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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官婢-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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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王低低笑了笑:“把刀放下吧,车夫。你的武功,远不是谢家家主的对手。”
  能让白面车夫接近,也都是谢衣故意的。
  白面车夫心中没有那么多的疑问,他只是在听到命令的时候,就垂首放下了刀刃。
  远处的谢氏族人才松一口气,揽月满脸苍白。
  谢衣脸上,竟有一抹轻轻笑意:“君公子是不是经常遭遇到这样,似乎你没有做什么,罪名却最后会扣到你头上。”
  你没做,但是你有意引导了。
  借刀杀人与亲手杀人,可有什么区别。
  白面车夫看到谢衣就知道他没有别人那么好糊弄,就尽责地站在九王身旁。
  谢衣说道:“换个地方聊聊。”
  半个时辰后,谢氏族人离开,白面车夫随着九王和谢衣对峙,但他在谢衣眼里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银蝶粉同样有诱人入眠的功效。”谢衣开门见山,戳了九王的纸面具。
  九王一笑:“是,银蝶粉有这个用法,我也要确定家主身边那个红儿,是不是我要找的红儿。”
  谢衣说道:“你是红儿什么人。”
  九王眸子难得深邃:“家主是她的什么人,我便是她什么人。”
  谢衣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是吗?红儿是我的亲人,也是君公子的亲人?”
  后半句话带着询问。
  九王神色敛了敛,没有答话。
  谢衣淡淡一笑:“看来君公子说的可能也未必,现在红儿深陷梦魇,君公子若想无损从乌衣门第走出,只怕还要公子拿出诚意来。”
  话已至此,几乎没有和解的余地,红腰的生死康复决定了他们自己的命运。
  九王微微地露出一丝寒凉之笑来:“原来谢公子,已经把红儿当成了你的亲人。”
  谢衣看着他,良久从他面前离开,他不会留太多时间给九王思索,因为多一分时间就是红腰多一分危险。
  ——
  回去以后,红腰依然在“睡”,谢衣伸出手抚着她的脸颊,不知是不是为她从前的遭遇感到痛心,是那种类似感同身受的苍凉。
  红腰真实的年龄或许比她现在的有些差别,但终究不会差太远,银蝶粉让她沉湎梦魇出不来,足见往昔的那些记忆正在纠缠她。
  他似乎明白了那位君策的做法,便是要唤起红腰的记忆来。
  门外小门童前来禀告:“君策公子求见。”
  来的这样快,谢衣微微瞥去:“让他进来。”
  九王走了进来,他整个人好像便有一股似是而非的气质,将他周围的温度都压低几分。
  九王的目光直直看向被帘子遮住的红腰,即便不看脸,通过身影他也认得。
  谢衣说道:“君公子用银蝶粉让人入梦,应该有法子让人苏醒吧。”
  九王看向他,微微一笑:“拜帖上的银蝶粉份量有限,本就不会让她有危险,只是醒来之后,她有多少记忆,记住的又是哪些,我也不能保证。”
  谢衣缓缓看向他,没有动怒,甚至没有情绪起伏:“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九王也凝视谢衣:“谢公子可以由着自己心,把红儿当做你的亲人,可却不应该让红儿有机会去当真,红儿的记忆如果不被清洗,等待她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唯一的那一条。”
  死亡。
  红罗一族的人,都说他们是被一场极惨的人祸给灭了族,留在脑子里的记忆,都是跟血腥仇恨有关。这种仇恨,普通人经历一次就会毁了,如果是不断重复的记忆,被清除以后又重来,周而复始,天下间最强韧的人都会走向黑暗。
  红腰还能保持心性,就是她可以忘记。
  谢衣慢慢站起来,一点一点离开红腰床边:“红儿是选择忘记,还是记住,至少不该君策公子绕过我乌衣门第所有人的手,私自把银蝶粉送入她手上。”
