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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朕止渴-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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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荷颂不得不坐在床边,厉鸿澈头靠上来,放在她腿上。
    “好渴……”厉鸿澈声音略哑。
    “臣妾马上去倒水。”梁荷颂端水过来,厉鸿澈却拧眉嫌弃。
    “太冰……”
    好像是有点冰。可是这屋子里也没有煮水的器具,这可如何是好……梁荷颂正着急着,便听——
    “用你的口,暖一暖……”
    “皇……皇上,您是要臣妾……”用嘴巴喂?
    厉鸿澈半闭着眼睛,似非常虚弱,咳嗽了两回。梁荷颂心一软。算了算了,就当亲自己了。
    于是,她含着冰水,直直朝厉鸿澈低头亲下去。
    水有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再到口中,果然暖了许多。双唇相接,寸寸辗转相容。这一瞬间,仿佛两个灵魂连接在了一起,身子各归各位了一般。不过,梁荷颂猛地睁眼,发现依然未换回!不过,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是真真切切的!亲吻的时候,仿佛……
    一壶茶水,竟然全数在四唇相接中,渡了给厉鸿澈。大概皇上病得厉害,所以吞咽得越来越慢,最后一口费得时间尤其长!直让她差点透不过气来!憋得她两颊滚烫烫的!
    吁吁喘了气,梁荷颂累擦了擦唇边的水渍,然而厉鸿澈竟然还微微张着唇齿,等喂。
    “皇上,您已经喝完一整壶,没水了……”
    “……”厉鸿澈这才睁开眼睛,虚弱喘息道,“罢了,今夜多谢你。”说完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皇上,皇上竟然对她说“谢”?真是……难得!梁荷颂一摸他手背,还冰冷得紧。心下略有不忍,便将他双手合拢,放在怀中暖着。厉鸿澈烧着烧着似睡着了。
    “皇上。这回,苦了你了……”
    梁荷颂心下恻隐,本是自言自语,却不想听厉鸿澈梦呓般道:
    “幸好被罚的……不是你……”
    说不感动是骗人。自爹娘去世,她受尽苦楚,后虽被哥哥接走,但哥哥也是忙于官场,鲜少有掏心窝对她好的人。
    梁荷颂把他双手合上,往胸口里放了一层,贴胸口放着,直到暖热了,才将他的被子角都仔仔细细地掖了一回,才走。
    而就在梁荷颂离开之后,床上因为高烧昏睡的厉鸿澈突然坐了起来,双眼清醒有神,虽然两颊微微酡红,可半点虚弱之态都没有!
    他穿好衣裳,翻身下床。
    这时,忽然有两个黑衣人从半开的窗户翻进来,恭恭敬敬的跪在厉鸿澈跟前。
    “奴才冯辛莟。”
    “奴才高宝禅。”
    “叩见吾皇。”
    “查得如何?”厉鸿澈冷声,已经穿戴整齐,正襟危坐,神态一派天子威严。
    “回禀皇上,奴才已经查到了真凶,正是前些日子被禁足四宝斋的梁更衣搞的鬼!那方玉秀与从前敏才人屋里的姑姑方翠珠,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这回是受了梁更衣身边的姑姑赵花卉的撺掇,下毒盛妃娘娘,嫁祸给您。”黑衣人之一的冯辛莟道。此人是假“男宠”真属下的冯辛梓的胞弟。
    另一个黑衣人名叫高宝禅,接过话继续说:“方氏两人先后相隔两年,入宫。因着思想不合,所以一直没有过多来往,宫中并无人知道她们两人是姐妹,若不是圣上英明,让奴才二人去四宝斋夜探,恐怕奴才也难以这么快查到真凶。”
    厉鸿澈冷冷一哼。“不想朕这后宫,真是养了一窝蛇蝎!蛰上一回,便要命!”
    其中一人高宝禅,心直口快:“不过,梁才人对皇上真是极好,温柔贤惠,秉性纯良,哪怕在皇上的身子里对皇上也忠心耿耿,也不枉皇上下午在自泼冰水,施展苦肉计。”
    他正说着便被身旁的冯辛莟捅了捅胳膊,这才发现厉鸿澈眼神如刀,锋利削来!
