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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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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皱眉,装傻到底:“我不识得你。”
方姬然怔了怔,对她笑,“小九,我是你姐姐。”
墨九摇摇头,“我没有姐姐。”
也许是墨妄与方姬然谈过墨九的情况,她知晓墨九脑子有过问题,定定看着她满是红斑却懵懂的面孔,只得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墨九闲闲把玩着茶盏,继续旁观。
至化帝给墨家新钜子看了座,便是认定了方姬然的身份,可这暖阁里不仅有萧乾的人,还有谢忱的党羽。虽然谢忱被墨九气得提前离席,去太医院报道了,可他的党羽又怎能容忍萧乾轻易过关?这一天是他们等了许久的,他们与谢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萧乾得势,跑不了谢忱,也跑不了他们。
席上两名文官模样的家伙互望一眼,那留着山羊须又喜多嘴的大理寺卿吴承弼便开了口,“左执事,容我多问一句,既然你的师父,也就是这位墨家新钜子的养父是前任执事,就应当知晓钜子命格,可新钜子都被人送入家里了,他却不闻不问二十多年?”
墨妄微微欠身,朝他一笑,“实不相瞒,家师卸任已久,确实不知钜子命格。而我虽然知晓,可事涉墨家机密,家师已卸任,我便没有告诉他的道理。”
这个回答很巧妙。
说到底是墨家内部的事,谁也不知真假,王承弼抓不到墨妄的小辫子,又换了一个问题。
“那容我再冒昧问一句,你说家人都以为这位新钜子已故去,这关键时候,又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左执事可不要以为随便找一个人出来,编一个故事,就可以让人相信……错认钜子事小,把真正的钜子埋没了,事就大了。”
他话里话外全是暗示,还若有若无地瞄了墨九一眼,意指萧乾与墨妄等人串通好弄一个假钜子出来糊涂皇帝,想以假乱真。
人的情绪与思维容易被人带动。
有一个人提出质疑,皇帝也会质疑。
墨妄看至化帝眉头略微一皱,心里就明白了……自古帝王总多疑,若不说清楚此事,估计皇帝那关不好过。
他与萧乾交换了一个眼神,缓了一口气,笑道:“此事原本是师妹的私事,我做师兄的不便多嘴,但王大人心里有疑,我若不辩,就徒留话柄了……”
顿一下,他又看一眼方姬然,“师妹你看?”
方姬然声音哑哑的,似乎有气无力,但每一个字都很淡定:“事无不可对人言,师兄但讲无妨。”
“好。”墨妄看向众人,斟酌一下,把事情说得极为简略,“师妹当年曾与一男子相恋,后生变故,她心灰意冷,几欲轻生,幸得萧使君相救,方才得以活命。这三年来,她一直隐居世外,不曾与家人联系,若非师妹的弟弟姬辰在萧府闹事,我与方家人都不知师妹尚在人事。”
说到这里,似乎接下来的话是专程为了向墨九解惑,墨妄把目光望向了墨九,语气沉重了几分。
“那一日,我在萧府接到姬辰,为解去这小子对萧府的误会,萧使君让人领我们去见到了尚在人事的师妹。姐弟二人相见,抱头痛哭一场,说起三年来的事,师妹得知家中二老为她之事,身体染恙,三年未愈,已不久于人世,这才随了我们再回方家。我师父和师娘见到‘死而复生’的女儿,生恐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这才把成年往事说与师妹,又拿出藏在家中这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白布条。尔后我才得以知晓个中隐密……”
他隐去了方姬然与萧长嗣的那一段故事,可墨九大抵还是听明白了。这方姬然与萧大郎之间发生了一些事,导致她痛不欲生,然后轻生时被萧六郎所救,一直隐世而居……她这一隐世,导致萧大郎也隐病而居,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萧六郎又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还有,到底什么事让方姬然痛不欲生?
她有疑惑,那王大人疑惑更深。
他哼一声,望向听自己故事也静默不语的方姬然,冷言冷语道:“方钜子既然与墨氏九儿是亲姐妹,左执事又说你两个长得极像,为何不肯取下帷帽?只一看,不就都明白了吗?”
