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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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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瞄一眼萧乾,又成了那个他身边的忠心侍卫长。
  “主公,属下在这里为你们续水……”
  “下去!”萧乾眉一沉,不耐烦地加重了语气。
  薛昉无奈,乖乖地哦一声,挥手领着一群侍卫离开了。
  大殿的门,再一次合上了。
  火舌舔着灯芯,光线幽幽的,像一双双闪烁的眼,在认真倾听一个古老而悲凉的故事。
  辜二望向萧乾,淡淡道:“萧王本不必如此待我。成王败寇,我输得起。”
  轻轻挽唇,萧乾冷眸视之,“那你可知,我为何如此?”
  辜二抿唇不答。
  这一次,萧乾的表情极为严肃,“因为我相信,你在战场上传来的那封信,是诚心所致。”
  那一封让他投降,就饶他一命的信?
  这叫什么诚心啊?!
  墨九抿唇看向辜二,却见他耷拉下眼皮,不置可否。
  “萧王押我前来,并不是为了与我叙旧吧!?”
  “实事上,我想给你机会。”
  “可我并不需要。”
  “是,你不需要。所以,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对我开战。”
  拧眉看他,辜二隔了一会,才叹息。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你欲如何,辜二悉听尊便。”
  “可以容我插一句嘴吗?”不待萧乾说话,墨九就耐不性子地接过话来,“有什么说什么行不行?何必说这些没用的?”
  她是一个直接干脆的人,不喜欢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哑谜。
  他们和辜二之间,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都犯不着这样绕圈子说话,不是吗?
  墨九完全没有萧乾的耐性,对辜二在阵前的突然反水,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心底的十万个为什么,也等不及想问,这个时候,总算有了机会,她面色沉下,冷冷一哼,就出了声。
  “你到底是不是辜二?”
  辜二对她的话,并不意外。
  抬眸瞥向她,他眸底光芒复杂而深邃,“……是。”
  墨九一怔,心里微微一窒。
  这么说,他根本早就在算计他们?
  稍顿,她语气沉沉的一句一句问。
  “是招信谢丙生山庄帮我的那个辜二?”
  “是。”
  “是赵集渡岸边那个叫我九姑娘的辜二?”
  “是。”
  “是楚州萧宅隔壁由着我装神弄鬼的那个辜二?”
  “是。”
  “是中元节那晚在船上与我对饮并救我一命的那个辜二?”
  “是。”
  “是大半夜驮着我逃出萧府并打晕萧二郎丢坑里做腌肉的那个辜二?”
  “是。”
  “是赶着马车送我去菊花台见宋熹的那个辜二?”
  “是。”
  往事一件一件细细数来,仿若还在昨日。
  可他是那个辜二,是那个曾经无数次帮过她的辜二,到底为什么又变成如今这个辜二?
  问到这里,墨九喉咙发梗,声音哽咽着,几不能言。
  “是临安府助我夜潜皇宫,汴京府假传圣旨救萧六郎、兴隆山千方百计诓我相思令……那个辜二,都是你吗?”
  辜二双眸浅眯着,瞬也不瞬地盯住她。
  隔了许久,他方才一字一字回答,“是我。都是我。”
  “为什么?”墨九眸子沉郁,“是权势和地位的改变,让你变了初心?”
  也许这个问题很为难,辜二许久都没有吭声,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似乎也陷入了某种艰涩的情绪里,连眼角那一道浅浅的疤痕也动容地展现了它的狰狞,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明显。
  久久,空寂中传来辜认真的声音。
  “我既有长剑可挽,何苦萎于人前,当犬做马?锦衣添色、逐鹿天下,引四海倾慕,方显英雄本色,不是吗?”
  隔着不远的距离,墨九看着他熟悉的脸。
  明明一如当初,却似隔一个黄泉之远。
  罢了!他说得不无道理,不是每件事都有对错的。
  人各有志,各自为政而已……
  瞥一眼萧乾,看他静默不语,墨九抿了抿唇,迟疑着又问。
  “还有一事,不知你可否告之?!”
  “你讲!”辜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哪像一个刚刚在阵前输给他们的敌人?
  这和气的样子,根本就像多年的老友。
  墨九盯住她的眼,恍惚一下,竟有一种怪异的错觉。
  这根本还是辜二,是曾经那个与他们要好的辜二,不是哈拉和林引兵来杀的辜二。
  然,现实残酷。
  他们终究避不开真实。
  吁!她吸口气,尽管平静着语气,淡声相问。
  “云南苗寨胭脂井下,可是八卦墓?”
