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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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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屹听了,果然把我的话丢开了,说道:“有的有的,我去给你斟一杯来。你别走开去啊!”
  他急匆匆就往船尾走去,我便索性倚了阑干,发起呆来。
  “你够不安分的,到处乱窜。”就听师父在我身后低声笑说,“怎么又和武姓人家认识了?还是亲戚?”
  我忙往四下看了看,见大家都忙着玩各自的,便低头笑道:“机缘巧合罢了。我又从何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姻亲呢?倒是师父,怎么有兴致出来踏青了?”
  师父哼了一声,咬牙:“我特地来寻你的。”
  我怔了一怔:“寻我?”
  “可不是?你丫鬟说你这些日子都不着家,像个没落停的鸟到处乱飞,我这不才寻过来的?”
  我瞪眼:“我哪个丫鬟这么形容我的?必是师父自己胡说的!”又作撒娇模样,扯了扯他的衣角,笑道:“师父寻我,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师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有消息传出来了,花鸟使已经在路上了。大约过两三个月就能到你家那边了。”
  我咬了咬嘴唇:“不是说我父亲丁忧无官,这事跟我没关系么?”
  师父将信塞入我的手中,低语道:“你父亲的折子递上去了,怕是很快就能来信了。就算不能光复原职,大概也是要回京去的,京城里头有人还惦记着你父亲呢!”
  我抓着那信,不由手心里渗出冷汗来。
  “你父亲若复了职,别说是石家c林家了,就是杨家,也必是不会再与了。眼下正值宫妃大选,势必是要接你回家去的。”师父点点我手中的那封信,“这是你二哥叫我转交的,我没看,你自己琢磨琢磨罢!”
  遥遥望见石屹端了两盏酒正小心翼翼往这边走,遂急忙将信往袖里掩了,轻咳一声从师父身边缓缓走开了。
  石屹果然问我:“是他?他和你说什么了?”
  我接过酒来呷了一大口,说道:“他问我怎么就和武公子是表亲了。我说不上来,他便不大爱听了。大约就是好奇罢了。”
  石屹信以为真,不再追问。
  只是我听了师父的那番话,心里老大的不舒服,把游玩的心都抛了,忧愁起来。
  我是最知我父亲的,若是能拿我换他的前程,他必定是十分愿意的。如今家中姊妹尚未出阁或定亲的,不过我和八姐。八姐是三房庶出,父亲自然不大会把心思花在她的身上,唯有我
  若是父亲当真如此定夺,我该如何是好?
  还有崇谨,他从未和我说过要私定终身之类的疯痴话,若是我与他之间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那我真是恨不能一死了之了。只是他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又怎能体察我心中之苦?
  想到痛切之处,不由胃里翻江倒海起来。难耐之下,我扑到阑干上作呕起来。
  那是心痛所致,并非我真的不耐船只颠簸,故而什么也呕不出来,只是难受已极。
  石屹连忙安抚我。
  我拽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勉强说道:“烦你送我上岸,不要紧的。”
  石屹拍了拍我的背,柔声说道:“你别担心,让我安排去就好。”
  他和武宥弋说了,武宥弋便吩咐拨拢一只小船来带我上岸。我满心希望师父能找个借口一起走,没奈何石屹要跟着我,只得作罢。
  上了岸,我果然好了许多,一心想要看看二哥都在信上说了什么,便急急催石屹回去。石屹看我好了些许,本想就在岸边等武宥弋他们的,但我横了心的催促他,他也只好走了。
  回到姑父家中,我迫不及待拆开二哥的信来。
  其实之前大哥也曾寄信给我,他在信上将石屹好一顿的溢美,劝我当机立断,不要错误良人。那信被我放火上烧了,仿佛烧的是大哥本人。
  本以为与二哥有情分,他能多为我想想,谁知信上却是劝我多留心杨钦,说他在刑部颇有晋升的可能,要比选入宫中苦熬强上许多。又说亲上加亲,杨家会待我不薄的。
  直看得我火冒三丈。
  我把信撕了个粉碎,揉成一团扔进了河里。


第49章 
  我烦躁不安过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傍晚; 我陪着姑妈吃罢一顿索然寡味的晚饭; 沉默着坐了一会儿; 便起身告退。
  姑妈端着一杯热茶吹了吹,说道:“芙儿; 留一留; 我有话同你说。”
  我应了一声; 打发容易去廊檐上等我。
  不等容易出去; 姑妈已说道:“你父亲来信了; 说你母亲病了,想你得紧要接你回去。论理,你未曾在我这儿住得太久,本不该叫你立时就回去,奈何你母亲病了想女儿; 那是人伦常情,我不便苦留着你。”
  我低了头说道:“侄女儿在姑妈这里住的日子虽不长,但多受着姑妈的照拂,便是一刻也不敢忘的。”
  姑妈露出一丝笑来,将茶杯放在一旁; 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 切切说道:“好孩子,我没生养个女儿; 一直是拿你当亲生女儿看的。你在的这些日子; 叫我过得舒心许多; 你这一走,隔山隔水的,几时才能再见呢?”