这做官的人,说话就是会抓重点。
其实墨妄与萧乾的话是不是在说谎,只要让方姬然取下帷帽看上一眼,就可以一清二楚了。她始终不肯揭开帷帽,给人的错觉就是在欲盖弥彰。
墨九微微眯起了双眼。
其实她与他们一样,都好奇方姬然的长相是不是真的与她一样。虽然墨九这会红着一张全,可五官还是很清楚的,但凡真的一模一样,绝对不会认不出来。
然而,墨妄望了方姬然一眼,却拒绝了:“王大人,女子闺颜,怕是不便示人……”
“师兄!”方姬然突地出了声,幽幽一叹,“既然王大人想看,便给她看吧。”
这一番,不取帷帽恐怕过不了关。
可墨妄仍旧不愿,眉头深皱,“师妹不可!”
“这帷帽碍事,我也不喜。”方姬然慢吞吞抬手,掌住了帷帽的帽檐。墨妄还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声音未落,那一顶遮住脸的帷帽就被她揭了下来。
只一瞬,整个暖阁的人都惊住了。
他们看见了一张与方姬然的身段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脸孔。
那张脸上,缺水的肌肤布满了细纹。干燥、发黄、还有暗斑,五官依稀可辨当年丽色棱角,可这样的肌肤年纪,哪里像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便是四十岁的妇人也比她容色姣好。
“我与我妹妹,像吗?”方姬然淡淡微笑。
这张脸从初起变化时她不敢面对,到如今可以在大殿之上,任上无数人用一种见鬼似的目光打量,她居然也可以很平静地应对了。
若当初不执着于容颜,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她静静环视着众人,众人也在看她。
可暖阁里安静得出奇,无人回答。
没有人会想到方姬然那样窈窕玲珑的身段,会有一张这样惊悚的面孔。但墨九只微微一诧,心已凉了半截。
她想起了出嫁前在盱眙见过的娘亲,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比方姬然还要老得不成人样。还有她娘亲曾经说过的话——她们家族的病症,不足二十五岁便会早衰,容貌尽毁,无药可治。
脊背生寒,她觉得浑身冰冷。
下意识的,她捂住自己的脸,看着方姬然。
方姬然也在看她,一双再无半分美感的眼睛里,冰凉无波,“害怕吗?听说我们的亲娘……比我更甚?”
墨九眉梢微动,没有出声。
殿内有人在抽气:“这脸怎成了这般?”
“我们家族女子皆是如此,无人可逃。”说这句话的时候,方姬然依旧看着墨九,但语气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当年我便是因为容颜毁去,方才生无可恋……幸遇萧使君,这三年来,存了一丝治愈的希望,我苟且偷生,却再不敢现于人前,只得请求萧使君为我守着这个秘密。不过经此一遭,我也算想通了。一副臭皮囊而已,红颜到头,也只是枯骨一堆。”
有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明白了。
先前萧乾告诉至化帝,织娘要把墨九嫁入萧家时也曾请求他——治疗她们的家族怪病。如此一来,倒是应验了这事。
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变成这般确实让人叹息。虽然方姬然这张脸已不大看向出来与墨九有何相似之处,但由此足以证明,她确实是织娘的女儿,是墨九的亲姐姐无疑。
众人唏嘘一番,剩下的事,已成定局。
至化帝唏嘘一声,好言安慰几句,便谈及千字引乃国之利器。家天下,天下家,墨家既然以兼济天下为己任,就应与朝廷配合,共同找到武器图谱,扬南荣国威。
皇帝这般说,墨妄嘴里只能应是。
天色已晚,看墨妄都允了,至化帝心满意足,便准备散场了。可这时,墨妄却突地笑道:“第一次入皇城见君,草民还给陛下带来了一个礼物。”
至化帝“哦”一声,满脸微笑,“什么礼物?”
墨妄环视众人,一字一顿:“小郡主。”
他一句出口,事情就又没完了。
连续两天两夜,无数禁军寻而不得的小郡主宋妍,都以为早已溺死在浮泥之中,怎会突然成了墨妄要献给皇帝的礼物?
至化帝惊得眉梢一跳,“小郡主人呢?”
墨妄拱手道:“初时草民救到小郡主,并不知她的身份,这才耽搁了禀告的时辰。就在草民入宫之前,刚接到弟子通报,说小郡主醒过来了。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草民已派人将小郡主送往诚王府,想必这会儿诚王已接到小郡主的人,很快会入宫向陛下禀报的。”
至化帝大喜,“左执事果然是朕的福星,不仅给朕带来了钜子的消息,还救了朕的小郡主……”
若宋妍出事,他那个皇弟那里,处理起来恐怕会有些头痛。只要宋妍人还活着,一切都好说。至化帝这般想着,可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只顾着欢喜,却忘了问墨妄怎样救得的宋妍。
他顿了顿,疑惑道:“小郡主失踪在荆棘园,左执事如何会在宫外救得了她?”
