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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香-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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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罗不敢造次,仍旧小心地回话道:“怎敢劳动娘娘大驾。”卜皇后神色和悦,握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着绮罗,笑道:“还是和从前一样花容月貌的是个美人,难怪咱们皇叔这样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便是宫里的张选侍,陈修容她们都是比不上的。”她顿了顿,又道:,“陈修容你也该记得的,就是从前哀家的表妹宛卿。”
  绮罗恭敬答话道:“娘娘谬赞了,民女贫姿陋质,怎敢与宫中贵人相比。”
  卜皇后乐不可支,回头笑着对那两个内侍道:“你们听听,这要是带了张选侍她们来,听了还不得羞死。枉她们日日描眉画眼的,比上人家简直就是无盐东施了。”她话说得俏皮,那两个内侍却不敢笑,只呆立着如木桩一样。
  正此时,芙蓉奉了茶盏进来,听了这话天真的地一笑,仰头望着卜皇后道:“哪里有无盐东施?”
  绮罗慌忙道:“芙蓉,不要无礼。”
  芙蓉却道:“奴婢天天伴着天仙一样的姑娘,只道这已是神仙了。今日又见到了神仙妃子一样的皇后娘娘,沮丧了半天,只有奴婢才是无盐东施呢。听到皇后娘娘说还有无盐东施,自然要去瞧瞧,省得奴婢一个人独自伤心。”
  卜皇后越发笑得合不拢嘴,指着芙蓉道:“这也是个促狭的妮子。”
  芙蓉得了意,赶忙递了茶盏上去。卜皇后身后的内侍面色一沉,就要拦过。谁知卜皇后却不以为意,笑着接过茶盏,送到唇边抿了抿,赞道:“南阳王府上的茶煎得极佳,比宫中御茶的长史还要强些。”
  绮罗道了谢,不肯多话。芙蓉却不愿她的才华埋没,插话道:“娘娘有所不知,从前府里也无人会煎茶,咱们姑娘来了之后手把手教了奴婢们煎茶之技,若是姑娘亲手所制,更是不同凡响。”
  果然卜皇后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你竟有这样的技艺。”她顿了顿,又道,“我入宫时,也听宫人们说起过,先帝后爱煎茶之技,宫里倒有不少精致茶器,只是迁都之后没有带来,都留在长安宫中了。想来姑娘若早生数十年,先帝也会惊艳于姑娘的技艺,也许会亲赐一套御用之物,如今却是有些可惜。”
  绮罗心中微动,只是恭敬道:“不敢当娘娘这样称赞。”
  卜皇后心中微觉不耐,她试探了许多,怎得这人竟似个木头一样,半点反应也无,难道传言有假?但她到底是一国之母,风度仪表还是不肯失的,喝过茶,又说了几句闲话,见绮罗面上有些倦色,这才拉着绮罗的手叮嘱道:“姑娘住在上邽,就当是自己家中一样,这里虽然比不上长安的富贵,但衣食住行都是不会短了的。姑娘想吃什么,用什么了,只管遣人报进掖庭来,定无办不到的。”她见绮罗谢过恩,又笑着指着身后的一个瘦一些的内侍道,“卫侩是在宫中多年的黄门,最是伶俐的,宫掖中也熟悉。就留下来侍候姑娘,有什么事就遣他去跑动,倒也是个得力的。”
  卫侩赶忙过来给绮罗磕头。
  绮罗慌忙道:“不敢擅用娘娘的宫人。”她此时却瞥见,站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玉缕神色微微一变,好似在打量卫侩。
  卜皇后摆了摆手,笑道:“无妨的,这算什么事。我们既是故交,眼下又更不同了。名义上你虽叫我一声皇后娘娘,可放在民间去,我们便如妯娌一般,只怕过不了多久,我还要叫你一声大嫂呢。”
  这话说得绮罗怦然心动,面上果然便红了,卜皇后瞧在眼里,这才心中稍安些,又细细地叮嘱了几句,方才去了。
  眼见他们出了府,芙蓉这才笑着掩了门,转身对绮罗道:“姑娘,奴婢可没说错吧,这位皇后娘娘端庄贤淑,真是不负贤名。奴婢的姑姑就在皇后身边服侍,时常夸赞娘娘的贤德。”
  “你姑姑在皇后身边服侍?”绮罗微微诧异。
  芙蓉脆声道:“奴婢的姑姑是老来女,只比奴婢大了三岁,在娘娘身边已经服侍了十余年,再没有比奴婢的姑姑更知道娘娘性情喜好的了。”她语声中不无得意。绮罗的目光扫过适才卜皇后坐过的高凳,一眼便瞥到上面的锦垫,目光略沉了沉,却什么都没有说。
  长秋殿内,却是另一番情景。
  卜皇后惯是爱简单朴素的,殿内也没有多少陈设,除却几张竹制桌椅,一应用具都是半旧的。
  适才跟随着卜皇后的另一个内侍名叫卫修,此时见卜皇后阴沉着脸靠在高高的竹榻上,便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捶着腿,小声道:“娘娘留了卫侩下来,要不要小奴再给他递几句话过去?”
