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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妾灭妻-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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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糊了浆糊,风干后成了个僵硬的、刮人的石子。
“你当真以为,我如今悲从中来是疑心你伤害我父亲,伤害禾府?”她从胸腔里挤出一句尖锐的质问,接着转为一声凄切的笑,“丞烜,我何其了解你啊!我是你妻啊,夫君……”
锦甯眸中盈满了泪,波光潋滟,根本瞧不清那氤氲着浓重雾霭的眼,“哪怕你能再多信我一点…再多一点点——”她的喘息声剧烈了起来,又化为急促的小咳嗽。
“甯儿——”
“你可真是个好皇帝!丞烜…你可真是个好皇帝……”她的咳嗽又严重了,来不及取手绢便吐出一口血,近乎墨色的血梅点在素色的被褥上,令人心惊,姒琹赟急得几乎要发疯。
“所以说…我不想听啊……”泪水布满了她整张苍白的脸,锦甯嘴角的笑缥缈若虚无,“你是我此生唯一一个,当真是欢喜极了的男子……”
“你教我如何才好……”
“如何是好……”
百善孝为先,禾致远是她的父亲,可她又这般心悦他……
他的甯儿是何其纯善温柔的女子啊!
郁气瘀滞…心血堵塞…损伤心脉……
难怪、难怪。
姒琹赟咽下喉头的腥甜,眼睛酸涩,滚烫似的灼烧,他只顾得小心翼翼地拥着她,心中惊恐得几乎没有其他意识,只知道焦急地高唤太医。
作者有话说:
大概郡王马上死翘翘之后就能完结了吧嘿嘿两三章?
其实王爷真的挺惨的他已经在尽全力在为郡主考虑了而且没动禾家就算假死失败真要出事也只会有一个禾致远 但是殿下她就是揪着这个不放啦新坑还没有想好啦 脑洞太多但都没有太大动力写下去qaq话说结局的反转其实蛮奇特(离经叛道?)的有兴趣的宝贝可以找找前文的蛛丝马迹猜猜哦 提示是:对郡主而言(对我知道根本没dei但是必须要选一个!!)最特殊的人是谁呢?
害我一下子又觉得这个太明显了呜呜
第148章 照拂
太医院来了人再次诊治, 临行前已是连连摇头,小道上拿着长扫帚扫去地上薄薄一层霜雪的宫人们只瑟瑟发抖地听着宫内的帝王勃然大怒, 似乎发了好大一通火,可盘儿碗儿被砸碎的声音一丁点儿也没传出来。等宫门开了再一看, 几位满头大汗的太医大人出来也是好好的, 既没少只胳膊, 也没少个脑袋,除却愁云惨淡唉声叹气, 竟活蹦乱跳的。
姒琹赟大抵便是这天底下最憋屈的皇帝了。
他也想不顾后果地撂下狠话, 也想将怒火发泄到这几个可怜的太医身上,也想降下骇人听闻的残虐处罚,也想逼迫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他的甯儿……可愤怒到了喉咙便熄灭了, 不知为何, 发不出声。
他是大珝国说一不二的天子, 可如今他不好受, 彷徨四顾这偌大的皇宫, 偌大的京城, 偌大的大珝…竟没有一个可以任他撒气的。
何其讽刺。
姒琹赟闭了闭布满血丝的眼, 恍然间浑身发冷。
锦甯如今是伤了心脉,本便受不得刺激,方才悲戚之下又动了肝火,太医匆匆来了也只说需好生养着身子, 再来一次便说不准人会不会没了。
宝念半跪在床边, 小心翼翼给主子喂了口太医院煎制的参茶, 可锦甯只勉强沾了沾嘴便摇头将茶盏推到一边。
“娘娘……”宝念强自压着哭腔,“您…您便多喝两口罢……”
白嬷嬷干瞧着,也忍不住飞快抹了抹眼角。
锦甯低垂眉眼,轻叹着摸了摸她的头,“又不是不喝了,且放着,过会儿再拿来。”
