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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令-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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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雪二公子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外表看起来再怎么荒唐玩闹,一旦认真起来,骨子里的血性和威严是怎么都无法遮挡的。

    更何况,在梨逍尘看不见的地方,他压根儿也没想到要去遮挡吧。

    “利用?利用什么?且不说军营里并没有女探子,就算是有,我也断不会做如此丧尽天良的决定。去梁家堡找女人,这样的念头我劝你也不要有,梁雨旌是什么人,被他活生生玩死的人,怕是你数一天也数不过来。我们是军人,不是畜生!”

    雪若风素来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就像他包过妓女无数,却从来没有真正碰过一个一样。如此丧尽天良的法子,他死都不会用。

    眼前的少年跟着自己和梨逍尘也有些年头了,怎么旁的没学到,这样歹毒的事倒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略略闪过这样的念头,雪若风的眼里不免露出些失望的神色。

    “看来是梨逍尘太宠你了,让你连什么是良知都忘了。”冷冷的,雪若风吐出这么一句话。

    梨纤痕呆了一呆,但眨眼就收起了咬牙的表情,正色道:“千华山太高了,军中甚多将士都出现了高原反应,根本不可能大规模作战,以色取之,这是目前最快的方法,并且,能将伤亡减到最低,将军,你没有理由拒绝。”

    “不……”

    “我去!”

    梨纤痕站起来,这些日子艰难的雪地环境让他的身上几乎无时无刻不透出凉气,连带着在长安时候身上的那股子柔软,都褪的个干干净净。

    梨逍尘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在她面前总是乖巧温驯的小宠物,其实也是个执拗的人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雪若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面色大变的瞪着他。

    梨纤痕平静的看了一眼,道:“军中的将士自从上了千华山之后,过的有多艰难,将军并非不知道,而且……”他顿了顿,别开的视线看着桌上那杯没动过的热茶,低声道:“出兵之前,尊上那样的状况,二公子怕是比我更清楚,我要赶快回去。这场战争,务必尽快结束。”

    视线中通透碧绿的茶水,刹那间仿佛变成了殷红的颜色,粘稠浓重的一如聚攒的血。那日自己兴高采烈的扑进尊上的怀里,尊上的异状,他自然有所察觉。即便是穿着大红色掩人耳目的衣裳,他还是看到,尊上裙摆中透出的点点暗红。

    雪若风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少年。好像他一贯的温驯顺从只是表象,而军人一般的坚定才是他的内在。

    “你打算怎么做?”他叹了口气,问。

    “不难……”

    北梁家西苏府东方天下会。指的是奉天千华山的梁家,西南卡拉平原的苏府,以及坐址长安的天下会。这次新帝出兵剿杀前朝余孽,主要的目标便是这三处。其中雪若风为帅的这支,正是北上冰山,令坐拥一方势力的梁家臣服。

    梁家堡坐落于千华山脚下,山脉的狭坳之处就是梁家的府邸,那里终日严兵把守的密不透风,别说是探子,怕是连虫蝇要飞进去都不易。

    可梨纤痕进去了,不仅进去了,还是被梁家的家主梁雨旌亲手给抱进去的。被安置在一张华丽的大床上,梨纤痕伸手去拉那挂在身上几乎不能避 体的衣物,一双白生生的手臂青紫一片的暴 露在空气里,无端的惹人怜惜。

    梁雨旌早在一旁看的嗓子干燥,遣了屋里的丫鬟出去,殄笑着就往床上靠了过去。“这样的美人儿,倒真真是难得一见。”

    “不……你、你别过来……不要……!”

    雪白带伤的身子瑟瑟发抖,拼命的缩起身子往床角靠去,等到没什么衣料遮蔽的脊背抵上窗栏,冰冷的金属寒意直接透入骨髓,冷的人连声音都颤抖的不行。

    这模样,连窑 子里最骚的倌儿都得逊色一大截吧。

    如此诱惑的身子,楚楚可怜的脆弱表情,还有那挂着泪痕的精致脸蛋儿,怎么看,都是一个不错的玩 物。

    梁雨旌原本已经走到床边的身体又转了回去,从墙上取了一柄装饰的柔软马鞭下来,淫 笑着就往床边走了过去。

    梁色经过卧房的时候,听见里头传来的呜呜咽咽的声音,不由得一阵皱眉,便唤了门口一个伺候的丫鬟过来,询问:“老爷又找了新人?哪里来的,仔细调查过底细没有?”

