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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香-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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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带了笑,忙讨好道:“你要是喜欢,我再让人多买些桃花给你做这香粉。”
  两人情意绵绵,一时间轻言细语,哪里能说得尽。刘胤和绮罗相望而笑,绮罗指了指箭楼内的一扇小门,示意偷偷出去。
  “这些已经够使了。”如意面上发红,把瓶子收好,又道,“你给阿姊的五石散也十分好,我阿姊现在一日都不能断。”
  听到这话,刘胤猛地止步,绮罗低声道:“怎么了?”刘胤目色中转过一丝不明的意味,却是止步凝听外面的对话。
  窗外的晋王含混了两句,好似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如意忽然惊道:“呀,这里还有箭楼,要是里面有人怎么办,咱们说话可不都被人听了去。”
  绮罗大是头痛头疼,这位姑奶奶这时才想到里面会有人吗?偏生刘胤刚才又突然站着不走了,如果真被他俩进来撞破,可有些尴尬。外面晋王却道:“这里偏僻的紧,不会有人的,天色晚了我先送你回去,不然你姐姐该着急了。”如意果然很听他的话,两人相携远去,背影渐渐不见。绮罗这才松了口气,吐舌笑道:“幸好晋王不太仔细。”刘胤显然有心事,他向外望了望却道:“你先沿着小路回去,现在天色黯了,不会有人知道。”绮罗虽然有些失望,仍是顺从地答应了。
  一路回了房中,所幸一个人也没遇到。绮罗提心吊胆地回去换过新的衣衫,又重新打水束好发,这才平静许多。她刚打开房门,便见如意沿着玉阶从西边过来,一张俏脸亦是红扑扑的。两人相见都有几分尴尬,绮罗忍笑向她行礼问安。如意却很有些不自然道:“刚才阿姊叫我过去说话。”绮罗不答话,只抿嘴笑着。如意循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眼便看到自己裙裾上沾有苔泥,越发窘迫万分。
  幸好此时芙蓉过来,对如意行过礼,却是板着脸对绮罗道:“娘娘要用晚膳了,长御还不进殿伺候。”绮罗也不吱声,微一整仪容便进了长秋殿。
  如意呆呆地站在殿外,一张脸尤自在发烧,却听芙蓉在身旁望着绮罗的背影冷笑道:“大逆罪人使过的人,就算是长御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如意听不过去,训斥她道:“莫忘了你姑姑也是先前卜氏的丫鬟,以后休要说这样的言语。”芙蓉顿时涨红了脸,喃喃说不出话来。明明下午还见着如意与绮罗拌了嘴,怎么这么快便和好了?她心里这般想,面上自然便带出了愤愤的神情,只是不敢当面顶撞如意。
  如意将她神情看在眼里,冷声道:“宫有宫规,你口出狂悖犯上之言徧该自罚,按宫规当作何?”旁边自有看热闹的宫人平日里就看芙蓉不惯的,忙添口道:“该掌嘴二十。若不领的,便交由掖庭令吴黄门那儿去受廷杖。”芙蓉吓得魂飞魄散,忙道:“奴婢甘愿领罚。”她忍辱当众自掴了几个耳光,心中兀自恨得咬牙。
  夜里芙蓉去见了姑母宋良人,宋良人倒很欢喜,抱着小公主迎了出来,又让人端茶。却是最粗糙的茶渣末冲成的劣茶,水也是半温的。芙蓉如今在长秋殿侍候,起居饮食倒比普通公侯人家更精致些,如何瞧得上这粗茶,她不动声色地将茶盏往外推了推,只对着宋良人哭说了今日受辱之事。
  宋良人的目光从她指尖略过,闪过一丝失望,隔片刻叹气道:“如意姑娘是太妃娘娘的胞妹,你当着她乱说作甚,仔细传到太妃耳里,你连这点好不容易挣来的体面也没了。绮罗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以后莫要惹她。”
  芙蓉恨得咬牙切齿:“如意姑娘我是惹不起的,她和太妃一母同胞,当面顶撞太妃也不过只挨了几句数落。可呼延绮罗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村姑罢了,竟成了长秋殿的正经主事了,姑母你当日在时,她可敢在你面前招摇?”她越想越是愤恨,又道,“姑母,你快将呼延绮罗与废后从前的事说给我听几桩,好让我出出这口恶气。”