  “告诉他,警醒着些。南阳王府去过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要打听清楚。府里的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卜皇后的声音略有些嘶哑,沉着脸,瞧上去亦是不豫的。
  卫修连声应了,又觑着皇后的脸色小声道:“娘娘还在担心陛下的事?国丈已经递过话进来了,陛下虽然还未发丧,但便是这两天的事了。等过几日国丧一举,您和太子殿下的位份分定下,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父亲是老糊涂了,以为当年刘胤对立后的事没有阻挠,就真心站到我们卜家这边了?”卜皇后冷哼了一声,目中闪过一丝寒芒,“那女子倒是个送上门的机会,让卫侩看紧些,若刘胤听话就好,若他敢有二心,就把那女子胁入宫来。”
  卫修听得胆战心惊,却不敢不应声,只道:“小奴这就派人去转告弟弟。”
  “慢着,”卜皇后目光略动,嘴角牵起一丝狠厉戾,“你今日瞧着,她与那人,到底像也不像?”
  这句话却不好作答。卫修心里闪过一个影子,暗自在脑中比照了一会儿,到底不敢擅专,叩头道;“约略是有三分像的,画上的人总有几分失真,小臣也不敢乱猜。”
  “还需要猜吗?”卜皇后冷哼一声,“你去把那画取来。”
  一时间卫修心跳如鼓,心知不该卷入这等是非中,他兄弟二两人原本就是侍候在大殿的人,如今好不容易投靠到皇后这里,若不再做出点事情让她放心,兄弟二两人如何能行的稳妥?到底无计可施,他只得应声去了,不多时,便捧了一个错金嵌玉的木头匣子来,匣子约有尺长,估摸着约是花梨木,入手便沉甸甸的。匣子也未上锁,只是虚掩着,唯有匣盖顶上有一块包铜处磨得有些旧了,正是时常把玩的痕迹。
  卜皇后接过拿在手里,久久凝望着匣子顶上一个小小的“熙”字青玉印嵌在木纹理,蹙眉半晌,面上浮起了薄薄的怒色,好似想起了许多旧事。她面上神情变幻了几番,却到底没有打开那匣子,只随手丢在一旁。又隔了半晌,方才开了口,只是声音平淡无波:“罢了,先不理这一桩。你去将宫里那几个都处理了便是。再派心腹的人去打听这女子的来历,她从前既然在长安宫城里住过,又与长公主熟稔,其中必有什么缘故。”
  得了这句吩咐,卫修才透过一口气来,只觉背上汗湿重衣,忙低声应了“是”,眼睛觑着那木匣子,却不敢再节外生枝。
  “你如今是我长秋殿的人了,”卜皇后的目光何等犀利,在他面上淡淡一扫,似是电光一彻,却让卫修陡然提起了心,偏偏她只不紧不慢地道,“别的事倒还罢了,只有一桩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曲台殿、承光殿那边也该派人盯着些。”
  曲台殿、承光殿里住着的是张选侍、陈修容二两人,前者还好,就算报个病殁也无人敢声张什么。可后者却是卜皇后嫡亲的表妹,又有个修容的封号,可听皇后这意思怕是容不下她们了。卫修心下一凛:“小奴省得的,如今太子登基在即,断不让娘娘还为这些琐事烦心。”
  “你省得什么?”卜皇后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右手轻轻叩击着榻沿,“只不过让你盯着些,若她们老实本分也就罢了,若是有个三心二意的,这掖庭里便容不下了。”

23。念奴娇
  刘胤回到府里,已是深夜。一连数十日都在赶路,好不容易策马赶回府里,一时竟没有发觉候在门口的内臣换了新的,只丢了马鞭,便急匆匆地往西厢赶去。倒劳得卫侩手里捧着月白的杭绸衫子,在一溜小跑跟在他身后,急得满头大汗:“王爷这是从哪里回来,一身的泥土,还没换过外衫呢。”
  赶到西厢房外,却见玉缕笑嘻嘻地抿着嘴关了屋门出来。卫侩赶忙过去,拦住她道:“好姐姐,你送这衫子进去吧。”玉缕瞧了他一眼,小声道:“王爷心心念念地盼着回来就是去见姑娘的,你好意思这时候进去讨没趣?”