宝念无法,只得应是,她起身去将参茶温上,转身瞥过皇帝时的眼沉鸷地仿佛要跳出一只猛兽将他撕碎,战场上杀红了眼的战士都没这般可怖,幸亏只是那一瞬没能掩饰住,如今只顾心系锦甯的姒琹赟哪里能察觉得到。
“如今你政务繁忙,莫要在我这儿叨扰了。”锦甯虚虚靠着软枕,神色疲倦,难掩的孱弱,“我自个儿身子是坏了,你可要好好保重龙体。”
姒琹赟替她压了压被角,良久,从喉咙里沉沉吐出来一个字,“好。”
他声音放得极轻,絮絮叨叨问,“你宫里的人手可够?要不要我从内务府支出来……”
“不必了。”他话还没说完,锦甯便轻声打断,“我惯来喜欢用熟悉的,你是知晓的。”她说着又有些倦怠地瞌了瞌眼睑,“嬷嬷,送皇上出去罢。”已经是毫不遮掩的送客意思。
姒琹赟沉默地环视着冷清的屋子,多余的宫女太监全都被锦甯支使到外头去了,显得里头格外空荡,他心中莫名恐慌,最后只得匆匆命令一句,“照顾好皇后。”
宝念温顺地弯了弯膝,“诺,恭送皇上。”
“嬷嬷出去了知会舜兴一声,皇上他整日没用膳,过会儿去御膳房拿几碟儿小菜,总算要填填肚子。”
锦甯轻咳了两声,望着男人倏地顿住的高大身影,又缓缓嘱咐道,“不会儿便要上朝,你一夜没睡,下了朝便去乾清宫歇歇罢。”
姒琹赟控制不住地哽咽,“……好。”
白嬷嬷将皇上送走后折返回来,瞧了眼宝念的神色便善解人意地对锦甯福身,悄悄守在门外。
宝念这时才卸下面上近乎要维持不住的乖顺笑意,忍不住趴在锦甯床头,捂着嘴流泪,“殿下…殿下……”
锦甯伸出食指去替她抹掉眼角的泪,指腹仍带着被汤婆子烘热的余温,擦断了宝念的眼角的一小截泪,可泪水却像是断线的珠子,很快便又划过被她抹断的那一截,泪流得不停。
宝念伸出手腕去用嘴咬,她异常用力地咬着手腕,努力不让自己抽泣出声,“殿…殿下……”
锦甯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言慢语,“你平日里从不犯这种错误,如今不是该唤‘娘娘’么。”
“奴婢只是不凭……”宝念接连抽着气泣声,话也说得不清楚,断断续续,“若非皇上…皇上负您…您又怎会……”
“不是他,也总会‘是’旁人。”她总归要找个引子发作的。
锦甯有一下没一下,极轻地抚着她的发,“我的身子如今这幅模样,说到底与他无干。还是你替我寻得的两味药,怎么,何故怪的上旁人?”
宝念不顾礼节地伸手捂住整张脸,极力咬着牙不想哭得再狼狈。她从不会忤逆锦甯的命令,哪怕是亲手将会置人于死地的药材交到她这此生唯一效命,愿一生跟随服侍的主子手上,可当太医当真道出主子活不过两月的寿命,她还是难受到恨不得将那个亲手递出药材的自己掐死。
可她心中明白,纵使再来一次,她也会毫无犹豫地服从主子的命令。
但只要一想到将来殿下不在了,就仿佛六神都无主了,彷徨无助得像那时还未被殿下从母亲手底下救出来的时候,对皇帝的恨也不过是悲伤至极想找人发泄罢了。
不会叫的狗,逼急了也是不会咬人的。
可当畜生被驯服,哪怕是一只不会叫的狗,被主人一声令下都能发疯去咬死人。
“我总不能是指望他为了我的父亲,连自个儿的性命都不顾了?”锦甯到如今倒是还有闲情逸致同宝念玩笑了两句,“他可谓是对我仁至义尽,连禾府的一根汗毛可都没打算动,纵使硬撑着满朝文臣的施压都只将矛头对准了父亲一人,出了事也只有父亲一人的…甚至连假死之策都打算得好好的了,是诚心诚意想要为我保住每一个禾氏族人的。”
倒是教她不过为了寻个由头“伤心伤脾”也是费了大劲儿一通好找。
“从前是王爷,现下是皇上了。”锦甯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望着宝念眉眼弯弯,“如今你都敢编排皇帝了,倒是我没什么好再教导你的了。”
“殿下!若是…若是您不在…奴婢苟活于世还有何意义?!”宝念哭得满脸通红,整张满是泪痕的脸几乎不成样子,“您若去了,奴婢自也要跟着您去!”
