日子被家里人强迫着相看了一家又一家的小姐; 可哪一位; 也不必上他心里的那个人; 温婉端庄,却又妩媚可人。更何况; 他是真的喜欢她; 只是为什么,他在三姐夫这里,似乎看见了
他正想着; 忽然听见窗棂上响起几声轻轻的叩击声。
窗外有人似乎犹豫了片刻,轻声唤道:“阿辰; 你还在吗?”
宫辰怔了一怔,恍惚间以为是幻听了。
那声音便叹道:“我知道; 你恨我,这是应该的。你好好的,我先走了。”
宫辰恍然觉醒; 急忙起身; 颤着音儿说道:“青门; 我在这儿!你,你别走!别走!”说着,踉踉跄跄急忙要往外走。
却听得柳青门在廊下轻声说道:“你别出来; 我也不进去。隔着窗; 你若还有什么想说的c想问的; 便尽管说了问了就是了。”
宫辰望着窗纸上的人影; 将手握成了拳头。
“青门,你,你和三姐夫是不是真的c真的是”
“我和他,是自幼的情分,是至始的知己。”柳青门伸出手,攀在红漆梁柱上,手指下红漆斑驳,似乎颇有年头了,“你不要怨他,你若想怨,便怨我就是了。”
宫辰闻言,惨淡一笑,说道:“我如何能怨你?又如何能不怨他?”他苦笑两声,摇了摇头,“我亦不会去问他,毕竟他是我的姐夫。只是家人至此,又如何不可笑?”
柳青门闻言,劝他道:“崇谨,其实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我和你的事情。他又何尝不震惊?何尝不心痛?是我故意瞒了他,又故意瞒了你。我这么做,其实都是自己自私的缘故罢了。你实在不该恨他。你该恨的,原该是我。”
宫辰是再也忍不住了,两三步出了书房,就看见柳青门背着他站在廊下,一身洗得有些泛白了的烟粉色的半旧衣裳,发髻上除了一根银簪,也再无半点的赘饰了。她微微侧着脸,露出越发显出尖儿的下巴,是洗尽铅华的素净容样。
宫辰只觉得心口发酸,泪往上涌。
他抽了抽鼻子,走到廊边的花坛边。尽管大水淹了城,那新长的杜鹃倒是红得滴血。宫辰便摘下一朵拈在手中看了一看,走到柳青门的身边,将那朵红得如血的杜鹃递到她的眼前。他的双唇颤了一颤,说道:“这花给你簪发,好看。”
柳青门这才觉出他已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转过身来望一眼宫辰,再望一眼那杜鹃,眼中晦暗之色一闪而过。
“多谢你。”她伸出手想要接过那朵杜鹃花,“这花是很好看。”
宫辰却将执着花的手一闪,避开了她伸来的手,他将花小心翼翼地簪入她如云的发髻之中,流连着从她的脸颊上抚过。
柳青门仰起头,看见他眼中滚着泪水,忽然心痛起来。
宫辰将手掌覆在她的眼前,亦仰起头,努力将泪水抑制回去。
“我知道,你是不想见到我了。我也不该来寻你,叫你左右的为难。”他执起她的手,尽管青门的手退缩了一下,他还是牵着她的手放在了心口上,“你只需要知道,我的魂总是你的,只要你呼唤一声,便是千山万水,我插了翅也会飞过去的。”
他说完,摇晃两下,问她:“你,会不会嫁给三姐夫?”
柳青门勉强一笑,答道:“他是你三姐的丈夫,如何能再娶我?你也该晓得‘曾经沧海难为水’,过去的便是过去了。你也一样,还年轻,不该一门心思的放在我心上。”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你既是一样的人,难道还不能懂我么?”宫辰摇一摇头,“你不想懂,我不勉强。只是你是不是永远也不打算嫁人了?”
柳青门低了头,笑一笑:“入了乐籍的人,不想什么嫁不嫁的事情。”
“你是什么人我都不在乎。”宫辰缓缓缩回手,“我的魂,‘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若你一切安好,便就当我已经死了罢!”
