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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太偏心-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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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月又替她掖好被角:“姑娘睡两刻钟,一会儿我再叫醒姑娘。”
赵宜安静静闭上了眼。
延月放下帐子,准备等赵宜安睡熟后,就出去找找尽雪。
玉禧殿这么大,也不知她疯跑到哪里去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还漫着一股子玫瑰香气,实在惹人昏昏欲睡。
延月抬手打了个哈欠,揉揉眼,将桌上的碗碟又装回食盒,等尚膳监的人来取。
窗外刮起北风,一阵一阵的,她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只见得外面摆着的小树跟着乱摇。
盯着看了一会儿,那小树枝桠又长又细,映在窗子上,鬼影似的。延月缩了缩脖子,转开了目光。
只是过了好一阵,树影还是摇个不停,延月一咬牙,朝着床上的人道:“姑娘且睡着,我去外面,把这东西搬开。”
说完也不管赵宜安听没听见,延月穿上外衣,掀起门帘,朝外走了。
才掩上门,帐子里的赵宜安,忽然睁开了眼。
手里攥着夜明珠,赵宜安慢慢往被子里缩进去,一直到只剩额头还露在外面。
她害怕。
不管是一觉醒来,所有东西都变得陌生,还是身边的人全都被赶走,或者是那个陌生的宫女在她背后笑她的话。
她对这一切全然不熟悉,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似乎并没有人需要她,她只是多余的。
赵宜安难受极了,她下意识去摸额头,却发现不是那里在难受。
是身体里面,是她的心在难受。
*
在暖阁里看着没那么大,一出来延月才发现,小树底下竟还有半只水缸大的盆。
玉禧殿再没别的人,延月只好卷起衣袖,弯下腰,拖着那盆一点一点往墙边挪。
“哟,这是做什么呢?”
金公公带着人,一绕过影壁,就看见延月在搬东西,他便一面笑眯眯问道,一面示意身后跟着的人去帮忙。
延月连忙让开,脸上有些赧然:“回金公公的话,是这树枝摇来摇去,映在窗上,倒吓坏了赵姑娘,所以奴婢才出来搬动。”
金公公点点头,朝暖阁望了一眼:“赵姑娘可在?我来领人的。”
延月一愣:“领人?”
“陛下要见她。若是方便,现在就可跟我走了。”
延月连忙放下衣袖:“姑娘在的,奴婢去喊她。”
金公公于是等在暖阁外,又叫抬轿的人进来,就守在门外面。
因为金公公就在外头,延月不敢高声,悄悄喊闭着眼睛的赵宜安。
“姑娘醒醒,陛下要见您呢!”
赵宜安又被套上了厚厚的冬衣,延月还趁手给她塞了个手炉。
“外面冷,别冻着了。”
将人送出殿外,延月小声问金公公:“金公公,我可也要跟着去么?”
金公公一笑:“跟着罢。”
等跨过养心门,走过影壁,延月忽然就瞧见,有人正跪在外面雪地上。
她垂着手,跟着金公公一行人往里走,眼睛却忍不住仔细打量那个人的身形。
却是与尽雪极像。
还没琢磨明白,金公公就停了脚步,延月忙收回目光,弯腰将赵宜安从软轿里扶出。
往前走了几步,终于来到那个人跟前,延月侧眼一瞥,心中便大惊。
果然是尽雪。
只是尽雪怎么来了这里?还在雪地里跪着?
金公公也看见了,他皱眉,侧头吩咐人,将尽雪挪走。
尽雪一动不动,冻得嘴唇乌紫,由着人将她拖走了。
“赵姑娘,往这里走。”
金公公的话引回了延月的心思,她神色恍惚,又似乎有些明白尽雪跪在这里的原因。
*
赵宜安披了斗篷,戴了帽子,便没有瞧见养心殿外的事。
她跟着金公公过了抱厦,走入正殿,最后进了东暖阁。
赵陆就坐在宝座上,手里执了一卷书,正低头读着,赵宜安进来,他也没什么动静。
金公公便提醒他:“陛下,赵姑娘到了。”
赵陆不语。
金公公朝延月使了个眼色,延月连忙替赵宜安摘下帽子,解下斗篷,悄悄推着她往前。
“姑娘,该向陛下行礼。”
手里的手炉没了,赵宜安一时无措起来,她回头看看延月,延月早低下了头。
往前走了几步,赵宜安学着之前元嬷嬷她们的样子,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起来罢。”这回赵陆倒是很快就开口。
赵宜安又撑着地爬起来。
临行前,延月怕她冷,替她囫囵穿了好几件冬衣,这会儿她便像一只憨憨的小鹅,整个人都圆圆的。
没有人再说话了,金公公和延月都退去外面,暖阁里忽然就更静了。
赵宜安双手垂在两侧,悄悄察看着这里的陈设。
她右手边便是窗,窗下有通炕。正对着她的是之前赶走元嬷嬷的人,坐在宝座上看书。
赵宜安没敢多看,就移开了眼睛。
宝座后似乎还有房,只是中间垂着门帘,看不清。再往左手边去,是一座合拢的槅扇。这下是完全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了。
赵宜安转开头的时候,赵陆便收起了书,仔细打量正站在眼前的她。
只见她侧着头,头发有些乱,发髻松松的,耳边还垂下几缕。露出的半张脸,肌肤娇嫩,轮廓却小了一些。
赵陆心疑,这是撞伤遗症?还是没好好吃饭?