  宋良人静静听完芙蓉的话,凝目望她:“你打听她与废后的事,是要说给陈太妃听?”她双眸黑而极亮,仿佛能洞人心底。芙蓉被她目光所迫,有些狼狈地低下头,不说话便是承认。宋良人心下越发失望,淡淡地道:“提起旧事固然能激怒太妃,但也会牵扯更多人。”陈太妃与卜后有不共戴天之仇,芙蓉想用卜后激怒陈太妃,却忘了真清算起来,宋良人第一个便逃不掉。
  也许她并非忘了,宋良人失势以来,尝遍世情冷暖,她的侄女平步青云而入长秋殿,数月竟未来看她一眼,这唯一的一次,也不过还有别的目的。芙蓉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仓促道:“姑母,如今太后最烦恼的便是如意姑娘与南阳王的婚事,侄女瞧着那绮罗倒似是个阻碍。你若将从前的事说给我,便是在太妃面前立功,姑母也可以得脸些。”
  说话间,小公主忽的忽地哭闹了起来。宋良人拍了拍公主,好不容易将小公主哄睡了,这才对芙蓉道:“姑母老了,早没了这分争斗心。从前也是为了你,只盼你出息,替你弟弟妹妹们挣口饭吃。你如今飞黄腾达,以后姑母再也不能成你倚靠,你也少来看我这老婆子,省的阻了你的前程。”却是说的绝无转圜余地,她轻轻将那茶盏端起来,神情自若地饮了一口,如饮琼浆玉液。
  芙蓉如何甘心,死死地抓住宋良人的手,哀声哭道:“姑母,连你都不帮芙蓉,侄女还能求谁。”她声音本就宛转,此时哭起来越发催人肝肠,而抹得精致的脂粉此时被泪水冲得横一道竖一道的,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尖刻,倒显出了可怜相来。宋良人微微一挣,便任她握住了自己的手,她心里一软,忽地想起早逝的兄嫂,长兄家生了姐弟三个,芙蓉是最大的,生的模样俊俏性子也拔尖儿要强,从小也是爷娘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到后来兵乱时兄嫂死了,芙蓉进了南阳王府,就靠做奴仆的一点微薄月钱养活了几个弟妹。也莫怪这孩子自私尖刻,若无这点势利眼,哪能容她活到今日。自己送她入宫,原也打算为她挣个前程出来。当日之事不成,却也是怪绮罗从中多事阻挠。
  想到此,宋良人便低声道:“罢了,我只与你说一桩事,以后多的事莫来找我了。”
  芙蓉双眸发亮,添几分颜色,道:“姑母快说。”
  “先帝的寝殿中,原是有一个木匣子的,那时候先帝情根深种,曾从南边找了人来打听当年的事,我当时就在卜娘娘身边伺候,却是听到了几句的……”宋良人轻声细语,娓娓道来往事。暗夜中,只见偏僻的静室内点点烛光随风摇曳,好似天际的一抹微光。
  这年三月,石勒嫡孙石宣在洛阳称帝,改年号延熙。 短短数月之间,洛阳却出了几件不起眼的事。第一件便是石宣登基后第三日,悄悄把他的舅父程遐从黎阳太守调任入京为三公之首的太尉。紧接着五日后,国师佛图澄上疏自陈双目有疾,不能事君,自请闭关在永宁寺中修行。石宣也未有挽留,大笔一挥便是准了。
  至此从石勒入洛阳开始修建的永宁寺香火鼎盛二十载,一朝山门关闭,僧侣尽皆驱散,许多信男善女闻讯闻信赶来,在寺前跪拜哭泣,倒是热闹了好几日。冉闵奉命给永宁寺送了些粮俸,从寺里出来后,却顺路转进了百井坊。
  临街有家酒肆,冉闵推门而入时,只见一个紫衣少女坐在临窗的一张木桌前,面前有两壶酒,一大盆铜锅煮羊肉,铜锅燃着热腾腾的炭火,煮得羊汤沸腾,香味四溢。可那少女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手中的筷箸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铜锅壁,目光散漫地望着远处。
  冉闵与她是熟识的,捡了她对面坐下,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瞧去,笑道:“在瞧什么。”那少女回过头来,眸子里光彩熠熠,呖声道:“小冉哥,你来啦。”这少女正是郑樱桃。
  冉闵心头一热,面上不自觉地带了三分赧意,好在他生得黑,倒也看不出来:“既是你送信约我,我能不来吗?”
