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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媚玉堂-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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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头瞧过去,正好撞上她的目光,少女撇了撇嘴,神情揶揄。
……
进了静安寺,先往大雄宝殿进香毕,梁老夫人便叫兄弟俩在外等着,却带冯氏和玉嬛穿过偏殿,到了寺里供奉福位的地方。经幡长垂,门窗昏暗,里头却有一排排长明灯烛燃烧,幽静而肃穆。
引路的沙弥显然熟知梁老夫人性情,见那位递个眼色,便双手合十为礼,退了出去。
殿门阖上,外面苍松翠柏,平添幽寂。
里头灯烛静照,将福位上的字照得清晰分明。
冯氏不解何意,诧然望着梁老夫人。
老夫人微笑了笑,道:“当年韩太师名满京城,夫人可还记得他的名讳吗?”
“当然记得。”冯氏颔首,随老夫人的目光瞥向那一排福位,若有所悟。
玉嬛紧贴着站在冯氏身侧,也跟着瞧过去,一目十行,越过无关的福位,迅速落在有些熟悉的名字上——故人韩讳师道之灵位。她愣了一瞬,旋即想起来,祖父韩太师本名师道,外人提起时的文达是他的字。
这福位的旁边,则是她生身父母的福位。
当年韩太师落的是大不敬的罪名,虽有旧日弟子冒死收了尸骨,到底没有香火。
如今在魏州瞧见这个,那必是出自老侯爷的手了。
玉嬛到底在淮南住过许久,知道世家大族的情形,阖全族之力谋取富贵权势,身家性命也都彼此牵系,当家人的身上担子极重。梁侯爷身受皇恩,承继祖宗家业,肩上挑着阖府上下的性命,能有这份心,已是难得。
她怔怔地望着,想着素未谋面还蒙冤不白的亲人,鼻头泛酸。
梁老夫人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道:“原想供奉在别处,又怕那儿人多眼杂,被人认出来麻烦,便供在这里,权且寄托哀思。”
“多谢侯爷,多谢老夫人。”玉嬛真心实意,屈膝端正行礼。
梁老夫人颔首,叫沙弥进来,帮着玉嬛跪拜。
……
殿外,梁靖兄弟俩站在树荫下。
这寺里香火冷清,便也格外安静,梁章是个爱热闹的性子,瞧着并没什么看头的佛殿古木,百无聊赖,找了个石子踩进泥地里,又拿脚尖抠出来换个地方接着踩。
旁边梁靖看了两回,便摇头叹息,“还当你要踩出什么名堂。”
“呵!我踩个八卦图给你看看?”梁章还记着方才那点恩怨,趁着周遭没人,忍不住问道:“刚才在寺外,你故意的?”
“嗯。”
“还真是故意的!”梁章声音略微拔高,将右手叉着腰,不满道:“我跟人献个宝,碍着你了?二哥,我听说爹娘张罗要把沈令君他姐娶给你,回头进京又得升官,双喜临门呢,怎么你还顶着这棺材里闷闷不乐!跟你说——”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我这回不是胡闹,很认真的。”
梁靖眸色微寒,“是吗?”
“嗯!”梁章郁闷地将石子踩得更深,觉得跟亲兄长吐露心事也没什么,“先前还请祖母帮着探口风,结果人家在淮南那边已有安排了。不过尘埃落定之前,总归还有转圜的余地对吧?我多讨她开心些,没准那边的事黄了,人家能回心转意呢。谢姑娘喜欢那些碑文石刻,二哥,你若见到好的,帮我留意着?”
他说完,期待求助般看向梁靖,却见二哥双目微沉,那嘴角都压了下来。
梁章愣了下,就听梁靖问道:“你中意她?”
“嗯。”
“多久了?”
