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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幸_徐风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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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刚才跟你一起玩耍的少女怎么不见了。”
  甄丹琦猛得回头,发现地上只有一片染着血的脏雪,恼道:“好大的胆子,没经本小姐允许,敢逃跑!”
  四个丫鬟只顾围着二小姐,竟也没有留心。
  锁也不砸了,容不得挑衅的甄丹琦撒腿就奔开,去抓人。丫鬟们紧追其后。
  望着她们作威作福的背影,甄璀璨隐隐的叹了口气,能做的唯有如此,不能再继续跟甄丹琦纠扯,免得滋出祸端。而那个瘦小少女……,任何人能帮的只是一时,剩下的就凭自己的造化,但愿她躲在了一个甄丹琦找不到的地方,避过这次劫难。
  谁知,甄丹琦急步奔到院门时,猝不及防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啊’的一声,双双被撞倒在地。
  金贵的二小姐摔了个仰面朝天,小漪们骇得直冒冷汗,纷纷上前搀扶,“二小姐,二小姐。”
  甄璀璨皱着眉头看过去,跟甄丹琦撞一起的人她认得,正是董姨娘的贴身丫鬟。那丫鬟跌坐在地上,面无血色,吓得丢了魂般。
  正在生气的甄丹琦被这么一撞,更是气极,她被扶起来后还未站稳,就冲过去掴了那丫鬟一个响亮的耳光,斥道:“不想要眼睛了?!”
  丫鬟的脸被打得火辣辣的疼,连忙跪正,辩道:“奴婢闪不及,二小姐就撞上来了。”
  “原来是条狗,”甄丹琦这才发现她是董姨娘的人,忽又想起前几日她把大少爷甄启修气得一整天闭门不出,便不由分说的一脚踹过去,骂道:“狗仗狗势,看本小姐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见不远处的墙角有一堆木柴,甄丹琦指挥道:“你们去挑几根中用的。”
  小漪脚下生风般,一点也没耽搁的挑了七、八根潮湿结实的木棍。
  丫鬟弱弱的问:“敢问二小姐,奴婢犯了什么错?”
  “她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甄丹琦心情很好对小漪道:“那就狠狠的打,打到她知道为止!”
  顿时,一棍子用力的挥过去,丫鬟被打倒在地,四根棍子毫不留情的落下。
  甄璀璨的眉头皱得深了,生杀予夺就在三言两语中。不知不觉,她的目光跟丫鬟的目光相遇了,她看到丫鬟的眼睛里清楚的写着两个字:救我。
  

☆、第零七章

  救?
  一个处境危险的人,拿什么去救别人?
  甄璀璨暗暗的捏着手指,神色不明的望着窗外的暴行,四根棍子狠狠的此起彼伏,‘呯呯呯’的声响森寒阴怖,蜷缩在棍子之下的丫鬟躲闪不及的痛吟,目不转睛的向她求救。
  救不救?
  丫鬟的眼神里充满祈求,将所有生还的希望都寄托于甄璀璨,这是孤注一掷的信任。
  “打,使劲打!”甄丹琦的心里愉快极了,啃着手指甲,欣赏着眼前令人振奋的画面。
  小漪们每一棍都高高的举起,重重的打下,沉浸在亢奋的暴虐中。
  “停一停,”甄丹琦突然制止,小漪们立刻住手。她想到了一个好玩的,嬉笑道:“你们仨个人打,另一人在旁边数着,本小姐倒要看看,打死一条狗要打多少棍。”
  小漪们应是,她们揣摩出二小姐想多看一会好戏,便棍棍不打要害,就要打得她疼,让她受着。等二小姐看厌了,再重重几棍取她的命。
  钝骨的棍打下,丫鬟疼得眼泪止不住的流,泪眼中尽是希冀,祈求着窗前少女。那少女安安静静的,有着令人仰视的高贵与安详,既兰质薰心,又善眉善眼,是不会冷漠到置身事外的罢。
  无言的呼唤:救我,救我……
  怎么救?