  “小冉哥。”樱桃眼眶顿时红了,哽咽地唤了一声,却不言语。冉闵心下有些焦急,望着她追问道:“到底怎么了?难道是谁欺负了你?”见她不说话,他越发急道:“你休要怕,虽然霖夫人害了中山王,但你救过小世子,在我们王爷心里你是大功臣一个。只要你愿意,我就去求王爷,风风光光娶了你,虽说没有多少荣华富贵,却也决计不让你吃亏。”
  “小冉哥,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樱桃慌忙截住他的话,泪水顿时涌了出来,却又抽噎着哭个不住了。她本是个倔强性子,事事都掐尖的紧,平时少有服软的时候,此时见她这般,冉闵被她哭得心慌意乱,问道:“你别哭啊,有你小冉哥在,有什么事解决不了?”樱桃伏在他肩头哭个不休,沾惹得他肩上衣襟湿了一大片,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我虽然没了爹娘,家里只有玉琪妹子一个,但她也是很喜欢你的,我们冉家断断不会亏待你。”
  樱桃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美丽的星眸中饱含着泪水,长长的睫毛似蝶翅扑闪,可她却道:“小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想入宫去……”樱桃话一出口,便低下了头,双肩微微耸动,样子可怜极了。冉闵身子微僵,手慢慢收了回来,目光平视着面前的铜锅,只觉一颗心好似也在锅中沸了七八遍:“你好不容易才从宫里出来,又想入宫去做什么?”樱桃面如红霞,声似蚊呐蚋:“我过去与陛下有缘,这次陛下登基,我若入宫去,也许能……”
  冉闵顿时了然,慢慢地道:“这事我恐怕帮不上你,我位低言轻,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这事你得去求王爷,或是国师。”
  “我身份地位,与王爷和国师也不熟识……”她略有迟疑,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拉住了他的衣袍,哀哀哭泣道,“小冉哥,求你帮帮我,如若再不能成,我便死了这条心。”
  冉闵心底凉透,夹了一筷子羊肉,在面前的葱姜水中略涮了涮,慢慢放入口中咀嚼了片刻,平日里吃起来极香滑嫩鲜的炙煮,今日倒觉得如觉蜡味。他想了想,缓缓开口道:“若是这次还不能成呢?”
  樱桃粉颊一红,头垂得越发低,却不言语。
  这便是答案了。冉闵何等聪慧之人,一眼便瞧破了她内心最隐蔽的那层想法,虽然齿冷却不忍揭破,只站起了身来。见他要走,樱桃有些慌了,仰头道:“小冉哥,你要走?”
  冉闵一低头,正对上她那双点漆般的星眸,她仰着面,左颊上的梨涡便浅了些,往常含着的笑意此时都敛了,只摇曳出一丝楚楚可怜的神色,却如霁月清辉,映衬着衣上紫色鸢尾都失了颜色。到底是魂牵梦萦的人,他哪里狠得下心来,足下一顿,丢下一句话:“我回去安排安排,你听我的消息便是了。”
  樱桃含泪睁大双眼,怔怔地看向冉闵:“小冉哥,你答应帮我了?”她何等聪明灵秀,怎会不知他的所指。冉闵避而不答,只道:“我能力有限,只能略作安排,但之后的事,你可要想明白了。”樱桃偏过头去,沉默了一瞬,忽的忽地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缓缓地道:“我早已想明白了。”
  冉闵垂头看她,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慢慢地道:“你若真决意如此,我也可帮你这次。今日我就让人送你去一个地方。”
  隔不了几日,有两抬小轿从永宁寺佛塔后的小门一路抬进了隔街的中山王府,那前一抬轿子里端坐着的,正是自称有目疾的佛图澄。
  此时佛图澄下了轿子,双目炯炯有神地先环视了一下庭院,满意地抚了抚长须,笑道:“此处甚好,还是中山王最知老衲心意。”来接他的人正是石虎身边最得力的部将郭殷,他人如其名,待人周到热情,正是银胄铁骑中跟随石虎最为有功的八骑之首。此时他满面堆笑,对佛图澄道:“国师请随末将来,中山王在禅室中静候国师多时了。”他目光瞥见后面一顶小轿,略有疑惑道:“这里面是?”