“她来魏州没多久就……”梁章终于觉得二哥态度很古怪,声音也低了下去,戒备般打量他神色,“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沈家的事情已经回绝,我要娶的——”梁靖将手按在弟弟肩上,语重心长,“是玉嬛。”
彷如一道霹雳落在头顶上,梁章只觉头皮一麻,不可置信,遽然抬头道:“你说谁?谢玉嬛?”见梁靖颔首,他瞪着眼睛,那张俊秀的脸几乎皱成了菜包,“可是她说在淮南……”
“别急,这事是祖父做主,爹娘也都点了头。”梁靖屈指在他脑门敲了下,“还以为他们跟你提过。”
“我这些天都在书院,谁会跟我说!”梁章乍然听见这消息,打击太大,五雷轰顶一般。
兄弟俩四目相对,梁章全然没料到中意的姑娘前阵子才婉拒了他,转头就要嫁给自家二哥,心里五味杂陈,神情复杂。
梁靖觑他神色,待弟弟缓过劲儿来,才道:“不高兴了?”
“哪有。”梁章倒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闷声道:“二哥文韬武略,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不是我能比的。这事儿本来就不能强求,她看不上我,那也没法子,谁叫我先前不上进。”
失落郁郁的模样,全都写在了脸上。
梁靖心疼而好笑,拍拍他肩膀,“你也别想歪,不是为了我那点虚名。”
“知道,她不是那种人,不合眼缘罢了。”梁章嘀咕。
他没钻牛角尖,梁靖便不再担心。
这事儿也是他始料未及,又不好劝,只肃容叮嘱道:“往后她会是你二嫂,记清楚了。”
“知道!”
梁章虽顽劣,却没长歪,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是自家亲嫂子。
他闷头站了会儿,也没兴致再跟着游玩,往殿里瞥了一眼,实在不知待会玉嬛出来后该如何说话,索性撸起袖子,“算了,我回书院读书。明年进京赶考,天地大着呢!”说罢,将臂弯里挂着的披风递给梁靖,叫他待会给祖母披着,而后转身出了静安寺,策马回城。
待梁老夫人和玉嬛母女出殿时,梁章早已不见踪影,唯有梁靖站在门外,身姿颀长。
见老夫人四处打量找人,梁靖便道:“三弟回书院去了,祖母不必担心。”
老夫人瞧他神色,隐约猜出几分,便没再提。
众人在寺里进完香,回城后,老夫人请母女俩过去喝茶,恰巧老侯爷也请了谢鸿到府里,遂在夷简阁外花厅坐了坐。因玉嬛回心转意,老侯爷夫妇又有意成全,一顿茶喝罢,谢鸿夫妇也表露赞成的态度,皆大欢喜。
就等永王离开后,腾出手问名纳吉,择定婚期再筹备婚事了。
第31章 第31章
永王来时声势浩大, 走时倒没怎么张扬。
那日正逢阴雨, 随行的仪仗大多被收起, 马车上蒙了层遮雨的青油布, 左右侍卫随行, 由梁元辅带了几位要紧官员一路送至城门外。
待那队伍走远,不自觉擦擦额头,松了口气。
从五月底至七月底, 永王不辞劳苦,将辖内八州的折冲府挨个走了一遭, 巡查得格外细致。且中间又掺和着秦骁行刺那案子, 耽误了不少功夫。
武安侯府纵然在魏州树大根深, 到底须敬他皇子身份, 这阵子办事格外精心,既不能叫永王和随行官员查出太多毛病, 还需表表忠心,着实将那把老骨头累得够呛。如今好容易送走这尊大佛,梁元辅回府后连着两日闭门歇息, 一应事务暂由沈恭打理。
武安侯府里,老侯爷近来心绪甚好, 身子硬朗了点,便亲自做主, 请人往谢家问名。
梁靖则记挂着东宫的事, 以谋职为由, 回了京城。
他独自一匹快马赶路, 朝行夜宿,赶在永王车驾抵达京城前,便进了东宫。