锦甯突然便淡淡笑了笑,“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
她那双勾得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杏眸仿佛含着一汪秋水,分不清会化作雾还是晕成霭,“宝念,我总会离开的,你要…早些开始习惯。”53中文网 53zw。**
锦甯身体的状况一日不比一日,可她到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她大病的消息被姒琹赟封锁得死死的,几乎没传出皇宫外头去。
自姒琹赟新帝登基,整个大珝从里到外都重新整顿了,宗室官僚不必多说,女眷收到的连累也不少。许多年纪轻轻的先帝嫔妃都跟着先帝去了,连同几位先帝的公主也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位子上,倒是年岁不大都开始忧心起来驸马的事了。
其实她们无非是惶恐姒琹赟,但对于这些人畜无害没有威胁的小姑娘们,姒琹赟又哪里会多加为难,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再见到姒乐耘,锦甯也难得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姒乐耘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了她的事的,大抵是姒琹赟告诉她的,怕是担心她嘴上没个把门儿一个不慎刺激到她,可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让她来看她,若她不来,不便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锦甯自然是对此喜闻乐见,不然也不必煞费苦心,刻意表露出对亲人挚友的思念。
和坤宫被重新修缮打理好后锦甯便迁徙了过去,姒乐耘对皇后的宫殿熟门熟路,一见到她眼泪便不自觉涌出眼眶。
她是先帝的大公主,虽说父皇驾崩,太子哥哥与母后也随父皇去了,可生母惠妃还贵为太妃好好活着,上位的又是她的皇叔,犯不着难为她,姒乐耘过的自然也没什么差。
只是她过得堪算是快活,乍一见锦甯却吓了一跳,实在是她纤瘦得有些过分,眉宇间的久病之态已盖不过去了,只她生了一幅我见犹怜的仙子相貌,如今病弱几分,憔悴得便像是不日便要脱离尘世间的模样。
“原本是好好的…上回见你还好好的…如今怎会成了这一幅光景……”姒乐耘忍不住紧紧抱着锦甯,像是这样便能将她抓在世间再久一会儿,她不可置信地哑了嗓子,“怎么会…怎么会……”
她将脑袋搁在她肩头,肩颈的衣衫渗透了细微的湿濡,锦甯无言地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仿佛宽抚一个稚幼的孩子。
“甯儿……”姒乐耘脑子几乎是乱做一团浆糊,直至看到她清瘦的身形也还是不敢相信的,“怎会…怎会这般突然……”
挚友的安抚使姒乐耘心中越发哀痛,她虽比她年长不少,可如今回想,一直以来竟是甯儿像个长姐般,关怀她,包容她,在她迷茫时伸手引导,毫不吝啬带领她走出所有困境。
锦甯闻言苦涩笑笑,只低声重复了句,“突然?”
她话音一落,姒乐耘眉心便猛地一跳。
皇叔…是皇叔!
顺文郡王被斩首…甯儿怎会不大动肝火?!
姒乐耘想起顺文郡王被处刑的那日,她自然是得了消息的,可皇宫被封锁得严丝合缝,她焦急想要往宫里头给锦甯传递消息,却根本做不到。
她张口要说什么,可思及锦甯不得受刺激生生忍住,只不忍地别过眼抹泪,“你可千万要顾好身子。”
“罢…我这身子,总归是破败了。”锦甯自嘲一笑。
姒乐耘才半收回去的眼泪一时不慎又流个不停,她猛地转身不让她看,死死咬着嘴呜咽。
锦甯轻叹着去安抚她,她却强忍着泪摇头,牵强扯出笑,“事到如今,还是要你来安慰我的。”
“怕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们几个的。”锦甯本想笑着打趣儿两句,可话一出口,‘们’字便令她怔了怔,轻声问,“矝言她…可还好?”