身上的衣服也厚厚的,若他没记错,赵宜安穿的还是昨天的那件。
以前的湖阳哪会这样?
现在的赵宜安却处处透着可怜。
赵陆一时无言,他垂下眼皮,在赵宜安转回头来之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接着看书了。
赵宜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宝座上的人什么都没有再说,她有心想歇一歇,但不敢出声。
暖阁里自然不冷,赵宜安的脚却酸了,而且穿的衣服又厚,她渐渐就难受起来。
等赵陆余光里瞧见赵宜安摇摇晃晃,觉得奇怪,抬起头来想看看她时,赵宜安头重脚轻,“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赵陆一愣,放下书走过去:“赵宜安?”
地上的人半睁着眼睛,原本该是暖意适中的暖阁里,她却出了一头的汗,将纱布边缘都打湿。
听见里面的动静,金公公在外问道:“陛下?”
赵陆抬头:“进来。”
金公公掀帘进去,打头就是倒在地上的赵宜安,还有蹲在她身边的赵陆。
他一时惊住:“陛下,这……?”
赵陆沉声:“叫李太医。”
*
延月跪在地上,小心用浸了温水的帕子擦拭赵宜安的脸,脖子,还有耳后。
赵宜安半躺在小床上,已经脱了外衣,现在只着两件轻便的衣裳。她十分乖顺,由着延月替她擦脸。
“姑娘,要擦擦手么?”
赵宜安偷偷看了一眼延月身后,坐在凳子上等着的赵陆,连忙点点头。
延月也提着心,陛下就在她后面盯着,她只觉得手脚都是软的。
等擦完了,延月端着水,又先朝着赵陆行礼,然后才退出小室。
一时间,只剩下赵宜安与赵陆两人。
这间小室并没有窗,原本是用作皇帝斋戒时的寝宫,因此地方也不大。
赵宜安盯着自己才被擦过的手指,默默没有声响。
“大冬天竟差点中暑。”赵陆的声音响起。
但他只说了这半句,似乎对赵宜安再无话可说。
赵宜安坐了一会儿,小室里也有炭盆,烘得人暖暖的,她渐渐有了困意,慢慢歪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第7章 孙太后
赵宜安睡了过去。
她原先在玉禧殿就是睡着的,中途被金公公带了过来,还在赵陆跟前站了好一会儿,现在周围暖洋洋又安静,自然很快就有了困意。
赵陆坐在一边,眼看着赵宜安头一点一点,最后静止不动了。
竟睡着了吗?
因为刚才出了汗,所以又叫来医女,替赵宜安把纱布换了一遍。她的发髻也都拆了,绑成松松的长辫披在胸前。
方才宫女为她擦脸擦手时,赵宜安就是半坐在床上的,被子也只盖到腰,她睡着时没注意,以致现在仍旧如此。
赵陆顺着看过去,赵宜安的腕上带了两只玉镯,手上的肌肤细白润滑,竟比玉还美上几分。指甲修剪整齐,还涂了浅浅的丹蔻。
再往上,是赵宜安穿着的水红的外衣,因为她的姿势,领口处露出锁骨的影子,也是一样雪白娇嫩。
赵陆突地将眼神移开。
“陛下?”
金公公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外。
赵陆轻咳一声:“何事?”
金公公回:“长乐宫叫您去呢。”
小室里没了声,过了一会儿,赵陆才说:“知道了。”
他从凳上站起,金公公忙打起帘。
赵陆走出小室,对金公公道:“叫人进来看着。”
“是。”
*
长乐宫里,一位衣容华贵的妇人,手执剪子,正一剪一剪,将罗汉松上斜生出来的小枝叶剪掉。
旁边的宫女捧着手炉,垂首候着她。
门帘一掀,宫女金钗快步走来,直至妇人跟前,低声道:“娘娘,陛下来了。”
孙太后也不放剪子,只道:“请进来罢。”
金钗应下,转头又出去。
进门时,赵陆解下斗篷,有宫女奉上手炉,他摆摆手:“母后何在?”