而永王回京后,来不及休整,便先入宫求见景明帝,说了这回督查八州军务的事,而后话锋一转,顺带将秦骁刺杀的案子也禀报了。这案子已在刑部压了月余,景明帝毕竟不肯相信太子会指使人刺杀朝堂官员,便暂将事情拖着,等永王回京后亲口对证。
如今永王差事办得漂亮,景明帝心绪也不错,便将旁人屏退,细问案情经过。
永王本就聪颖,事情始末都记得清清楚楚,从端午那日谢鸿遇刺说起,连同梁元辅如何处置,他如何查问,细细道来。为令景明帝动容,特地将几回审案的过程说得格外详细,将秦骁如何抵赖,他如何耐着性子数回查问,最终敲开嘴的事,添油加醋地吹到老皇帝耳朵里。
老皇帝听罢,便先添了几分怒意,亲自提审秦骁。
当着永王的面,秦骁哪敢反口,只唯唯诺诺地承认。
诸般证据摆在跟前,由不得人不信。景明帝先前得知这案子时就琢磨过,知道太子不满世家猖狂行径,有意剪除其势力,先前朝堂上几番官员任免,都刻意打压世家子弟。而今事涉命案,人证物证也都有了,老皇帝信了七分,当即大怒,命人传召太子入宫。
……
小内监奉命前往东宫传旨时,太子正跟梁靖在偏殿喝茶。
两人相识于梁靖在京城求学的时候,到如今已是将近十年的时光。太子比梁靖年长六岁,彼时正是十七八岁风华正茂的年纪,被景明帝立为储君,又有皇后教导指点,意气风发,锋芒正盛。
到如今,朝堂上十年磨剑,意气抱负仍在,却比从前收敛沉稳了许多。
梁靖亦不再是初出茅庐的少年,游遍四方、军中历练,见识才能不比东宫属官逊色。
殿门紧掩,紫檀细纹的长案上,整整齐齐堆着几样东西。
梁靖挨个给太子解释,“这是永王跟秦骁往来的信笺,藏在魏州城外的息园,臣已核对过笔迹,确信无误……这是秦骁跟永王的部下往来的次数、地点,有几回秦骁的心腹也在,臣去折冲府取了口供,都核对得上……”
“那心腹会走露口风吗?”
“不会,殿下只管放心。”梁靖亲自办的事,心里都有数,将旁的几样证据都交代清楚。
外头恰好内监求见,太子听得皇帝召见,便将证据收入宽袖中,随同入宫。
从东宫到景明帝寻常处理政事所用的麟德殿,并不算远,太子过去时,景明帝仍是脸色铁青。五十余岁的皇帝,须发已隐隐花白,见太子拜见,便将御案一拍,沉声道:“秦骁刺杀谢鸿的案子,你都听说了?”
“儿臣听说了。”
“有何话说?”
“在案发之前,儿臣对此事并不知情。案发后有二弟审理,也不曾擅自过问。”
跪姿端正,声音沉稳,并无半点慌乱心虚。
景明帝固然偏疼永王,对太子到底仍有慈父之心,知道他的性情。被永王激起的怒气消了几分,他缓了缓,道:“秦骁刺杀朝廷官员,罪行无可抵赖,只是此举委实无法无天,据秦骁亲口招认,他是受了你的指使,可有此事?”
太子仍旧跪在地上,抬眸看了看景明帝,又看向永王。
永王颇有礼数地跟太子拱手,歉然道:“臣弟只是奉命查案,还请大哥勿怪。”
“是吗。”太子伸手,径直从袖中取出梁靖寻来的书信口供等物,向景明帝道:“儿臣这里也有些东西,想请父皇过目。都是确凿可信之物,父皇可派人查问对证。”
太监朱权应命接了转呈御案,永王眉心微跳,不知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景明帝也颇疑惑,将那东西接了挨个瞧过,眉目便冷了下来。
两个都是亲生儿子,永王那边有秦骁做人证,也搜集了些秦骁跟太子往来的证据。而太子这边……双方各执一词,这事儿就怪了。
老皇帝毕竟还没昏聩,沉吟半晌,却是不发一语,挥手叫两人都退出去。
永王不知就里,恐是太子耍花招,下意识道:“父皇,那案子……”
景明帝摆手打断,“朕自有道理。”
永王微愕,虽识趣地闭了嘴,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甘却没能逃过老皇帝的眼睛。