  “是。”辜二回答得很干脆,不带丝毫犹豫,末了还附赠一句,“兑墓。”
  等了这么久终于得到辜二肯定的答复,哪怕心里早就已经确定了那个是八卦墓,墨九还是有一些小激动。
  她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了扶手,声音沉重了几分。
  “那你既然开得了兑墓,可是那个识得阿拉伯数字的人?”
  “嗯?”辜二明显一怔。
  阿拉伯数字这个词,他似乎没有听过,眉心微微一拧。
  “何谓阿拉伯数字?”
  高高悬起的心,再一次重重往下坠。
  对这样的结果,墨九有些泄气。就好像一个饥渴许久的旅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口水井,刚刚要喝,却发现井水有毒,根本就喝不得。从希望到失望,比从来没有希望的心情还要来得糟糕。想了这么久,寻了这么久,一直找不到那个神秘高人,这让墨九从开始的急切变得有些抓狂。
  “那你如何开得兑墓?”
  “九姑娘难道不知?”辜二反问一句,看她大眼珠子瞪来,又抿了抿嘴,眼皮垂了下去,避开了她的目光,“我是无意闯入苗寨,开得胭脂井,引发兑墓机关的……如何开墓,其实我并不懂。只是凑巧打开了它……”
  “凑巧?”墨九呵呵冷笑一声,斜着眼睛讽刺,“那你可有凑巧拿到兑墓的仕女玉雕?”
  “有。”辜二居然直接承认了,还回答得相当坦然,“可我不能给你。”
  唇角一勾,墨九笑容满带讥诮,“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我想……我们会有办法让你交出来。”
  辜二依旧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棺材板表情,似乎对于墨九的威胁并不在意,一个字都不吭。
  这个时候,沉默了许久的萧乾,却突然说话了。
  “你和谢家什么关系?”
  为了佐证自己这句话,他将那块谢家的传家宝玉——用篆字写着“谢”字的玉佩丢到了辜二的面前。
  玉佩砰一声落地!
  想到这老古董的价值,墨九瞧得心肝都抽疼了。
  ……好在,它竟然没有碎,在地上泛着湿润的光芒。
  辜二慢慢把它拣起来,徐徐纳入掌心,抬头望了萧乾一眼,紧紧地,紧紧地捏着,力道大得他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条条地暴露了出来。
  事情很明白了。这块玉佩果然是他掉落在胭脂井的。
  也就是说,他肯定是谢家的人了。
  墨九心里一叹,那本不该有的期待感,又少了一分。
  “我想知道,你是谢丙生吗?”
  她小声问着,双眸带了一点灵异似的探索,可辜二却没有理会她。
  他一双眼睛锐利地盯着萧乾,不冷不热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这两个人男人的对话,让墨九很抓狂。
  他俩之间好像不需要前提引导,就知道彼此要做什么,这让她这个观众很难做——
  果然,萧乾不意外他的反问,淡淡抿一下唇,“你是谁?”
  辜二麻木脸:“我猜,你已经猜到了。”
  萧乾脸上也没有表情,“我想让你亲自证实我的猜测。”
  深眸扫他,辜二沉默。
  没有人说话,大殿再次沉浸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这一次,仿佛等待了一个更长的时间,才听到辜二的声音。
  幽幽的,轻轻的,带了一丝淡淡的叹息。
  “当年梨觞酒一壶,醉去人间多少事!”
  萧乾身子微微一震,目光定在他的脸上,“你果然是阮家后人?”
  “是。我是阮氏的后人。”辜二苦笑,“当然,也是谢家的后人。”
  说到这里,他似乎为了给墨九解释,稍顿片刻,唇角便勾出一抹涩涩的无奈,“萧家以为阮氏早已后续无人,孰不知我曾祖正是阮家幺子。当年幸免于难,虽隐姓埋名,流落于市井,也不敢以酿酒为业,却丝毫不敢忘却萧家欺杀灭门之仇。”
  酿酒?灭门之仇?
  怪不得辜二名字叫辜仇。
  那这个酒……是和梨觞有关吗?!