    高宝禅吓得,满头冷汗!“奴才失言,奴才失言……皇上恕罪!”
    厉鸿澈森冷的脸和视线,却渐渐暖了暖,唇角浮现些许笑意,竟然未生气。“你说得句句属实,如何是‘失言’。梁才人,确实是极好!待朕回归,定然大加封赏!”
    厉鸿澈负手,看了眼床边梁荷颂方才坐的地方。那毯子还留着她留下的褶皱。他改主意了!若是到手的女人都拱手送走,他厉鸿澈不是圣人,那是太监!!
    他是见了鬼,才会许下那天蠢级别的诺言!不过,公然反悔未免有伤天子英明,且可能让这女人罢工,那可就不好办了。强攻不行,那他便只能采取迂回路线……
    从现在开始,直到楼兰人到京,他要好好合计合计。定要让她忘了厉哲颜,对他死心塌地,安安心心的在他身边当个小媳妇……
    哼。厉鸿澈唇角拉开个满腹阴谋的笑,看得二侍卫属下具是一吞口水。看来梁才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二侍卫离去,厉鸿澈坐在床边带着丝儿浅笑,摸着嘴唇,仿佛还停留着那摩挲。这回亲吻时间长,他清晰的感受到。仿佛四唇相接的瞬间,他们的身体有各归各位的感觉……
    那女人的滋味,比她做的鸡鸭鱼肉,还好……
    正回味着,厉鸿澈忽感腹部一痛、身下一粘!伸手去摸,厉鸿澈借着油灯一看,满手血红!
    瞧了一眼床头放着的月事带,厉鸿澈心头的火山噗噗喷着岩浆!可恶!那楼兰人要走到何时才能到!
    ·
    梁荷颂连夜回到乾清宫,便求上了贤太妃。那些个手下官员她自是已经叮嘱了,但是总觉得不是很放心,试问还有什么比这些整日到处乱蹿、闲得只剩没有上房揭瓦的蛀虫猫们,消息更灵通?光凭嗅觉一条,就已经难逢敌手!
    “太妃娘娘,您就帮帮忙吧。您不是跟盛妃宫里的那只大肥猫很熟吗,求求您了,去打听打听,怎么样?”
    提起那只壮汉猫,贤太妃就龇牙咧嘴、凶神恶煞:“你竟敢让哀家牺牲色…相去跟那等蠢猫来往?休想!”

  ☆、第41章 情伤伤情

“太妃娘娘,您误会了。我怎么会让您牺牲色相呢。您现在虽然屈尊在猫身之中,但威严光辉仍然无法掩盖!您是人,怎么能和那肥猫一般比较,是不?这不是‘交往’,是打探,您就当它是只猫、是个简单的畜生,不就成了。”
    梁荷颂递过去一块儿肉松糕,贤太妃斜目瞥了眼,并不为所动。“休想别以为一块儿肉松糕就能引诱哀家,哀家岂是那等眼界狭隘之人!”
    梁荷颂又加了一块,贤太妃斜目瞥了两眼,但还是没有松口。
    于是,梁荷颂将整盘肉松糕都递了过去,贤太妃眼珠子似僵住了,盯着肉松糕山再移不开!伸出小舌舔刮了回嘴毛。
    梁荷颂本以为事儿成了,却不想贤太妃终究还是困难地扭过头、转过身去,以菊花视她。“哀家说一不二,不去就不去。这东西……这东西拿走!”
    “好吧,那太妃娘娘再考虑考虑……”
    放下肉松糕,梁荷颂假意上床去睡了,留着一条眼缝偷窥贤太妃。它竟真没动那盘肉松糕,而是……从角落里拖出几条五彩鱼儿来!
    那不是孝珍太后最喜欢的五彩鱼儿吗?最近鱼儿老是失踪,孝珍太后伤心不已,怎么找凶手都找不到,原来……梁荷颂突然想起那天在懿宁宫外,贤太妃说的话:“这么好的东西,倒是便宜了那老贱人……”
    “……”看那鱼的色泽,应当是她回来之前新偷的!