  南阳王到底是帝室贵胄,府里竟然这样不讲规矩?就是宫里皇上要见皇后娘娘,也没有这样不经通报不更衣衫,便直闯进屋里去的。卫侩张大了嘴,一脸的不敢置信,便压低了声音道:“姑娘竟然这样得王爷的爱重?”
  玉缕极是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那是自然,咱们姑娘可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你道王爷这千里奔途是为了什么?”不知不觉间,她对绮罗的称呼已换成了“咱们姑娘”。卫侩听着记在心里,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来,只陪着笑道:“多亏了姐姐指点。”
  两人正闲话着,却听屋里的声音飘了出来,却是刘胤极为关切的声气:“你这几日可觉得得益些?若是吃的用的有什么不妥当,只管吩咐人去取来,横竖在宫里都交代过了。若是觉得不好,我再去请几个有名的大夫来看。”
  堂堂一代南阳王,征战沙场赫赫威名,何时听他这样细声好语地对人说话过?卫侩在窗下一时听得怔了,冷不防被玉缕揪了耳朵,只听伊咬牙道:“有没有点规矩,你还听个没完了。”说罢,自是揪着他的耳朵出了院子。
  屋里的两人不知外面的这点纠葛,绮罗一见刘胤进来,便有些羞意,但她到底是爽朗的女儿性子,也不拘这些,只是面上微微红了一红,低声道:“如今身上大好了,不用那样麻烦。”她顿了顿,又瞧向刘胤,只见他竟还是半月前相见时的那身铠甲,纵然黑甲都染了污色,又是一头一脸的尘土,可剑眉入鬓,除了一双碧色的瞳子里略显几分倦色,仍是一副清贵模样。她又仔细瞧了他几眼,心中到底关切,口中却道:,“你这是上了哪去,怎弄得这样一身土回来,不知道的人还道你是去摸金掘穴去了。”
  听她说的风趣,他亦是心中微暖,捡了个离她近些的凳子坐下,语气倒是肃然的:“我又去了趟孟津。”
  “你为何又去了?”绮罗果然大惊,坐直了身子目也不瞬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他苦笑道:“若我不去,何人去接大行皇帝回来。”
  她一时语塞,想起刘熙死时抛尸囚车之中,连埋骨之所也无,心中更是不忍,垂了头,半晌才道:“那石虎定是要把他的尸骨带回洛阳去的,你这一去,可不是冒险的紧。”
  “原本想着顾不了这么多了,便带了几十个贴身校尉悄悄过去,总要见到大行皇帝的遗骸才行,”刘胤语声平平,“谁想到了孟津,却听说洛阳出了大乱子,石虎与石勒叔侄内斗起来,大军围了洛阳,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石虎这些年屡立大功,却被石勒父子压制,这次撕破了脸,大概是要谋帝位的,哪里还顾得上尸骸的事。我带了人摸进孟津城去,倒也轻松便找到了大行皇帝的尸骸,收殓妥当便带回来了。”说着他重重叹了口气,却望向了绮罗,“我去时见到他身上还搭着件衣物,便知是你替他收拾过的。”
  绮罗眼眶一红,差点坠下泪来,微微侧头道:“那时事出紧急,只得匆匆走了。若知你要寻他,我该告诉你他在哪儿,也省得你又冒险再去了一趟。”
  刘胤听她这样关心自己的安危,不由得动容,握住了她的双手在掌心,温言道:“我不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吗,你何须这样自责。”绮罗却越发懊悔,深恨自己没有多支撑一会儿,若当时见到刘胤时便告诉他刘熙的下落,又何须他这样多奔波一趟。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刘胤见她始终郁郁,便宽慰她道:“明日宫里要发丧,恐怕又要吵闹几日,你身子不好,便不用进宫去了,只在家里休息便是。”绮罗摇了摇头:“我还是去送他一程。”刘胤见她坚持,也不好多劝,只道:“宫里人多口杂,你若要去,我便让人引你去族叔的家眷一处,也不用多与人交道费心。”