  说着,竟哽咽着拭起泪来。
  我一面有些受宠若惊,一面又有些消受不起,遂抿了抿唇,讷讷说道:“侄女儿不过是家去伺候母亲的时疾,若姑妈不嫌弃侄女儿愚笨,等母亲病愈了,侄女儿再来伺候姑妈就是了。”
  姑妈连连地点头抹泪,说道:“我的儿,你有这份孝心就好!”
  她捏了帕子,不断地拍我的手背,殷殷说道:“回去别忘了,你在余杭还有个家,你老姑母和你表兄弟都还念着你呢!”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不停地点头答应着。
  姑妈叹了一口气,扶了丫鬟的手站了起来,同我说道:“芙儿,你跟我过来。”
  她将我领入内室,内室里赫然摆了一只大箱子。姑妈吩咐丫鬟把箱子打开,转头对我说道:“这里面的东西,你回去以后分给你姊妹们,不能来余杭姑妈家一趟,临了了,两手空空的回去不是?这也是你的体面。”
  我认真怔了一怔,没想到姑妈把我没想到的这一层也想尽了,连忙往箱子里仔细看了看,俱是香料脂粉绸缎之类闺阁中用的东西,果然拿来送姊妹亲友是再好不过了的。
  我忙谢姑妈:“多谢姑妈费心了,还是姑妈想的周全,不然侄女儿回了家,必然是会失礼的。”
  姑妈叹息道:“回家别小气,连你大姐那边也封一份送去才好。你大姐夫也是殷实人家,将来说不定多有往来,你们脸上也说得过去啊!”
  我忙表白:“大姐是个亲厚的人,我挺喜欢她的。”
  姑妈愣了一愣:“你见过荼儿了?”
  我点头:“七姐定了人家之后,大姐回来看过母亲,那时候见过。”
  姑妈听了,似颇多感慨,半晌当道:“这些年,也真是为难你母亲和你姐姐了!这样也罢了!”
  她摸一摸我的脸,走到一旁妆台前,拿起一直红锦丝遍裹的小盒子仔细端详了一下,招了招手让我走过去。
  姑妈将锦盒放入我的手中,说道:“这是我出门前,你祖母给我的,是我们祖传的东西,如今便给了你罢!”
  我不敢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侄女儿是万万不敢收的!”
  姑妈笑了笑:“贵重倒不如现在新做的,但东西确有年头了。我没有女儿,不给你,还能给谁呢?”