反观太子,却是气定神闲,不急不躁。
兄弟俩退出去,景明帝翻着那摞书信口供,半晌才收起来,叹了口气。继而,又扣着御案微微一笑。
太子这反应出乎他所料,回头想来,却又合情合理。
东宫之主,将来毕竟要承袭天下,须耳聪目敏,不可被人蒙蔽,更不能任人左右玩弄。秦骁的案子虽未有定论,东宫听到风声却也不奇怪,明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搜罗了这东西,周全齐备,又没打草惊蛇,可见是能沉得住气。
真相如何暂且不论,单就这心性,太子终究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然而目下的情形,世家盘根错节,皇权力不能敌,太子却是个倔性子,非得跟世家对着干。这性子若不改了,回头朝堂上未必能安生,届时争斗动荡,恐怕又会是十余年前那样的事。
景明帝疲惫地揉着眉心,想起那位故去已久的太师,平白生出种无力之感。
九五之尊、坐拥天下,一念便能定人生死,却也有些事力不能及。
人争不过天,太子的锋芒,终究是未能敛尽。
……
有两边的物证在手,要查问对证,并非难事。
景明帝自有信得过的干将,凭着两边供出的事查证,不出半月便有了定论。而后秦骁问罪,景明帝为顾全颜面,不曾张扬他背后的主使,却将一道禁足令下到了永王府——
秦骁刺杀未遂,此事本就可大可小,但有意栽赃陷害,就不能是几句斥责能平息的。
整整两个月的禁足令,命永王安分留在府里读书,不许参议政事,对外则须称病,免得臣子揣测,徒生是非。
旨意传下去,峰回路转,彻底打得永王措手不及。
过后被召入宫,被景明帝狠狠斥责一顿后,他才算明白原委,却是为时已晚。
费心策划的刺杀栽赃都打了水漂,谢鸿还好端端活着,玉嬛没能落到他手里,太子更是安然无恙。到头来,却是他碰了一鼻子灰,撞得鼻青脸肿,简直晦气!
永王恨得砸了两套官窑瓷器,才算恢复了往常的温和模样。
不过此事虽挫败,却不能就此罢休。
景明帝上了年纪,越发前怕狼后怕虎,也更容易感情用事。他有小魏贵妃吹着枕边风,往后的路还长,就只是那太师遗孤……
永王想到玉嬛,有些头疼。
韩太师虽是盖棺定论的罪人,但他在景明帝心中的分量,永王却已借着小魏贵妃的柔情探问,摸得九成清。深藏十余年的愧疚,像是藏在身体里的瘤,年岁越久便越深,且这种事难于启齿又耿耿于怀,若他能帮着悄悄寻回故人遗孤,无异于戳中景明帝心底里最脆弱的地方。
贴心而聪慧的儿子,比起太子那时常令景明帝头疼的行径,哪个更讨欢心,一目了然。
且若能借此拉拢怀王叔,四方夹击下,太子纵有天大的本事,怕也难挽颓势。
永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尝试一次。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法子多着呢。
第32章 第32章
魏州城里, 玉嬛这些天暂且在帮谢鸿整理书楼。
谢鸿自幼爱读书, 这些年下来,虽说大半俸禄都花在了铭文碑文上, 也积攒了不少新书, 都藏在书楼里。先前事情忙, 也没顾得上这儿,如今暂时松口气,将书楼整个翻看一遍,竟有不少受潮。
正好秋高气爽, 一家三口便带了仆妇随从们, 忙着将书搬出来曝晒。
甬道被打扫干净,铺了一道道木板,上头整整齐齐摆着受潮的书卷,玉嬛蹲在旁边挨个翻开,听见孙姑说有寄给她的信时, 颇为意外——哥哥谢怀远修的家书都是寄给谢鸿, 淮南那边也是, 若说会给她寄信的, 就只好朋友季文鸳,可两人昨日才见过面,哪需书信往来?