  说话间,便有个窈窕女子姗姗从轿中走出,却是鹅蛋脸儿杏眼粉颊的一位美人。她见了郭殷也不行礼,只婷婷立在园中,便是站在那里就如一枝兰花一般,一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郭殷猜不出她的来历,便向佛图澄望去。佛图澄哈哈大笑道:“郭将军勿要多心,此女乃佛前虔心供奉的信女,老衲瞧她有佛缘,便收她做个俗家弟子。”郭殷点头道:“也好,那这位姑娘……”他一迟疑,看向那女子,却听她脆声道:“我叫樱桃。”
  “就请樱桃姑娘去暖阁暂先安歇。”郭殷在中山王府极得威望,便使人为她引路,谁知樱桃摆手道:“我识得道路。”郭殷微微诧异,却见她果然轻车熟路,自是往暖阁方向去了,一时间他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佛图澄入了暖阁,便见石虎却是换了汉人的宽襟衣袍端坐在正中,不由得高声赞道:“王爷好生风雅。”石虎无奈摇头:“当今圣上喜好文咏,又说汉装阔雅有上古遗风,让我等都着此上朝。”郭殷跟随其后,却笑道:“雅虽是雅致,上马弯弓哪有胡服便宜?”佛图澄在右侧软榻坐定,笑叹道:“少年天子,难免多些少年心性。喜猜忌,也是自然。”昔日石勒在时,并无许多繁规冗俗,胡人冠喜佩刀,入宫上朝亦不离身。可自从换了汉装,却连佩剑弯刀一律都卸了,入宫时专有黄门搜查。
  石虎嘴角划过一抹讥讽:“小子无见识。”
  正此时有小童送茶上来,郭殷见他们事议机密,便赶紧闭好门窗退了出去。佛图澄接过茶乐呵呵地尝了一口,说道:“昔日先帝在时,曾说今世非承平,不可专以文业教也。”石虎双目一闪:“先帝果真如此说?”
  “自是当真,”佛图澄笑道,“那日永宁寺壁画完工,陛下携中书令徐光、车骑将军夔安去看,那日正巧国舅程遐也在,以壁画上卧冰求鲤之事称赞太孙仁孝温恭,彩衣娱亲不输古人。当日先帝听了几位大人对太孙的称赞,却说了那一番话。”
  石虎眸中闪过一丝不甘,叹道:“今上实不肖先帝,如何守得住基业?”
  “那日程大人也有这样的担忧,”佛图澄语出惊人,缓缓地道,“当日陛下话音落了,程大人便道‘中山王雄暴多诈,陛下一旦不讳,臣恐社稷必危,宜渐夺中山威权,使太孙早参朝政’。”
  石虎暴怒而起:“当日秦、赵二王都在,他们对太孙虎视眈眈不利已久,这程老贼却只进孤的谗言?”
  “何止程邃大人,连徐大人也道‘中山王勇武权智,群臣莫有及者’。”佛图澄抚须而笑,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事。
  石虎盛怒之下忽而冷静下来:“既是群臣密议,国师如何得知?”
  “老衲虽不在阁内,但永宁寺的哑仆都在。”佛图澄笑而望他,目中似有波澜,“大王若不信老衲所言,可去问车骑将军夔安,当日他也在场。”
  石虎已信了九分,他起身在房内疾行兜了几圈,眉间浮现恼色:“小人竟敢害孤。”他微顿了顿,又问道,“先帝怎么说?”
  “先帝说,如今天下为未平,兵难未已,太孙冲幼之龄,需有强辅。季龙是朕的左膀右臂,亲同子弟,这才委以伊霍重任,哪里像爱卿们说的这样?倒是爱卿身为帝舅,日后辅佐幼主之时,不得擅权。先帝这席话说的可谓是疾言厉色,当时几位大人都跪在阶下,汗如雨下不敢抬手。”
  石虎听罢,怔然片刻,叹道:“叔父到底信我。”虽是今日才听说当年事,他仍觉惊心动魄,若当日石勒真听了徐、程之言,那今日恐怕他坟头的草都寸高了。
  佛图澄摇头叹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陛下当时虽这样说,但程遐大人并不肯作罢,直到陛下出永宁塔时,还大声道‘陛下不闻魏帝信赖司马懿父子,反遭鼎祚沦移,陛下若不除中山,臣已见社稷不复血食矣!’”