冷不丁听到这一句,姒乐耘心口一紧,刚扯出的笑也没了,神色悲凉地摇头,“没了。”
“矝言…没了。”她苦笑,“原本是好好的,只是…前些日子给太子…殉葬了。”
锦甯瞳孔猛地一缩,“可先皇后薨了,太后也薨了,哪里有人会让她——”话突然在喉咙卡住。
“是太傅。”姒乐耘声音低低的,点头印证她的猜想,“是矝言的亲爹爹…逼迫她的。”
锦甯突然后背发冷,她讽笑地喃喃,“最宠爱独女的阮太傅…超世之才的老师啊……”
何其可笑。
“且等……”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恐慌的东西,嘴唇微微颤抖着问,“盼儿与映雪呢?元瑾又可还好?”
“你且放宽心。”姒乐耘拍拍她的手,放柔声音,“盼儿和映雪都好好的,至于元瑾…魏府虽不必父皇在时风光,但也不算败落,元瑾也安好。”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锦甯松了口气,又轻声问,“格根塔娜与梁良…可还好?”
姒乐耘愣了下,缓缓颔首,“自然。梁良的为人,你是再清楚不过得了,而格根塔娜…我算是欠了她一个人情,且答应过你会好好照顾她的,安心便是。”
“不,乐耘。”
锦甯抬眸与她对视,深深地望着她,像是能这样望进她眼底。
“我想请你照顾的,不只她一个。”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150能刚好完结哈哈哈哈啊~郡主开始交代后事噗√
第149章 薨
虽说太医早已断言无药可救, 可诸如老参、鹿茸、灵芝、珍珠、铁皮石斛等等千金都难买的名贵补药却跟不要钱似的, 被皇帝重金重兵四处觅来, 挖空了私库国库的名药如流水般往和坤宫送去。
可姒琹赟本人却极少到和坤宫去, 仿佛将全身心都系挂到了国事政务上,忙得脚不沾地,似乎这样便能两耳不闻窗外事, 能遗忘什么他不愿让自己记起的东西。
草草安排好先帝的下葬,先帝是个逆贼,后宫一道殉葬去的极少,停灵也不足七七, 更没人愿意随这等晦气的过街老鼠一道住进陵墓, 多是得了太妃的封号便老老实实本分待着。可先皇后与先太子的葬礼皇帝倒是给了足足的面子,办得万分隆重, 他深谙人心, 这下自然又得了无上美名。
当今比之先帝甚至是□□皇帝都要可怖数倍, 外有可堪大任之勇谋, 内有奸比小人之城府,不当皇帝可谓是真真屈才了。姒琹赟虽说性子温和, 手段却是毫不含糊, 不出月余便将朝廷清理得干干净净, 先帝是个受人唾骂的叛贼, 而他手握兵权, 拥护者多且深得百姓爱戴, 雷厉风行下尽数掌握大局。
除却朝堂上彻底的大换血, 该提拔的提拔、该赐死的赐死,姒琹赟还废除了宦官制度,大抵是因着司寇延休的事,早便对此生了厌恶。
看中荣国公的长子将其提拔成参将都算是小事了,而此外的一桩大事,便是当今虽说斩了顺文郡王的脑袋,却将那禾小世子给封了个中都督,年纪轻轻的三品官儿,瞧着是重用的样子,倒是让有心对如今败落的顺文王府动了歪脑筋的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不过这都督虽说是个有模有样的正三品,却终归是个武职京官,不少人也是自诩看得明白,让这才思盛名在外的禾锦垣当个武官,说不准是不是明褒暗贬呢。
只有禾锦垣自己瞧得明明白白,当今智多近妖,智敏得可怕,分明是早早就看出了他对长姊不该有的、离经叛道的心思,也看出了他自至蒙古那日起便决心弃文从武的决心,不知为何非但没有打压,反而有心扶持他。
姒琹赟其实也并无过多想法,他只是念着他是锦甯爱护的阿弟,虽对他的心思心有嫌恶,可一想到锦甯如今,便突然又不愿多加计较了,只一心扑在国务上,整日奔波劳碌。
只有到夜深人静时,锦甯早已歇下了,偶尔半梦半醒间都会察觉到有人在她身边松松揽着她,不敢用力地虚环着她的腰身,呼吸极轻地克制地吐息在发顶,像是一筑岿然不动的墙,坚固安稳地护在她身后。
锦甯惯来浅眠,连带着每天在床边矮榻守夜的宝念也总是一有声响便能觉察,后来是宝念告诉她说皇上每晚都会来,几乎都在她安置后只便衣带三两个奴才,偶尔会搂着她沉沉睡去,翌日凌晨天还没亮就离开了。