疑惑着起身, 接过石榴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撕开腊封迅速扫了一眼, 心下洞然。
信上说秦骁的案子已办结, 永王称病在府,太子安然无恙。
极简短的三句话,底下没有落款。但这封信出自谁的手,其实显而易见。
玉嬛没想到梁靖会寄信过来,遂拿着进去给谢鸿夫妇看,等到晌午吃完饭,一家人在厅里喝茶歇息时,谢鸿便屏退旁人,提起此事来。
“永王这回督查八州军务,差事办得漂亮,按说该受奖赏才是,如今既是称病,怕是受了责罚寻的借口。真是没想到——”他将那简短的信翻来覆去地瞧,向来温雅的脸上带着几分嫌恶,“他瞧着平易和气,竟是条毒蛇。”
冯氏亦摇头叹道:“笑里藏刀的人多了。倒是晏平,梁家跟永王踩着一条船,他却能戳穿永王真面目,行事着实叫人意外。”
“他本就是个有主意的人,跟太子殿下交情好,能抛下家族荫蔽,自去军中历练,闯一番天地,确实与众不同。”谢鸿啜了口茶,叹道:“这一点上,我不如他。”
朝堂上虽行科举之制,但靠着家族庇护谋职的世家子弟仍旧极多,哪怕是科场考试,世家子弟也因与考官的交情赏识,占极大的便宜。过后礼部选拔任用,没门路的去穷乡僻壤,有门路的留在京城或是富庶之地,即便同是科举入仕,前路也是悬殊。
谢鸿当年中了进士后,便是靠着家族荫蔽,在几处清平富庶之地为官,没吃过苦。
以梁靖那一身本事,有武安侯府撑着,再跟永王卖个好,这会儿早不知哪里高就去了。
他却是花了三年时间历练,如今立场又跟家族背道而驰,这份胆气就令谢鸿自愧弗如。
这边感叹着,玉嬛手指绕着绣帕,目光在博古架上乱扫,心里却在想旁的事。
这回若不是梁靖出手,一家三口的性命怕是都得搭进去。哪怕侥幸活着,也都是蒙在鼓里,憎恨秦骁、怀疑太子,而后转过头去感激永王查明真相。细想起来,那人可真是条毒蛇,只是——
“永王暗里指使秦骁谋害父亲性命,明面上又数次招揽,他究竟什么打算?”
玉嬛蹙眉回身,偏头瞧着谢鸿,耳畔珠钗微晃。
冯氏亦担忧道:“是了。上回去丹桂湖,他还单独召见玉嬛,格外青眼的样子,难道是察觉了什么?”
“若说是为玉嬛的身世,太师那事儿……他该避之不及才是。”
想来也是,盖棺定论的罪臣之后,哪怕是个冤案,也有污名在身。永王有夺嫡的野心,哪会蹚这浑水?思来想去,谢鸿也只能想出一条理由来——为了拉拢淮南那边。
朝中夺嫡暗潮云涌,如日中天的萧家和魏州的梁靖都对永王忠心不二,淮南谢家居于富庶之乡,虽也帮着永王些,到底不是死心塌地。在太子和淮南间挑拨离间,便可坐收渔利。
之后秦骁失手,永王那般示好,怕也是心虚所致。
想到这节,一家人自是对永王有了芥蒂防备。谢鸿本欲修书回府,又恐留了痕迹泄露出去,索性派个心腹管事南下,带了许多魏州风土特产,亲自向淮南族中众人问安,再同谢老太爷当面禀明此事,请那边留个心眼。
……
管事派出去没多久,便是重阳佳节。
这一日素来有登高赏菊的习俗,衙署里休沐一日,更是添了热闹。
玉嬛清早起来,穿了身轻便装束,到日上三竿时,谢鸿从衙署走了一遭回来,便带母女俩一道去登高。到得城外,官道上人来人往,尽是趁着佳节散心的百姓,往四面山上蜂拥而去。
谢家要去的是燕子岭。
魏州城外四面皆被群山环绕,峰峦叠嶂,高低起伏,这燕子岭并非最高处,也未必是风景最妙的地方,但它占着一样好处——离梁家别苑颇近。
梁家别苑的花圃是魏州有名的,四时花卉不断,到金秋时节,那秋圃里菊花绽放,千姿百态,各色花卉延绵,就着山水风光,着实是赏菊花的好去处。日子久了,梁府每年重阳也会在别苑设宴,邀请常往来的男客女眷,共赏佳景。
谢鸿一家子正跟武安侯府议亲,当然也在受邀之列。
车至山脚,因登山的人大多都在这时辰,已是停了许多雕车香轿。
一家子循着山路往上走,到山腰处,那座道观里香火极盛,便打算暂时歇歇脚,顺道上柱香。玉嬛跟在冯氏身后,还没进观门,就见季夫人迎面走出来,那张圆润的生得和气,平常总代笑意,今日却似有郁郁之态。
两位夫人招呼过,玉嬛也含笑行礼,“季伯母。”
“好一阵子没见玉嬛,还是这样讨人喜欢。”季夫人抚着她发髻,笑意却没能渗到眼底。
玉嬛诧异,左顾右盼没见好友,便道:“文鸳呢,没跟夫人过来吗?”
