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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司寝女官-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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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敏伸着懒腰叫道:“姑母; 我头疼!”
陆轻歌旋即过来,一袭葱绿彩袖盘锦棉裙,十指丹寇红红扑了过来,揽过陆敏连连叫道:“辛苦我的小麻姑,必是昨晚叫风吹着了才会头疼; 也罢,今儿这样大的雪,姑母不准你走,耽一天再出宫; 好不好?”
陆敏轻轻嗯了一声,喜的陆轻歌从上至下将陆敏揉了个遍:“嬷嬷,快出宫去给我大哥送信儿,就说麻姑今日不出宫,快去!”
她搓着两只纤纤玉手道:“今冬头一场雪,本来公主们嚷着要到蓬莱山上赏雪烤肉吃,既你头疼,那就取消了,姑母今天一天都只陪你顽儿,好不好?”
陆敏点头:“好!”
陆轻歌亲自替陆敏梳洗,罢了宫婢们抬进早餐来,陆轻歌连哄带劝,逼陆敏吃了两碗粥,才心满意足的挥走了早餐,笑问陆敏:“麻姑今天想玩什么?叫赵秉来一起玩?姑母陪着你好不好?”
陆敏摇头,抱上陆轻歌道:“麻姑今天谁也不要,就陪姑母呆着。”
浓妆饰过的陆轻歌,双瞳剪水,清眸如画,美的当真叫人真不开眼。如此欢喜的样子,倒叫陆敏想起自己小时候,她三四岁的时候,陆轻歌大约也就十四五岁,经常从陆府悄悄跑出来,到靖善坊来看她,抱着一顽就是一天。
那可爱又美丽活泼的小姑母,曾是除了娘以外陆敏最爱的人。
陆敏咬唇道:“姑母,方才我醒来听见你和贾嬷嬷聊天儿,她是不是处罚那贾太监了?”
陆轻歌眸中闪过一丝不屑:“那不过是个腌瓒奴婢罢了,管他作甚?”
陆敏道:“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不过说错一句话而已,就要挨一百板子。他还年青,给他一个机会,任叫他近前来伺候吧,我倒挺喜欢他的呢!”
陆轻歌笑道:“果真?那可是他的福气,快,玉树,到恭桶坊把贾士成宣回来,就说他碰着天大的好事了,麻姑吐口要用他,叫他快快儿的给我滚回来。”
陆敏抿了口杏仁茶,目送玉树出殿,眼看那贾嬷嬷进了殿,连忙握过陆轻歌的手道:“姑母,我听说贾士成是贾嬷嬷的侄子,咱们先瞒着她,一会儿给她个惊喜,好不好?”
陆轻歌看一眼贾嬷嬷,点头道:“好!”
贾嬷嬷尤还什么都不知道,忙着过来给陆敏添杏仁茶,一脸的讨好献媚。
陆敏接过茶,一笑道:“贾嬷嬷,昨儿我求回来的那幅警言挂在清宁殿怕是不合适,这样呗,劳烦你亲自走一趟护国天王寺,再替姑母求一份回来,就算我的孝心,可否?”
贾嬷嬷不知陆敏是要支开她,难得能讨好这刁钻小丫头的好机会,带着两个宫婢风一样的走了。
不一会儿,玉树回来了。她道:“娘娘,奴婢去了恭桶坊,但恭桶坊的掌事太监说,他们那里没有贾士成那个人。”
陆轻歌眉头轻拧,显然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招了个自己身边得力的宫婢,吩咐道:“你去查查,看贾尚宫将那贾士成安排到何处去了,找到了立刻叫他回来见我!”
这宫婢领命而去,不到一刻钟,带着个全囫囵身上一丝伤都没有的贾士成来了。
陆轻歌都不用问,只要看见贾士成那崭新的三品太监公服,便知道贾嬷嬷没有打他板子,也没有指他去刷恭桶,反而假传她的旨意,给这贾士成升了官儿,从四品少监升成了三品大太监了。
“贾公公如今在那一房供职?”陆轻歌声音柔柔,却压抑着满满的怒火。
贾士成跪了道:“奴婢在敬茶房,做掌事太监。”
陆敏连忙道:“原来贾公公已经升了职,三品掌茶大太监只有皇上能用,姑母都用不起,更何况我个外人,姑母,我不要他了!”