  甄璀璨的眸子一转,掠过专心饱览好戏的甄丹琦,暼过凶猛残忍的施暴者们,迎上溢满疼痛‘救我’的眼神,两人对视着,她无声的说出两个字:饶命。
  丫鬟怔了怔,有希望了,睁大了眼睛的揣摩。
  甄璀璨一次又一次的说出‘饶命’的口型,说的很慢,见丫鬟满脸的茫然,她一边警惕着甄丹琦,一边在半空中写着‘饶命’。
  “饶命?”丫鬟看懂了。
  甄璀璨颌首,她又做出一个‘大喊’的动作。
  丫鬟很服从的大喊道:“饶命!”
  真是一个非常机灵的丫鬟,甄璀璨不禁暗赞。
  闻言,甄丹琦刚刚没了看戏的兴致,本想下令速速打死的,突然就开心的跳了起来,欢喜的道:“真是悦耳啊,你们好好的打,本小姐想多听一会。”
  小漪们的力道讲究了些,免得突然打死了,扫了二小姐的兴。
  丫鬟开始在地上翻滚挣扎,嘴里不停放声痛呼:“饶命,饶命。”
  甄璀璨咬着唇,若有所思的看向院门处。
  小漪累得抡不动棍子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嘻嘻的把棍子塞给另一个小漪,“我歇歇,你打,我来数着。”
  接过棍子的小漪迫不及待的抓住棍子,攒足了劲的打下去,打得丫鬟蜷缩成一团的哆嗦。
  “饶命,饶命……”声落俱下的大喊,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哀叫。
  甄璀璨的手指捏得很紧,但她什么也不能再做,只能等,她能做的已做。
  饶命声不绝于耳,甄丹琦初听时还觉得心里舒坦,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听了一会儿,就不耐烦的道:“别叫唤了,吵死了。”
  丫鬟并没有停,反而是喊得更频繁了,她拼了命的连喊了几声。
  竟敢不听话?甄丹琦忽然冲过去,小漪们手忙脚乱的停住,只见她上前紧紧的攥住丫鬟的头发,随手从地上抓了一把带血的雪泥,蛮横的塞进了丫鬟的嘴里,用力的塞了一把又一把,呸道:“本小姐不准你叫唤,你就不能叫唤。”
  说罢,一脚踩在丫鬟的脸上,恼道:“你是听不懂本小姐说话?”
  丫鬟发出了痛苦而屈辱的嘶吼,揪人心魄。
  甄璀璨的目光一闪,就在她惴惴不安时,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声音里尽是震惊,“二小姐?!”
  闻声看去,正是挨打的丫鬟的主子——董姨娘。她紧张的花容失色,急不择步的踏进了院。
  甄璀璨缓缓的松了口气,‘饶命’的呼声终于把董姨娘唤来了。她不能对这种‘求救’视若无睹,但也不能贸然的多管闲事,她只是让那个丫鬟自救。甄府虽大,但大声的呼喊是能引人注意的,更何况呼喊声来自风头正盛的董姨娘的贴身丫鬟。
  见董姨娘来了,甄丹琦愣了愣,小漪们纷纷扔下棍子,拔腿撤到了自家主子的背后。
  看到血泥滩里遍体鳞伤的人儿,董姨娘惊骇的倒吸了口气,轻声的唤道:“春樱。”
  丫鬟春樱的嘴唇微微的动了动,再也坚持不住的昏了过去。
  董姨娘目露悲切,颤声问:“二小姐,您这是?”
  “本小姐就打她了,怎么着?”甄丹琦不屑的仰起下巴,生气的翻了春樱一个白眼,张狂的道:“本小姐要杀她,也不过是一声令下!”
  董姨娘抿抿嘴,忍气吞声的道:“身为丫鬟若是不知分寸,没有个眼力见儿,打也就打了。”她犹豫了一会,道:“春樱是造次了?”
  甄丹琦瞪道:“你在审讯本小姐?”
  “没……没有,”董姨娘连连摇头,带有几分唯喏的口吻,“只是想知道事情经过,也好去夫人房中请罪。”
  “呸!”甄丹琦一口唾沫吐了过去,啐道:“你是好去我爹面前告状吧!”
  董姨娘的神情中多了几分窘态,委屈的红了眼眶,沉默了半晌,说道:“人在做,天在看。”
  “天在看?”甄丹琦很好笑的笑了笑,尖酸的嘲讽道:“老天爷已经睡了十几年了,现在还在睡呢!”