  九王眯起了眼,从在山门外,第一眼看见白梅伞下的红腰,九王就做出了快速决定。不曾有犹疑和迟钝,因为红腰,只能是红腰。
  谢衣接着说道:“君策公子将我门第中的人视若无物,让我门中婢女遭受梦魇术的摧折,不管你说出多少理由,都不足成立。”
  九王看着谢衣幽沉不变的脸孔,慢慢眯眸,这种氛围之下,他几乎没有什么筹码能说动谢衣。
  就在这时,床上,幔帐之中,忽然想起红腰幽幽的声音,她叫了一声道:“公子。”
  这一声息,却还带着梦呓的叹气。
  谢衣立刻退回床边,手伸入床帘内,捞住了红腰的手。
  这一声就说明,至少红腰现在,依然保有在宅中完整的记忆。
  谢衣重新看向了九王:“君策公子,你自作主张用了银蝶粉,既然现在已经引红儿入梦,也该甘心再赌一把,让红儿醒过来。”
  赌一把就是,红儿醒过来,究竟是记得了哪些。现在谢衣决定赌,而且不会给九王选择。
  九王笑了,那一声公子,同样传入他耳里,清晰的宛若钟鸣。
  “好。”他说。
  对于红腰来讲,这就是一个悠长的梦,尽管一如既往的让她退缩不喜,甚至是厌恶,但终究还是醒来了。
  只要醒来,梦中的一切,红腰便不想过问。
  床边,谢衣轻袍缓带,目中的温和,和她这些日子日日见到的别无二致。
  她牵动嘴角,对他笑了笑。
  劳公子挂心,又是红儿的不是。
  给公子添了麻烦,都是红儿还不够好。
  让公子日夜守候在旁,红儿即使在梦中,也不敢忘。
  那眼神之间是真正有默契的灵魂,不用说话也能够懂的交流,人人都说想要灵魂知己,可所能遇到的人少之又少。
  谢衣叹然,伸手拂过了红腰的额发。
  这番潜移默化的眼神交流,九王看的清清楚楚,因为清楚,他嘴角划过了一丝难解的弧度。
  红腰表示要从床上坐起来,谢衣一伸手,就搀扶她离开枕了多日的软枕。
  红腰下了地,脚踩在谢衣房中带着温润的墨玉地面上,她抬起了头,和九王正正四目相对。
  没有惊讶,没有震慑,所有都平静如初。
  她轻轻开口,说:“王爷。”


正文 145章 善恶之分
  红腰衣着单薄,衬得她整个人更形销骨立。
  论理,她应该下跪的。
  可谢衣就在她的身边,在她身边看着她,她没有办法在谢衣的注视下对九王下跪。
  因此,红腰抬起淡淡的眼眸,凝视九王:“婢子没有想到,王爷会为了找寻婢子,如此不辞辛劳。婢子何德何能。”
  九王手中的骨扇轻轻敲在了身后的脊背上,他的眸中难得的没有笑意,只余不见底的深邃一片:“不管何德何能,本王千里奔波来到这里,自然就是为了寻你。”
  而且这里是乌巷山,天下没什么人真有能力追踪到这里,除了九王和白面车夫。
  红腰的眸色垂的更低了,九王的肯定仿佛让她心中某座山石塌陷,谢衣在身后看着,忽然抬手,把红腰拉了回来。
  谢衣上前一步:“君公子,我们外面聊吧。”
  九王却退后一步,再次笑了一笑:“不用了,看今晚就让红儿好生休息吧,有些话,不是聊聊就可以的。”
  谢衣神情收敛,九王却再不迟疑,转身离开了这里。
  谢衣转身,声音低柔:“红儿。”
  红腰抬起眼眸,忽然身形软倒,跪了下去。谢衣一惊,立刻伸手去扶,却只握住她纤瘦的双肩。
  “公子,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
  谢衣沉眸:“你没有错。”从前至今,红腰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红腰再抬头,忽然伸过手拉住谢衣一只手,一点一点摊开来,把她冰冷的脸颊就贴了上去。
  她突然一言不发,谢衣掌心握着她微凉的脸,还好那上面没有泪,但也没有什么温度。
  谢衣就这样看着她,缓慢伸出另一只手,点了一下她的睡穴。
  等良久过后,红腰安心睡着了,谢衣就把她抱起来,重新放到了那张床上。
  其实什么都不用说,他已明白她想说的一切。
  在床边守了半宿,谢衣终于也离开了。
  他回到他那张宽大的书桌前,转动了灯火,等着被他召集的暗哨过来。
  暗哨来之后,谢衣看了看他,是之前去陈国的东坞山采集千机草的那位暗哨。
  “家主有何吩咐?”暗哨询问。
  谢衣的脸色显得有些疲顿:“陈王离了这里,有没有到陈国去。”
  暗哨低头道:“因为家主吩咐我们不必跟着,我们只暗中看他离开了乌巷山,之后,他走的方向,并非陈国,而是魏国。”
  谢衣轻声:“魏国?”