墨妄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墨九,微笑道:“草民有一个子弟,有钓夜鱼的习惯,那一日他在靠近皇城的雅池中夜钓,碰巧见着了昏迷的小郡主……先前草民也奇怪,但在枢密使府上听了荆棘园的事,便豁然开朗了。那雅池靠近荆棘园,想是谢丞相用以试探墨九的机关,她没有掉进去,却让小郡主误入了。也幸亏如何,小郡主侥幸得活一命。”
这事儿说来有些不可思议。
可荆棘园里谢忱的试探和碧水亭中有机关已是认定的实事,墨妄的说辞虽然荒唐,却没有半点破绽。或者说,到了这时,对至化帝来说,其他事情已不那么重要了,大事化小最好。
哈哈大笑一声,他神色愉悦地道:“找到墨家钜子,乃大功一,救得小郡主,乃大功二。左执事为朕解决了两个难题,立了两个大功,要什么赏赐?”
皇帝高高在上习惯了,找钜子分明是墨家自己的事儿,也成了为他为南荣江山社稷给找的,且动不动就是赏赐,这让墨九很不舒服。可更不舒服的是,她自己成了那份“赏赐”。
墨妄连称不敢,可至化帝一坚持,他便道:“据禀报的人说,小郡主醒来,大骂吴嬷嬷害她性命,要宰了她……如此足以证明小郡主受难与墨九无关,希望陛下能放她离开。”
宋妍的事与墨九无关,墨家钜子也已找到,至化帝自然没有留下墨九的必要。这样的顺水人情,他求之不得,自是欣然应允。
事情结束了。
这一夜的风波与危机,也告一段落。
萧乾找到墨家钜子有功,至化帝自然不会再追究他什么“谋逆”之罪,倒是被墨九气晕过去的谢忱,涉嫌与孔阴阳合谋攻讦萧乾,公报私仇,误国误民。而且有了墨妄的话,那足以证明孔阴阳早已知晓墨家钜子的命格,如此一来,他与谢忱既然知晓墨九是钜子,却没有禀报朝廷,反用这件事来谋划萧乾,其居心就叵测了。
风雨稍歇,可乌云并没有散去。
但不论皇帝要不要找谢忱算账,也得等次日天明了。
众人纷纷向皇帝请辞,从暖阁鱼贯而出。
金瑞殿外,夜已深,风儿入袖凉透骨髓。
朦胧的灯火下,大臣们各自作揖道别,离宫自去。墨九一个人瘸着脚站在门口灯火下方,看墨灵儿欢天喜地地跑过去,围着方姬然问东问西,小脸儿上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兴奋与喜悦,却怎么也愉快不起来。
灵儿似乎忘了她的脚还痛着。
从暖阁出来,她就跟着方姬然不肯离开。
这个几个时辰前还对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小姑娘,突然之间,就不再把她当成最亲近的姐姐了……
这样的场合,墨九心里有一些小小的失意……或者说叫着失落。
曾几何时,在她不想做墨家钜子的时候,人人都非得说她是钜子,几次三番试探她,猜测她。可当她准备好了要做墨家钜子并且大干一场的时候,老天却和她开了个玩笑——她并不是墨家钜子。
这个叫方姬然的女人,是她的姐姐,亲的。
这个叫方姬然的女人,她是墨家钜子……真的。
抿了抿唇,墨九望向黑布似的天空。
她原以为今儿晚上所有的故事都会在预料之中,却不知故事之中还有这样多的秘密。
可在这些人的故事与秘密之中,她墨九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灵儿的然姐姐回来了,最喜欢的人不再是她,甚至她把她的脚痛都忘了,出暖阁也没来扶她。
墨妄也不再是她的师兄了,从暖阁出来,就一直与墨九和方姬然在叙话,似乎也没有注意到她。
可她知道,这不怪墨妄。从一开始,墨妄的师妹就是方姬然,墨妄保护她的原因,也是因为方姬然。她那一声声的“师兄”,现在想来,其实都是“山寨货”,墨妄对她那内疚的眼神儿……可能是因为这个吧。山寨货得下架了。
还有她那个名义上的夫婿萧大郎,他最爱的女人也是方姬然。如今方姬然没有死,他又当如何?是不是也该来一封体书,让她下堂?