陆轻歌一只纤手轻攥着,闭眼揉起了额头。她一直以来,总有个一生气就头痛的毛病,陆敏连忙两只小手轻轻替她揉按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贾嬷嬷也回来了,迎门看见贾士成跪在偏殿外,便知不好,奉着一卷真言进门便跪:“娘娘,奴婢罪该万死,士成他有苦衷……”
陆敏正在拿小脚丫替陆轻歌揉按纤腰,大约昨夜敬帝折腾的狠了,陆轻歌腰肢酸困,经陆敏一按,舒服的直哼哼。
陆轻歌轻嗤一声:“苦衷?七尺长的汉子,什么苦衷叫他连几板子都吃不得?得罪我家小麻姑,就因为是嬷嬷的娘家侄子,一点惩罚不受,反而高升了?
敬茶房是专供给皇上沏茶的地方,看来嬷嬷这是要弃了我,往皇上身边攀了。”
贾嬷嬷连忙道:“奴婢这就传人进来,当面打板子,叫陆姑娘听个响亮,好不好?”
陆敏猛得收了那软糯糯的小脚丫儿,装个小女儿的憨态:“哼,我才不要听,分明是嬷嬷你要打他的板子,倒叫他记着我的仇,我做错什么了我?”
陆轻歌越发火大,皱眉许久,挥手道:“罢了,要打拖出去打,这清宁殿不是听你们这些下等奴才们哀嚎的地方!”
贾嬷嬷连忙磕头:“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替士成谢谢你!”
虽说打贾士成的板子,但贾嬷嬷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陆敏不由有些心急,毕竟她没有太多的时间逗留在宫里,与这婆子缠着斗法。
“姑母,那贾嬷嬷私传你的旨意愈矩行事,若叫别宫的娘娘们听见了,只怕要说您约束婢下不力吧,毕竟她可是您自宫外带进来的呢!”陆敏不由小声提醒道。
陆轻歌轻腰轻扭,扭过陆敏一只小脚丫儿在自己腰肢上按压着,语气淡淡:“放心,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去!”
陆敏觉得姑母太自信了,不由语气急冲:“她那般纵容贾士成,摆明了就是想攀高枝儿,我怕她有一天野心膨胀,不再满足于这清宁殿,想往麟德殿迈步,怎么办?”
麟德殿是有朝以来天子们住的地方。
陆轻歌忽而埋头在那装着茶梗的绣枕上,嗡声道:“麻姑,这些不该是你管的事情,我的奴婢,我自己会看着处理。”
陆敏恨不能使劲踹陆轻歌那细纤纤水蛇般的绣腰两脚,再直言告诉她她将来会走这一条怎样的毁灭之路,话到一半却又生生忍住。
毕竟重生这种事情,若是告诉不可信之人,她只怕也会像那余娘子一样,成为别人投机取巧的捷径。
陆敏想找个人帮忙,以离间陆轻歌与这贾婆子,掐指一算,找到个好计谋,便准备去找上辈子的丈夫赵稷。
赵稷还未过十五,不曾成年封王,与赵秉一起住在专门的皇子殿中。
陆敏只借故声要去看赵秉,便抱着暖暖的手炉,带着芝兰和玉树两个往皇子殿去。
*
眼看将午,赵稷才从凌烟阁读书回来,正簇着双眉,洗自己沾了墨汁的手。
一听外面内侍报说陆姑娘来了,他一双秀眉随即绽开,亲自迎出殿,笑问道:“小麻姑,你可是来看五弟的?”
陆敏连连点头:“四哥哥,初冬头一回雪,我和五皇子都想箩几只雀儿来玩,可惜都箩的不好,你陪着我们一起箩好不好?”
赵稷毕竟大了,不喜欢箩雀那种小儿游嬉,见陆敏鼻尖微沁着汗珠儿,婴儿肥的脸颊笑圆的像枚甜玉瓜一般,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道:“好,但不知你要在何处箩?”
陆敏连忙道:“当然是清宁殿,后殿有处宽敞的大苑子,雪还没融尽,正好箩雀。”
因赵秉还在午睡,赵稷道:“等五弟起床我们就来,可好?”