  董姨娘的桃腮倏地失去血色,欲言又止,微微一侧身,慢慢的掏出手帕沾拭眼角,那万般难以言诉的无奈,都真真切切的融在泪珠儿中了。
  甄丹琦冷哼一声,抬脚从春樱身上跨过,径直就向院外走。
  “二小姐是要走了?”董姨娘不经意的朝旁边一挪,正好挡住了去路。
  甄丹琦鄙视的翻了一个白眼,撇嘴道:“本小姐可没心情听你说冠冕堂皇的话。”话毕,她又尖锐的扔过去一句话,“你若是闲得慌,去跟启修说。”
  董姨娘的面色骤然一僵,紧攥着手帕,似是被人掴了一个耳光。
  甄丹琦命道:“让开!”
  董姨娘站着不动,状似无意的回首瞧了一眼随身丫鬟。
  甄璀璨闲适的倚在窗边,若有所思的观察针锋相对的两人,盘桓着董姨娘的打算。目光一转,再次看向站在院门处的一个婆子,那婆子是董姨娘的随行,方才还在悄悄的东张西望,此时很规矩的目不斜视。
  好像有细脆的铃铛声响起,微不可闻。
  甄璀璨扫了一眼那婆子长长的左袖,手隐在袖中,似在晃动。
  “本小姐命你让开!”甄丹琦环抱着胳膊,恼得瞪大了眼睛,摆出一副很不好惹的架势。
  董姨娘并不移步,小心翼翼的问:“二小姐的气可是消了?”
  甄丹琦没好气的斥道:“干你什么事?!”
  董姨娘的眼泪默默的流,抓住了甄丹琦的衣襟,哀求道:“请二小姐消消气,不要跟一个丫鬟计较,留春樱一条活命吧,求您了!”
  甄丹琦受惊的跳了起来,跺了跺脚,猛得甩开她的手,这一甩,把玲珑有致的娇贵身子甩得一个踉跄,吓得婆子和丫鬟们眼急手快的扶稳。
  低声下气的哀求和铁石心肠的动粗,都落在了那双冰冷无比极有威慑力的眼睛里。
  “吵什么?!”一声极为严肃的怒喝响起。
  甄丹琦愕得目瞪口呆,也顾不得嫌弃的抖抖衣襟了,不由得向后缩了缩,所有的张狂都不见了,只剩忌惮。
  原来这就是董姨娘的打算,甄璀璨不禁隐隐一笑,所有的周旋不过是在等,等甄达来。
  甄达站在院门处,却让人觉得有刺骨的寒意罩体。
  董姨娘露出讶异的表情,连忙擦干泪痕,恭顺的欠了欠身。
  甄达负手而立,威严的神情下是冷硬的强势。
  董姨娘弱弱的回道:“老爷,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远远的就听到妾的丫鬟在揪心的呼救,妾就赶紧来看。”停顿了片刻,“可能是妾的丫鬟不守规矩在先。”
  “本来就是她的丫鬟不守规矩在先,”甄丹琦鼓起勇气的接道:“她的丫鬟把我撞倒了,却还理直气壮的说是我撞上她的。”
  甄达不语,那双冷潭般的眼睛直直的落向血泊中的春樱。
  甄丹琦很委屈,大声的道:“我这次真的没有信口雌黄。”
  甄达的表情越发的冷沉,他只是一言不发,却令甄丹琦畏惧的低下了头,一言不再敢发。
  董姨娘向前一步,柔声的道:“老爷息怒,说不定二小姐说的是实情。求老爷恕罪妾的管教不严。”
  “我说的本来就是实情,”甄丹琦气得腮帮鼓起,大声的道:“可以问她!”