  我犹豫着,到底接了过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回去吧,把行李收拾好,明儿一早吃了早饭便回去罢!”姑妈背过身去,长叹了一声,这次声音真带了几分凝噎之意,“我也乏了,该歇歇了。”
  突然的一阵伤感,我的眼角也渗出几滴泪来,抬起手使劲抹了一下,不妨一下子洒下更多泪来。
  我咬了咬唇:“姑妈,那我去了。”
  说完,我往外走去,可手里还拿着姑妈给我的那只锦盒,便生了几分恋恋不舍之情来,走两步把头回一下,好容易才走出姑妈的屋子。
  鸿喜跟在我身后:“太太是真心心疼姑娘,如今一朝分别,伤心难过也是难免的。”
  我沉默着,无言以对。
  她幽幽叹道:“别说是太太了,就连我们做丫头的,跟着主子时日久了,也是舍不得的呀!”
  我已看见容易正候着我,便转身握住了鸿喜的手晃了晃,说道:“姐姐别伤感了,姐姐的好我可都记着呢!将来若还得相见,我请姐姐!”
  鸿喜一听,猛地落下泪来,直不住地点头。
  我亲自替她拭去泪水,转身向容易走去。
  扶了容易的肩头,走出上房好几十米,我如释重负一般长吁了一声。
  容易一手执着灯,一手扶着我,听见我叹气,便仰起头问我:“是姑娘要家去,姑太太拦着不让么?”
  我摇头:“姑妈怎么会拦着不让?不过是听姑妈和鸿喜都同我说了几句肺腑之言,心里有些酸楚罢了。你不要胡思乱想的。”
  容易噘了噘嘴,说道:“依我说,姑娘能家去就很好,免得在这里看人眼色活受罪!”她垫脚往我身后张了张,看鸿喜遥遥地跟着,便压低声说道:“别说每次瞧见杨大爷我都要生气,就是他那小妇,难道是好缠的?她来找姑娘,哪次不是揣了一肚子的坏水?”
  这小丫头,几时变得这么记仇了?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叹道:“连你也会洞察人事,知道人心叵测不在表面上了,可见来余杭一趟,也算是长大进益了!”
  容易嘻嘻笑了起来,很高兴。
  回到房里,我便让她们给我收拾行李。其实除了衣服首饰,就剩下我带来的,和师父给的书卷了,那些书自然不要别人动手,都是我亲自整理了放好,免得污损了叫我白心疼。
  收拾好书卷,夜色已经深了,我没有半点睡意,只想着如何能避人耳目溜出去,找师父说说话,便把盈盈叫了进来。
  小丫头困了,小鸡啄米似不住地点着头,似醒非醒中把我的话听了,指了窗外摇头说道:“姑娘看看,何妈她们还在那里打点行李呢,咱们这院子为着预备姑娘明天出行,到处都点着灯呢,哪里走得开?姑娘倒不如睡吧!”
  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正巧容易进来剪烛灯,看见盈盈打了个老大的哈欠,磨着牙往她脑袋上拍了一下,说道:“一夜不睡就困死了?姑娘不也还醒着呢么?”
  我笑着拦住她:“盈盈还小呢,罢了!”
  盈盈听了,忙不迭对着容易做了个鬼脸,抱了我的胳膊对我抱怨道:“姑娘不知道,自从容易顶了双安姐姐的缺,越发和双安姐姐像起来了!是连玩笑都不怎么和我说了!”
  我拧一拧她的鼻子,笑道:“容易也是姐姐,你不该这么说她。”
  因看外面折腾的动静颇大,便说道:“你便在我这里睡吧,我睡外边,你睡里边,叫你容易姐姐睡旁边的床。”
  盈盈听了图不得,忙朝床走了过去,边说道:“还是我睡外边吧,要是姑娘想要个茶什么的,我起来服侍姑娘。”说罢,一头栽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虽说盈盈不大想帮着我半夜翻墙,但我心里惦记着事,压根睡不着,游魂似的满屋子踱了好几圈,终是把容易给惹急了,不住地推我说道:“姑娘去睡吧!要姑娘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做什么?”
  我和她说道:“你去睡吧,叫他们也都去睡吧,我想着出去一趟。”
  容易叹道:“深更半夜的,难道梁公子就不休息了?”