他说完,手在青门的肩头拂过,慢慢地走远了。
那身影凄凄楚楚,恍若当年心碎难以的自己。
林琰远远的站着,看见宫辰慢慢向自己走来,背似乎也弯了些,脚步似乎也沉重了些,一下子便如老了几十年,不由也是心中一痛,唤他一声:“辰弟。”
宫辰顿住脚,看他两眼,低声说道:“姐夫,你好福气,为什么却不珍惜?”
林琰哑然不能答。
宫辰向前走了两步,问道:“姐夫,你说,不过是个女人,可为什么我这心里那么痛呢?我听到她亲口说自己不嫁了,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她不肯嫁了。”
林琰哽咽两声,说道:“是因为我。”
“我也猜到了。”宫辰点一点头,“她不嫁便不嫁罢!只是从来红颜难得,我无以为报,只能以不娶相抵了。”
林琰想劝他,可话却说不出口。虽然宫辰比他小,可那主意却比他打得坚定。这三年来,无论家里如何威逼利诱,他竟是无论如何也不松口,独身到了今日。林琰苦涩一笑,说道:“你比我强,不似我,假风流,真愚蠢。”
“姐夫,我是来寻她的,如今我累了,想回家了。你能不能,派只船送我?”
林琰和他并肩走了两步,点一点头,说道:“好。”
宫辰拍一拍他的肩膀,说道:“为了三姐,我好恨你,可为了她,却又不能恨你。你在这里艰苦,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照顾好她。”
林琰轻叹一声,提起衣摆,说道:“多谢你了。”
宫辰在林琰处逗留了两日,有了闲置的船只便登船离开了。他走之时,林琰去送了,柳氏却不曾前往。
待他办了事往回走,看见柳氏正陪着几个老妪在路边做针黹,便走向她,在她身后俯了腰看,笑道:“你们在做什么呢?”
柳青门扭头看他一眼,将新做的衣裳从膝上提了起来给他看,笑道:“这是给你新做的,你瞧瞧,喜欢么?”
一个老妪便笑道:“林大人,您好福气啊!娘子做这衣裳可花功夫了,那针脚,哎呦,细细密密的,差点把眼睛给熬坏了呢!”
柳青门抿嘴一笑,说道:“大娘,您说笑了。就是把眼睛熬坏了那也罢了,能得他笑一笑,我便也知足了。”
林琰有些害臊,推她一下,刚要说话,就见得远远的小寿喜跑了过来。
小寿喜便是当日大水,林琰从水里救起的那个孩子,自从脱了险,便一直跟着林琰,把他当做父亲一般的对待。
“哎呀,你慢一点!”柳青门见他夹着尘裹着土跑了过来,连忙伸手去扶他,笑道,“你毛毛躁躁的,跌了撞了的,难道是玩的?”
小寿喜挠了挠头,嘿嘿笑了笑。
林琰便问他:“你赶什么热闹去?”
“听说城外来了戏班子,在城南边歇脚,顺便唱两处,我想去看个热闹。”小寿喜有些不好意思,却还要撺掇林琰和青门,“老爷和太太去吗?听他们说,可热闹了!”
青门一笑,说道:“我们一会儿去,你先去吧!小心点就是了。”
林琰亦颔首:“我得先去驿馆,杨大人那边还没得空去见一见。”
柳青门闻言,忽然一恼,说道:“你去瞧那人做什么?你时间倒是多么?”
“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林琰不明就里,说道,“一则他和我是同僚,二则到底连着姻亲的关系,三则他说是特意来的,我也不好怠慢了他啊!”
青门愤恨磨一磨牙,刚要说话,就听小寿喜说道:“老爷不必去了,杨大人昨天晚上就走了,说是有急事,要先去姑苏。还说若有空,回头再来跟老爷叙旧。”
小寿喜刚说完,柳青门便啐了一口:“老狐狸!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林琰见小寿喜和老妪们都好奇,便摆一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对小寿喜说道:“你先去吧!我们一会儿去!”