    她本以为贤太妃会把鱼都吃光,却不想她竟然都一口叼起来,出去了!梁荷颂悄悄跟随其后,竟然来到养心殿外一处僻角落,那儿是个小花园的假山背后,林立着几块石头,其中一块看似有灵性一般。贤太妃将鱼放在那处,左右盯了盯,看有没有人看着,然后用土埋上!而那土下,竟然还埋有肉松糕、胭脂鸡脯、口水兔肉!看颜色不是一天之内埋的,天寒地冻,都冻成硬块儿了。
    梁荷颂屏气凝神,免得被贤太妃发现。
    “先帝,臣妾现在记性不好,记不得你爱吃什么了,这些都是臣妾爱吃的,你尝尝。”贤太妃凸凸的小黑嘴说着,前爪仔仔细细地将土埋好。
    梁荷颂这才发现,那石头上还有提字——“灵犀石”。对了,这块石头是舜熙皇帝为一位妃子所立的,看来应当是贤太妃。不过,她粗略地调查了贤太妃的死因,仿佛就是被舜熙帝赐死的,而且在她死后一月后大肆选秀,新进了许多美人、宠妃……她一直没忍心告诉它这事儿。
    贤太妃拜祭完,刚走了一段儿就停了下来,顿了顿,又折返回去。“算了,是当年对臣妾见死不救,这东西还是我自己吃了”再说,这么多,估计一个人也吃不完,浪费了实在可惜……
    “……”然后,梁荷颂亲眼看见那五彩鱼儿全数入了贤太妃的肚子。
    第二日,梁荷颂一睁眼便见贤太妃蹲坐在她枕头边舔爪子,打了个嗝儿,略有肉松糕的味道。
    “你说的事哀家考虑了考虑,决定帮帮你。”
    真的不是“品尝了品尝”么?
    “只要你尽心尽力的帮哀家找到仇家,哀家帮你一回也不是不可。”说罢,好似下巴上有跳蚤在撕咬,贤太妃后腿使劲的蹬着下巴。
    梁荷颂见它如此吃力,便伸手替她挠挠。贤太妃享受得眯着眼睛、伸直脑袋,下巴抵上来,示意她再用点儿力使劲挠挠。
    “左右那肥猫就是个畜生罢了。岂能和哀家相提并论。哀家不该与它一般见识。”
    “太妃娘娘说得极是……”
    贤太妃跳出窗户,窗外等着十多只黑、白、花、灰、黄各□□儿,在那儿恭敬站着等它。贤太妃领着群猫,浩荡而去,看那姿态颇为威严!
    贤太妃不愧是贤太妃,当人的时候那么霸气威武,当猫也能呼喝这么大群喽啰。梁荷颂不禁暗暗佩服。
    于是乎,群猫在皇宫中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各宫有心的奴才都发现,猫儿蹿得格外勤快,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喵呜喵呜的不知在沟通着些什么。不过没人注意这动静,只当是春天不远了,猫儿蹿来蹿去打算寻春了。
    ·
    长春宫里。盛妃正因着皇帝昨夜偷偷前往暴室看梁才人的秘密消息,而大动肝火!
    “想之前皇上对臣妾虽然不能说是独宠,但也差之不远,自从梁荷颂那小贱人得宠,皇上便对我处处敷衍,来得少了、恩赐少了,后俩更是碰都不碰了。这些就算了,现在那贱人要害我的命,皇上竟然只是嘴里安慰了几句,只将那贱人罚去暴室几日,还亲自看望。皇上如此狠心、偏袒,真是让人心寒……”
    盛妃哭红了眼,红红的眼珠全是恨。
    催昙安慰。“娘娘,那梁荷颂是尉迟斌推举选秀进宫的,西北边族侵扰,来年恐怕要尉迟斌出马平定,所以皇上这时候才稍微宠她了些。”
    “西北那几个边族有什么好怕的!有本宫哥哥对付的南蛮可怕么!皇上向来聪慧眼明,岂会不知。根本是被那小贱人迷晕眼睛了。”
    “娘娘,这许是唇亡齿寒,梁才人定然是打算先扳倒梁家姐妹,然后再打娘娘主意。”催昙道。“或许当日,咱们应该帮梁更衣一把。好歹她爹也是大将军的得力手下,比陈婕妤来得亲厚些。”
    “这话你当日怎不早说?现在来事后诸葛亮……”盛妃不耐烦得出了口气,然后眼中闪现一抹厉色。“笔墨伺候,本宫许久不曾写家书,想与哥哥‘通通信’了。”
    而暴室里,厉鸿澈躺了一晚,高烧已退,只是腰酸背痛,竟比发烧难受数十倍!早知道癸水要来,昨日他就不该为了施展苦肉计,自淋凉水!