陆敏嫣然一笑,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去。
出皇子殿时,昨夜的积雪已消,天地皆是水洗过一般的清明静亮,远处金黄的瓦檐上还有薄雪轻浮,整昨皇宫宛如新浴过的美人一般,明艳如画。
因回程走捷径,恰自她上辈子住了十年的徘徊殿路过,陆敏对那地方心有余悸,却又颇有些好奇,走到红红宫墙侧踮脚略看一眼的功夫,便见一个穿着杏黄色圆领棉衫的少年,恰在那宫门外。
很奇怪的是,他呈双膝半蹲,又蓄势待发的姿态,似乎随时要冲进徘徊殿一般,双眸坚毅,紧盯前方。
☆、地窖
宫里唯有储君可穿杏黄; 陆敏不必看他的脸,只看那青青一头寸长的发,便知是赵穆; 也不惊动他,带上两个小丫头转身就走。
“陆姑娘!”郭旭迎面将陆敏拦住; 低眉笑道:“太子殿下听说您要麻雀,这不正替您套了网子箩了么,您又何必求着四皇子再四处找箩下套?”
陆敏欲要赵稷帮忙箩麻雀,也不过刚刚才在皇子殿与赵稷耳言过几句,出殿才几步; 赵穆便将箩都支起来了。
郭旭往前逼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踩到裙脚往后一仰,陆敏失声惊呼,却是落到了赵穆胸膛平坦的怀里。
她转身便是一脚; 踩在赵穆的脚上还揉个圈儿:“小人,我费心费力帮你,你倒拿我作趣儿。我不要你的麻雀,箩再多也不要。”
赵穆噗嗤一笑,一只绳子拴了七八只麻雀在半空扑腾:“麻雀都长的一样; 难道是因为人不同,你才不肯要我的。”
他往前一步,俯肩,凑唇在陆敏冻的红彤彤的耳廓侧; 轻吹了口气声音柔柔:“或者说,还是你更喜欢老四,才喜欢他的麻雀?”
活了二十七岁的陆敏觉得这像句流氓话儿,又不好说自己懂得这种隐喻,越发觉得赵穆可憎,指着他那一串扑腾的麻雀道:“你若敢送进清宁殿,我就告诉所有的公主你在兴善寺吃坏肚子拉稀拉到晕厥的事儿,叫她们狠狠笑话你!”
小男孩总是爱面子的,尤其在姐妹们面前。赵穆果然害怕,一松手,趁雪箩来的麻雀带着绳子全飞了。
陆敏不由一阵笑,带着两个小丫头疾疾而去。
约莫不过半个时辰,赵稷便带着赵秉来了。陆敏忙前忙后,亲自在后殿上上下下找箩找线找谷子。
雪后清闲,陆轻歌也阻了所有理事尚宫,抱个暖炉站在后殿廊庑下,笑看陆敏箩麻雀。
赵稷拴绳架箩,赵秉扯着陆敏的裙子,急的直搓手,恨不能立刻箩只麻雀来顽儿。
皇后宫中虽有百具,却只是祭祀时呈样用的,那箩以精钢制成,又重,又不好用,唯有赵稷才能搬得动它,但因其颜色鲜亮刺眼,麻雀根本不会钻进来。
几个孩子摆弄半天满头大汗,陆敏忽而一拍脑袋道:“姑母,我记得后苑那棵石榴树下的地窖里,有几面竹箩,是去年容嬷嬷帮我晒过女贞子的,要不,您陪我一起去找找?”
陆轻歌最怕陆敏不肯留在宫里陪自己,但因陆敏在跟前很不守规矩,她又怕宫妃公主们要起闲言说陆敏,与她同顽时,身边除了亲近耳目,其余宫人一概避之于外。
此刻身旁除了一位徐尚宫,再无女官相陪。
陆轻歌指那徐尚宫道:“陪小麻姑前去取箩,小心地窖檐低,勿要碰了她的脑袋。”
徐尚宫上前,欲去。
陆敏却咬着牙撒起了娇:“不要,我要姑母陪我去,多少年咱都没有一起箩过麻雀了,今儿必得你全程陪着我。”
陆轻歌无奈应道:“也罢,姑母陪你去。真是越大越娇,惯的没样子了。”
将所有人摒除在地窖外,陆敏带着陆轻歌进了地窖,沿石梯而下时,陆轻歌护着她的额头,轻声责怨道:“麻姑,你每每回家一回,再入宫便有些骄纵太过,可见你娘没有调/教你,这样的性子,即便生的再美貌,将来总不好母仪天下做皇后的,明白否?”