  这便是他的体谅了,知道她没有封号名位,便替她想了个法子周全,以免万一遇到什么无礼的人白白受气。绮罗心中感激,却又想起一事,说道:“昨日皇后娘娘来,又送了许多吃食用物,我明日如要入宫,该去长秋殿拜见的。”
  刘胤听到卜皇后来过,倒是微微一怔,似有几分诧异:“她到府里来过?”
  “是简行而来,略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闲话便走了,临走时还留了一个内侍在府里照料,”绮罗微微沉吟,还是实话实说,“我瞧着皇后娘娘十分客气,可言语间似有些话没有说出口的,也不知猜测的是否对。”
  刘胤倒是不疑有他,只道:“我走时虽未说明去接大行皇帝的遗骸,但宫里或多或少已有流言出来,听闻这几日国丈卜太傅也在暗中与朝臣联系,便是要保举太子平安登基了。”他一转眸,瞧见绮罗目也不瞬地盯着自己,不由失笑,“你这样瞧着我作甚。”
  绮罗心下记起着刘熙死时的遗言,似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一双明亮的眸子盯了刘胤一瞬,终是挪开了目光,轻声道:“这些日子,你想必会很难熬。”
  “那是自然,”刘胤叹了口气,眉间浮起一抹忧色,“宫里是无事的,但国丈那边多少总有疑心我的意思,大行皇帝去的仓促,也无遗命留下,这个时候若要主持大事,却是难自处的。”
  一缕复杂的神色在她眼眸中一闪而过,她再度沉默了,内心纠结万分,终是决定且观望一阵再说,便道:“只要朝中君臣一心,何愁诸事不决?”刘胤望向她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温柔,颔首道,“你安心休息一晚,明日我会让韩钧伴你入宫。”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玉缕和芙蓉二两人便服侍了绮罗起身,替她梳洗整齐了,一概脂粉饰物都是不能用的,只着上白色麻衣,系好孝带,收拾齐妥,出门时只见韩钧早等候在府外,他神色似有三分不悦,看到绮罗也只是简单作礼,便一言不发地领着她入宫去。
  车马到了午阳门外就停住了,此时天色刚蒙蒙亮,天边微露曦光,隐隐约约能看到许多人都在门外站着,似是等待入宫。韩钧领着她到了一队车马前,其中有许多妇人,却是太原王刘隗的家眷。刘隗是刘曜未出三服的族叔,在亲贵中极有声威,如今又领着大司徒的官职。他的母亲秦氏年过七十,仍是目聪耳明,一望便是极精神又有决断的老妇人。秦老夫人听韩钧说明来意,望向绮罗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不同,含笑道:“从前听澄心提到过你,便也如同老身的孙女一样了。既然南阳王有吩咐,姑娘便随着老身入宫就是。”绮罗恭敬应了,自是上了她的羊车,后宫悼唁设在内廷,外臣不得入之,韩钧记着刘胤的嘱托,又向太原王府上的家人多嘱咐了几句,这才去了。
  羊车上颇是宽敞,除了对坐的卧榻,还有一张小几,盛着茶水点心。秦老夫人道:“早晨可还未用膳食?先吃点垫垫肚子,你这孩子看着便身子骨不太结实,入宫守孝三日不得出,等会儿小心支撑不住。”绮罗知她是好意,便取了点心小口吃了起来,心里却犹疑秦老夫人怕是要问澄心的事。谁知秦老夫人一句未提,只叮嘱她入宫的礼节,步步繁复,足有数十项大礼要行,踏步叩头半步也错不得,绮罗一一默记在心。秦老夫人看她脸色发白,有些怜惜道:“罢了,你若一时记不得这么多,只管跟在我身后就是。”绮罗心中感激,说道:“若无老夫人教我,今日我不知道要出多少错呢。”