  姬无双眼中看来,陈国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从他母亲死后,陈王这个名号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价值,只是陈国好歹还有数万的百姓,这样沦为无主之地,真是天道有所不仁。
  暗哨斟酌着回答:“不过属下知道,陈王沦落到至今,契机都在那君公子身上。君公子半年前带着他手下两个人,去了陈国走一趟,他刚离开,陈国就开始诸事不顺、混乱到今天。”
  这段事情,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离开陈国后,九王就去燕国,骗了燕王,告诉燕王武帝的玉玺在陈国手中,燕王信了,就派兵攻打陈国。陈王姬无双,一己孤身闯入燕国的京城,想偷天换日,至少和燕国鱼死网破。
  最后也确实鱼死网破了,九王临时和大晋结盟,晋王御天行派大军直接攻入了燕国的皇城,把偌大燕国收入囊中。这里面环环相扣,少一环都不可能成功。但因为运作者是君策,所以进行的意外顺利。
  这就算用不仁也是不能形容的,应该说这里面牵扯到三个诸侯王,每个王都觉得自己可以独树一帜,劈开蹊径,最后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谢衣想起之前自己翻看的名册,君策的名字排列在最后,但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天下的格局因他而改变,谢衣缓缓道:“心思缜密,满腹计谋。”
  那带去陈国的两个人,其中,便有红儿吧?
  暗哨说道:“看起来晋王御天行现在还是赢家,他率领的晋国铁卫,已经开始长驱直入陈国,除非这时天降神兵,否则过几个月,陈国也会是晋王的囊中物。”
  谢衣面前展开了一张五国地图,手指在上头划过:“一下吞并两国,贪多嚼不烂,我怕他根本吞不下去。”
  晋王现在威风凛凛的,半月前,谢衣就吩咐陈国境内的所有御林暗哨都撤退。
  王者无情,那本名册上面的,都是这些王者。
  暗哨觉得不对,“公子莫非要干预什么吗?”
  谢衣坐在宅子里,却必须有各国的暗哨为他汇报天下局势,所谓的偏安一隅,是天下人不知道他们,他们却要受命了解天下人的状态。
  谢衣没有说什么,他们从来没有干涉过,现在也不打算干涉。
  他想知道君策,魏国的九王,到底在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一步步蚕食这个世界。
  ——
  第二日一天,宅中都处于一种异样的平静中。平静的揽月忍不住亲自去看看情况,而一进院子里,她就发现,围着九王的那些暗哨,一夜之间全部都被撤走了。
  揽月怒极:“这个人这么危险,为什么不派人看管他?”