    悲壮的换了月事带,厉鸿澈刹那间觉得舒适无比!回头瞥了一眼床铺,干干净净的。幸好没有漏出来。
    刚庆幸完,又觉自己身为大老爷们儿,这举动实在恶心。摸了摸又软又大的胸脯,厉鸿澈在脸盆水中照了照。
    ‘这女人,好似越长越水灵了。’厉鸿澈摸了摸梁荷颂这身子的脸颊、脖子。上次摸是探索,这回……倒是有了些霸占的快…感。
    要让那女人死心塌地的跟他,眼下这副身子是个大困难!他要施展威武英俊,实在不便。当年太…祖皇帝的灵石是楼兰人所赠,破解之法定然也在那处。从前幼时曾听人无意提起,但一直只当做个传言神话罢了,未曾上心。而下宫中,更是无两人记得了。
    算来,应当今夜他的手下就能找到证据,明日,他便可出暴室。
    不过让厉鸿澈意外的是,就在下午黄昏时分,梁荷颂就找到了“真凶”!派人将他接了出去!
    不过,她找到的真凶,跟他属下找到的略有差异。梁荷颂找到的更深一层,是陈婕妤!又在菊园的废弃枯井中找到了陈婕妤扔的剩余砒…霜,以及她宫里姑姑托人出宫采购毒…药的事儿。
    厉鸿澈略微思索了思索,在冯辛莟、高宝禅二人来禀告之前便猜度:应该是梁书蕙借刀杀人之计。将陈婕妤下的毒,转嫁给盛妃,一箭双雕,若是查下来。毒也不是她买的,自有人背黑锅。
    眼下他未归位,也不宜太过伤筋动骨,便先让这毒妇多活几日。
    而陈婕妤,害人不成,反背了黑锅替仇人死,悲剧自是不必说。被赐三尺白绫,吊死在寝宫里,这事儿也算暂时了结。
    所以说,猫办事儿,还是不太靠谱啊!毕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不,那四肢发达的大肥灰猫又白白给贤太妃利用了一回,终日在双菱轩外晃荡……
    而这事真正的凶手,四宝斋里的主仆在昏暗中交谈着这件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
    “幸好娘娘考虑周全,没有让奴婢出宫托人买药,否则这次定然查上咱们。虽然这回没能除去了梁荷颂那小贱人,但报了陈婕妤这仇,也不算白费工夫。”
    梁书蕙阴沉沉低哼了声,被杖打的双股还隐隐作痛。“这次,只能算我们运气好。”她本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查案的能查到陈婕妤,那她这一环也不应当漏掉,但是,她却安然无恙,未免有些奇怪……
    不过,她如此都还不死,便是说她梁书蕙有那命、老天要眷顾!陈婕妤向来嫉妒、忌惮盛妃对她的倚重,想要踩踏她,自己独占盛妃这颗大树,这回除了正好。“送去江苏的信,可运出宫了?”
    “运出宫了,年关后老爷应当就能收到。”
    赵花卉道。
    赵花卉喜听八卦说是非,宫中宫女太监熟悉的不少。加之,她暗中放贷,宫女太监欠了银子,做一回事免半年的利息,谁不甘愿做呢?就如上回那诬陷郝温言和“梁才人”私…通的小柱子,便是欠银子太多,还不上,以命抵的,倒挣了些银子给宫外的父母。
    借贷、放贷是宫中明令禁止的事儿,轻则杖打五十,重则杀头,借了贷宫女太监谁敢吭半声?