地窖中再无旁人,陆轻歌这是在坦露自己的真心:“姑母这位位置,将来是属于你的,外面那些皇子,谁能娶到你,谁才能做皇帝,明白否?”
灯下,她笑的妖艳而又凄凉,忽而伸手抚过陆敏的脸:“所以,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再回家了,好不好?”
陆敏往后退了两步,忽而伸出手,颤声声指着台阶尽头潮湿幽暗的地窖道:“姑母您瞧,那是什么?”
陆轻歌提灯转身,灯火照耀下,锋利而又高竖的长矛竖着一排排、长剑、戟、长斧、长/枪,冷兵器幽光暗暗,摆满整座地窖,另有胄甲若干,驽不下十张。
这那是什么地窖,这分明就是个兵器库。
陆敏道:“姑母,私藏甲胄三年就算谋反,驽有一张已是重罪,您这清宁殿里的兵器,都是打那儿来的?”
陆轻歌自己显然也吓坏了,愣了半天忽而咬牙道:“贾嬷嬷,她这是不想活了!”
清宁殿私藏兵器一事,上辈子还是陆轻歌半夜诱杀大皇子赵程时,陆敏才知道的。那夜陆轻歌约赵程至清宁殿,二人不知为何而吵闹起来,贾嬷嬷带人将赵程并其几个侍卫围杀于清宁殿中。
从那一次开始,陆轻歌再无退路,全力开始控制敬帝,并且□□。
当时,陆敏以为私藏兵器之事是陆轻歌自己的主意。但重活一世,她押准陆轻歌应当是由贾嬷嬷操纵,于是想赌一把,提前叫陆轻歌知道此事。
若果真陆轻歌由贾嬷嬷操控,她应当会立刻就除掉贾嬷嬷。
陆轻歌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扶过陆敏刚要说什么,忽听外面远远一阵沉沉笑声,一人道:“皇后又调皮了,竟自钻地窖寻竹箩。也罢,叫朕也看看你这一国之后的地窖里,除了竹箩还藏着什么宝贝,可好?”
若叫皇帝看见这些兵器,只怕整个陆府上下都要被齐齐端掉。
陆轻歌面色惨白,连连几步跳上台阶道:“皇上,臣妾这就出来!”
陆敏眼尖,早寻到了一面竹箩,抱着就往台阶上跑,俩人还未触到地窖之门,敬帝已经推开门,要进来了。
陆轻歌先闪出去,连忙将门关上,笑道:“皇上怎的这会儿过来了?”
敬帝负着一手,淡淡问道:“麻姑了?”
陆轻歌脸色惨白,晃得几晃,再轻轻开地窖门,陆敏从里头钻了出来,手中一面竹箩,笑着给敬帝见礼:“臣女见过皇上!”
因为不是自己的女儿,不必立为父的威严,敬帝在陆敏跟前一直颇为随和。他俯腰笑道:“除了竹箩,你姑母这地窖里,还有什么宝贝?”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不停觑向陆轻歌。
陆敏抿唇一笑道:“还有女贞子,那是给我壮枕头用的。还有……”
“大约还有个男人?”敬帝忽而一语,惊的陆敏也变了脸。
陆轻歌挽过敬帝的胳膊道:“皇上,当着孩子的面,您这话可……”
敬帝还是逗孩子的笑,但脸色已经不对了。他作为皇帝,对于嫔妃们各种不贞的怀疑,当是从在东宫的时候,当时的一位良娣与侍卫私通时种下的心结。
那位良娣与侍卫通奸也就罢了,叫敬帝撞见时,恰在交/媾,那良娣还不停的叫敬帝太过古板,物儿不硬活儿不好,不如这侍卫有趣,丑态百出,浪声大作。
敬帝将那良娣□□着吊在她的寝殿中,闭锁宫门,直到良娣皮肉全脱,只剩一具白骨,犹不解恨,还要鞭骨泄恨,最后挫骨扬灰。
他拉起陆敏的手,就要推那地窖的门,而陆轻歌脸色早已白成了一张纸。
陆敏本为警醒姑母,不期竟要闹成这样,一只手按在那道门上,叫敬帝压着刚要推门,便听外面一人叫道:“父皇!”
敬帝回头见是赵穆,问道:“何事?”