    丫鬟为难的摇了摇头,恭敬回道:“回大小姐,这次的人是老爷亲自带回来的,直接就抱进来了,并未盘查,不过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很虚弱,人都快神志不清了。”丫鬟想了想,又问了句:“要奴婢将人带出来审问么?”

    “算了,现在不用。听声音,倒不像个会武功的,由老爷去吧,只是看紧了,别让老爷胡来。”

    “是。”

    看着梁色渐渐远去的背影,丫鬟忙又回到门口去守着,虽然很不愿意听这种令人难堪的声音,但时刻注意老爷的行动,是她的指责。毕竟,她是大小姐的人。而大小姐才是整个梁家堡实质上的主人,也是所有梁家人秘而不宣的事实。

    大小姐是嫡夫人独女,她下头还有两个小妾生的弟弟,但按着一贯男尊女卑的规矩,就算一家之主不管事了,也断然轮不到这个女儿来管。可梁色不是普通的女子,她自小就死了娘,也不受梁雨旌的待见,又因为文武皆比两个弟弟出色而备受排挤,久而久之的就养成了不喜跟人交流的习惯。

    直到后来家主梁雨旌开始沉迷酒色,将整个梁家堡的大权交给两个弟弟。那两个妾生的儿子太脓包,不仅没半分一家之主的模样,反而天天在外惹是生非,直到后来有一天在外头皆被人打了半死给送回来。

    家主正跟两个妓 女在床上滚的热闹,没工夫搭理这档子事儿,于是只好让久不受重视的梁色出面。可哪知打那儿之后形势就不对了,梁色的锋芒一点点全都露了出来,而两个脓包少爷一日不日一日,除了时不时的出些馊主意给梁色添麻烦之外,半点权利都没剩下,全被梁色给剥夺了个干净。

    日子久了,梁家人就习惯了这个大小姐的强势手腕,甚至还有些欣喜,因为在她的管理之下,梁家堡的民生可谓蒸蒸日上。即便是后来家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可已经为时过晚,那时的梁家,已经没有人听他的了。

    大小姐梁色才是整个梁家堡的无冕之王。

    因为嫡夫人的关系,梁色对梁雨旌没有唤过一声“爹爹”或“父亲”,只称他为“老爷”。可能,在她心里,从未承认过这个害死娘亲、毁她童年的人,是她的父亲吧。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从他手中抢夺所有的权利,然后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业落入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手上,看他痛苦,让自己过得舒坦一点吧。

    梁色和梨纤痕的见面是在两天之后,梁家的家宴上。

    恢弘敞亮的琴音从纱幔里飘出来,然后渐抚渐止。琴师的琴技高超,弹的不是温柔小调,反而是那种风雨中刀剑争鸣的磅礴。一曲了了,梁雨旌笑的合不拢嘴,忙令人扯开那遮着琴台的半透明纱幔。

    隔间内里,少年公子眉眼精致,苍白的皮肤,殷红嘴唇和漆黑的睫毛在灯光下分外显眼。外头是冰天雪地的气候,虽然屋里燃着炭火,可并不能与江南水乡的温度相提并论。他却只穿了一层单薄的纱衣,甚至能隐隐约约看清里头的肩膀,以及上头模糊的青紫红痕。

    少年抬起头,视线将屋内所有人扫了一遍,甚至掠过了梁雨旌,停在梁色的身上,然后弯起唇角,朝她嫣然一笑。

    小玩 物给自己这个不受重视的家主赢了面子,梁雨旌颇为自豪的夸奖了两声,然后就伸出肥厚的手掌招了招,示意他过来。

    

 纤痕篇:北山华色2

    身上被亵 玩和凌 辱之后的伤处还在作痛,看到梁雨旌的动作,梨纤痕一瞬间惨白了脸色,眼神不由得朝梁色再次飘过去,带着惊慌的意味看着她。

    就在自己快要走到梁雨旌的身边,一声淡淡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阻断了伸向自己的那只不规矩的手。

    “慢着。”

    所有人都望向声音的源头,见说话的是梁色,还是微微诧异了一下。梁色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主没错,但毕竟,梁雨旌还是挂着个名头的,这样当众不甩他的脸色,可不像是梁色能做出来的事。

    梁雨旌干笑两声:“色儿,你这是何意?”

    “就是觉得老爷这琴师很是不错,颇合我的喜好,而我也甚为喜欢,不知爹爹可否将他赏赐给女儿呢?”