  揽月是内宅首秀,平时甚少发脾气,但今天的事她似是被触了底线。
  幸好有玉烟小声走过来:“这都是公子吩咐撤的,没有办法。”
  的确没有办法,她们就算觉得再不应该,也不会去质疑谢衣,她们心头那一根刺,只是不希望外界的不安宁,打破她们乌衣门第的平静。
  揽月不再揪着暗哨的事情不放,可不代表她要放弃,这时,她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琴声。
  琴声悠扬,弹琴者的指法也很娴熟。
  可揽月拉了脸色,不顾玉烟阻止直接走了进去。
  院子里,弹琴的正是九王,白衣素琴,有一种武帝在世时候的世间繁华。
  揽月冷眼旁观:“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也会弹奏这种曲子。”
  九王显然知道她进来,头也不抬,只是那曲调,突然就激昂起来,好像千军万马过境。
  揽月盯了他一会:“无论你做什么,红儿也不会放弃这里,跟你走。”
  九王却淡淡笑了笑,这才慢慢地道:“你是想说见识过了平和安定,就不会再愿意见到血腥杀戮。”
  揽月眉峰冷冷的,这不是明摆的吗。
  但九王唇角随着琴音上扬,似乎并不认同。
  揽月胸内涌窜,这个人,将红儿丢在坟地里,生死不问。在此以前,他由让红儿做了多少事,才会造成那种结果。她下意识就脱口:“你为什么可以这样残忍?”
  这就是残忍,没有任何言辞可以掩饰。
  微风阵阵,九王终于用手压住了琴弦,抬眸沉沉看向了揽月。
  揽月根本不怕他看,咬紧牙,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找到出口,她不敢相信,真会有人那样对红儿。
  九王像是看穿她所想,他的手指从琴弦上滑落,淡淡说道:“好与坏,都是相对而言的,你大可以将我当做一个恶人。”
  这天下有许多种人,每个人都希望能过的安定,但最后能达成所愿的也不过十之一二。
  揽月正正说道:“利用,背叛,工于心计,这就是恶。”
  九王看着她,几不可见的一笑:“你来我这里,如果是为了辩解善恶,那你可找错人了。”
  他脸上带着淡淡讥削,揽月竟是一滞,她下意识要反驳,她眼中绝对的善与恶,本就是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这个人即便权谋心机在握,也依然还是恶。。
  九王忽然话锋一转:“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曲子。”
  揽月顿了顿,略有冷色:“知道,《山河赋》。”
  九王却点头:“没错,就是《山河赋》。那你觉得这曲子说的是什么,逐鹿天下,还是星火燎原。”
  揽月到底没有沉住气,她们自幼长在乌衣门第,受到的所有教导当然不会少了这些。
  “山河赋这曲子主要是胸襟,现在那些诸侯王都故作大度,想效仿武帝,但就算他们把山河赋奏的再好,也不过东施效颦罢了。”她还是想讥讽一下九王。
  九王依然没有被激怒的痕迹,对着她一丝笑:“胸襟是什么,你猜刚才的问题红儿会怎么回答,这就是她跟你们始终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怎么在一起。
  揽月怒色:“你说什么?”
  九王神色镇定:“红儿只会说,一首曲子,终归只是曲子,什么也代表不了。”
  揽月似乎怔了,想说个反驳来,可潜意识地掠过红腰平静的脸,她似乎真的会说这样的话。
  九王悠悠地:“在你们乌巷山这片地方,活的是五十年前的生活,礼义廉耻,天下至道。可现在外面的世界,早已不能用任何道理去解释了。”
  揽月面色隐隐发白,就在刚才,她一下子明白了九王的意思,红腰是个简单的人,过于简单的人。
  我们生而在世,越是满腹经纶,看到一行字听到一段曲,就会浮想联翩,可在最简单的心境中,那仅仅就是一段字,一段曲。
  所以他是在说,现在外面的世道,就是这样简单直接,不讲任何深层道理的世界?