  石虎闻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们实在欺人太甚!幸好叔父未曾信他们。”却见佛图澄笑而不语,石虎忽然觉醒:“这是何时之事?”
  佛图澄屈指而算:“约是前岁元节之前。”
  石虎蓦然不语,面如死灰。半月后那一顿银鞭赏赐下来,抽得他众叛亲离,想不到竟都源于此。他面上涌起一股血气,竟有几分狰狞之色,怒道:“此仇不报,孤誓不为人!”
  佛图澄一眼望穿他心底,忽而笑道:“大王可想知您的命格?”石虎愫然而惊,低声报出自己的生辰八字。却见佛图澄屈指闭目,半晌道:“大王命格贵极,金木俱旺,如今还是潜龙于渊,一朝飞龙在天,此命更要贵不可及。”
  已然位极人臣,再贵不可及那边是……石虎眸光一闪,正色道:“国师噤声。”
  佛图澄淡笑:“程徐二两人逆天而行,妄图阻断龙气,自遭天谴。”此语却越发露骨。石虎将信将疑,面露尴尬之色,低声道:“时也,命也。如今陛下已登基,孤不再做此想。”语中却有憾意。佛图澄苍声大笑,“大王天命所系,日后大王若不能荣登大宝,便剐了老衲这双眸子去。”
  石虎望定了他:“请国师指点,孤如今该做些什么?”佛图澄抬眼又闭眼:“时机未到,大王无需心急。”他顿了顿又道:“老衲安排一个人去了长安,日后也许能为大王所用。”
  “是何人?”石虎疑问道。佛图澄凑近石虎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石虎将信将疑:“此人无赖出身,可堪重用?”
  “能用与否,全在天王如何去用了。”
  石虎沉吟道:“此事到不着急,先按大师的安排便是了。”
  佛图澄见他并不全信自己,不由心中冷笑,又道:“三日后陛下将临府上,王爷还需早安排好接驾事宜为上。”石虎愫然而惊:“此话当真,孤怎全然没有听到消息。”佛图澄笑道:“这便是当今圣上的厉害之处了。”

29。庆宫春
  中山王府自失火后,依原样又重修了一座王府,规模何止数倍于从前,可殿阁楼台布置如旧,若是故人来访,自是能寻出几分不寻常。众人已得了旨意,中山王石虎早已携了部从在门外跪候,此时天气刚刚转热,一到中午蝉鸣不止,更惹暑意。众人身着厚重汉装,在门外跪的久了,便觉汗湿重衣,偏生天子面前不得失仪,众人跪的着纹丝不动,内心却早已叫苦不迭。
  不知疲惫的蝉鸣声忽的忽地晏了,却是礼乐齐鸣。众人心头一震,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却觉面前尘土飞扬,竟是仪仗在府门外停驻了。
  石宣登基后还是第一次来中山王府,虽是简服出行,仍旧带了侍从校尉,此时他下了御辇,却是握住了跪在最前的石虎的手,笑道:“叔父乃国之柱石,不须多礼。”石虎顺势而起,竟笑道:“老臣年老力衰,是跪不得了。”石宣身后的校尉们人人面露异色,偏偏石宣似是毫无察觉,俯身抱起了一旁的一个两三岁的孩童,笑道:“这是璲儿吧,如今已这样大了。”
  石璲今年已有两岁半了,正是咿呀学语童言无忌之时,他一壁一边咬着白胖的手指,一壁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石宣,忽然伸手去揭石宣面上的金面具,口中咯咯笑道:“驾……驾……”
  虽是无知孩童,但天子如何能受辱?石宣身后的侍从臣子激愤万分,而带石璲的乳娘亦吓得面色煞白,连声道:“奴婢死罪,奴婢死罪。”石虎亦厉声呵斥道:“璲儿,不得无礼。”口中说的虽严厉,可一双鹰般的眸子却是紧盯着儿子的,唯恐有半点闪失。石宣瞧在眼里,淡淡一笑便将石璲递还给她的乳娘,拿出帕子擦了擦面上的唾沫:“稚子无知,虎叔何必放在心上。”石虎又厉声训斥了那战战兢兢的乳娘几句,这才回头说道:“多谢陛下宽宏。”
  众人进了中山王府,便先向正堂而去,里面早已备好席面,俱是丰美佳肴,鹭鸶饼、日月柱、荔枝肉、天喜黄芽……一时琳琅满目,也不一一数尽。宫中内侍先拿银箸每样都一一尝过,这才点头。
  樱桃坐在厢房中枯等了一炷香,眼见着茶盏见底,也无人来招呼,便起身四处走动,一眼却瞥见厢房的案台上浮灰堆积,却有几本册页散落其中,页角泛黄,隐约露出几个熟悉而隽秀的字来。她正待拿起细看,忽听外面门杼轻响,她心中又惊又喜,赶忙垂首而立,半晌却不闻人声。她抬头看时,只见佛图澄站在面前,一抹失望之色便无法隐藏:“怎会是大师?”