等小寿喜欢天喜地的走了,林琰便扶柳青门起身,又向老妪们告辞。
老妪便笑道:“林娘子啊,您夫君为了百姓辛苦了!您可得给他多做些好的补补啊!”
柳青门顺手摸在林琰的手臂上,果然觉得他又瘦了许多,便笑道:“知道了,大娘给的那只鸡今晚就宰了,放点参须炖一锅汤,也好补一补元气。”
两人说着话慢慢往回走,林琰因问她:“说起来杨钦还是你的表哥,我依稀还记得你去你姑家住过,如今你表妹又嫁了他,也算是亲上加亲了,怎么你对他的成见那么大?”
“你别看他人模人样的,内心阴毒,不是你这样的君子能想象的。”柳青门挽了他的手,叹一口气。“只可惜以真好好的一个女孩子,给他做了填房!”
又想到畹华,忙问他:“说来,畹华和云真,过得还好么?”
林琰笑一笑,捏了捏她的手:“我只当你不好奇了呢!他们夫妻恩爱,虽然偶尔拌一拌嘴,但日子是照旧的蜜里调油的。我,是羡慕极了的。”
柳青门听得他声音中有一丝黯然,便学着他捏了捏他的手,笑道:“好了,别酸了。你只要以后记住,对着杨钦多一个心眼就行了。省得叫我牵肠挂肚的难受。倒是寿喜,我看你喜欢他,不如改个名字,收作义子罢?”
林琰莞尔道:“知道了,不叫你操心。”
第112章
如此过了两个月,淮安城的重建也颇有眉目了; 林琰于是得了些空闲; 便雇了一只船; 和青门二人终日在船上厮混。他亲手扎了一只乳燕风筝系在船前,和青门一人抚琴一人吹箫; 在那只船中过神仙逍遥的日子。
直至月上柳梢头; 才相扶相携下船,肩并肩的在淮安城的大街小巷中走一回,于是才肯归家。
十日之后; 他二人刚至家中,服侍的婢子便将一封信送到了柳氏的面前。
柳青门接过; 拆开一看,眉头顿时微微蹙了起来。
林琰正宽了外衣往架子上挂; 回身看见她站在烛台前,拿着那封信对着烛光,不住地皱眉; 便忙走了过去; 一面问她怎么了; 一面凑近了想看一看那信上的内容。
柳青门先是下意识往回一撤,见林崇谨面色不虞,讪讪一笑; 往回递了一递; 说道:“不是什么要紧事; 是姐姐给我寄的信。”
林崇谨便点一点头; 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是教坊的事情,万岁要举办大宴了——唉,说起来黄河决堤不过刚刚过去三个月,就要兴师动众的大宴宾客了。”柳青门叹了一口,摇一摇头,“实在叫我心里难受,嘴上却又不好说。”
林琰叹道:“帝王的兴致,臣子又能说些什么呢?”
柳青门思忖道:“教坊点卯,我不好不去,而且我是跟着容九出来的,前几日收到他的信,他已经启程回去了,我再无留在这里的道理了”
她抬眼望一望林崇谨,悲从中来,垂泪道:“只是舍不得三郎一人罢了!”
“我亦舍不得你啊!”林琰捏一捏她的手,来回徘徊了一番,终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从岸上翻出一份文书,吹了一吹上面落的细尘,交到柳青门手上,避开她的目光,说道,“也好,我正好有事瞒着你。”
柳青门心中咯噔一下,接过文书翻开起来。
那文书上乃是调兵西征的御令。
柳青门半是猜到了,半是不相信,怔怔望了半晌,又将文书合上,随手搁在一旁,侧过身去,淡淡说道:“我没看明白。”
林琰便伸手去够那文书,谁知柳青门余光扫见他的动作,便将文书飞快一抽,攥在手里许久,冷了声音问他:“你收这个做什么?想做什么?”
林琰淡淡一笑,说道:“你都猜到了,何必我再多说呢?”