  我笑了笑:“你别管。”
  容易是拗不过我的,她迟疑不过片刻便走了出去,赔着笑将几个嬷嬷都请去睡下了,这才进来找我说道:“姑娘,妈妈她们都去睡了,眼看着三更了,你还要出去么?”
  我点了点头:“你往院子里去寻,有个软梯子,拿来搭墙边就去睡吧。明儿早上,我叫师父趁着你们醒前把我送回来就是了。”
  容易不住地摇头,嘀嘀咕咕着照办了。
  外面漆黑一片,家家户户的灯烛都熄灭了,不过满空的繁星倒颇为可观,使我怀了别一番的心情。
  师父的那间院落的门照例虚掩着,我伸手轻轻一推就开了。师父的那间书房里还亮着灯,虽不甚明亮,可在这样的夜里,竟有些夺目刺眼了。
  我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就看见师父正伏案奋笔疾书着什么。
  刚往他那里走了两步,师父便搁了笔说道:“这么晚了,你还一个人到处乱跑?”
  明明我在他身后,此刻却被师父吓了一跳。遂有些讪讪的,笑了笑说道:“没有,我没乱跑,我径自就来找师父了。”
  “你还有理了。”师父轻哼一声,吩咐我,“去把茶炉子烧上,我忙完了再问你。”
  我答应了,翻出他的茶叶去烹茶。
  待茶沸了一遍,又被我倒出来凉了一遭,这才听师父说道:“把茶端来吧。”
  他多有疲倦之意,幸而我把茶沏得极浓。果然一盏茶后,师父往后一仰,长吁一口气。
  我默默走到他身后给他揉肩膀,问他:“师父这些日子都在连夜的写什么?如此以往久了,哪里能吃得消呢?也该心疼心疼自己才是啊!”
  师父没有回答我,只是在我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说罢,想和我说什么,都说罢!”
  我怔了怔,叹道:“父亲接我家去,怕是这回躲不了了。我心里烦,晚上还被姑妈叫住说了一番心酸话,也就c也就更难受了。”
  师父叹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的,我也强求不了,还需你自己坚强才是。”
  我点头:“这些我都懂,只是我本以为姑妈不过与我些许情分,大抵在算计着若是把我与她儿子,能换来她多少的好处罢了。哪里想到她还对我有真情实意呢?”
  师父让我到他面前,映照着烛光看着我,说道:“你姑母都对你说什么了?”
  我便一五一十将姑妈对我说的话都说了,末了感叹道:“盈盈告诉我说,其实父亲的信早一日就到了,姑妈看了信,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嘀咕了好个半天呢!”
  她在琢磨,是想办法把我留下,还是把我送回去。
  姑妈想留下我,无非是为我和杨家表兄弟搭桥牵线。她大约很希望她的儿媳妇是自己的亲侄女,这样一旦杨老太太过世,她不至于在杨家孤立无援,要独自为我那两个表兄弟争夺一份家财。
  送我回去,也许我会被选中,充作宫妃。做了宫妃,也许我会就此湮没在众多的嫔妃之中,了了残生;也许我会从那么多的女人之中熬出头来,母仪天下。如果是后者,凭着姑妈曾经照拂过我的这段日子,她大概很容易能让我为她的儿子们谋一条很好的出路。
  如若我没选中,那也罢了,她只需要把我再接回来,或者直接请个媒人过去说媒就可以了。
  我知道她喜欢我,可亲族之间的喜爱,也不过于如此了。
  师父沉默片刻,问我:“你心软了?”
  我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有点。”
  他便把头摇了一摇,不再多言。我亦倦乏上来,本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和师父说,此刻竟也没有劲去细说了,便在师父的软榻上歪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50章 
  因顺风顺水; 一个月后船便泊在了家乡的岸边。畹华亲自来接的我; 彼时我正坐在船舱里看着江水寂寥地从船边流过; 琢磨着我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盈盈兴高采烈从外面闯了进来; 笑道:“姑娘快来啊!快来看看谁来迎接你了!”