赵穆还是那比明黄略暗,略显古朴沉雅的杏黄色储君常服,身段修长,白肤如玉,一双凤眸微垂,惯常在老爹面前充乖巧的样子。
他上前一拜道:“昨夜在朱镜殿请同安法师讲《楞枷经》,儿臣因也曾循入佛门,感慨颇深,书成感言一卷,想要呈于父皇览阅,但不知父皇可有空否?”
杀人太多,怕夜半鬼敲门,所以戾者也信佛法,总是希望佛菩萨能护佑自己免遭恶鬼缠身。敬帝总算撇下地窖,招过陆敏道:“麻姑替咱们箩雀,朕也正好看看,圭儿在兴善寺出家三月,有些什么感悟!”
他这一说,陆轻歌大松了口气。勾唇嫣然一笑,螓首微侧,轻轻说了句什么,即刻惹得敬帝哈哈大笑。
陆敏听到了。她说:“您昨儿伺候臣妾厥过去俩回,若再找男人,臣妾也是受不了皇上您,要自寻死路了!”
这大概是一个女人能给男人最大的夸赞了。
赵穆当然也听到了,他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满是鄙夷与厌恶,仿佛那正在调情的帝后,是两块腐烂,肮脏的坏肉一般。
陆敏直觉赵穆这是在帮自己,暗道莫非他也重生了?
再一想也觉得不对,毕竟箩麻雀不过临时起意,清宁殿地窖私藏兵器的事,就算上辈子也很少有人知道,赵穆逃亡在外更不会知道,难道说他在这清宁殿有眼线?
帝后已走,后苑止剩他们二人。赵穆忽而勾唇一笑:“你大约是在想,赵穆怎么会知道小麻姑脑子里那么多的事儿了,是不是?”
☆、占有欲
他笑的时候; 那眸子里的顽皮,分明还是个孩子。杏黄色,不比明黄耀眼大气; 略带暗沉古朴,衬着他太过白发亮的肌肤; 拂去他所带的那股子阴郁,看起来颇有几分书卷气息。
陆敏道:“确实,所以还请太子殿下告诉我,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穆忽而转身; 逼着陆敏往后退了两步,伸出那如今还纤细的手指,轻点着陆敏的额头道:“因为我钻到你脑子里看了看,发现里头仍还是些乱七八糟的男女之事。
昨天才求来个红鸾天喜,今天就忙着与赵稷箩雀儿; 小麻姑,你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陆敏险险一口老血没喷出来,抱着箩急恨恨说道:“人常言,淫者见淫污者见污,太子殿下还是擦擦眼睛的好; 否则这世界肮脏不过,实在容不下您了?”
他非是重生,而是秉性如钢,尖厉而又质纯; 眼里容不得沙子,上辈子为帝之后看群臣个个都是奸佞,杀人无数。三岁看老,此时他的天性就已显露无遗。
回到前殿,陆敏强装欢喜,与赵秉两个忙着箩雀儿。小儿撒欢,赵稷见赵穆站在敬帝身后,不好再跟俩个小孩子顽皮,也侍立到了敬帝身后。
初冬的雪里全是水份,折腾半天早都化了,硫璃檐融冰点点,麻雀早已寻到觅食之处,越发不肯来了。
陆敏与赵秉忙了半天连跟毛都没有箩到,赵秉不由失望的咧嘴大哭。陆敏连忙哄道:“等姐姐出宫,往那鸽子市上买一只回来,带入宫给你顽儿好不好,五皇子,不要再哭啦。”
敬帝与陆轻歌已经走了,赵稷也凑上来劝赵秉:“这才不过头一场雪,进了冬月天天下雪,你想箩多少四哥都替你箩,好不好?”
赵秉胖乎乎的脸蛋儿哭满了鼻涕,两只小手越发肿的厉害。陆敏白惹孩子一场,与赵稷两个带着小赵秉,一路哄着要往前殿去,过廊庑时忽而遭人一拽,一个趔趄,便叫赵穆扯入殿侧一扇小门内。
他笑出一口白牙,见陆敏欲挣扎,将她俩只手攥作一把捏在胸前,在她睫毛长长的眸子上吹了一气:“你该知道的,我箩了好多麻雀,为何不问我讨一只?”