不过大多时候还是靠床边,便干坐着闭目假寐,只要锦甯略有动静就会立刻醒来轻声细语地安抚,仿佛一个铁人似的,没日没夜察觉不到累,原本该服侍的宝念倒是落得手足无措。
这些本哪里需要宝念来告知她,若是以往的锦甯自然能不消一日便能发现,可她对自己下了狠手,没有留下退路,虚弱和病痛可谓是一点都不假的,全部是真真自个儿受着,精神头也是一日一日差了,确实不比以往心力,宝念眼睁睁瞧着,只敢在主子面前强打精神强颜欢笑,然后偷偷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暗自抹泪。
后来锦甯便差人在内室和屋外都留下一盏小灯笼,姒琹赟察觉后便心知她发现了,却什么也没说。
有一晚锦甯恍恍惚惚间又见他披着一身夜色过来,满身疲惫寒意地在外室烘热乎了,又把手温地热热的才坐在她床边,发现她还没睡实了,便掀开了一点被角摸了摸汤婆子,发现还烫着才安心,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那日锦甯却不知怎的,难得能强打起精神,气若游丝地问他,“外头还冷着吗?”
姒琹赟轻拍她背的手一顿,声音低沉,“不冷了。”他轻轻抚了抚她铺散在黄绸上的发,虽知晓她瞧不见,却还是温柔地笑了笑,“如今入春了。”
“是么。”锦甯喃喃道了句,她这些日子昏睡的时辰多得有些吓人,大约一整日里,半天都是在沉睡中的,“真快啊,过些时候便到你生辰了罢。”
“嗯。”姒琹赟察觉到眼中像是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温热的烫意,“不打算大办了。”
“这不合规矩。”锦甯有些费力地翻身,半睁着眼望他,已有些倦意了,“你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生辰,理应大办。”
“好。”姒琹赟伸手摸了摸她的苍白的脸,他近些时日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触碰她,面颊,头发,手,想去轻吻她,摩挲她的每一寸皮肤,“那就大办。”
锦甯又望了他良久,注意到那双清隽的凤眼在细微的火光下沉浸着满满的暖色,不留一丝缝隙,她瞌上眸子,“丞烜,我想见见娘亲。”
他抚摸她面庞的手指不禁僵了僵,然后轻声说,“好。”
月余过去,她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如今出此言,怕是觉察到什么了。
太医说过,两月已是极限,而最了解自己的身子什么状况的,终归是自己。
可是…他好怕。
姒琹赟在此刻脑子清明得过分,只剩下空洞的恐惧。
好怕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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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甯如今身心俱疲,哪里有精神去掌管后宫,因此后宫的事务一向是交给她身边儿的宝念与白嬷嬷负责,宝念主事,姒琹赟便封了她个内司,为女官之长,掌宫内诸事,白嬷嬷则帮衬着一二。
宝念到底是锦甯一手眨坛隼吹模妨饺栈褂行┦置怕遥缭诘谌掌鸨阋讶缬愕盟耍虼随Μl赟才下了令命禾安氏进宫侍疾,后头的事便全交由宝念办妥了。
可虽说进宫事宜是宝念一手安排的,安常静临至宫门前,姒琹赟却姗姗来迟亲自领她到和坤宫去。
安常静哪里见过这番场面,便是见过的这种大礼遇也是断然不敢受的,当下吓的个够呛。
姒琹赟倒是面色平静,只说,“禾夫人不必拘谨,你是甯儿的生母,也当得起朕这份敬重。”
安常静连道不敢,小心翼翼地抬眸觑了眼现如今已贵为皇帝的男人,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比之当初迎娶女儿时清瘦了许多,面色也是透不出一丝红润的苍白。
皇帝的龙辇大而宽,先安常静几步在先头,姒琹赟坐在上面命宫人且放缓半步,直到余光瞥得见身后的步辇了,才又出声道,“顺文郡王之事,禾夫人可会怨朕?”