  揽月竟觉得四肢百骸,有一股凉意上窜。
  她发现自己想的过于简单了,她今天不该来。


正文 146章 不能靠近
  得知揽月私自去见了九王,回来后就闭门不出。谢衣长久没有出声。
  红腰靠在软枕上,看着谢衣的脸,揽月并不了解九王真正的为人,这一去,感受到的那种冷,要许久才能平复过来。
  “公子,”红腰垂下眼眸,开口,“不要再让宅中的人,接近王爷了。”
  谢衣来到床前,看着红腰寒凉的发白面颊:“好。”
  这世界,善恶并非那么泾渭分明的。若说九王有什么力量,就是他的眼中,能看见旁人很难看清的善恶,他通透,通晓这世间有些难以启齿的规则。于是这规则灌输给不懂的人,就会让不懂的人感到寒冷。
  这就是九王让天下人都不敢靠近他的力量。
  都说现世安稳,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愿意看的那么清楚,生在这乱世,大家只能得过且过。
  ——
  九王周围的禁制,在宅中也形成了气候,君公子会弹奏山河赋,三十年前的古老曲子。而且弹得入木三分,让人觉得他如此年轻为什么会这么不详的一首曲子。
  因为山河赋,是国破家亡的一首曲子。
  院子周围的人,已经离开了,白面车夫像门神一样独自守着九王,就好像从一开始,一直都只有九王和他两个人。
  直到白面车夫看到那一道瘦削的身影,一步步朝院子里走来,走近了,他就看到了许久没见的红腰的脸。
  那一瞬间白面车夫不知道自己的心头有没有一丝波动。
  “车夫。”红腰叫他一声。
  白面车夫目光暗沉,“红腰。”
  红腰淡淡露出一笑:“王爷在吗。”
  其实九王必然在的,只不过这句话,就好像约定俗成例行公事一样,在她和白面车夫之间,上演过千百次。
  白面车夫往旁边让了一步:“你进去吧。”
  红腰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就踏进了院子。院子在她踏进的一刻,再次响起了琴音。
  又是山河赋,不徐不疾的调子,一首曲子可以弹出很多味道。
  红腰没来过这个院子,这琴音正好指引她一样,让她顺着走过去,就找到了九王所在的地方。
  于是在她看到九王的时候,琴音停了。
  九王撑着手坐在琴边,目光幽淡地看着红腰,这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的见面,气氛自然不同。
  红腰走上前,再次低头:“王爷。”
  九王看着她上前,可以看见从身形到面貌都是曾经那个红腰,可唯一的,气质不一样了。
  “谢衣肯让你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红腰眼眸带上一抹萧索,“是奴婢要来的,奴婢要见王爷一面。”
  九王嘴角淡淡一笑:“见我,是想要告别,你决定永远留在这里,不再走了?”
  红腰无声息地站在琴边,半晌,才声音平平地开口:“王爷请不要取笑婢子。”
  夜风寒凉,九王换了个姿势坐着,接着问红腰:“说一说自我离开大晋的那一晚,你发生的事。”
  这一段时间,是他们和红腰的空白,导致红腰失踪许久的关键。现在,红腰要亲口把这段空白补起来。
  “奴婢当晚,拿到了王爷给的血蛊。”红腰看向了九王,那瓶血蛊,是两人之间最后有交集的地方,“奴婢明白,只要时机得当,就会一切按照王爷计划,血蛊让晋王昏睡后,奴婢就可以借脑中地图离开大晋王宫。但是,就在当晚的温泉池,晋王却识破了奴婢的身份。”
  红腰的身份在那时就是九王身边的一个婢女,不存在识破不识破。
  可红腰这句话,分明就是在说,晋王御天行,竟似知道了她另一重身份。
  九王顿时眯起了眼:“他怎么可能?”
  红腰声音深幽:“似乎是晋王身边有人,告诉了晋王什么。他想要让奴婢对他认罪。”
  九王眼眸愈加地深:“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晋王身边有那样的人,九王居然毫未发觉?