  仿佛是窥见了一个隐藏秘密的冰山一角,墨九求知心切,来不及等辜二说完,就接着问。
  “可你不是萧家培植的人么?你全家不是被谢氏所害吗?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渊源,我都听糊涂了。”
  这个“培植谢氏仇敌,以为萧家所用”的身世是萧乾当初告诉她的。
  可她不会知道,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就连辜二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实际上,在萧家算计谢家的时候,谢家也在算计萧家。辜二便是他们互相算计的这颗棋子。他被谢忱安排在谢氏的仇家之中,由着萧家人救出去,再由着萧家人折腾,由着萧家将他安排进谢氏,再顺水推舟地安排他去做了谢丙生的侍从,让他从一开始就接触到了两家的权势游戏,却始终不曾告诉他这些真相。
  为了玩死萧家,不得不说谢忱也下了血本。
  谁都知道,谢忱就只有谢丙生一个独子。
  可真实的情况是什么呢?
  他还有一个儿子,一个不为人知的亲生儿子。
  ……那个儿子,就是辜二。
  辜二的母亲阮氏,为报萧家之仇,委身于萧家宿敌谢忱。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阮氏与谢忱一拍即合,合谋了这样一个计划,甚至不惜奉献出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盼着有这样一天,却独独隐瞒了辜二。于是,为了这个“将计就计”的计划,一直到谢忱死亡,他都不敢将辜二真实的身份大白于人前,更不敢认这个儿子。当然,他其实也存了一个心眼,谢家和萧家的仇恨太深了,这个儿子在暗处,怎么也是一种血脉的保存。
  直到谢家大势已去,谢忱才不得不改变计划,告诉他这个残酷的真相……
  萧乾沉默许久,突然抬眉一挑,“你以‘仇’为名,却不过于执着仇恨。你身为谢氏后人,做的那些事,却又不完全为了谢氏。我甚至以为,你并无觊觎天下的野心——”
  “那我为了谁?”辜二冷冷反问。
  “我可以猜到你背后那个人,却不知你究竟是不是为了那个人。”
  萧乾的样子,似乎对自己的答案很肯定。
  辜二沉吟着抿了抿唇,“萧王一向这么自信么?许是你想得太多,我做的那些事,如汴京救急,不过为得到你的信任而已!”
  萧乾嗯一声,“我也希望我会看走眼。可我……似乎从来没有。”
  “你……”辜二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可语迟一下,想半天还是住了嘴。不管他是哪一个辜二,有一点似乎始终没有改变过——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
  这般静寂一瞬,辜二像是放弃了和萧乾争执,突然调转过头看向墨九。
  “你们问了我这么多,我也有一个问题,可否相问?”
  这么客气有礼?!
  墨九愣一下才失笑,“事已至此,我们还有什么不可说,不可问吗?”
  辜二突然弯一下唇,脸色缓和下来,似乎心情都愉悦了,居然还带了一丝浅笑。
  “你曾经说过,只要集齐春、夏、秋、冬四个相思令,就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此话当不当真?”
  什么?这……
  墨九怔了好半晌儿才反应过来。
  相思令之事确实出自她口,而且还曾夸下海口,不论所请何事都会一一照办。这些年来,为了给萧军筹备物资与收集情报,她的“相思令业务”也确实开展得如火如荼。不过,四种相思令虽然都已然开放,但就她所知,真正集齐之人,至今都没有一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拿相思令来要求她做事的人,居然会是辜二,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时候。
  “这个……自然当真。”
  墨九考虑一瞬,就笑开了。
  “你居然集齐了四个相思令?不太敢相信。”
  辜二并不回应,慢吞吞探手入怀,掏出一个贴身的青布袋,并小心翼翼地解开系绳的口子。将春、夏、秋、冬四个相思令一个一个取出,放在案几上,然后一言不发地盯住墨九,似乎在等待她兑现自己的诺言。
  “我去!”墨九笑了。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就是心里怪怪的,发毛。
  这个家伙居然默默集齐了四个相思令,到底会有什么要求?
  “九姑娘不会耍赖吧?”
  听他又叫九姑娘,墨九心里窒了一下,认真地看定他,好不容易才压抑住内心很想耍赖的想法,挑眉一笑。
  “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目光烁烁,摆明了不容她反悔。
  “放心,我不会反悔。”墨九一脸严肃地道:“不过我们有言在先,相思令是我的,可你这个人却是萧乾的俘虏。也就是说,我只能履行我可以做到的,分内的事。至于其他不归我管的过分要求,我做不到。”
  “你以为我是为保命,或得到其他?”
  辜二的话里,带了一点艰涩,说完似乎有些无奈。
  “我要求九姑娘做的,你一定做得到。”
  哦?