  甄璀璨怔了怔,随着甄丹琦的手指直截了当的指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移向她。
  目光的尽头是个清清悠悠的少女,她安静的与世无争,却又散发着莹润的光芒,仿佛早已存在于无涯的世间万象里。
  “你快说!”甄丹琦快步奔到窗前,稚气而坚决的道:“本小姐知道你一定看到了本小姐被那个不长眼的丫鬟撞倒。”
  甄璀璨难再置身事外,被众人盯着的感觉真不怎么享受,似如芒刺在背,要慢慢习惯。
  “你快说是不是。”甄丹琦胸有成竹的催促。
  

☆、第零八章

  
  “既然要听我说,那我就说两句。”甄璀璨悠然的倚在窗前,明亮的眼睛似浮光般一掠,骤地将目光落向昏倒在冰冷雪地上的丫鬟春樱,说得轻描淡写,“当务之急,何不先看看她是生是死。若是已死,或扔或葬,依规矩速速办了;若还有口气,再这么放着,就成冻尸了。”
  “说的真真有理。”董姨娘被一语点醒般,露出思虑不周的愧疚,连忙移步上前,见遍体鳞伤的春樱呼吸微弱,那满地挣扎翻滚的血印很触目惊心,她不禁潸然泪下,偏头语声殷切的道:“二小姐,春樱她……”手帕轻轻一扬,擦拭着泪,语声哽咽。
  甄丹琦撇撇嘴,哼道:“她撞倒本小姐,还出言不逊,怪不得本小姐。”她猛得瞪向甄璀璨,急得跺脚,“你倒是把那丫鬟撞倒本小姐的事实说出来,还本小姐清白。”
  “还要我说?那我就再说两句。”甄璀璨神态沉静,清声道:“自古以来,主子管束奴仆,自己拿捏分寸,即使是凭一时喜恶无故责罚,自食其力;奴仆就是奴仆,该知道谁是主子,若敢阳奉阴违,自食其果。”她稍一停顿,“今日此事,是非经过,我这个局外人说什么话都是一面之词,不如等春樱醒了,一一对质。”
  话毕,她随心的道:“打也打了,挨了挨了,即使追究下去,不过也是该不该打,该不该挨。何必太费心,反倒伤了和气。”
  此话一抛,谁机灵谁就将话接去,无疑就能占上风,她也能不再被追问。
  “说的极是,”是董姨娘将话接了去,不再追究的息事宁人,泪眼看向甄丹琦,哀声道:“莫为了区区小事伤了和气,春樱已经这样了,只当作是她惹得二小姐不高兴,咎由自取罢了,只恳请二小姐留她一命。”
  甄丹琦恼道:“本小姐何时说过要她的命?!”
  “多谢二小姐开恩,”董姨娘急忙吩咐随从,道:“快把春樱抬回屋,去请安神堂的季大夫为她看伤,用最好的药。”说完后,她不忘询问下一家之主,柔声的道:“老爷,如何?”
  真是厉害,反应如此灵敏。甄璀璨不由得感慨,‘委曲求全’、‘以和为贵’、‘宽容体恤’的形象,表现得恰如其分,不愧是董府的嫡长女。
  再看甄丹琦,撅着嘴,只是气得不轻,性情中的任性和猖狂丝毫不隐藏。
  察觉到有目光在审视自己,甄璀璨自然而然的迎过去的,触到是一双深沉的眼神,她下意识的双睫一眨,神色平常。
  甄达将视线从甄璀璨的脸上移开,若有所思的颌首。
  董姨娘挥手示意,随从们趋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把春樱抬下去了。
  直到该走的棋局走完,一场对弈后,春樱没有了棋子的价值,才能变成一个该活下去的人。甄璀璨唏嘘的朝旁边挪了挪,站在暖和的阳光下,却依然觉得阴冷。
  “姑娘可还有话要说?”董姨娘款步轻移,含笑看向那不容小觑的少女,目露赞许之色,道:“不知姑娘客从何处来,应是出自名门世族,自幼承训德容言工?姑娘如此深明大义,字字珠玑,为人处事圆融纯粹,心地善良,眼界开阔。姑娘又生得极标致,清雅脱俗,仪容不凡,真真实实是个可人的孩子,”她轻抚着平坦的小腹,带着羡慕的口吻道:“若我能生个这样的女儿,就是天赐的最大福气。”
  竟然毫不吝啬溢美之言,甄璀璨已不好意思再听下去,她轻咳一声,皮笑肉不笑的道:“我确实还有话要说。”
  “请说。”董姨娘很专心在听。
  安静了半晌,甄璀璨一脸认真的道:“总而言之,贵府可管饭?”
  闻言,董姨娘被逗笑了,“管,管,管吃好,管吃饱。”她温温柔柔的仰望着威武之人,娇声道:“老爷,这招人疼爱的姑娘是哪里来的客人?”
  是哪里的客人?