  秦老夫人打量了她一番,似是想起了孙女,叹气道:“可怜的孩子。这样好的相貌,又这般伶俐知礼。”
  她的语声中颇有几分温柔爱护,绮罗很少得人这样如对子女般的怜爱,顿时红了眼圈。秦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又道:“罢了,你和澄心不同,是个有福的孩子。”语声中却不无怅然。绮罗不欲让她伤心,小声道:“只可惜绮罗命薄,生下来便只有母亲这一个亲人,今日见到老夫人,如同见到自己的亲祖母一般呢。”
  秦老夫人望着她,目光越发柔和:“从前我有一位兰表姐,嫁给了呼延家,她的女儿也是你这般花容月貌,只可惜……命薄了些。看到你真让我想起了许多故人。”
  “呼延氏”三字听到绮罗耳中,好似巨雷一般,她忙问道:“老夫人说的这位呼延氏,是什么来历?”自从她听了刘熙说起自己的身世后,便悉心打听起当年的事来,此时听到秦老夫人提起,怎肯错过这机会。
  “我兰表姐嫁的呼延家当年在匈奴五部中何等声威,”秦老夫人叹了口气,望着绮罗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兰表姐的夫君呼延德,有一亲妹,嫁的便是我匈奴开国皇帝光文皇帝。兰表姐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南经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又有拥立之功,位极人臣。兰表姐的女儿纤罗,又嫁给了昭武皇帝为正宫。一族出了两代皇后,是何等荣耀之事,只可惜两任皇后都与天子不睦,具是红颜薄命。前一任呼延皇后是惊怒而死,嫡出三子无一人留下。纤罗更是命苦,她从入宫便不得荣宠……”绮罗听得睁大双眼,想起刘熙说起昭武皇帝与五叔义结金兰的事,想不到昭武皇帝竟还真有一位正宫元后姓呼延氏,难道她便是自己的母亲 ?绮罗怔怔道:“那后来呢?那位兰表姐的女儿后来怎么样了?”
  可谁知忽然车轮一滞,好似碰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驾车的内侍低声道:“老夫人,已到大殿外,请您下车。”
  秦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嘱咐道:“入宫要噤声守礼,不得有闪失。”
  绮罗随她下马,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向停灵的大殿而去,可满脑子都是想着适才在车上秦老夫人的话,倒有几分魂不守舍。
  内妇悼唁设在皇后的寝宫长秋殿之侧的别殿内,早有许多内命妇已跪在灵牌前哭灵,看来已是哭了许久了,此时人人的眼眶都是红肿的,绮罗冷眼瞥着许多人手里都攥着东西,不时地在眼角擦来擦去,心中便已有数。秦老夫人领着绮罗在前排跪下,却是满面戚容,虽然没有多大的哭声,但却是诚心诚意的举哀。
  绮罗心中感动,这满殿的人中,能如秦老夫人这样真心实意地为刘熙祷哀的人并不多见。她便也低下了头,想起许多与刘熙相识的旧事,自也是感伤难忍。
  过了片刻,只听殿外有内侍尖细的声音道:“皇后娘娘到。”
  殿内众人同时一怔,都低下了头,绮罗眼角瞥见灵前多了一裾衣衫飘动,又听卜皇后的声气痛哭道:“先帝,你怎能就这样弃我母子而去了。”这哭声好不凄厉,紧接着那衣衫一闪,竟是昏倒在地。