  佛图澄眸光一闪:“你可想好了?”樱桃低头不语。佛图澄微微皱眉,不悦道:“修行在个人,小冉将军为你作保,老衲已将你引入门中,你何必还做他想?”
  樱桃声音里带了哽咽:“到底与当今圣上有缘,让我怎能甘愿,只求大师今日帮我了结这一痴愿。”佛图澄长叹道:“罢了,痴儿。合该你命中有次波折,本是九天金凤的贵命,偏要做只扑灯投火的飞蛾,帮你也无不可,只是日后休要后悔。”樱桃大喜过望,擦泪道:“奴婢肝脑涂地,也难报答大师的深恩。”
  佛图澄叹息而出,不久便有宫娥来引樱桃去内室,先换了中山王府的侍婢衣裙,那宫娥又要为她簪发,樱桃摇头道:“不须了。”她这一头长发乌黑油亮,最是自得,便取了点桂花头油细细抹过,果然越发增添容色。对着铜镜,她松松绾了个坠马髻,也不饰珠玉,只在发边斜斜簪了一枝玉兰。宫娥惊道:“这恐怕不妥。”樱桃转眸间自有一股威严态度:“谁又敢说什么?”那宫娥果然不敢言语。樱桃在容貌上颇是自负的,粉黛一概不取,口脂点了指盖大小的一绛,对镜再照,果然清丽异常。可她眉间郁色一转,略是迟疑片刻,还是在两鬓贴了飞黄。
  且说等到席上歌舞暂歇,石虎便道:“今日有一道菜式极稀罕的,臣不敢藏私,还请陛下品评。”说罢一拍手,自有侍女们端了小锅列队而来,走在最前的女子身姿婀娜,尤其是那一头乌黑长发绾成的坠马髻格外引人注目。石虎微微一笑,只道:“燕窝原也是宫中用的,只是这厨子是从南方来,他有手天泉滚新燕的绝活。”石宣不免奇道:“何谓天泉滚新燕。”
  石虎如数家珍:“每锅只取官燕二两,先用建康玄武湖的天泉水烧滚了泡开。再用银针挑去燕窝中的黑丝。这厨子还有一锅高汤,却是用嫩鸡汤、鲜火腿佐以新蘑滚过的,把高汤浇在燕窝上,便得极清淡的一碗,唤作天泉滚新燕,传说建康城里的司马老儿最爱这个。”
  樱桃屏气凝神地站在石宣身边,端着石锅的手心早已沁出汗来。此时站得近了,能见石宣俊朗的眉目如旧,唯有眉心隐隐笼了层黑色。她心神微动,手便有些不稳。好不容易稳住了呼吸,小心将那锅盖掀开,却见石宣果然向小锅中望了望,赞道:“汤成玉色,果然不凡。宫里做燕窝爱用羊酪,未免过膻。哪有清汤以柔配柔来的适宜。”却是一眼也没看向樱桃。
  石虎点头道:“正是如此,加羊酪太过于腥膻。至于民间酒肆,以鸡丝江珧柱入燕窝,粗物满碗,实在如真乞儿卖富,越发露了贫相。”
  两人说的是吃食,可石虎的目光还是掠过了一旁捧锅的樱桃,他略是一怔,似是有点诧异。樱桃心中一凉,自己站了这么久,连石虎都瞧见自己,可石宣却看也没看一眼,那定是一点也没放心上了。她到底不甘心,一狠心悄悄地从裙底伸足绊了一下身旁的侍女,那小侍女果然没有防备,手里端着的热锅一斜,却是兜脸就往席上泼去。站在不远处的众黄门惊慌失措,慌忙扑过来又哪里来得及。石虎应变奇速,立刻闪身挡在石宣面前,堪堪伸手接住那热锅,这石锅何等滚烫,又溅出大半汤汁,石虎双手烫的通红,可他好像浑不在意,稳稳地将石锅放在桌案上。
  “快传太医来。”石宣何等动容,适才的一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他赶忙扶住石虎,见太医替石虎上了药,又用绢帛包起,又问道,“中山王的手可有事?”