还有……
还有好多好多……
好像一夜之间,原本以为属于她墨九的东西,全部都变成了方姬然的。
就连萧乾,也已认识方姬然三年。
那么萧乾认识方姬然的时候,她是怎样的容色?可真的与她墨九长得一模一样?
那样一张脸,有着比她发育姣好的身段,能引得萧长嗣欲生欲死,可有打动过清心寡欲的萧六郎?若是没有,难道他这三年来,留下方姬然还为她医治,真是“为了悟,不为医?”
她心里有无疑的疑问。
可黑压压的天空不会回答她任何问题。
薄薄的一层夜雾中,不时有笑声传入耳朵,但似乎所有人都把她遗忘了,他们都围着这个叫方姬然的女人……她的姐姐在转。
“上辇!”
一道轻声打断了她的思维。
她回过头,看见了萧乾的脸。
明明灭灭的灯火中,这张脸依旧风华绝代,却一样清凉疏离。墨九站在灯笼的光晕中看着他,说不出应当感激他还记得她伤了脚,还是应该怨怼他把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都剥夺了——而且,夺得无声无息,不给她半点心理准备和喘息的机会。
她没有上肩辇,望着他问:“这都是真的吗?”
到了这会儿,她其实还有存疑。
方姬然试过神农山的祭天台手印,可她并没有试过……她们两个都是四柱纯阴之命,若她的手印也可以打开祭天台,又怎么说?为什么没有人觉得她也可以试一试?
她这种小小的委屈在萧六郎面前,几乎没有掩饰就流露了出来。潜意识里,萧六郎身上有*蛊,与她是生命共同体,是值得她信任的人,也是她可以信任的人。
但萧乾却说:“是真的。”
墨九有些失望……
她以为萧六郎应该与旁人不一样的。可他终究还是忽略了她的感受,他并没有看出来她的失落,即便有*蛊,他也看不出来。
墨九昂着下巴,冲他伸手,“扶我一把。”
这时,墨妄过来,她的身侧是方姬然。
灵儿依旧不晓事的笑着跟在方姬然的身侧,墨九突然觉得这一幕特别刺眼,她硬着头皮,躲开了想扶她的萧乾,不让任何人看出她受了伤又拖过脚链的脚背痛得钻石,径直走向肩辇,坐了上去。
一行人出了皇城。
城门口各自上马,墨妄与灵儿依旧在方姬然的身边,三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墨九看过去好几次,也没有人过来。
她心里正闷闷的,萧乾把马骑到了肩辇的边上,不温不火的道:“他们会带你去一个叫怡园居的地方,你娘在那里等你。”
稍顿一下,看墨九不语,他又补充,“嫂嫂在那里多住几天吧,与娘家人好好叙叙旧。”
墨九侧过眸子,在微弱的火光中看他。
原来他把她娘从盱眙接来了。
听他的意思,已经安置好了。
虽然这省了她的事,可莫名的,她有一种被人玩耍于股掌之中的恼怒。还有他说多住几天是什么鬼?是让她从此不要回萧家了吗?
墨九斜斜躺在肩辇上,“萧六郎。”
萧乾目光淡然望她,“嗯?”
墨九唇角一弯,“昨儿在皇城司狱里,我说请你帮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如今见你对我这么好,我收回这句话。”
萧乾:“……”
墨九扬了扬眉,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你对我做的事,问候九代足矣!”
马蹄声远去了。
在安静的夜里,尤其刺耳尖锐。
墨九看着萧乾策马而去的背影,坐在肩辇上一动不动,直到他与几个侍卫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她才淡淡望向两个抬肩辇的侍卫。
“停!放我下来。”
两名侍卫吓了一跳,“大少夫人!你要去哪里?萧使君吩咐,必须把您送到怡然居去……”
墨九不耐烦了,“再啰嗦一句试试?”