柳青门倏然转过身,咬牙瞪着他,道:“你这个狠心短命的”满腔伤心涌了上来,她呜咽一声,伏在林琰的肩头哭了起来。
林琰知道她是舍不得自己,遂伸手搂了她,张开五指,顺着她的长发慢慢地往下梳理,笑一笑,哄她道:“等这次打完仗,你等我凯旋回来。我一定立个头等的军功,以后只守着你一个人,再不问这世间俗事了。你说,好么?”
柳青门把这话在心底滚了一遭,哭得更汹了:“你这骗子!又骗人!”
她何尝不知道,有这一次,他就能去第二次c第三次,沙场不似别处,刀枪无眼,多少铁骨铮铮的男儿好汉意气风发的去了,到头来只落得个马革裹尸的结局?
林琰耐心在她背上抚了一阵子,笑道:“别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碎了,你都不知道!你这次回去,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他松开她,解开衣襟,从内取出一枚玉佩。
林琰将玉佩从脖子上取了下来,托在手上定定望了片刻,将它挂入了柳青门的脖子上,掖进她的里衣里,笑道:“这是我从一落地就戴着的,给你了,就像我一直在你身边一样。我礼佛的时候,都戴着它的,菩萨会保佑你的。”
那玉佩带着他温暖的体温,落在柳青门冰凉的肌肤上,令她倍加欲哭了。
林琰望着她滚滚落下的泪,轻叹一声,揩去她面上纵横肆意的泪水,说道:“青门,别哭了,今天早点睡,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看日出好么?”
柳青门哽咽一声,说不出话来,便低头往他怀里一滚,无声的把一腔离别泪全发泄在他的衣服上了。
林琰心里一阵酸痛,可他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跟着她一起哭,岂不更加难解了?
他一弯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柳青门勾着他的脖子,哭得不能自已,边落泪边打他,忍不住地骂:“你这个狠心的,你这个薄情的郎!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活?我真恨你,真恨你!”
林琰小心翼翼将她在床上放了,撑在她的两边,望着她发誓道:“我答应你,一定活着回去,一定不会逞强好胜的,好么?”
柳青门侧过脸去,泪水很快就湿透了枕头:“你这个骗子,我可怎么就会”
林琰紧紧挨着她躺了,将她搂在怀里,使劲抱着,晃一晃笑道:“是啊,我就是个骗子,谁叫你就喜欢上了呢?”
柳青门赌气踹他,使劲踹了两下却没能把他踹下床,狠狠咬了咬牙,转身扑进了他的怀中。
次日到底没能看成日出,窗外下着细细斜斜的雨,林崇谨和柳青门都起迟了,靠在床头一同望着窗外的雨。
雨声点点,催人心碎。
柳青门微微坐起身,在林琰的胸口枕了,将他的发在手指将把玩着。昨晚她哭得太狠了,此刻眼睛又酸又痛,那雨落在眼中,便越发难以排遣了。
“崇谨。”
“嗯。”
“秣陵愁绝,杨柳花飘雪。终日行人恣攀折。”
林琰听了她的话,觉得不吉利,刚要说话,就听她又说道:“枕边莺声断肠,愁杀江南年少,回首挥泪知行。”
他轻叹一声,说道:“你断章取义,倒把温飞卿的词改的不错。”
说着,拽一拽被角,叹道:“你这次回去,不要再向从前那样惹是生非了,安安分分的,容九总能庇佑得了你。等我回去,接你出来。”
柳青门正伤心,他说一句便应一句,等他说完了,这才觉出不对味儿来,转身望着他:“我怎么惹是生非了?”
林琰抚一抚她的面,笑道:“洪善宝那等人的事,难道你都忘了?你真以为你是女中豪杰了?还不是需要别人替你善后?”