  甄璀璨不露声色的在等,她也想听听他是如何答复的。
  沉默。
  等了一会,又是沉默。
  还是沉默。
  想必是阳光过于耀目,甄璀璨的视线渐渐模糊不清,她嘴角一抹浅浅的笑意,阖起眼帘,启唇说道:“从远方来,明日就回远方去。”
  “那倒真是行程匆忙,”董姨娘接的不露痕迹,她又以仰望之姿,征求道:“老爷,妾午后要去潭元寺还愿,即是有缘相识,可否带这姑娘一同前往?寺里烧香很灵,她正好为她的爹娘祈福求安。”
  出乎意料,甄达不假思索的应道:“可以。”
  甄璀璨一怔,本欲回绝,忽然想到与六皇子华宗平之约,不妨借此机会走出上了锁的屋子,去寻一寻十株铁皮石斛。
  见爹对董姨娘百依百顺,甄丹琦就不乐意了,她恨恨的朝董姨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叫道:“爹,我傍晚要去崇岫书院找启修,我要带她一起去!”
  “崇岫书院?”甄璀璨兴致勃勃的,“可就是名震天下的皇家书院?”
  “当然!”甄丹琦扬起下巴,撇嘴道:“一般人根本靠近不得。”
  甄璀璨笑吟吟的道:“那你一定要带我去见识见识。”
  见爹不语,似有拒绝之意,甄丹琦不满的大声道:“爹,崇岫书院可是比潭元寺好玩,她能去潭元寺,怎么就不能去崇岫书院?!”
  甄达不答,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甄璀璨,拂袖,阔步离去。
  甄丹琦委屈咬着唇,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愤恼的跺了跺脚,冷哼了一声,撅着嘴拔腿就跑。小漪们低着头寸步不离的追上。
  见老爷走远,董姨娘浅浅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二小姐对我的成见又要加上几分了,这实在非我愿。”
  闻言,甄璀璨只是一笑,悠然的回到屋内,坐在镜前,掏出小木梳,梳起了发。
  “我去瞧瞧春樱,”董姨娘吩咐随从道,“找人将门锁打开后,请她进清静苑。”说罢,她意味深长的暼向空落落的窗前,踏雪而去。
  不一会,锁被打开了。
  甄璀璨信步走出了屋,由一名丫鬟的在前引路。
  在银白色的冬雪笼罩下,是气势非凡的飞檐斗拱,是突兀嶙峋的假山耸峙,是青松苍柏陪衬的池馆水榭。目光所触及的一景一物都极其讲究,甄璀璨不由得揉了揉鼻子,真是难以想象富贵之家该有多富贵。
  经过九曲回桥,穿过檐廊,见拱门上题有‘清静苑’三字,字迹娟秀。
  刚进院中,鼻间就飘着淡雅幽香,放眼望去,格调简单别致,倒是真有清静的韵味。细看之下,那偌大的花架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所搭,墙边种着一排盎然的花草,花盆皆是各式山水彩纹瓷。
  甄璀璨忽然指着一株罕见的蕨类,惊讶的道:“咿,它莫非就是铁皮……”她皱起了眉,故作沉思的道:“铁皮……”
  董姨娘已迎上前,问:“铁皮?”
  甄璀璨耸耸肩,道:“叫铁皮什么,我一时记不得了。”
  董姨娘想了想,恍然道:“可是铁皮石斛?”
  “对,对,”甄璀璨又看向那株蕨类,故意的喜道:“瞧这模样,就像是铁皮石斛。”
  “我初见它时,也以为它是铁皮石斛,”董姨娘说道:“府中倒是真有铁皮石斛,你若想看,用过午膳之后,带你去看。”
  “自是想看,百闻不如一见。”甄璀璨随意的笑了笑。
  踏进屋里时,无比暖和,琳琅满目的手炉放置得错落有致,临窗的紫檀木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翠玉花瓶里的梅花正艳。
  丫鬟们送来了午膳,很是丰盛。
  “也不知道大小姐爱吃什么,我随便让厨子做了些,试试看可合口味?”董姨娘端坐着。
  “这么铺张应该有合口味的。”甄璀璨咽了咽口水,从怀里取出一双银筷子,慢慢的夹起菜,慢慢的吃了起来。
  饱餐了一顿后,董姨娘主动提议道:“我带你去看铁皮石斛?”