“来了,就是心绪不大好,那儿散心呢。”
玉嬛随她所指瞧过去,就见季文鸳站在远处山坡上,临风而立。她站在背光处,因山间风冷,那边晒不到太阳,几乎没什么人。身旁虽有仆妇丫鬟陪着,那身影却又似孤零零的,站了半晌也没挪动半点,是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孤单落寞姿态。
季夫人叹了口气,“她有心事,又不肯跟我说,散散心也好。我在这边等她,里头人多挤着呢,你们快进去吧。”
因梁家邀请的多是高门贵户,女眷出门自是前呼后拥,里头几乎水泄不通。
玉嬛进门后跟着冯氏走了几步,便被那摩肩接踵的情形吓住了,心里又惦记着季文鸳,想了想,便请冯氏和谢鸿自去进香,她去找季文鸳说话。
道观外的山道都整修过,平坦而宽阔,因怕太陡了不好走,便弯弯绕绕,蛇行一般。
玉嬛身后带了孙姑和石榴、香橼两个丫鬟,走至拐角处,山石后的斜径上,却忽然拐出个人来。
“谢玉嬛,好巧。”熟悉的声音,带几分刻薄神态,竟是秦春罗。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玉嬛脚步微顿,挑眉看她,“好巧。”
“去找季文鸳对吧?”秦春罗瞥了远处一眼,声音散漫,“借一步说话,方便吗?”见玉嬛只管瞧着她不说话,便凑得更近,“季文鸳跟你素来要好,想来你也不愿看她滚下山坡,对不对?”
极低的声音响在耳边,刻薄而阴毒,玉嬛骇然瞧过去,在对方脸上看到一丝疯狂。
两个人从前就不对付,添了秦骁刺杀被捕的事后,便算是彻底翻脸。上回丹桂湖遇见,秦春罗母女便含着怨恨,这会儿扯上季文鸳,她什么意思?
秦春罗却是扯出了点笑容,“如何?”
玉嬛迟疑了下,瞧着季文鸳仍出神地站在那里,心里稍作权衡,便留孙姑站在原地,同秦春罗往前走了十多步,不远不近。旋即抬眉问道:“你想怎样?”
“燕子岭最顶上有片清静地方,瞧见了吧?”秦春罗回身指着高处,“咱们去那边。”
玉嬛打量着她,审视不语,心里却渐渐沉了下去。
她对秦春罗还算了解,鲁莽又自大,做事瞻前不顾后,只争一时痛快。
此刻狭路相逢,显然是蓄谋的,只不知为何会将季文鸳扯进去……
这边思量未定,对面秦春罗又冷笑了下,“没错,就是想跟你算账。季文鸳是个傻子,有了心事就没防备,那边陡着呢,随便怎么做个手脚,她都站不住。你俩交情好,季文鸳好几次仗义帮你,想必你也不愿连累人无辜遭难。”
这便是有备而来,已打了埋伏的意思。
玉嬛强压心跳,目光也添了锋锐,“何必这样?”