安常静哪里敢随意应此等稍一有差池便会掉脑袋的话,后背冒了一层冷汗,“臣妇心无半点怨怪…还要多谢皇上才是。”原本不论何人,凡新帝上位,禾致远的命便皆是难留的,皇帝特意费心悄悄保了他一命,安常静哪里还有多余念头。
“朕也…只是为了甯儿。”姒琹赟声音倏地低了下去。
安常静又哪里不知晓禾府有如今的造化可全都是沾了她的甯儿的光,虽说二房家的那位为先太子殉葬去了,二房也因没了庇护被当今无可无不可一并铲除,可他们两房向来不和,大房一家如今好好的,安然健在,她便已再无奢求了。
“她如今的状况……很不好。”
姒琹赟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本就整日以泪洗面的安常静红肿的眼又忍不住溢出泪,却顾忌着皇帝,死死憋着。
“朕本不愿让人多加打搅她。”而立之年的帝王依旧是非常年轻的模样,隽秀清润,可此时却无端显露出偏执的冷漠,安常静无疑瞥见,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可你既是她的娘亲,朕倒也放心些。”姒琹赟声音温淡,又像是没什么力气的轻,“她如今受不得刺激,便麻烦安夫人照拂了…能让她开心些便好。”
“是……臣妇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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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安氏的步辇行至和坤宫前,锦甯才将一个约莫十寸宽的长盒交给宝念,那盒面朴实无华,朴素得不像是一向精细讲究的甯和郡主该有的东西。
宝念看到那长盒时全身上下都是僵住的怔愣,却在锦甯含笑的眸光下弯下双膝,跪地叩首接下,行了个不该是对正一品,甚至是皇后的大礼。
她声音犹带颤意,却又坚如磐石,“奴婢…幸不辱命。”
锦甯沉默了许久,良久,她才轻轻将手放在宝念头上拍了拍,似感慨似轻笑般道了句,“好孩子。”
如今这世上便不单单只有锦甯自己一个人知晓,这个“好”字所耐人寻味的意义了。
宝念强忍着泪起身,仔细将这长盒收进暗格里,便听门外的白嬷嬷的传报声,连忙出门去迎人。
安常静进了屋一见到女儿,在皇帝面前死死憋着的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冲出眼眶,“我苦命的女儿啊!娘亲的甯儿啊!”