  太医皱眉道:“不算大碍,只是王爷这些时日是摸不得刀剑了。”
  习武之人,向来刀剑不离手,石虎戎马多年,武功更从未放下过半日。众人皆是震惊,石虎手下大将桃豹第一个便怒道:“还不快将这贱婢拖出去杖死。”
  那小侍女唬得面色煞白,偷偷觑了樱桃一眼,不敢道出实情,只跪泣道:“奴婢死罪。”樱桃方知惹出祸来,面色苍白极了。而那小侍女害怕的浑身发抖,几乎晕厥过去。
  石虎默然不语,好似在听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反倒是石宣面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犹豫道:“朕并没有受伤,叔父也只是小碍,何必弄出了人命,反而不美。”郭殷觑了觑石虎,见他摆了摆手,便悄悄地命人拖了那小侍女下去。石虎至此方道:“是臣准备不周,有失教之过,臣愿受罚。”石宣目中含泪,似是感动万分,轻轻扶住他的右臂,叹道:“叔父忠心可鉴。”石虎亦是颇受感动,眼眶一红,道:“陛下贤明,臣愿肝脑涂地。”君臣惺惺相惜,自是不在话下。
  临到天色渐暮,主宾欢畅融融,具是和睦之气。石虎亲自送驾至门外,石宣忽的忽地转身道:“听说徐光徐大人因修私宅的小事被御史弹劾,毕竟小过不掩大节,如今廷鞫未行,不若留中吧。叔父以为如何?”石虎眨了眨眼,仿佛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此事,迟疑道:“此事倒未听说,容臣去查问一二。”石宣似笑非笑,拍了拍他的肩道:“有劳叔父了。”
  目送着石宣的御辇远去,石虎立而未动,倒是郭殷皱眉在旁道:“臣让人守了月余,才抓到那徐老儿这一桩错处,若放了他岂不可惜?”石虎冷声道:“陛下之言,如之奈何。”郭殷咽了口唾沫,哪里甘心,又道:“陛下性狡,却多有妇人之仁。”说着他瞥了瞥石虎包扎好的双手,似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下去。
  石虎心中如明镜一样,“哼”了一声,半晌方道:“棘奴今日怎么没来?”
  棘奴是冉闵小字,军中弟兄多以此相称。桃豹此时跟了过来,闻言便怒道:“他这几日忙着把他妹子送进宫里去待选,哪还有工夫过来。”
  “玉琪要入宫?”石虎果然留了意。
  郭殷咳了一声,低声道:“陛下登基,程太后主持选后,程国舅的女儿,夔老将军的孙女都有意入宫,臣便擅作主张,让棘奴送妹子去待选,还请王爷恕罪。”
  桃豹听说是他的主意,顿时火冒三丈。他生性粗豪,心思也浅,都显在脸上。本就面黑如碳,此时更气恼的面色如锅底一般,却是一撸衣袖便要教训他:“原来是你这小子的馊主意。”他是个粗直汉子,喜欢玉琪多年,军中早已皆知,此时哪能不怒。石虎抬手止住他,却道:“此事郭殷办的好。”桃豹豹眼环睁,瞠目半晌,忽地一甩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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