    特地用上了“爹爹”这样的称呼。

    若是为了一个不甚重要的男 宠跟自己的女儿……或者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主过不去,实不是明智所为。虽然不甘心这样标致的一个玩物从手上溜走,可梁雨旌也别无他法,只得陪着笑。

    “不过是个琴师罢了,**既然喜欢,尽管拿去好了。”

    “谢谢爹。”

    这一晚上,梁家出了三件了不得的大事,一件是梁家的掌权人梁大小姐公然开口向梁雨旌要男宠,第二件是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梁大小姐竟然开口叫了梁雨旌“爹”,至于这第三件,就是关于那个引起问题的男 宠了。

    那样标致的脸蛋儿,漂亮的气质,以及出彩的琴技,简直就把他传成了神仙一般的人物,能令梁大小姐都不能自已的角色,却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嚼舌根子的同时,也对自己无缘一见这样的人儿一面而惋惜不已。

    梁家最大的卧房里挂着淡色的珠帘,悦耳的琴音从里头传出来,引得门外的丫鬟窃窃私语。

    一曲弹闭,梨纤痕修长的手搭在琴弦上,抬眼看向珠帘另一头的女子,轻轻唤道:“大小姐?”

    可能声音太轻了,或者那人已经睡了,梨纤痕并未听到回答。

    起身掀了帘子走过去,从榻边的架子上取了一件绒毛的披风,欲盖到熟睡的人身上。

    “窗户还开着,怎么就睡了,也不怕着凉……”

    伸出的手忽然就被人捉住了,细长却有力的手握着他的手腕,不怎么用力,却让他半分也动弹不得。

    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看着他的眼神清明,不见一丝睡态。

    “没睡。”

    “方才的曲子柔了些,不如你那日弹的好听,那天的曲子,叫什么?”梁色想了想,淡淡开口。

    梨纤痕一愣,然后想起那日的情形,忽然抿唇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他止了笑:“没什么,不过是觉得大小姐是个好人罢了。”

    梁色没说话。他转身到窗边把敞开的窗户关上,屋内顿时就暖和了不少,他其实有点不大明白,千华山这样终年严寒的气候,梁色怎么会喜欢开着窗户。

    “女尊令,那天的曲子,叫女尊令。”

    “女尊令?”梁色喃喃念了两遍,可能是不大了解音律这一行,也没再接话。屋内的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梨纤痕深知自己在梁家的地位,没有人的命令,他便不敢坐,只得在窗户边站着。

    虽然屋里暖气足,但毕竟是靠近窗子的位置,缝里透出的丝丝凉风还是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梁色见他冷,招了招手叫他过来。“冷?那为什么不过来。”

    梨纤痕不禁苦笑:“我可是个男 宠,不能逾越,引得旁人多说闲话。说我不要紧,可大小姐不一样,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女儿。”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气氛又尴尬了片刻,梁色忽然坐起来,拉起他冻得冰凉的手:“以后不许这样了。”

    “好。”任自己的手被握着,纤痕想了想,试探着问:“大小姐是在……关心我?”

    “恩。”梁色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环起他的手,搁在自己的手心里暖。

    时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淌,也不知过了多久,梁色忽然抬起头,问了他一句:“要是不让你叫我大小姐,你准备叫我什么?”

    “呃……”梨纤痕语滞,可下一秒,身子忽然就受不住力往前一倾,直直摔在了榻上。虽然上头铺着厚厚的绵软垫子,他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梁色一个翻身压在他身上,细长却有力的手臂将他整个人翻过来,正对着她。不过梁色明显不是个善于调戏人的,捏着他下巴的手用力不大恰当,不仅没有那种公子哥儿的情调,还疼的他险些沁出了眼泪。

    他忍着疼,轻轻问:“怎么了?”

    梁色压着他,迫使他与自己对视,声音依旧无波无澜的。问:“你到底为什么心甘做人的玩 物?你这样的人,不是池中之物,我看得出来。”

    一只手禁锢着他,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抚摸,顺着胸膛一直滑到丝带系住的腰上,稍微一挑,衣衫就松散了开,露出胸前白皙带着斑驳的肌肤。

    胸前的肌肤受凉,梨纤痕倒抽一口气,无奈浑身动弹不得,根本无法做出反抗的动作。他咬咬牙,终于还是问出这句话:“大小姐怀疑我是奸细?”

    “为什么还叫大小姐?”