  她连拉带扯将我拽了出去,一站到船头; 就遥遥看见我的胞弟畹华正站在风口里; 江风呼啸着吹起他的披风。他一看见我的船就忙不迭地挥起手来。
  “是畹华!”我亦惊亦喜; 忙向着他站着的地方也不住地挥起手; “畹华!”
  我将整个身子探到阑干上; 放声呼唤起畹华的名字。
  余光看见杨钦的小船正不紧不慢跟在我的船后,顿时有些不舒服起来。
  我去姑妈家的时候,母亲托二哥坐小船送了我一路,本该还是让他送我回来的,奈何二哥有事; 到了姑妈家里,向姑父请了安陪着吃了一顿饭,过了一夜便回家了。后来父亲的信来,二哥因二嫂生产在即没有来,杨老太太便让杨钦送我。我不好反驳杨老太太的好意; 只好道了谢; 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这一路要提防他。
  没想到出发的一大早,师父和杨钦一起来了。
  师父自然仍装着不认识我; 却对杨钦笑眯眯的; 说是想要搭个便船往建安城去。
  杨钦大约是见他谈吐颇为不俗; 便问了名姓。也不知师父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杨钦便似换了一个人似的,殷勤点着头称好,请他一同上船去了。
  也是托了师父的福,这一路杨钦都不大顾得上我,只有在靠岸用饭的工夫才会来关照我一下。
  船泊了岸,畹华便跳了上来,先拉了我的手追着问了好一番安不安好的话,又笑嘻嘻冲容易和盈盈两个丫头打趣着说了两句玩笑话,便一头扎进船舱里帮着搬起我带的箱子来。
  我忙唤他:“畹华,你搬那个去做什么?快出来?”
  如此唤了四五次,他只佯装着没听见。
  我看着杨钦和师父一同下了船,都往我这里走来,遂着急起来,眼瞅着畹华和一船夫合力抬着箱子从我身边走过,急忙一把揪住了他,压低声说道:“畹华,快放了东西过来!杨家大公子跟着来了,你不好不见他!”
  畹华听了,换过人来抬过箱子,随手用袖子擦一把汗,对着我嘿嘿笑了两下。
  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一下子便看出他那笑,似乎很是勉强和沉重,而他的脸色亦不大好看,有些泛黄,眼下还有一圈重重的黑眼圈。
  难道是母亲的病?
  不待我细想,杨钦已先一步走了过来,看一眼畹华对我说道:“表妹,这位就是畹华表弟吧?”
  畹华不待我说话,已先一揖下去,说道:“杨大公子,久闻大名了。”
  杨钦急忙扶住他,笑了:“都是一家人,畹华表弟不必如此客气。”
  我轻咳了一声,抬袖掩唇说道:“畹华,这是你大表哥。”
  畹华抬起头往杨钦面上看了一眼,也笑了:“是,表哥。”
  这边两厢见过,杨钦急忙转身去请师父上前来,因而对我和畹华说道:“表弟c表妹,来,我引荐一位人物给你们认识。”便一手挽了师父的手臂,对我们说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青城公子,姓黄,你们就称黄公子罢!”
  青城公子?又几时改姓了黄?
  我忍着笑,礼了一礼,便对杨钦说道:“想是家里在等着,请表哥马前赶着一点,往家去吧!父亲一定在等着表哥呢!”
  杨钦忙说好。
  倒是畹华,朝师父面上照了一照,似十分的好奇。
  我忙推他去给杨钦套马,见他请着杨钦旁去了,才对师父大笑了起来:“师父,几时和黄公子换了名姓呀?”
  师父轻咳起来,说道:“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借他的用一用罢了。难道我不是为了照顾你,才和那臭小子坐了一条船的?”