    *
    双菱轩的梁才人,这数月来可谓是事件不断,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沉冤得雪,惹得皇上越加宠爱、关照,不可谓不是福大命大!不过,经过这些事儿,孝珍太后刚培养上的一些好感,又尽数破灭了。
    不受宠的低等妃嫔都赶着来双菱轩巴结,门槛都要踩破了。这还没有升官儿呢,要升个贵人、修仪的,还不门庭若市了。
    厉鸿澈自是有主意,等身子各自归位了,让给那女人升一品阶,以为笼络。
    三王爷府厉哲颜请了几日假,这日当进宫了,不能再耽搁。早上厉哲颜得知梁荷颂遭逢了一场生死劫难,是以早早出发进宫,不知她现下情况如何。若是与皇上请安报备完后,还有多余的时间,就寻个机会去双菱轩看看。
    天边朝霞映照薄雪,马车轱辘声停止。车轮停在午门前。帘开,天青色衣裳的贵气公子,玉簪玉带,走进朝霞中,踩在洁白雪地上,仿佛这雪晨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背景,仿佛这绯红的阳光,也不能在他身上投下阴影。
    厉哲颜仰头看那森严的大门。只是,再想想这些日他府中的变故,那“关切”,又变得如此无力,多余……
    厉哲颜一抬长腿,入宫。
    乾清宫里。
    看见期盼已久的天青色的绝尘身影,自白雪中走来,梁荷颂本是满心欢喜,可是见厉哲颜又冷冷淡淡、并不知道眼前是她,心下又忍不住失落。再者,她听闻了些许风声……
    “不知三王爷的病可好些了?”
    “承蒙皇上关心,父亲的病并无大碍。”
    “不是说咳血了吗?要不,朕在太医署里挑选两个医术顶尖的太医,随你出宫为三王爷诊治诊治。百善孝为先嘛。”
    厉哲颜抿唇略作了些犹豫,深茶褐色的眸子平淡如水,微微颔首敛眸。
    “多谢皇叔关心,其实……其实哲颜这次请假多日,并非全权是因为家父之情。也是是因为,家父为哲颜做主定了门亲事,两家见面相谈甚欢,加之诸事大小颇多,是以……是以耽搁了几日。”
    厉哲颜面沉如静水。他本可不必现在说出来,但是,既然事情到了这个田地,便已无法挽回。如此,不若快刀斩乱麻……
    可,这对象根本就变了,好吗?
    梁荷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再说……一遍……”
    果然,皇上很在意。按捺下心头刀割一般的那丝痛,厉哲颜心下一沉,平静道:“父母已经与孙尚书说定,哲颜来年将求娶尚书千金。”
    好似一个晴天霹雳,劈在了梁荷颂头顶,让她双耳嗡嗡作响!
    “到……到什么地步了?”
    “而下六礼已行四,尚书府已留下聘礼,只待年后请期。”
    请期,便是定日子成亲拜堂了!梁荷颂跌坐在椅子上,浑身发凉!她本还犹豫着要不要先告诉他,她或许开春之后,便能和他双宿□□。却不想,哲颜哥哥竟然在这么快就找到了下家。
    孙尚书的千金她有所耳闻,是个极其聪慧漂亮的女子,知书达理,琴棋书画的无一不通,总之,总之就是她梁荷颂搞不懂、看不懂的东西,她都会就是了!从前是听说过她与哲颜哥哥般配的传闻。
    “请、请期……定在何时?”
    看着面前的男人,梁荷颂心下酸楚。孙家千金与哲颜哥哥本就是旧识,可称知音,或许他们的关系本就不是如此简单,并不是挚友而已?不然,不也不可能这么快,这么突然!
    不,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突然,应该只是她直到现在才知道罢了。三媒六聘的,哪是一日能搞定的。
    厉哲颜看了眼光洁得一尘不染的黑玉石头地面,抬头,眸子平静似水,但唇角渐渐染上些许笑意。
    “皇叔,哲颜而今才明白,世间好女子无数,作为男子,只死心眼看着一个人实在眼界狭隘。而今哲颜恍然大悟,迷途知返,好在而下年纪并不算太迟,只愿来年让爹娘如愿抱上孙儿,也如了哲颜病重爹爹之愿。”
    “你……果真如此想?”梁荷颂废了好大劲才压抑下心头的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欺君之罪,可不是小事。你莫要因为别的原因就说假话,我……朕要听实话!”
    “哲颜句句肺腑,如何会欺瞒皇上?”厉哲颜说得平静而有条理,字字清晰,“再说,皇叔虽然只长哲颜七岁,但对哲颜来说却如师如父,哲颜又怎会欺骗皇叔。”
    “好,个……句句肺腑……”梁荷颂缓了口气,心下气恨,但是想想,或许哲颜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便冷静了些。“你将朕当做师父长辈,朕,亦将你当做亲人晚辈疼爱。朕恕你无罪,你且如实说,那梁荷颂你打算如何处置?”