    “那……梁色?”直呼姓名,实在不礼貌,但梨纤痕想不出到底应该怎么叫她。更何况,那只扯开他衣衫的手更加放肆的在他胸膛上抚摸,绕着前面的敏感,手法不大熟练的刺激着,探着探着,就伸向了不该碰的地方。

    “唔……梁色,别,那里,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不是我爹的男宠么,有什么地方不能碰?”

    “……嗯……别、不要,那里……脏,被他碰……碰过,唔……”

    精致的眸子里泛起水光,连带着细瓷样漂亮的肌肤上**的痕迹,俱是惹人怜惜的惑人之态。梁色盯了他半晌,忽而就放开了他,叹口气:“现在,我倒真相信你不是奸细了。没有哪个奸细,能做到你这般地步的。”

    打那儿之后,梁色果真再也没有为难过梨纤痕,并且还给他备了最好的卧房,如果他愿意,不用出去跟旁的人接触,每日三餐会到房里。梁色掌控着整个梁家堡,白日里忙的很,甚至连家里的丫鬟都不常能见到。

    但每到晚上,她总会来梨纤痕的房里看看。

    梨纤痕也总会备好了夜宵和茶水,梁色坐在桌旁休息的时候,他就在那珠帘后的隔间里弹琴,弹那首女尊令。

    这是他来到梁家的第七日晚,弹完了琴,他起身走到桌旁,看着盘中剩了大半的点心,微微皱眉:“今日怎么了?吃的很少。有什么不舒坦的事,同我说说可好?”

    梁色突然站起来,伸手将他抱住,两人的身高差不太多,她不用抬头多少就能看着他的眼,声音有些不稳:“你说,我把你当成什么了呢?”

    她的身上泛出一丝酒气,虽然不浓,但却能清晰的让人嗅出是相当浓烈的花雕。

    搂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你不是个琴师,因为琴师不会成日这样,可我从未将你当做一个玩物,不是的……”

    他了然,随意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轻轻拍着她的手,问:“那是什么呢?梁色,你不说,我真的没有立场去猜,不是么?”

    “我想……”梁色伏在他的肩膀上,顿了半晌,才终于吐出一句话。

    “我想……我真的、爱上你了,梨纤痕。”

    没有预想中的僵硬,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被她环住的人只是微笑着看着她,轻声答应:“嗯,我知道。”

    “你知道?”她惊奇的睁大眼,被酒精熏染过的眸子晶亮通透,连自己都不敢确定的心事,他竟然清楚?

    “我知道,从你把我救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梨纤痕微笑着推开她,道:“所以,我从未拒绝过,不是么?还安安静静的呆在这里,任你囚禁。”

    “你是说……”梁色抓着他的手,似乎急切的想要询问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晓得究竟该说什么,只能怔怔的盯着眼前男子微笑的脸。

    “我知道你,所以决定一直留下来,陪在你身边。”

    那一瞬,仿佛所有因为流言四起折腾的疲惫都烟消云散,那些来自外界的压力都化为了一缕烟,随着梨纤痕的坦白随风飘散。

    捅开了这层窗户纸的两人坐在宫灯摇曳的桌旁,互相用手轻抚对方的脸,脸贴着脸摩挲。梁色忽然觉得,她从未像现在这么幸福过。

    那晚梁色在梨纤痕的房里留宿,她清晰的记得,使自己喝多了酒,是她先动的手,解了他的衣裳。

    梨纤痕没拒绝,反而温柔的将她抱到床上,扯落了床边的帘幔。

    许是酒精太磨人,也许是时时刻刻精明的脑子终于放松了下来,梁色不知道,当梨纤痕的视线落在她赤 裸的肩膀的时候,身体突然绷紧的僵硬。

    只知道他一直抱着自己,一遍一遍在耳边重复一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到她的皮肤上,沿着白皙的肩膀淌过胸前,洇进床褥。

    

 纤痕篇:北山华色3

    第二日梁色醒来的时候,床边冰冷的空气伴着阵阵血腥的气息飘进鼻尖。 她撑着床沿坐起来,身体却随着一阵剧痛跌落下去,重重摔在床上。

    肩膀上几乎麻木的剧痛。

    她几乎无法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顾不得全身的赤 裸,跌跌撞撞跑到床尾,当她背对着梳妆台而坐,偏头往后看的时候,直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

    从头到脚冰一样冷。

    恐慌、伤心、愤怒、失望。

    铜镜里映出半面光 裸的脊背,却在肩膀的位置上,巴掌大血红血红的一片,那是被整整削去了皮露出的血肉!