  甄璀璨颌首,笑道:“你若不提,我竟然忘了。”
  她们出了清静苑,步上九曲回桥。忽然间,甄璀璨看到西边在冒着黑黑的浓烟,不禁道:“着火了?”
  董姨姨点点头,“是西苑的客房,在天将亮时突然着火了,火势凶猛,扑了很久才扑灭。有几间屋子已烧得面目全非。”
  西苑的客房?甄璀璨一怔。
  “是个仆人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所致。“董姨娘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
  甄璀璨没有追问,只觉得这场大火烧得实在蹊跷,如果昨晚她没有被换去南苑的客房,就会藏身火海?
  她们走到了湖边,在不远处,有一个萧瑟的身影蹒跚的走在冰面上,正是那个被甄丹琦欺凌的倔强的瘦小少女。
  那瘦小少女举步艰难的抄着近路,孤零零的,满脸的血垢,狼狈不堪,随时都可能倒下。有丫鬟看到了,都装着没看到般。
  是什么样的身份,才会被熟视无睹的活在甄府里?
  甄璀璨缓缓的驻步,故作不经意的问:“那少女是谁?”
  “她啊……”董姨娘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过了半晌,才道:“她叫甄小灵,算是老爷的第三个女儿。”
  甄小灵?甄三小姐?
  

☆、第零九章

  
  原来,甄小灵的生母名叫楠儿,本是甄夫人李氏的贴身丫鬟。趁李氏不知情时,勾引甄老爷,怀了身孕。李氏知晓后,盛怒,连通房的名份也不给,在怀胎十月产下一女的当晚,便将她们母女赶去了西北角的马厩。
  董姨娘缓缓地道:“后来楠儿多次去夫人面前苦苦求情,每次都被夫人铁了心的轰走,并下了禁足令,不准楠儿踏出马厩半步,否则,杖毙。这已是有七年之久。”
  甄璀璨拧眉,“甄小灵呢?”
  “她跟楠儿一起住在马厩里,府里没有人把她当三小姐。”董姨娘适时的叹了口气,“老爷只在她出生时看了一眼,为她起名甄小灵,之后再没过问。”
  甄璀璨冷冷一笑,真是薄情至极。
  “夫人不点头,老爷也没有法子。”董姨娘难掩难过之意,“她们母女这七年过得很不易,连粗茶淡饭也吃不到,常是几日没有东西吃。我曾暗中差人送些衣物和饭菜,被夫人知道后狠狠的训斥了一番,也不敢再多事。”
  甄璀璨暗暗的捏了捏手指,脑中浮现出甄小灵在性命攸关之际,还紧攥着偷的两个熟鸡爪,不禁浑身阵阵发寒。在无人问津的甄府里,要多艰难才能活下去!
  董姨娘惋声道:“老爷应已忘了他有这样一个女儿。”
  甄璀璨放眼看去,那瘦弱的身影攀上河岸,在蹒跚慢挪。不由得,她想到了另一个瘦弱的少女,同样是被遗忘的女儿。她双睫一眨,敛去心底冰冷的涩意,将视线移了开去,道:“铁皮石斛在哪?莫误了去潭元寺。”
  “就在前面不远。”董姨娘显然有些惊讶她的冷眼旁观。
  甄璀璨信步的走着,神色不明,也没有回首去看那个无辜的生命。
  一声悲痛的叹息在耳侧响起,“我差点也落得跟楠儿一样的下场。”
  “嗯?”甄璀璨在听。
  董姨娘感怀道:“当年,你娘突然病逝,我爹时任县令,你爹时任县丞。我爹便与你爹商议后,做主让我嫁作继室,已选定了黄道吉日。殊不知,李侍郎突然上门提亲,要将嫡次女下嫁给你爹当继室,并请了一道圣旨,择日便成亲。”
  “皇命难违,李氏就成了甄夫人?”七品的县令要把女儿嫁给八品的县丞,却被三品的侍郎抢了姻亲。
  “是啊,而我爹又做主让我当妾室,用一乘小轿硬是将我送了来。”董姨娘提起了伤心事,捏起手帕拭泪,“夫人起初不点头,在我生下大少爷启修时,才勉强认我是老爷的通房。直到我生下二少爷子襄,我爹也在官场升为刑部尚书,我才被抬为姨娘。”
  如今,李侍郎只不过是二品的吏部尚书,董县令已平步青去的位居一品的御史大夫,那个甄县丞扶摇直上的成了一品的丞相。
  猛然间,甄璀璨好像懂了,在当年,出身农家的徐氏是非‘病死’不可。
  “夫人终是认了我,我该惜福感恩。”董姨娘抚去泪痕,温柔的笑了。
  甄璀璨淡淡的瞄了一眼董姨娘,真是有张巧嘴,言语中说得很知足了,可一字一句都在提醒继室李氏是个冷漠的人。她笑笑,道:“把嫡长女塞给未来的丞相当小妾,你爹可真够……目光远大。”
  董姨娘苦笑,不再说下去。
  穿过长廊,绕过几处别院,走进花园时,甄璀璨不耐的问:“铁皮石斛到底在什么地方?”