    只见厉哲颜轻声一笑,淡道:
    “那些已经是过眼云烟。哲颜从前年少,沉溺于美人容貌,而今长大才发现,花容月貌总有一天会凋零,不值得长久追寻,找个志同道合的女字,才不至于没有共同话题可说,才能举案齐眉、携手白头。”
    张了张口,梁荷颂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说得没错,说得对。从前,他说的那些之乎者也的古书古章,她是根本听不懂,应该说是不感兴趣。每每只能在一旁白痴似的看着他点头说好,然后惊叹“哲颜哥哥,你真博学多才”。而那孙小姐就不同了,她懂啊……
    虽然从前被人鄙夷过许多次,没文采、不识字、不通经史,但她从未真正觉得这是个什么天大的事。做人,只要清清醒醒,活得明明白白有原则,有着真善美之心,掉那么多书袋子做什么呢?而这一刻,梁荷颂才明白了。那些“之乎者也”并不全是陶冶自己、自我修炼的,或许更多的是给别人看的,供别人比较的!世人都爱才女,她却是别人眼光中,胸大无脑、面若桃花脑若豆渣那类!难怪三王爷一直不喜欢她。
    她犹自记得厉哲颜曾说的话:“我已经学富五車,你不懂的可以问我,无需那么辛苦的读书。”而今,她才懂了。放屁,都是假的!
    但想想,是她先选择放弃的,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厉哲颜呢。
    是夜,梁荷颂抱着一颗受损的自尊心,闷闷地往双菱轩去了,进门便乖觉地坐到书案边儿,将乱糟糟的《楚辞》、《诗经》、《论语》等等书籍全数整理得整整齐齐,笔墨纸砚也亲自动手摆放得各在各位!厉鸿澈向来不许人管她的说桌子,这回真是前所未有的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厉鸿澈那双阴森森的老辣眼不是白长的,一眼就看出丫头片子有问题!平日也不是没看过她“伤心状”,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儿,然而哪怕泪珠儿打转转,那眼底也是花样繁多的窥探着察言观色,哪像现在这样,活脱脱的霜打过的茄子,蔫儿巴巴的耷拉在书堆里,闷闷不乐。
    看那失魂落魄样,厉鸿澈见多识广,哪能猜不到——不是受情伤才怪了。一早便有心腹侍卫送来消息,厉哲颜进宫了。只是,嘶……结果似乎比他预估的还好。
    现在若主动贴上去,未免显得失天子颜面,且目的性太强。是以,厉鸿澈神色如常,自顾自批阅奏章,等着鱼儿主动咬钩。
    果不其然,桌上的茶才换了两盏,鱼就咬钩了,而且自动上岸进鱼篓——梁荷颂想了一阵儿,徐徐走过来,咬了咬唇轻声问:“皇上,上回臣妾听闻您说,哲颜世子许多卷诗书以及一些琴律,都是您教的,是吗?”
    只是抬了抬眼皮,厉鸿澈不耐烦地刮了她一眼,继续在奏章上写批阅。
    “嗯。”
    瞧了眼厉鸿澈在那奏章上写下的红字,她虽然认不得两个,但看着字形布局仿佛都是极好、极有格调的!咽了咽口水,梁荷颂略有些艰难地开口:“皇上,臣……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说。”他冷吐出这字,眼皮儿都没抬一下。
    “臣妾……想求皇上,也教教臣妾那些东西……”
    厉鸿澈这才侧脸正眼看来,凝眉道:“为谁?”
    “……”
    梁荷颂咬唇不语,厉鸿澈也不催她。那鱼儿哪怕装进篓子,也要挣扎蹦跶两下子呢。
    半晌,梁荷颂扬起双眸,无比的清澈、坚定,重重舒了口气,一字一句清晰道:“这一回,臣妾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
    或许她一开始是为了敷衍皇上而学习,而后又因为厉哲颜而逼迫自己去学并不真心想学的东西,但这一回,她为自己,只为自己!