    血红血红的肉暴露着,上头洒的一层药粉早已被血冲的七七八八,可能是被点了止血的穴道,所以血已经不淌了,可那脊背上干涸的血水纵横交错的,狰狞可怖。

    北梁家西苏府东方天下会。各家都有其传承的物什,苏府的是卡拉平原那一望无垠的曼珠沙华,天下会是一颗被称作逍遥泪的宝石,而梁家的是一方图腾。

    青凤图腾,持之即号令整个奉天暗中势力。

    可世人只知有青凤图腾,却不知它究竟是何模样,也不知它在什么地方。只有甚少的人知晓,甚至连每一任的家主都不知道,知晓的世上只有一人,就是梁家每一任的嫡主母。

    稀世青色石粉做颜料,刺在一方巴掌大的人皮上,以每代的主母以精力养护,然后再由这一任的主母传给下一任预选的主母。

    传承之时,主母将自己身体上的人皮图腾施以药剂,令那一块人皮自动脱落,然后以药粉化去女子身上的肌肤,将早就浸在药水中的人皮图腾贴在化去皮的血肉上,金针缝合,待到痊愈,再施以生肌药,褪去疤痕,如此那图腾就好像生来就带在身体上一般。

    没有人知道,梁色的母亲惨死之前其实是满含怨恨的,于是她将那可控制整个奉天的图腾传给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可现在,那东西,没了。

    被人生生挖走了,连皮带肉都削了去。

    梁家大小姐遭人暗算的消息不胫而走,可梁家只是曝出了刺客的身份以及样貌,却对大小姐被刺伤的原因只字未提。

    事实上,是梁色只字未提,青凤图腾的事,偌大的梁家只得她一人知道。

    梁家的人几乎将整个奉天城掀翻过来,也未能找到半个人影。

    直到半个月后,梨纤痕出现在北军大营里。

    本来被主帅迟迟按兵不动逼得烦躁不安的士兵,在看到他们的副帅一身狼藉的时候,顿时炸开了锅,有人看到了他胸膛上洇出的大片血红,尖叫一声就往主帅的营帐跑。

    铺天盖地的雪地里,梨纤痕就穿了身单衣,就这一层单薄的衣裳还是湿透的,衣摆早已经结成了冰,泥泞不堪的耷拉着。

    胸前的一大片猩红,触目惊心。

    可他浑然不觉冷似的,只定定的朝营帐的方向走去。

    雪若风几乎是跑着出来的,当他看到梨纤痕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寒意“腾”的就升了起来,只觉头皮发麻。

    “纤痕……”

    梨纤痕在离他三尺之外的地方停下,遍布着伤痕的手伸进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抖开,高高举过头顶。

    “末将不负众望,不费一兵一卒,替将军拿下整个奉天。”

    那是……

    旁人可能不清楚,可跟着梨逍尘在九重塔呆了多年的雪若风却知道,那被梨纤痕举在手里的,就是能号令整个奉天的青凤图腾!

    梨纤痕攥着那块血淋淋的人皮,一步步走近,停在雪若风的面前。他忽然低头看着那块人皮,眼神温柔至极,把它搁进雪若风手里的时候,似乎还有些不舍。

    蓦然,虚弱的身体摇晃了两下,颓然倒下。

    连带着那块尚未离开手心的人皮,也重重摔在地上。

    “纤痕——!”

    有人用手抚他的额头,那手柔软中还带了些适度的力道,他情不自禁的贴近这份温暖,感受着。

    是谁?尊上?还是……

    他睁开眼,入目的是营帐淡色的篷顶,以及一张清秀的小脸儿。那人猛不迭见他睁开了眼睛,吓了一跳:“你……啊,将军,你醒了?”

    记得他自己回到了军营,然后见到了雪若风,拿出了刺着青凤图腾的人皮,然后……梨纤痕捂着发痛的脑袋,问:“大帅呢?”

    他记得,自己要将那人皮交给雪若风,可还没松手,人就已经晕倒了。忙伸手探进自己的怀里,衣裳已经换过了,身体是清爽干净的,却也空落落的。

    又在四周找,除了温软的垫子,什么都没有。

    他一把抓住小将士的肩,手指掐的他直咧嘴:“告诉我,大帅在哪儿?!图腾呢?是不是被大帅拿走了?说啊!”