  墨九不由也好奇起来,“你说来听听!我若能办到,必不推辞。”
  辜二端正坐着,依旧那一副表情,就像从来没有过悲喜与忧虑,盯了墨九好一会儿,突然紧张地扯了一下衣角,小声地道:“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什么?这算什么要求?
  墨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呆愕住,直到看到萧乾黑沉的脸,方才额一声,回过神来。
  “你认真的?一个拥抱,兑换钜子之诺,你不觉得很可惜?”
  辜二重重点头,目光幽幽,“大丈夫一诺千金,言出无悔。”
  嗯,好一个言出无悔。
  如果她墨九要反悔的话,往后还好意思自称九爷吗?
  “好!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去看萧乾什么表情,她慢慢站起身,“我墨九也言出必行。”
  提防着他会突然袭击,扶持了她来要挟萧乾,墨九手上攥一个火霹雳,脚步迈得小心又缓慢,注视力也极为集中,可一直到她走到辜二的面前,他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一动不动的身姿,更没有半丝动弹,就像在嘲笑她的担心全是多余,他就那样深深地注视着她,等待这一个拥抱。
  没有人会傻傻的要一个拥抱。
  更没有人会莫名其妙的只要一个拥抱。
  除非他傻了!
  所以从头到尾墨九都认为有阴谋。
  以至于她双手轻轻圈住他的时候,并不走心。
  只一瞬,她又将手缩了回来,“好了……”
  声音未落,腰上却是突然一紧。
  辜二铁钳似的双手,猛地束住她的腰,紧紧抱住。
  墨九心里咯噔一声,“你做什么?”
  她以为他接下来就会有异动,甚至在想要怎么逃出他的控制——可他却根本不动,就那样抱住她,静静地抱了片刻,就慢慢地放开了手,然后抬眉看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样才叫拥抱。”
  “……”
  他的眼睛太过幽暗,里面似乎掩藏了太多情绪。
  墨九看不清,也不太明白他的动机,一时间,脑子里有些混乱。
  余光瞄一下萧乾,她正猜测着他的醋味儿发酵情况,却听辜二又道。
  “好了。相思令你可以拿走了。”
  真的就这样算了?
  墨九狐疑的眸,盯住他不说话。
  他再一次点头,脸上没有半分波澜,“拿走吧。”
  好吧!看他不像说假,墨九松了一口气,伸手抓过桌上的四个相思令,往掌心里轻轻一合,踏实地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和过来的时候一样,她回去时也走得很慢,心里很乱——
  直到看到萧乾突然变色的脸,“辜二!”
  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冲了过来。
  同一时刻,墨九激灵一下,调头看去。
  “辜二?!”
  受到惊吓一般,她手上的四个相思令,铿铿落地——
  辜二还坐在那张椅子上,并没有挪过位置,一样那样身着中衣,正襟危坐着,一脸平静而淡然。只是他的唇角,有腥红的血液,正缓缓地溢出来,滴落在他白色的前襟上,像一朵朵雪地里盛放的红梅,触目惊心……
  “这怎么回事?”
  墨九低吼着冲了过去,而萧乾已经赶在她的面前,迅速控制住辜二的身体,拍了他几个穴位,飞快地掏药灌入他的嘴里,想要迫使他吞咽。
  “没,没有用了……”辜二紧咬住牙,等药丸吐出,嘴唇才抽搐般微微一牵,“这药……剧毒……”
  “吐出来!”萧乾不理会,使劲儿扼住他的下巴。
  “来……来不及了……”辜二拼着力气偏开头,这样挣扎几下,似乎没了力气,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目赤红一片,声音却比之前更为轻松,“你们想要……兑墓的……玉……玉雕……可我……不能给……”
  “为什么?”墨九又恨又怒,尖声怒骂,“你说你连命都不要了,要一个仕女玉雕有什么用?”
  “咳咳……”一股股鲜血淌出来,辜二说话时呛了一下,咳嗽片刻,才硬撑着双眼,微笑着望向墨九,“因为……我……不想要你……集齐八个。”
  “为什么?你他娘干吗这么绝?死都不肯说,到底为了哪样?我脑子里全是问号,全都乱了……王八蛋的~”
  墨九急得口不择言,一句比一句骂得狠。她总觉得这件事不同寻常,也不合常理。而辜二眼看就不行了,那些关于他,关于那个神秘人,关于八卦墓,关于梨觞的疑惑却未能解开,这让她很着急。可辜二却只是笑着看她,无论她怎么骂,都只笑着,一直笑,一直笑,这一刻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比他这一辈子都要多。
  “……无论要什么……都……有……代,代价……”
  他喃喃说着,声音越发微弱,吐字也很不清晰了,但他目光里的暖意,却有增无减。
  “九……九姑娘……你再抱抱我……抱一抱我……可好?”