  董姨娘道:“在夫人屋中。”
  甄璀璨一怔,她不愿起波澜,只想顺利的拿到药方,但又觉得李氏不会放心,与其等李氏发难,确实不如主动去会一会。
  又走了半晌,她们才到一处独院。
  董姨娘对院前候着的丫鬟有礼的道:“请通报夫人一声。”
  等了片刻,她们被请了进去。
  “听说晌午时客苑很热闹,我错过了什么好戏?”一个爽快的女声传来。闻声看去,是傲气十足的贵夫人,衣着鲜艳华贵,一颗硕大的明珠盘在发髻上。她姿色上乘,一双凤眼却很尖锐,令人过目难忘。
  “夫人。”董姨娘毕恭毕敬的行礼。
  李氏怀抱着一只毛发油亮的黑猫,蜷缩在走廊下的摇椅上晒太阳,旁边温着一壶黄酒。她扬起下巴,目光斜斜的扫去,扫到亭亭玉立的甄璀璨时,不由得多瞧了几眼,嘴角泛起一抹冷意,咄咄逼人的问:“你就是昨晚进府的‘甄璀璨’?”
  “深夜造访,真是多有打扰了。”甄璀璨不正面回应,平和的道:“诚如甄大人所说,确是受人之托,将一样东西呈给甄大人。”
  “是吗?”李氏似鹰般紧盯着她。
  “我只小住两晚,若无意外,明日便走。”甄璀璨认真而坦然。
  李氏确认道:“如此说,你当时是想冒充‘甄璀璨’,蒙混进府?”
  甄璀璨但笑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李氏霍然站起身,冷道:“你倒是有些胆量。”
  甄璀璨依然不语,微笑着看李氏扬起的下巴,那清晰的弧度像是永放不下。
  李氏与董姨娘的年龄相仿,董姨娘的面色红润肌肤细致,而李氏的气色不好,面黄憔悴,给人的感觉像是永不逢春的枯树,以麻木固执的姿态活得很高傲,不用正眼看人,有着与生俱来的挑剔和不屑。
  “你给我听好了,”李氏凤眼一眯,锐气毕露,“每一年清明我都要去给徐氏扫墓,每一天我都要顶着‘续弦继室’的身份,这已让我感到耻辱。你最好收起你的胆量,别再开这种要命的玩笑!”
  耻辱?甄璀璨奇怪她竟然用了这个词。
  李氏讥笑道:“我不妨告诉你,那个叫‘甄璀璨’的女娃是不是姓甄的种,还不一定哩。”
  甄璀璨一怔。
  “啊?”董姨娘骇声道:“夫人何出此言?”
  “我听说,十四年前,徐氏和那女娃病亡是假,她带着那个女娃跟别人私奔是真。”李氏嗤之以鼻的道:“家丑不可外扬,甄达就对外宣称那母女是病亡。时隔十余年,徐氏有脸让那女娃上门认亲?”
  闻言,甄璀璨惊讶不已,慢慢地,她不露声色的换上淡淡笑意,清清浅浅的,笑道:“世人多愚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难免以讹传讹,这种可笑的流言蜚语不过是鼠雀之辈的妄加揣测,会有谁蠢到信以为真?”
  “无论私奔一事是真是假,我是真的恨徐氏。”李氏的目光森凉,毫不掩饰的说道“她若能一直当着糟糠之妻,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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