  ☆、第42章 一吻之谋

接下来半月,直到过年,梁荷颂每夜读书都至三更才睡,第二日寅时天刚刚蒙蒙亮就起来。虽然厉鸿澈知道这回她是真心上进,却不知,平时看似好吃懒做、好逸恶劳(他心中)的女人,认真起来竟能如此拼命!
    头悬梁、锥刺股?
    这回根本不需要!
    “康安年,最近梁才人读到哪卷了?”厉鸿澈寻了空子,招来康安年问话。
    “回禀皇上,才人最近刻苦非常,加上天资聪颖,《楚辞》、《论语》都已经倒背如流了。”
    “她急于进去,不知辛苦,你晚上多提醒提醒,别学太晚。万丈高山也是砂砾堆就,哪能朝夕就拔地而起。”厉鸿澈瞥了眼康安年道。
    康安年忙称是,说完,又觉皇上似乎还盯着他看、未说话,一时心下紧张。
    “你自小在朕身旁照料,虽然是奴才,但朕一直将你当做左膀右臂,是朕不多的心腹之一。”
    得了这么沉重的信任,康安年忙跪地。“奴才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效力!”
    “你的忠心,朕自是不怀疑,但,你身边之人,不可信者不能多言半句!哪怕曾经是你信任之人。”
    康安年略苍老耷拉的眼皮一下子睁了睁,立刻明白过来。
    “皇上放心,奴才谨记,绝不再犯!”
    康安年离开双菱轩,走过菊园小径,一眼看去尽是满园残雪,叹出一口白气。
    陆全笙与康安年自幼同乡伙伴,十四岁时因为家贫一同卖身为奴进宫“打拼”,立誓结拜为兄,互相扶持。怎知,他们进宫后不但未能求得富贵,还几番差点丢了性命,无不是日夜思念家乡,悔不当初。
    直到舜熙帝立太子大赦天下,可放宫人回乡,他们本在中选之列,怎料临出宫前一日陆全笙出了麻疹,上吐下泻起不来床,便被人顶了资格。陆全笙不甘一人留在宫中,便故意使诈诬陷他偷了主子东西,也未能出去。自此之后,虽然二人都留在宫中,但也不复从前情谊,互相憎恨多年、势同水火!
    而今各自都过了四十,又共同侍奉乾清宫,倒是渐渐平和了许多,时而和气交谈,但,那一层隔膜和恨,是永远不会磨灭吧。
    又叹了口气,康安年抬头,却见一个太监影从角落里闪过,像是在监视双菱轩这一方。他当即微转了转眼珠,宫中几十年、什么没见过。看见只猫脚印儿都知道是黑猫还是白猫!
    抬头挺胸,康安年一改沉重之色,神色如常的走了。
    今年腊月二十八便是立春,虽然靠南方省份梨桃都已经打上花苞了,但京城的桃李还在雪中瑟瑟发抖。
    尽管盛妃十多天前中了砒…霜之毒,不过倒是一点没影响她大兴赏赐。宫中大小事宜都是淑贵妃说了算,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了下风,吃穿用度、赏赐银子都是极好的。是以,每到过年这个当儿,盛妃的存在感也特别强。
    淑贵妃操办过年之事也不是第一回,哪怕是男人也不得不佩服淑贵妃管理筹划能力。偌大的皇宫,一个年,过得井井有条,既热闹喜庆又不铺张浪费,孝珍太后格外满意。
    转眼都过完大年了。
    梁荷颂看书看得乏累,瞟了眼窗外的梅花树。满树嫩黄蕊,芳香钻进窗户来,扑鼻的香浸得人神清气爽的。转头,梁荷颂一眼瞥见了对面桌上在批奏章的厉鸿澈。最近奏章不多,可她怎么感觉皇上的奏章越批越慢,经常明明一更天就能批阅完毕,他都要和她一个点儿收工。这……真是让她不得不怀疑,皇上其实是在……陪她?
    嘶……或者说是“监督”?
    挠了挠脸,偷偷窥视打量了遍冷面狼皇上,梁荷颂暗自揣度,嗯……应该“监督”!皇上做事力求完美,应承之事言出必行,教她功课这事应当也不例外。
    “看完了?”厉鸿澈头未动,开口冷声问她。
    “皇上,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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