  众内侍顿时都慌张地围了过去,秦老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忙起身过去,厉声道:“乱什么,快请御医来。”绮罗跟在秦老夫人身后,这才看到卜皇后一身缟素,怀中抱着大行皇帝的灵位,竟是已经哭昏在殿上。皇后身边跟着的卫修最是得力,马上就带御医来了,匆匆为卜皇后诊过脉,又试了几针,那御医才擦汗道:“不妨事的,皇后娘娘只是伤心过度,并无大碍。”
  他话音刚落,卜皇后便悠悠醒来,一眼瞧到了秦老夫人,更是悲从中来,拉着老夫人的手哭道:“伯祖母……先帝……他抛下我孤儿寡母……”
  秦老夫人双眼湿润,连连抚慰她道:“娘娘,莫要伤心过甚。”
  众人好一番劝解,卜皇后这才止了哭声,在内侍的搀扶下无力地站起身来,还要坚持在灵前举哀。此时殿内的事早已传到了前朝,卜国丈红着眼眶遣了几个内侍来问话,请皇后娘娘千万保重身体,还要主持大典。卜皇后半推半就的顺了众人的意,也不再坚持举哀,便由着内侍宫人扶回后殿休歇下来。
  如此这般折腾了半日,大殿内的命妇都觉累极乏透,偏生卫修送完皇后回来,又诚恳地对秦老夫人道:“我们娘娘实在太过于伤心,刚回寝殿又哭得晕了过去。这边灵堂,只能请老夫人代为主持。”秦老夫人颔首道:“请娘娘放心,老身定不有辱圣命。”
  秦老夫人毕竟是古稀之年了,全靠一股意气支撑,坚持跪在殿上举哀。但她身后的命妇到底是些年轻些的妇人,哪里忍耐得住,但全在秦老夫人平素有威严在,惮压得她们不敢造次。但时间长了,她也有些支撑不住,额上有冷汗涔涔,却是咬牙不语。
  绮罗离得最近,自是瞧得清楚,忙扶住她低声道:“老夫人,若有不支,便去旁边歇息一会儿,何必在这里硬撑。”可秦老夫人只是摇头:“这些内妇多是父兄夫婿在朝中的重臣,前朝之事未定,领她们在此举哀,也有许多用处,我必须在此。”
  朝中新帝一日未登基,便有一日的隐患在,满朝文武,不少人都是掌军握权的人,谁人心中没有点小九九,难怪要让她们的妻眷入宫举哀,也有为质的作用。绮罗想清楚这道理,心中更是不忍,便有几分埋怨卜皇后:“她又要这个贤德的名,又要让老夫人劳心劳力,如何宫里便没有其他人了?只有您能主持大局?”
  一语点醒梦中人,秦老夫人也有些清醒过来,便叫来一旁的小黄门,低声问道:“宫中的张选侍、陈修容二两位娘娘怎么不见了?若有宫中贵人在,更宜在此间主持大局。”
  那小黄门面露尴尬,支吾了几句,却说不清楚。秦老夫人越发恼怒,声音不免大了些:“皇后娘娘生产不久,身子骨弱,倒也情有可原。难道张陈二两位娘娘也哭得晕过去了吗?如今人都在哪里?”身后的命妇们也都听到动静,太宰与大司空的夫人们都是宗妇出身,此时都纷纷出言指责。更有散骑常侍的妻眷尹氏是宫中张选侍的大嫂,此时趁机抹泪道:“我们家娘娘往常每隔三日都要送信到母家问安的,这已有十多日没有信回来了,家里母亲挂机的紧,还盼能让我们与选侍娘娘见上一面。”
  而光禄大夫陈全的妻眷汪氏更是面色发青,此时大声道:“我们家小姑五日前传信回娘家要请个大夫入宫去,当时我们还道宫里皇后娘娘是她表姐,还须去宫外请大夫?可家母关心,仍是送了大夫进来,怎么今日入宫我们才知道那大夫连宫门都没进?就直接被送去掖庭令那里看管起来?皇后娘娘总得给舅舅家一个说法吧?”此言一出,众人反都安静下来,陈家是卜皇后的舅家,陈修容更是卜皇后的表妹,难道连她家的人都被拦了?那宫里大概真的出事了,于是就连张选侍的大嫂尹氏悄悄止住了哭声。
  秦老夫人闻言气得脸色铁青,问那小黄门道:“众位夫人的话可听到了?若是皇后娘娘凤体安康些,便请娘娘出来说话吧。”
  此时卫修也听到动静,急忙赶了出来,擦汗道:“诸位夫人少安毋躁,我们娘娘这就请老夫人进去。”尹氏眼珠一转,推了推汪氏道:“要不我们也陪老夫人去见皇后娘娘?”