“娘亲。”锦甯嘴角绽开笑,三步并两步上前搂住她,却反被安常静用力按在怀中,力气大得几乎不像是她原本娇弱温柔的模样。
“甯儿啊…娘亲的小娇娇……”
安常静哭得停不下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女儿,似乎这样才能感受到女儿尚且安好的错觉,“若是娘亲今日不进宫,你是不是便要狠着心一直这样断了联系,书信也不回,传话也没一声,直到…直到你……”
锦甯觉察到她浑身哆嗦得厉害,分明这和坤宫怕是天底下最金贵的地方了,地龙不够还打通了暖墙,丁点儿也不冷。
“娘亲……”锦甯引着她坐在铺了厚厚毛皮的贵妃榻上,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一如她仍在禾府待字闺中时,安常静只要一没了主意,小小的手便在她身后安抚时那般。
“你才十五啊,你才十五……”安常静稍稍松开了她,不断地抚摸着她的脸庞,泪像流不完似的,最是娇美的杏眸哀戚得苍老,“娘亲的甯儿…尚才及笄……”
“及笄也不小了,娘亲。”锦甯伸手替母亲拭泪,温热的手指触及到她眼下素粉也难掩的青黑,稍稍凝顿,“娘亲一切安宁如初,甯儿便已心满意足。”
安常静深深望着女儿楚楚动人的脸庞,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说什么傻话,可娘亲唯一的愿望,也只是…”她突然忍不住凝噎,“也只是甯儿能,一世安好啊……”
这世上谁又能知晓她的心情。
她在得知消息的那一瞬……天都塌了。
锦甯垂下眼,仍只是细声细语地宽抚她,只待安常静似乎将泪都流尽了,才轻柔地开口,“娘亲若再哭下去,甯儿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女儿自己的身子,自己最了解。”她轻轻握着安常静的手,神色依旧平淡,“不超两日了。”
安常静心口似乎在这瞬间便要梗住,却立刻被锦甯唇畔柔柔的笑意惊得一跳,像是一如以往地找到了主心骨,她极力稳住心神,开口却仍是颤抖得不像样子,“两…两……”
“对,两日。”锦甯用力握紧她的手,抬眼望了眼宝念,后者忍着泪立刻会意去斟茶端来,直至安常静勉强喝了两口,才算是恢复了两分心神。
“女儿的时日不多了,有几件事,势必要嘱咐娘亲。”
锦甯声音柔和,谆谆善诱道,“这头一件,便是想认宝念为女儿的义妹。”qq小说 qqapp。org**
锦甯是在一日后的半夜突然又发作厉害起来的,她连着咳了好几口淤血,全是鲜红鲜红的,精神头却突然格外得好,自己起身捂着手绢吐出血,眼神格外清明。
姒琹赟几乎立刻察觉到不对,连忙高声唤在侧房整日都候着的太医来,却被锦甯轻声制止了。
姒琹赟此刻却顾不得去忤逆她,他慌了神儿,叫太医的声音是吼出去的,哑了嗓子。
几位太医又哪里敢耽搁,他们深知这位皇后娘娘在皇帝心中是什么地位,穿着单衣光着脚,在圣上面前的仪表都什么也不算了,只顾得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却在看到皇后娘娘的那一刻便白了脸色,浑身抖得像筛子。
太医院院判苍老浑浊的眼几乎是已经黯淡无光,跪在地上沉默不语,只等皇帝发作了。他心中只庆幸前些日子已差相熟的宫人送了信给亲人去,如今已明明白白,这回是铁定要掉脑袋了。
这已是…回光返照。
姒琹赟怒得要起身叱骂,脚下却几乎站不稳地要摔倒,还是舜兴瞧着扶住了。
“丞烜。”锦甯轻柔地唤他,却奇异得令他刹那间冷静下来,“我想和你…再待一会儿。”
姒琹赟浑身发冷地坐在床边,对众人沉沉道,“都退下。”
众人应是,唯有宝念在锦甯抬手下留了下来,姒琹赟如今哪里顾得上这等小事,自然全由着她。
锦甯凝望着他,伸手触了触他的脸,眼神格外柔软,“你冷着脸的样子,倒不像你了。”
姒琹赟眼睛酸涩,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抬手抓住她的细若无骨的手,分明是一直握着手炉的,如今却冰凉凉的,他固执地双手包拢着她的手,似乎这般便能将她捂热乎了。
“甯儿…”他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是他的声音,“甯儿…你不要走……”他一叠声唤她的名字,禁不住落泪,“你别走…莫丢下我一人……”
他此刻脆弱得像个小少年,全然不见一直在锦甯面前温文尔雅、冷静自持的模样。
锦甯温柔而深远地望着他,“我也想…活的长长久久,伴君一生。”
她苦涩地笑了笑,又低咳出血,断断续续道,“抱…抱歉…丞烜……”
姒琹赟手足无措地想要搂她,却不敢轻举妄动,急得喉头泛起血腥味,却在要吐出时极力咽下,不敢让她担心,“别说了…甯儿…别说了……”
锦甯虚虚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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