    小兵吓得说不出话,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将军,以前在军营的时候,将军还不是将军,大帅也不是大帅,是雪二公子,将军就跟在雪二公子的身后,温雅精致的模样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可现在,仿佛一头随时将人扯成碎片的猛兽。

    他掰着梨纤痕的手,声音发抖:“大帅……大帅……图腾被大帅拿走了,大帅命人叫人把图腾公诸、公诸于众,然后很多人都来投奔,大伙没开战,就已经收服了整个梁家堡,啊……只有梁家还有人在抵抗,派出去劝降的探子也没回来,大帅说这样不是办法,就带兵出去了……”

    “什么?!多久了?!”

    “三、三天……哎将军,将军!”

    一把推开床边的人,梨纤痕扯过架子上的外衣就往外跑。

    千华山,上山路上的积雪已经被踏的平整,由山脚往上皆被森森的铠甲士兵围住,肃杀之气弥漫。

    山顶上,所有遮挡视线的树都砍掉了,覆满积雪的土地在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梁家的大院就那么突兀的立着,仿佛一间被尘世遗弃的宫殿。

    俊美的主帅一扬手中银鞭,将最后一个投降的人拿下,朗声大喝:“带走!”

    所有的将士和头像的人直直注视着他们的主帅,如同仰望天神。

    时已至此,梁家堡几乎所有的人都全然放弃抵抗,除了一人。

    “禀大帅,梁家上下四百二十一人已全部在此,不过……”探子想了想,虽然连一个女人都不放过不是君子所为,但军令如山,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过还有一个人……”

    “谁?”

    “梁家大小姐,梁色。”

    雪若风抬头看了看远处梁家紧闭的大门,哂笑:“看来是不打算出来了,我闻那梁大小姐是个文武双全的佳人,正好,会会她。”

    “……不!”上山的路上忽然出现一个人,显然是从山下一路不停的跑上来的,他拨开层层围绕的士兵,一直冲到雪若风身前,几乎不能直起腰。

    “纤痕?”雪若风不明白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身体那么虚弱,他本应该是躺在暖和的营帐中养伤的。

    因为身体未痊愈的关系,再加上马不停蹄的奔驰,梨纤痕的脸色苍白的骇人,他终于直起身,吐出两个字:“别去。”

    “你可知道这梁大小姐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梁家的家主,放过她,别说无法跟圣上交代,你自己呢?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还有天下的百姓?梨逍尘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你就允许这样不安定的因子存在?”

    梨纤痕的眼里闪过一抹痛苦之色,马上别开了头加以掩饰。其实雪若风说的他又何尝不明白,不光如此,他更知道,自从新朝建立之后,拥护旧势力的梁家在背后都做了些什么勾当,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桩桩件件都能将梁家满门抄斩。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哑,飘忽的就跟鬼似的。

    “青凤图腾,是我从梁色的身上生生剥下来的。”

    雪若风一愣,瞬间变了脸色。修长的手指用力按着他的肩膀,嶙峋的肩胛骨硌的人手掌发疼。

    “纤痕……”

    梨纤痕看他一眼:“既然梁家已经归降,梁色不足为惧。这是我欠她的,哪怕还不清,也得还。所以,请让我亲自去。”

    山顶上澄澈的阳光和冰雪,耀着眼前的人,衬得皮肤苍白的近乎透明。雪若风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银鞭,擦净手上的污秽,给他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衣裳。

    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他身上。

    “你长大了。这天下与己身,终究是要懂得取舍的,我为你觉得欣慰。梨逍尘她,也会觉得自豪的。去吧,早点回来。”

    梨纤痕点点头,往那被冰雪覆盖的庄园缓缓走去。

    梁家的人都走光了,无人打扫的园子里尽是泥泞的积雪,脚步声回荡在长廊上,明明外头是明媚的阳光,可是梁家的园子,好像半分暖意都没有透进来。

    冰冷、安静。

    大厅的锦绣交椅上坐着一个人,绛红的衣摆从脚下一路铺撒到三尺之外,胭脂勾勒的面庞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她撑着下巴靠在椅子上,仿佛在等什么人。

    这是梨纤痕第一次见梁色笑。

    她睁开眼,眸中透出十分疲惫的神色。她一点都不奇怪为何梨纤痕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梨纤痕的身份,在她发出缉捕令的时候就知道了。

    “来杀我?”她从椅子里站起来,语气中却没半点询问,平静的只是在陈述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梨纤痕摇摇头:“只想劝降你。”他不愿意杀人,也不愿意看见血腥,所以才以身犯险,想出这种方法来取得胜利,不需一兵一卒的胜利。他不愿意看见军队的伤亡,亦不愿眼前的人死。

    他欠她,实在太多。

    

 纤痕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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