他刚说完,就觉不对,急忙闭嘴向别处望去。
柳青门闻言大惊失色:“崇谨,你是说”
林琰急忙掩饰:“你别猜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柳青门执意细问,他却遮三阻四的不肯说。最后被问得急了,林琰从床上起了身,向外望了一望,笑道:“今天这雨是停不了了。你为我唱一曲《袅晴丝》罢?到了边塞,我便是想听也听不到了。”
她知道林琰是顾左右而言他,却又无法同他较真,只得亦起了身,将长箫递给他:“你替我吹奏,我清唱给你听。”
林琰急忙接过长箫,附在唇前。
但听得青门悠然婉转开口唱道:“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八宝花簪填,可知我一生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她唱到“恰三春好处无人见”,凝噎起来,竟无法再往下唱去。
林琰只觉心往下一沉。
柳青门住了歌声,掩面泣道:“依稀我还记得,有一日去寻你,看见你正和一个美娇娘一处,她唱道‘是谁家的少年来近远’,我是从那一日起,才明白的,寻常侯门千金难入你眼,偏要成了那唱歌的女孩,不能伴在你的身边,我是”
她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可偏偏林琰听懂了,恍惚一怔,手中的长箫已跌在了地上。
柳青门出了门,扶着墙慢慢地往飘雨的庭院里走去。
温飞卿有词云: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她只觉得山河飘雨,心里沧桑恍若百年变迁。
柳青门比林琰早动身两日,是容佩派了家人来接的。林琰送她到江边,她将一包叠好的衣服交给他,低了头说道:“这是我这几日连夜熬出来的,针脚不够细,你凑合着穿吧。沙场艰辛,好歹,好歹保全性命。”
林琰接过衣裳,泪终是落了下来:“知道了,你也c也要珍重。”
寿喜亦露出依依不舍的模样,牵着她的衣角不肯松手。
柳青门不能去看他,胡乱点一点头,扶了家人的手上了船。
江风飘摇,船很快驶出了码头。
就见得那人一直站在码头上,不断地向她挥手,那身影却是越来越远,再也看不清了。
来接她的还有玉京娇,站到她的身边,低声说道:“姑娘,你还好么?”
柳青门噙了泪,摇一摇头:“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一别,竟似再也见不到了一般,心里七上八下的,竟没一个安稳的时候。”
玉京娇扶了她,劝道:“姑娘,那是你太伤心的缘故,三少爷,他不会有事的。”
柳青门隔着衣裳按在那枚玉佩上,叹道:“菩萨保佑,千万不要出事!”
第113章
“你回来了。”来接的是教坊的众姐妹,为首的董宛玉急忙迎了上来; 挽了她的手; 关切道; “路上辛苦了,你可还好?”
柳青门虽风尘仆仆; 但见了董氏却是高兴的; 于是笑道:“我都好,你可好?”
董宛玉笑叹一声,说道:“我有什么好不好的呢?倒是你; 救济扶贫的美名都传回来了,此刻京城里都不管你叫花魁娘子了; 都改叫你大贤娘子了呢!”
柳青门噗嗤一乐,摇头笑道:“这是什么难听的称呼?偏他们叫得出口!”
携了手往里走; 柳青门因问道:“姐姐呢?怎么不见她人?”
董宛玉抿唇一笑:“媚姐姐想来接你的,结果临时被人叫走了,还叫我务必转告你; 说是千万别记她一笔才好!”
柳青门笑道:“姐姐才是真不显山不露水的; 何时就敲定了呢?”
“媚姐姐确实是个奇人呢!”董宛玉顺手在柳青门的手腕上捏了一捏; 感叹道,“你去之前,这肌骨上还比我丰腴几分; 现在回来了; 倒比我还消瘦许多。也不知道你在那边; 都吃了什么苦头!”
柳青门亦叹一口气; 抬头环顾一番四下,见教坊之中风景如常,尤其那琉璃瓦片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好不美丽!
遂叹道:“连我亦如隔梦一般。你不知道,那边艰难,我刚到那里的时候,黄土地变成了黑土地,多少人家卖儿卖女,遍地都是饿死的尸首。真是瞧见了活生生的地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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