这货的脾气出了名的古怪,两名侍卫没有法子,只得先把肩辇放到地上。可他们却没有想到墨九会利索地走到牵马的墨妄身边,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夺了他的马缰绳,就翻身上马,“驾”一声拍向马背,扬长而去。
“墨九!”墨妄在后面喊。
墨九头也不回,向着与萧乾的反方向飞奔,等走了老远,才有一句话从夜风中飘过来。
“借马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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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九骑上马儿就跑,只选择了与萧乾的反方向。其实她便没有目的地。以前听说“天下之大,竟无容身之地”这话时,她只觉矫情,可切身感受,却又有一番滋味儿。
她抢的是墨妄那匹马,应当是一行人里面最好的一匹,一开始还有人边追边喊,但很快就在她没有规律的东窜西窜中甩丢了……墨九这个人脾气其实不倔,大多时候很好说话,可一旦倔起来,莫说九头牛,就是九只老虎都拉不回来。
没有发现追兵,她放慢了马步。
她并不是一个莽撞之人。
入宫不过两三天,就经历了这样多翻天覆地的变化,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理顺思绪,并看清未来的路。
孔阴阳是谢忱的人无疑,那巽墓里的机关改制,以及荆棘园的机关从现在的情况分析,大抵可以确认是孔阴阳做的了。可她仍有一事不明:在暖阁里,她从头到尾没有听见皇帝和谢忱,包括孔阴阳提起开启祭天台的钥匙——仕女玉雕。
这就奇怪了,是他们知道千字引,却不知仕女玉雕?还是他们不愿意提及这个敏感的问题?
墨九隐隐觉得不对,但目前来看,又没有发现有什么破绽。至少,有一个仕女玉雕在她手上,整个过程居然无人询问,也无人向她追讨,让她交还给墨家矩子,或者上交朝廷。
又或者,皇帝还不知道这件事?毕竟当初坎墓冰室的事,只有她和萧六郎知情,后来她也只告诉过墨妄。
她一边乱七八糟的想着,一边漫无目的策马走着。入冬了,天亮得晚,也不知走了多久,天际还是黑压压一片,压抑、低沉。
等她从混乱的思维中回神,发现马儿正停在城郊,一个熟悉的三岔路口。
路边,两排枫树凋零的叶,在暗夜中风舞。菊花台她只去过一次,是辜二带她去的,原本印象不深。可当初曾打马走到里,她记得从枫树中间穿过去,便是菊花台了。
菊花台外,很安静。
门口两盏风灯,光晕很浅,照得不太远,宅子里头似乎也有零星的几丝灯火,悠悠的光线,让这一片土地有额外的暖意。
她看着那风灯,摸了摸肚皮,似乎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儿,不由吸了吸鼻子。她并不曾特意来找东寂,可这样的凑巧,也许因了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她想吃。
她不舒服的时候,就想吃。
可虽然她想吃,却迈不开脚。
落魄时找朋友讨一口酒喝,本是没有什么的,但经了金瑞殿暖阁的事后,她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东寂对她的好,是不是也因为千字引?毕竟东寂的身份,至今还是一个不太确实的“谜”。
人都讨厌被人利用。
可一个人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而且突然被人抛弃,成了一个十足的闲人,一个真正的活寡妇——她发现比没有利用价值更惨。
默默立了一会,她调转了马头。
这会儿上去敲门,怎么说?……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找上门来要吃的,也没有面子了。
“嗖!”
风灯的火光中,有一团黑乎乎的阴影从她的身后飞了过来,冲到她的马儿前面,又往前飞出一段距离,然后栽落在地上。
暗器?
她一惊,下意识回头。
院门侧面的竹林芭蕉的暗影有一个人,慢慢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看他的样子,是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只面部表情有些诡异,丑陋得不像一个正常人,这大晚上的看了,惊悚效果太强烈,视觉冲击力也很大,墨九瞪大眼睛:“何人在这儿装神弄鬼?”
那人似轻笑一声,“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轻轻吟完两句诗,见墨九不言不语,也不知听明白没有,他又上前两步,微笑问:“都走到家门口了,为何不入?这样岂非浪费我一番苦心备下的美食?”
墨九紧紧抿着嘴巴,看清了他脸上原来戴了一副类似钟馗的面具,不答,反问:“一个人为什么要有两张脸?”
东寂一怔,缓缓取下那张做工精致的钟馗面具,轻笑道:“今日为何这般不经玩笑?这是面具,原只为逗你一乐,你既不喜,不要也罢。”
墨九坐在马上,斜着眼看他将面具丢弃,唇角弯出一个笑容来,“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
东寂眉头拧一下,轻笑的声音不变,“那你问的什么?”
墨九定定看他,“你早知我会来?”
东寂看着马上的她,笑得愉悦:“我不知。但约好要以食会友,你来,我就在,你来与不来,我都备着。我想,你总有一日会来。”
你来,我就在。
你来与不来,我都备着。
在这样一个感觉自己似乎被全世界遗弃了的夜晚,东寂恰到好处的话,给墨九的不仅仅是朋友的安慰、包容,还有一种难得的温暖。以至于她空掉的那心,突地被填平了。
至少还有人在等她,诚心的等她。
她似乎很严肃的考虑一下,拍了拍瘸着的腿道:“你就不怕引狼入室?我若进去了,可不仅仅要讨吃的,还得收了这房子哦?”