秦春罗嗤笑了下,“自然有我的缘故。我只问你去不去?若不肯,季文鸳便替你受灾。谢玉嬛,我拿性命担保,她今日即便替你死了,也算不到我的头上。”
很低的声音,一字一句,撞进玉嬛耳中。
秦春罗眼底压着的恨意和疯狂,清晰分明。
玉嬛也不知她受了什么刺激,听得心惊肉跳,瞥了眼季文鸳,不知秦春罗所言真假,更不敢拿好友的性命赌。且秦春罗此人阴魂不散,若总放任,没完没了地叫人心烦。她迅速考虑对策,目光瞥见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顿觉眼前一亮。
旋即垂眸颔首,迟疑道:“好。我跟你走,别碰文鸳。”
而后顺着秦春罗的意思,吩咐孙姑她们,“我跟秦姑娘有几句话说,不必跟着。”
第33章 第33章
重阳之日, 不止衙署休沐,各处书院也都开了门, 由着少年们外出登高, 兜风会友。
梁章今年考秋闱, 中了桂榜,虽说是托赖了家族荫蔽, 到底也是有些才学。梁家不求他像梁靖那般争光, 能不拖后腿叫人笑话就已是烧高香了, 是以梁章考中后, 老侯爷和梁元绍兄弟都格外高兴,这几日都没拘着他。
本该高兴的事,梁章却没多大兴致。
惦记了两三年的姑娘,没能求娶得手, 反要做自家嫂子,梁章纵然想得开, 也觉郁郁。
得知这消息的那阵子,他都埋头在书院, 尽力不去想这些, 前所未有的刻苦。
如今秋闱考完, 没什么担子压着,见府里筹备纳吉纳征的事, 心里到底有点难受, 今日虽有许多好友相邀, 却也没兴致去凑热闹, 便径直来了别苑,等着后晌招待亲友。这会儿宴席没开,他闲着无事,索性上燕子岭解闷。
——避开了道观那边的如涌人潮,只往背风僻静处溜达。
原以为碰不到几个人,谁知他沿山道乱逛了半天,竟瞧见了熟悉的窈窕身姿。
谢玉嬛?梁章瞧着那身影,正好玉嬛往这边望过来,远远撞上。
他心里先是一喜,继而一悲。
碰见将来的嫂子,有什么可欢喜的?
他伸手捶了捶脑袋,在原地站了片刻,却还是忍不住看那边,这一瞧,就觉出不对劲了。玉嬛跟那秦春罗并肩走在山路,随行的丫鬟仆妇全都留在后面,没人跟着。
秦骁刺杀谢鸿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那俩姑娘怎凑到一起了?
以玉嬛那性情,平白无故的哪会丢下随从,跟仇家之女同行?且看她走路时左顾右盼,似有忧虑顾忌,秦春罗则时时回头,似是盯梢一般,显然蹊跷。他瞧了半天,那边玉嬛原本埋首前行,却趁秦春罗不备,往这边瞧过来,迅速朝他招手,在秦春罗察觉前,又赶紧将手藏回去。
梁章哪还能坐视不管?理了理衣裳,状若无事般,迎着两人走去。
……
山道上,秦春罗朝山顶闷头走了半天,因有股气憋着,也不觉得累,只死死盯着玉嬛,怕她暗地里捣鬼。碰到梁章迎面走来,她那眼神更是刀锋般警告过来,仿佛玉嬛多说半句话,她就要叫季文鸳命丧当场似的。
玉嬛面色无波,见梁章打招呼,便如常行礼,“三公子。”
“去散心啊?”梁章问得漫不经心,手里摆弄着随手折来当剑玩的带刺荆棘。
玉嬛也只垂眸道:“嗯,随便走走。”说完,见秦春罗递来眼色,便乖觉跟着,却在跟梁章擦肩而过时,嗳哟一声。
回过头,果然梁章的荆棘倒刺勾在了她的裙角,绊住脚步。
梁章似慌张歉然,也没看她,赶紧蹲身帮她解,连声说对不住。
玉嬛也俯身,口中道:“不碍事,我自己来。”却在凑近梁章耳边时,迅速低声道:“救下文鸳,别打草惊蛇。”
很低的声音,清晰送进梁章耳中,却没让秦春罗瞧出半点异样——
她到底是恋慕梁章的,这会儿虽提防玉嬛,耳朵里听到的却只有梁章道歉关怀的话。这阵子梁谢两家议亲,秦春罗自然听说过,知道玉嬛要嫁给梁靖,也看得出跟前两人的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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