  墨九盯住他,那神色简直是崩溃的。
  ……辜二这是喜欢她吗?
  ……为什么她一直不知道?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她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用鲜血染白衣的男人。
  “你疯了!你是个疯子!”
  “我……是疯了。”辜二狠狠按压住胸口,安抚着四肢百骸的疼痛与颤抖,毫无血色的唇边,依旧挂着笑,“那一年在招信初见你,你坐在一群千媚百娇的女子中间,颜若朝霞,眸若繁星,笑若……山花绚烂……我就,我就喜欢上了你。”
  墨九怔在当场。
  就那般怔住,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做。
  辜二却再一次吃力的抬头,微笑着看她。
  “九姑娘……再抱抱我,好,好吗?”
  他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却依旧像小孩子讨要糖果似的,期待着——她的拥抱。
  冷风拂过衣裳,墨九心里冷飕飕的。
  她在盯住辜二,他也回视着她。
  他们两两相望,身边站了一个伫立不动的萧乾。
  灯火在远眺,故人即将天涯。
  墨九终于迈开了步子。
  一步,再一步,她慢慢走近,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辜二,将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
  “你可知道,我曾经当你是朋友的?”
  久久,怀里依稀传来辜二带笑的声音。
  “我……也是。”
  墨九一颗心沉甸甸的,像坠了块大石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
  她慢慢低头,话没说完,就停住了。
  怀里的男人,笑容冻结在唇边,也从此冻结在这个尘世。
  辜二死去时,满脸带笑,是为这一抱。
  他已为这一抱,荡尽一生相思,终得偿。
  殿中,久久无人说话,墨九像个木偶一样呆呆地看着辜二,回不过神。
  画面定格。
  灯台上,枯灯摇曳,像一个故事的记录者——
  后来的很多很多年里,她始终记得这天晚上的情形,辜二的笑容,以及辜二的话。
  “是招信谢丙生山庄帮我的那个辜二?”
  “是。”
  “是赵集渡岸边那个叫我九姑娘的辜二?”
  “是。”
  “是楚州萧宅隔壁由着我装神弄鬼的那个辜二?”
  “是。”
  “是中元节那晚在船上与我对饮并救我一命的那个辜二?”
  “是。”
  “是大半夜驮着我逃出萧府并打晕萧二郎丢坑里做腌肉的那个辜二?”
  “是。”
  “是赶着马车送我去菊花台见宋熹的那个辜二?”
  “是。”
  “是临安府助我夜潜皇宫,汴京府假传圣旨救萧六郎、兴隆山千方百计诓我相思令……那个辜二,都是你吗?”
  “是我,都是我——”
  是他,都是他。辜仇,以仇为名的男人,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复仇。
  可最后他的仇……报了吗?他会有遗憾吗?
  他已不在,他的心情,已经无人得知。
  一室灯火将他坐在椅子上的影子拉长,斑驳而凄冷,也令墨九的心情格外沉重。
  “阿九,别难过。”萧乾双臂拥她入怀,“人都会死。他会,我会,你也会……”
  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了悲凉之中,墨九的感知有点麻木。
  她双手攥住萧乾的衣衫,低垂着头,声音又细又弱。
  “……六郎,告诉我梨觞的故事吧?”
 

☆、坑深349米,是绝决!

  “梨觞的故事……”
  萧乾轻轻念叨一声,看着墨九晶亮的眸子,突然垂下眼睑……
  “我所知也不完全。阿九要听吗?”