  汪氏还没开口,卫修便断然否决了她:“不可,皇后娘娘的旨意只诏老夫人一人。”汪氏脸上一白,但想着卜皇后好歹与自家是亲戚,应该不会出多大差错,便对秦老夫人道:“一切都拜托老夫人了。”尹氏虽然不甘心,但她夫君职位低微,也不敢造次。
  秦老夫人慎重地点了点头,在卫修的带领下便要去后殿。绮罗想起卜皇后的样子,总觉得有几分不安心,慌忙追上去道:“老夫人,我随你一起去。”秦老夫人和善地转头对她道:“好孩子,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好生安抚诸位夫人。”她的目光中有一丝警示,绮罗心领神会,她仍是不放心这些各怀心事的命妇存心闹事,她点了点头,凑近了老夫人耳边,小声道:“老夫人,那位皇后娘娘……并不是个省事的……”她声音压得很低,飞快地说道:“您千万要小心她,什么事都先应承下来,等出来之后再说。”这话她连刘胤也没有说过,可看着秦老夫人,她不自觉地就说出来。待说完了又有些后悔,这可是攻击当朝皇后。许是有些意外,秦老夫人看了她几眼,拍了拍她的手背,温言道:“好孩子,老身这辈子见得大风大浪多了,这些事都省得。”绮罗无不担忧地目送着老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
  等到卫修带着老夫人走了,殿中诸人便轻松不少,尹氏靠近汪氏,眨了眨眼道:“你家修容娘娘让母家请什么大夫入宫去,您可问清楚了没?这宫里什么妙手回春的御医请不到?还要巴巴的上外面去请?”汪氏脸色铁青,绷着脸半晌才道:“修容娘娘说气郁难结,让家里请擅长妇人产方的大夫入宫去。”尹氏摇了摇头:“不对啊,气郁难结该请大方脉科的大夫去看,怎么会是妇人产方?”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该不是你家娘娘有喜了,所以才气郁难结吧?”
  汪氏神色更郁,家里何尝没想到,这些日子简直都要急坏了,可偏生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此时众妇都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更有什么关于“太子”、“前朝”之类的话不时冒了出来,绮罗虽然不喜卜皇后为人,但到底记得秦老夫人的嘱托,此时便说道:“诸位夫人还是安分些,回头被人看到未向先帝举哀,仔细连累了家人。”
  尹氏白了她一眼,冷哼道:“你是什么人,敢这样对我们说话?”
  绮罗面色一红,竟说不出来什么,她是什么身份?如今竟是一个都说不出口的。倒是她身后有秦老夫人留下来的婆子,便帮她说话道:“这是我们太原王府上的小郡主。”尹氏听说她是太原王府的人,倒也不敢造次,只剐了她两眼便作罢。绮罗的双手团在袖中,狠狠地吸了口气,心中却越发挂记起秦老夫人起来。
  后殿风波未安,前廷之中更是吵闹不休。
  国丈卜泰隐隐已是聚众之势,身后跟随了不少朝臣,大声地对一列武将道:“大行皇帝遗骸已经找回,即日就将发丧。南阳王还有何理由推脱推托太子登基的大事。”他这些日子没少联络众臣,此时他的姻亲光禄大夫陈全第一个便站到他身前,亦是语声激昂:“难道南阳王有不臣之心,想欺太子年少,有不臣之心?”太原王刘隗虽是宗室,如今领了大司徒的职,到此时却不能不发话了,但他深觉左右为难,便拦住陈全道:“陈大人少安毋躁,此事等南阳王回来再做分晓。”
  此时殿中的武将们多是跟随刘胤征战之人,他们如何能服一个婴孩为君,此时刘胤不在,韩钧在他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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