陆敏恨恨欲要挣扎,赵稷回头忽而不见了她,已经找过来了。
赵穆忽而再拉一把,将陆敏的下颌拉上自己肩头,眸中那股戾性,已是成年人的占有欲。
他双目紧盯着赵稷,一手拉陆敏自她圆领长衣的阔袖窜上去,在那袖中慢慢抚摸,陆敏忽而摸到一个毛绒绒温惴惴的东西,吓的手连忙一缩,人也几乎整个儿趴入赵穆怀中:“什么东西?”
赵穆从怀中掏出一只扑楞扑楞的麻雀来,递给陆敏道:“拿去哄老五顽儿。”
陆敏拎过那拴着麻雀腿儿的绳子,多少年不曾顽过这东西,看它扑楞楞展着翅膀欲要飞上天,却被那条绳子拽着,那儿也去不了,忆及徘徊殿那十年漫长的日子,背上忽而渗出一层冷汗,一笑道:“谢谢!”
无论陆轻歌还是赵穆,都是那根欲要捆住她的绳子。她改变得了事态的发展,却改变不了他们人性中的贪婪与私欲。
她觉得她得离赵穆再远一点儿,离这座皇宫也远一点儿。
*
赵秉也追了过来,叫道:“四哥,四哥,你在看什么呀?”
赵稷一笑道:“没什么,快走吧,咱们得回皇子殿了。”
他自幼最怕的,就是这个阴气森森的三哥,自幼被祖父母宠爱,天性觉得什么最好东西都该属于他,从来不争,却绝不会容忍别人抢他的东西。
但他不懂,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强者的,一个人正真想要某件东西,就不该表现出那么强烈的占有欲,从一开始为自己树敌。
*
这夜敬帝不曾前来,陆轻歌关起寝殿大门,与贾嬷嬷二人在里头密谈。
陆敏脸色沉沉,就歪坐在寝殿外一张昭君榻上,她刚洗过澡,芝兰在给她的脚润清宁殿特配的香泽。
香泽是宫廷女子们润颜的良品,为宫廷独有的秘方治成,寻常妃子配香泽,顶级也不过欢宜、龙涎这类香料。陆轻歌因睡眠不好,香泽中加了沉香中的极品伽蓝香,香气润泽深沉,闻之叫人心定神安。
这润肤香泽,寻常妃子们也不过拿它润面润手,润体肤时单用各类花香精油。陆轻歌却不同,给陆敏用,是从脚趾揉到手尖儿,一寸肌肤都不放过。
玉树跪在榻前,拿个调羹见缝插针的给她喂龟苓膏。殿内地龙燃的早,如今天又不算太冷,很容易郁结上火,所以要吃龟苓膏来败虚火。
过不得许久,贾嬷嬷先出来了,一看那趾高气昂的架式,陆敏便知陆轻歌又叫她给说服了。
果然,她路过陆敏时停了停,皮笑肉不笑问道:“麻姑,宫里好不好顽,龟苓膏好不好吃?”
她应该是想观察并试探,看陆敏是刻意带陆轻歌进的地窖,还是果真只为箩雀,无意撞到。
陆敏当然要假装单纯,笑嘻嘻说道:“宫里好顽,龟苓膏也好吃!只可惜没有箩到麻雀,我不开心!”
贾嬷嬷连连点着头,两只狐狸般明亮的狡猾老眼,拍了拍陆敏的手道:“既宫里好玩,就再多留些日子,可好?”
陆敏断然摇头:“不好,明天我就要回家。”
贾嬷嬷随即说道:“好,那奴婢明日就安排人送你出宫。”她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显然无论有意无意,这件事情她是不打算放过陆敏了。
陆轻歌挥退所有人,端过那碗龟苓膏亲自喂给陆敏吃,柔声道:“麻姑,方才我已经责过贾嬷嬷了,那些东西,她会想办法弄出皇宫,你今天在地窖所见的一切,就只当没见过,好不好?”
她显然在撒谎,那么多兵器,偷渡进宫已是不易,再想偷渡出去,谈何容易。
这昭君榻侧的小几上置着许多零嘴,陆敏抓了几只蜜果儿在手中顽,点头道:“好!”
陆轻歌瞧小侄女样子乖的不能再乖,拍拍她的手道:“麻姑,这种事儿关乎咱们陆府一家人的生死,你要将它忘掉,谁也不能告诉,那怕你爹也不行,明白否?”