  红腰声音幽淡:“奴婢无从得知,血蛊全部倾倒在了温泉池,一池的血水,晋王想要杀奴婢,奴婢只好先动手。”
  就好像回到了那个夜晚,红腰随手拿过一盏银壶,直接敲到了晋王头上。
  趁着混乱,士兵还没有搜查到温泉池,红腰立刻想从最隐秘的宫道逃窜。
  但因为事情已经背离了原计划,一整瓶血蛊在温泉的滋养之下,不知道会有什么效用。红腰心里没底,只想第一时间离开大晋王宫。
  但是大晋的铁卫兵分四路,从四面包抄红腰,红腰逃到半路也才知道,御天行竟然大难不死,甚至,好像没有被血蛊怎么影响。
  盛怒之下的御天行,不仅在皇宫布下罗网,看到过了几个时辰也没有红腰被抓到的消息,他几乎没有迟疑地,派出了所有兵力,直接围住了晋国都城。
  几个时辰之间,红腰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逃离了晋国都城。
  红腰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躲避了宫里的追杀,逃到了宫外,却想不到,宫外依然是一片天罗地网。红腰只能选择继续东躲西藏,可是她只是一人,困守愁城,无人支援,很快红腰就认清楚了,她不可能在这样情况下还逃得掉。
  冷静下来的红腰,只有引颈待戮。
  她在大晋官兵追来的道路上安静的等,等到很长时间过后,那些听闻而来的官兵,就看到了他们苦苦寻找的小婢女。
  接下来,血溅马蹄,横卧无息。
  不管晋王知道红腰多少秘密,可他来不及告诉所有的大晋官兵,官兵们看见倒在马蹄前的少女,只是一阵愕然。
  其实他们奉命的,是活捉,并不会想要红腰的命,可是,红腰自己先“死了”。
  大晋官兵由此回去复命,虚弱之极的红腰,死撑着一口气,想要逃离大晋,可没多久她就不辨了方向,甚至没有了意识,似乎只是盲目地在走。
  到最后,她就撑不住倒了,倒在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再醒来,天地已大变。
  九王一直听她说完,说到醒来之后,她的语气明显的变化。
  他再看向红腰,记忆被拉回到那么久远,惨烈的那些画面重温,她却好像说的无比平静,只是在旁观别人的故事。
  发现九王在看她,红腰立刻垂眼,整肃神色:“奴婢万没想到王爷也会来此。”
  她的样子,应该是天下人都以为她死了,包括九王。
  九王反问:“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红腰怔怔的,从前她猜不到九王心思,现在依然不能。
  九王声音清晰的像珠子落地:“因为本王对自己的人,一向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红腰在九王的院子里待了一个时辰,不算长,也不算短。她回到了谢衣那里,玉烟立刻上来查看她,看她完好无损,才松一口气。
  可是红腰眼睛却泛红,走路也有些摇晃,她咬牙对玉烟说:“今日我就不伺候公子了,告诉公子,我回去休息了。”
  说着她真的就踉跄走向自己房间,并没有要去书房见谢衣的意思。
  玉烟觉得是不是还是出事了,那个君策公子那么邪门,见了揽月一次就让揽月闭门不出,现在红儿也这样,暗暗觉得此事还是不简单。
  在九王说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时候,红腰心里被震惊填满。可这都比不上九王接下来说的话。
  “你不是想要见我。”九王含笑,“你也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你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担心我的到来,会不会让这里变得跟外面那些人一样,亦或是我会不会像对待外面的人那样,对待这里的人。”
  这番话,当场听得红腰变色颤抖,与她对比的是九王的笑逐渐淡下来。
  “你不必担心。红儿。”九王盯着她的眼睛,叫出了这两个字,看到她眼中光芒颤抖,“谢衣不会让这里受到我的丝毫影响,他比你以为的要有力量保护这个地方。”
  乌衣门,存在的时间比红腰的年龄都长,长的多了。连九王都不被允许踏足的地方,这里的家主,怎么会是你一两句话,就能穿透的人。
  九王妍妍的笑声还在耳畔:“红儿,你总是这么有牺牲精神。你心里在想,如果我想对这个地方不利,你就拼着跟我一起离开,好叫这地方继续存在。倘若是,你口中的‘公子’真的有彻地之能,让这个地方可以不被我影响,那么你就可以安心,继续——留在这里。”
  红腰所有的镇定都被九王撕碎,她仿佛又回复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婢女,那个她以为已经永久脱离的不安状态。
  九王永远不会说假话,不会骗你,他就是把真相给挖开,把你的心给撬开。
  甚至你成功欺骗了自己,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九王收敛了笑,慢慢问了红腰一个问题:“红儿,在你眼里,我是恶人吗?”