  我点点头,笑道:“师父的一片周全之心,我当然知道。只是师父不怕他把你认出来么?那一日”
  说起那一日,我又不痛快起来,只是担心他劈了杨钦那一下的工夫会叫杨钦想起来,到时候又是一顿麻烦。
  “怕什么?我从背后给他”师父凭空比划了一下,笑了起来,“再说,难道我还怕他找我的麻烦?”他看了看畹华和杨钦的背影,说道:“我不喜欢那东西,先走了,你看着和他们说罢!”
  说完,当真掉头就走,脚下飞快,七绕八绕,很快就消失在四通八达的路中。
  杨钦牵着马走来,疑惑道:“黄公子呢?”
  我笑了笑,看见畹华领马车来,扶了盈盈的手往车上跳了,转头对杨钦说道:“他说到家了,要先回去,就不等你们了。”说罢,急急钻进车里。
  在马车里还没坐稳,又忙探出头唤畹华:“畹华,你上来和我坐一处。”
  畹华已跨上了马背,正要和杨钦一起骑马,听了我的话颇有些为难。他看了看杨钦,对我说道:“阿姊,你自己坐罢,表哥在这儿呢!”
  “表哥不介意这个。”我故意向杨钦笑了一笑,又对畹华说道,“我有话同你说。”
  杨钦亦故意轻叹一声,对畹华说道:“你去同你姐姐坐马车吧。我第一次来建安,还想好好看看建安城的风光呢!有什么话,等到了舅舅家再说也不迟啊!”
  畹华忙告一声罪,跳下马来钻进了我的马车里。
  我挪了挪座儿,让他挨着我坐了,遂挽了他的手仔细端详他一番,说道:“畹华,母亲不大好么?怎么瞧着你的脸色这般的难看?”
  畹华忙道:“不不,母亲的病已见起色,阿姊不必过分忧心。”
  我轻抚一抚他的脸颊,关切道:“那是为了哪般?”
  畹华见问,吞吞吐吐一番,把眉心一锁,长叹了一口气。
  我最难受他这般的困苦,看着他,便会不由想起自己如困囚牢时的情境,抬手在他背上顺了一顺,轻声问他:“是云真那边出了什么事么?”
  畹华闻言急忙抬起头,匆匆看我一眼,又躲开了视线去,半晌方嘀咕道:“是,也不是。”
  马车车轮轱辘轱辘作响,吵得我有些心浮气躁。
  “到底怎么回事?”
  畹华把唇咬一咬,一副就要哭出来的酸楚模样。他捂了脸,扑进我怀里抽噎道:“阿姊,本来花鸟使要来我就够心烦的了,谁知道,谁知道谁知道家里又出了那档子事?母亲本就病了,阿姊又不在家,叫我跟谁商量去呢!”
  家里?家里出了什么事?
  我心里一咯噔,急忙拽起他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畹华揉着眼睛,像是泄了闸的洪水开始嘟嘟囔囔说个不停起来。他说得飞快,声音又和马车行进的声音混在一处,我耐着性子听完,这才明白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原来父亲为了复职,往京都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回一个有了身孕的女子。父亲本不想把女子带回家,便在城里安置了一处房子让她住下。
  谁知那女子是某个高官送的,原是宫里应承的歌伎,心高气傲的,本与了一个丁忧无职的员外就已经很不高兴了,如今又不能往家里去,越发恼羞成怒起来,竟自己跑到家里去大闹起来,把病中的母亲惊扰了,惹得母亲发了大怒,吵着要回娘家去。
  这么一闹,便过去了十几日。
  诚如我辈,实在没想过父亲还能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
  畹华太小了,以前他只管跟着父亲读书写字,受着母亲万般的宠爱,哪里想过相敬如宾的父母会有分崩离析的一日?更何况他不像我,他敬重父亲,如同敬重一位神祇一般。
  我长叹一声,将畹华揽回怀中。
  自我知道了大姐二姐的身世,我便对父亲不似从前般一味的敬重了。更何况自古男子三妻四妾,连皇帝也不能免俗,我们这般人家又能如何呢?