  “要!”墨九瞥一眼辜二的遗容,声音沉沉,“这是我一直都想知道的,只是以前,从未想过会与辜二有关。”
  轻嗯一声,萧乾看着她,视线也掠过辜二垂下的头,目光微微一暗。
  “很久很久以前,萧家并没有梨觞,只有梨花醉。而阮氏先祖是萧家的家仆,世代都在萧家做酿酒师……”
  一个大家族,一个酿酒作坊,勤劳的酿酒师。
  墨九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古老而忙碌的酿酒画面。
  而萧乾的声音,也不带情绪的娓娓道来——
  一个主一个仆,原本不会有什么出奇的事情发生,可一代代传承下来,终于有一个阮家的酿酒师不守本分——与萧家漂亮的小姐相爱了。
  萧家小姐活泼好动,不像寻常女儿。她不喜闺阁刺绣,却独爱酿酒起糟,天天往作坊里跑。一来二去,年轻的小姐与英俊的酿酒师眉来眼去,很快情投意合地偷偷在一起了。这两个人都有酿酒天赋,并没有只顾着谈情说爱,而是在萧氏家酿梨花醉的基础上,酿出了一种有别于梨花醉,却比梨花醉更好更香醇的酒来。
  此酒以觞为器,他们称之为梨觞。
  不过,原本为‘觞’,不想终却成‘殇’。
  得了梨觞之后,他们感情越发深厚,已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在感情升温的同时,他俩在酿酒之路上也越走越远,不仅多次改良萧氏家酿梨花醉的配方,把酒酿得越来越好,梨觞也一坛坛酿出,埋入了老宅梨树下的酒窖里,最终陈放成了永世不可复制的珍品。
  听故事,是墨九所喜。
  可这个故事听来却莫名有些沉重。
  她心里沉甸甸的,直到萧乾停顿不语,方才仰头望去。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萧乾拖长嗓音,突然一叹,“后来他们每天沉浸在酿酒之里,不知天日,不知世情,以为这便是一生一世。然,梨觞一出,名声大噪,为萧氏家酿带来飞越的同时,他们的私情也浮出了水面。”
  “萧家不肯成全这段姻缘是不是?”
  “是,萧家那时,早已为小姐选好了夫婿,怎会愿意她与酿酒师互许终身?”
  接下来的故事,与大多数老套的故事一样。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成婚配的年代,萧家小姐与酿酒师的感情是不受祝福的,也是大逆不道的。
  萧家先是怒而警告,再又将小姐关入绣楼,杜绝他们见面。
  可爱得正正浓郁的年轻人,又怎样烧得灭情感之火?
  最终,萧家小姐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与酿酒师私奔了。
  如果他们就这样逃掉了,这个故事就不会有后来的演变,更不会有辜二穷这一生所负之“仇”。
  两个年轻人出逃不过几天就被萧家人抓了回去。萧家以酿酒师的性命相要挟,小姐无奈之下选择了含泪上花轿,斩断情丝重新嫁人。可即便她为了情郎,放弃了自己的幸福,萧家却没有如她所愿,放过酿酒师。
  为免小姐有私情的事走漏风声,传到夫家耳朵里丢了脸面,也为免酿酒师对小姐纠缠不休,坏了萧家的名声,他们在酿酒师的酒里下毒,想让他死在自己酿的酒里。
  可他命不该绝,大吐特吐之后,居然侥幸逃过一劫。
  然而,等他从乱葬岗醒过来奔逃回家之后却发现,他阖家老小,包括他刚刚满月的小侄女……统统被人毒死了。
  失去挚爱,家破人亡。
  酿酒师既怨小姐情变,也怨萧家人狠毒。
  从此他隐姓埋名,一心报仇,可萧家之势却日益强大,直到他含恨而终,也一直未能复仇。
  于是,他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后代身上——
  “六郎……”墨家轻唤着他,颇有感触地道:“你们萧家可真心没干几件好事啊?”
  对于她的说法,萧乾不置可否。
  墨九知道,在古人的思想中,婚姻本该听父母之命,也许在价值观上,他们是不同的。
  所以,看萧乾不吭声,她也不再多言,又把话转到正题上。
  “那后来呢?梨觞就没有了?”
  “萧家所有梨觞,均出自他二人之手。自他二人分开,萧家也再造不出梨觞……”
  “为什么?”墨九不太懂得酿酒之道,只猜测着,“是因为不知道配方的原因吗?可……不对啊。即使酿酒师没了,小姐也是知道配方的人啊?难道她愿意自己与情郎穷尽一生所得的心血,就这样失传于世?”
  想到梨觞醉入骨髓的滋味儿,墨九不无遗憾地一叹,“可惜了!”
  萧乾拧眉,似乎也在思考,“我听祖母提起过,梨觞的配方,似是与梨花醉一般无二。”
  “一般无二?那为什么酿出的酒不一样?”
  “这个我也不知,后来萧家也曾为此苦苦寻求过真相,但并无所获。据懂得酿酒的人说,酿酒之事,仅有配方是不够的,酒的味道,与水、料、甚至与酿酒人的精神状态都有关系。为何让梨花醉变成梨觞,这个诀窍,恐怕只有当初酿造梨觞的二人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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