  只是把真实展现给你看的人,算不算恶人。
  九王说:“你是希望一直被蒙在鼓里,等到发现的那一天再悔恨。还是我把事情告诉你,让你自己去做选择。”
  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受了伤,其实只是你自己吞了麻药。
  红腰不让别人靠近九王,但其实她自己靠近,结局也一样。


正文 147章 以柔克刚
  红腰的心动摇了,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她不再是那个从晋国逃出来的红腰丫头,曾经她以为自己身上有死亡的气息。
  就好像一把剑蒙了尘土,它就不再是锋利的,现在的红腰,周身都有柔和包裹。
  红腰在自己房间度过了下午,晚上如约回到谢衣身边。
  她看着桌前执笔的谢衣,眉眼温煦:“公子,奴婢今天想为你沐浴。”
  谢衣握着笔的手就顿了顿,他沐浴的时候和更衣的时候一样,都不是必须要人服侍。
  但红儿既然有心。
  谢衣笑了笑:“好。”
  半个时辰以后,谢衣净手完毕,书桌也被收拾干净,两个宅中的小厮就连忙把备好的热水抬进来,然后把屏风架设好。
  红腰走上前,为谢衣宽衣,一盏琉璃灯放在浴池边,温暖昏黄。
  宽好外袍,谢衣穿着薄薄一层里衣就走入浴池,弥漫的雾气遮盖了他的脊背。
  谢衣的身子也是贵公子的身子,如果不是肩胛骨的地方,有一道暗伤,红腰会觉得他就是传说中帝京浮华里的贵门公子。
  她不由自主用手巾擦到了那块暗伤,看起来有年头了:“公子的肩膀是怎么伤的?”
  谢衣由着她擦拭,慢慢说道:“很多年前为了救人留下的。”
  红腰盯着那伤口:“这是贯穿伤,公子是挡在了要救的那人前面吗?”
  跟人打斗是不会留下这种伤口,伤口平滑,没有多余的豁口。
  谢衣嗓音中含了笑意:“莫盯着我的伤看了。”
  红腰垂下眼眸,脸颊被熏蒸的有些热气。她掀开谢衣臂膀的袖子,细致地为谢衣把手臂都擦干净,因为谢衣每日不间断练剑,手心和手臂,都是能够看出来。
  拧干了手巾,红腰把它挂在一边,正要取过旁边的药材给谢衣放到水池里。
  谢衣突然抬起湿漉漉的手,捏住了红腰抬起的手腕。温暖潮湿,却带着谢衣特有的不轻不重力道。
  “红儿,不必拿药草了,今天随意就好。”他说。
  谢衣的药材是用来巩固内功的,用温泉热水浸泡,抵得别人经年之功。但今天,他不让红腰这样做。
  红腰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听见谢衣说:“过来。”
  红腰赤着脚,绕到了谢衣的身前,慢慢在他浴桶边跪了下来。
  她两只手搭在浴桶的边缘,就这么盯着谢衣看。
  谢衣额角和发丝上都挂着蒸汽,有一滴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下来,落到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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