若是叫别人撞见,那是要填枯井的。
陆敏连连点头:“嗯!”她还在假装顽皮没定性,侧眸扫过东侧深垂的淡紫色帷幕,帷幕轻颤,显然贾嬷嬷就在帘后偷听。
*
这夜伏侍陆敏睡觉的宫婢换成了生面孔,一个睡在地台上,一个睡在绵帐旁,四只眼睛紧盯着她,陆敏起夜本就轻,半夜偶尔翻个身,两个小宫婢都如临大敌一般,要即刻翻坐起来。
次日一早,因窦太后得了风寒,陆轻歌前去请安,一直到中午都没有回来,送陆敏回家的事情,自然由贾婆子一人操持。
她亲自送陆敏从左银台门出宫,到了宫门口,陆敏并未见父亲在外等着,便止步问贾婆子:“贾嬷嬷,我爹怎的不在外头?”
贾嬷嬷忽而怪笑:“麻姑,因皇上要出宫巡禁军大营,陆将军也往军营去了,宫里一样有马车,比你们家那小车儿更宽大舒适,奴婢让贾士成送你回家,好不好?”
让贾士成送她回家,那可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远远看着月洞型的宫门外,马车后闪出个人来,七尺长的黑面太监,正是贾士成,皮笑肉不笑,手中还提着一条马鞭正在轻拍。
从早晨起来,陆轻歌去给太后请安而迟迟不回时起,陆敏便暗暗觉得这贾婆子只怕想要杀自己灭口。表面看起来陆轻歌是冠宠六宫的皇后,但清宁殿上下所有人,却全由这贾婆子掌控。
陆敏还没搞清楚这婆子究竟用什么手段控制了姑母,也怕她要杀自己,早起时就留了一手。
她往后退了两步,身后两个宫婢一左一右,恰好肘住她的胳膊窝儿,这是要逼她出门了。陆敏摸了摸身上,轻叫一声道:“糟了,嬷嬷,姑母昨夜托我带给我父亲的那封信,我似乎给忘了,那封信顶重要,咱们赶紧回去取吧。”
都到这程度了,贾嬷嬷自然没想着让陆敏再见陆轻歌。她轻笑一声道:“这有什么,奴婢让人给你取来,不就行了?”
她又问:“信在何处?”
陆敏道:“就在我那寝殿妆台的抽屉里。”
说着,几个人又退到城门内,站在那高高的宫墙下等待。
*
明德殿正殿,赵穆头皮青青,手持书卷坐在正殿中那把接受群臣参拜的蟠龙雕花大椅上,双眸微垂,似乎在专心读书。
下首一个左庶子,一个太子詹事,皆昨日才上任,正在为太子是否该早日出宫,移入位于皇宫外的东宫而吵的不可开交。
左庶子认为不该搬,他的理由是,赵程在兴善寺刺杀赵穆,敬帝都未治他的罪,显然敬帝更偏坦赵程,此时赵穆若搬出皇宫,只怕不久就要被老谋深算的大哥给杀掉。
太子詹事却认为必须要搬,他的理由也很充分,敬帝多疑,而赵穆眼看成年,万一那一天被谁栽赃一个私通嫔妃的罪名,不但储君之位,只怕小命也得丢,不如搬出皇宫,正好远离事非。
俩人吵的口干舌燥,不知谁忽然发现正主儿还在上首坐着,齐齐上前问赵穆:“太子殿下您的意思了,搬是不搬?”
赵穆抬头,扫过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臣,丢了书道:“本宫先去看看东宫是个什么情形再说!”
他说着丢掉手中书卷,下台阶自两位老臣中间穿过,出门见傅图等在廊庑下,笑问:“陆姑娘出来了?”
傅图道:“是!”
☆、绸缎庄
赵穆大步出殿; 左拐几步,便见陆敏在高高的宫墙下,左右两个宫婢肘手; 陆轻歌身边最得力的那位贾嬷嬷亦在一旁。见太子上前,贾嬷嬷当然要领着两个宫婢相拜:“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赵穆笑问陆敏:“陆妹妹这是要回家了?怎的不在宫里多留几日?”
陆敏小脸儿圆圆; 也是笑着就央求道:“正是。太子哥哥可是要出宫,能否捎妹妹一程?”
赵穆微踱着步子,颌首而笑,忽而轻声道:“当然能,只是怕妹妹还约了别人相送; 不肯与我同行。”
陆敏早起给赵稷送过信,问他可愿意陪自己出宫,恰就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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