东寂也很认真:“说了送你,自然就是你的。”
“好吧。”墨九摇头笑笑,眼梢弯弯,“东寂是个心善的大好人呐,肯收留如此落魄的我,我又怎能不承你之情?走!”
菊花台的大门一开,便有一个叫鸳鸯的小丫头过来扶着墨九,伺候她走前走后,样子恭敬又温驯,也许做丫头的都是如此,可墨九突然间又受到了星级待遇,心里却有些唏嘘。
她回头冲东寂一笑,“谢了。”
东寂回笑,“不必。”
墨九呵呵一声,“我想谢的是下一句。”
东寂疑惑,“下一句?”
墨九严肃地停下脚,“你不是请我来吃喝的?”
没想到,东寂却指了指天,然后偏过头来,严肃看她:“这个时辰了,你熬一夜太累,不宜饮食,得睡醒再吃。”
在这一刻,他的目光不若平常的温和,很有些锐利,以至于墨九觉得心里那点“小”都被他看穿了似的,想要挖一个地缝钻进去……她已经不是墨家钜子了,她被所有人抛弃了。
东寂这个人似乎很善于观察和照顾别人的情绪,看她脸色不太好看,随即笑着补充:“四更天了,你一夜未眠的样子,又憔悴,又狼狈,实在不宜吃那样精美的饮食。要知道,天下美食皆有灵气,当珍之重之,品尝食物亦是天赐之乐,得有一个好的心境,莫不然,岂非亵渎?”
对美食这一番理论,墨九头一次听见,却不觉得违合。对一个吃货来说,她也尊重食物,甚至也隐隐有过类似感觉,只不过没有像东寂这样精湛准确的总结出来理念。
如此一想,她释然了。
打个哈欠,她笑,“你不提醒我都忘了,确实又困又累。好,依你,醒来再吃。”
东寂让鸳鸯和另外两个小丫头扶她下去,临行又若有似无看了一眼她的脚,“你需要大夫吗?”
墨九摇头,“最好的大夫看过了。”
东寂目光微微一沉,“大夫怎么说?”
墨九抿嘴,“死不了。”
这样调皮的回答,让东寂忍住不禁,“你呀!”话未落,却听墨九转身前又喃喃了一句,“所以我问候了大夫家里的九代祖宗。”
这一夜在菊花台,墨九睡得很香。当然,任何一个在牢狱里睡了两天硬板床出来的人,沐浴更衣洗得香喷喷之后又睡在一张香软的绣床之上,也会舒服得不想起来。
迷迷糊糊间,听见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时,墨九捂着眼睛,有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下意识便唤,“蓝姑姑,玫儿!”
“小姐,你醒了?”
一个粉嫩嫩的小丫头打了帘子进来,笑吟吟的看着她。在她后面,还有两个与她着装一样的小丫头,一个拿面盆,一个拿胰子巾子,走姿如风摆柳,款款娇美,让墨九刹那有一种再一次穿越了时空的即视感。
可很快她就回了神。
没有再穿越,她在菊花台。
她伸了伸吃痛的脚,感觉似乎又肿痛了一些,突然有些后悔没先在萧六郎那里拿一些药。
念及此,她无语呻吟,“来吧,多谢几位姐姐了。”
“奴婢不敢当。”两个小丫头伺候着她洗漱,小心又温柔,每一个动作都恰如其分,不多不少,让她突然有了一种皇朝公主的待遇。
蓝姑姑与玫儿也细心伺候她,也很贴心小意。可和面前这几位美人比起来,蓝姑姑和玫儿伺候人的本事直接被甩出十条街,根本就是专业与业余的区别。
她懒洋洋看着一双小手为她系丝绦,不经意扫到了那双小手的袖口,目光一怔。
小丫头的袖口里塞了一个小包,小包上面的刺绣很熟悉。
她心跳慢了一拍,“东寂呢?”
对墨九的称呼,小丫头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恭顺道:“今晨姑娘睡下后,宅子里就来了客人。公子陪客人坐到天亮时分,待客人走后,这会刚去沐浴,可能要歇息去了。”
看墨九静静不语,那小丫头不晓得她的心思,紧张地掏出袖子里用绢子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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