  到了家,我也没了别的心思,连衣服也顾不上换,径自便往上房去。
  慧儿她们见了我都很高兴,拥着我把我往里屋领。
  母亲躺在临窗的榻边出神,手里还不住地拨着一串佛珠。双安坐在榻边的小杌子上,正低着头专心地做着女红。
  一别数月,母亲一下瘦了许多,眉眼虽仍是老样子,神情中却平添了几分忧愁之色。不知几分是为了父亲,几分是为了她自己,又有几分是为了畹华与我。
  “母亲!”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似在发颤。
  母亲和双安俱都浑身一震,向我看来。
  双安急忙站了起来,向着我走近两步,唤了一声姑娘,哽咽一声,滚滚两行热泪就落了下来。
  母亲向我伸出手:“芙儿,过来,过母亲这里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忙走过去握住了母亲的手。
  母亲把我仔细端详了一番,捏了捏我的下巴,对双安笑道:“多好看的孩子啊!还这么小,真是叫人心疼的年纪呢!”
  双安擦着泪,说道:“姑娘的指望全在太太身上呢,太太该振作才是啊!”
  母亲闻言望了望双安,又望一望慧儿和敏儿,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和姑娘说。”
  眼看着她们都退下了,母亲沉默片刻,反倒笑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她说的既是父亲的事,也是我自己的事,便点了点头:“知道了,都知道了。”
  母亲摸了一摸我的脸庞,叹道:“你看看,几十年的夫妻,不过是如此的下场,更何况帝王之家呢?又能有什么恩情?你如花似玉好端端的一个人,不该去受那样的蹉跎才是啊!”
  原来,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到头来还是我。
  我紧紧抓住了母亲的手:“母亲放心,我自有打算!”


第51章 
  自我回到家; 照顾母亲就成了我顶要紧的事情。倒不是说畹华厌倦了服侍母亲; 他很愿意伺候在母亲身边; 做一个孝顺体贴的孩子; 只是他毕竟是男孩,许多事情不方便; 也不够细心。
  比如他在母亲的屋子里煎药; 把满屋子熏得都是昏沉沉苦涩涩的药味儿; 连续十几日下来; 莫说母亲了; 就连上房一屋子的丫头妇人也都有些色变了,只有畹华仍不自知。
  我头一件事就是把煎药的活接了过来。
  那时节天越发的热了,守着药炉不过一会儿便会满头大汗,等药沸了,连贴身的小衣也都湿了。
  我把药炉搬到院子里的海棠花架子下; 时而风来时而风去,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母亲素信佛,病中越发的问起神佛来,畹华放了学,把课业做了; 就坐在母亲的床边给她念《妙法莲华经》; 若是畹华来得迟,就是我先念一段; 等畹华来了; 仍叫他念。
  回家照顾了母亲五六日; 连大姐都归宁过,因她还有自己的公婆要伺候,又看母亲面前有弟弟妹妹尽孝,晚饭也没来得及吃,便跳上马车匆匆赶回去了。
  只是我一次也没见过父亲。
  畹华每天上学前是要向父亲问好的,我便问他父亲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谁知畹华把脸一拉,恶声恶气说道:“还能忙什么?左右不过是‘仕途经济’这四个字罢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憋了半天说道:“明天早上你去请安,把我也叫上吧,母亲嘴上不说,心里大概是很愿意父亲来看一看她的。”
  畹华嗤之以鼻:“阿姊你可真傻!母亲那样要强的人,哪里肯要这嗟来的恩情?”他把头一昂,说道:“母亲说了,我和她最像。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脾气。阿姊你不懂!”
  我叹了一口气,默默转过了脸去。
  好容易又忍了一日,终是没忍住,在伺候母亲用汤药的工夫,几番的欲言又止,到底把母亲给惊动了。母亲把药碗交给丫鬟,淡淡一笑,说道:“想说什么便说吧,吞吞吐吐的多难看?”
  母亲这么一说,我反而更加问不出口了,遂把头低了,沉默半晌,如蚊蝇嗡嗡一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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