金钗笑着迎出来:“陛下才来,娘娘可久等了。”
赵陆也笑:“方才路上下了点雪,便误了。”
“原是这样,娘娘可要心疼了。请陛下随奴婢来罢。”
进得殿内,赵陆拱手:“母后。”
孙太后便才发现他似的,笑着朝他招手:“我的儿,快过来。”
赵陆走到她身边,孙太后道:“瞧瞧,前儿还是整整齐齐的,今早却忽然长了好些乱七八糟的枝桠出来。我闲得慌,索性自己都剪了。”
说到这里,孙太后回身,早有小宫女端着托盘上来,接了她手里的剪子,又有人依次替孙太后盥洗擦拭,最后一直等着的金缕,将手炉奉给了她。
孙太后做这些事时,赵陆在一边说:“母后何苦自己动手,叫那些宫女代劳就是。”
“你说得对。”孙太后捧着手炉,一面慢慢走动起来,“但这乱长的东西实在叫我心烦。眼里揉了沙子似的,不除掉,心不安呐。”
赵陆露出怒意:“养那些宫人做什么吃的?反教母后不安心。”
孙太后道:“我也只是一说,陛下别怪她们。”
赵陆便又很快笑道:“是母后心善。”
“对了。”孙太后停下脚步,“我听说,湖阳前几日在玉禧殿里摔了?可有大碍?”
赵陆回她:“恰好撞在石头上,今晨已醒了。”
“是么?”孙太后点点头,她并不想听到湖阳平安这个消息,但孙太后也不会露在面上,只道,“那便好。”
哪知赵陆又说:“不过她这一撞,却把以前的事皆忘了,现在是一概不知。”
孙太后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此话当真?”
赵陆点头。
“这可难办了。”孙太后思索一番,“周太妃的话没有证物,光凭她一人所说,也难以服众。”
周太妃就是说出赵宜安不是先帝亲生的话的人,现在被孙太后安排在万安宫里住着。
赵陆却忽然不高兴起来:“管她是不是,现在能护着赵宜安的人都死绝了,我们说她不是,难道她还能自证不成?”
孙太后笑起来:“怎么还是这样脾气?口无遮拦的。”
“不瞒母后,儿臣已将玉禧殿的人都遣散了,赵宜安正在我的养心殿里,瑟瑟发抖待着呢。以前如何跋扈骄纵,现在还不是落水小狗似的,任我捏圆搓扁?”
“罢了罢了,陛下怎么高兴,便怎么做罢。”孙太后继续走动起来,“不过一个不知道哪里抱来的野种罢了。”
赵陆虚扶着她,低头应是,眼底却忽地现出几丝阴鸷。
听见了赵陆对湖阳的态度,孙太后轻笑着,又对赵陆道:“今年的雪已经下了,明年开春,宫里便要选秀,到时候你也上点心,早早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赵陆也都应下。
等说完这些,孙太后颇为欣悦,让金钗送赵陆出去,转头又对金缕说:“父亲还只担心他暗藏城府。哀家瞧着,也不过一只张牙舞爪,不知轻重的小猫罢了。”
金缕应和她说了几句,孙太后便甩着手:“谁送的罗汉松?硬邦邦的,哀家手都剪酸了。还不快将人找出来,好生打一顿。”
宫人应声去了,孙太后坐下来,让金缕替她揉手:“哀家这样试探警告,那傻子却还只是生气。说到湖阳,又什么事都瞒不住,你瞧他那得意样子,哪里是心计的模样?要我说,父亲多心罢了。”
金缕跟着说:“现在那赵宜安也忘记前事,奴婢看,什么一概不知?这不就是傻子么?这下好了,两个傻子待在一处,倒也绝配。”
孙太后被她的话逗笑:“你说的是极了!哀家怎么没想到?”
金缕便跟着孙太后,一块笑了起来。
*
坐进软轿,赵陆脸上挂着的笑才渐渐隐去,他阴沉着脸,缓缓抚着膝盖上的盘龙刺绣。
孙太后并不是先帝原配,她是先皇后薨逝之后,先帝再封的继后。孙太后也并不是他的生母,赵陆母亲早逝,十二岁前,一直独自住在东五所里。直到十二岁时,还是皇后的孙氏,忽然将他认在膝下。
她不是心血来潮,孙太后背后是前朝独大的孙家,而也正是她背后的孙家,一力将身为七皇子的赵陆,推上了皇位。
赵陆仔细回忆着孙太后的神情举止,她早知道赵宜安出了什么事,也知道赵宜安现在待在他的养心殿,她只是试探,看赵陆会有什么态度,又是否对她有隐瞒。
可是孙太后常常自作聪明,赵陆认在她膝下五年,即使没有朝夕相处,也早就知道她的脾性,知道如何应付她。
现下,孙太后应该是高高兴兴向宫外的孙家报信了。
若说实话,赵陆对孙家十分感激,如果没有他们,也就没有现在的赵陆。
可一将成,万骨枯,何况是一位君临天下的皇帝?要是拿上整个孙氏作赔,倒也算他们死得其所。
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赵陆闭上了眼睛。
长乐宫离养心殿并不远,软轿平稳行着,很快就到了养心殿。
走进暖阁,赵陆转头去看小室,但里面已没了人。
小公公进来回:“陛下一走,赵姑娘便吵着要回玉禧殿,奴婢们不敢擅作主张,只好领着赵姑娘在四周逛逛。”
赵陆只问:“人在哪里?”
赵宜安很快就被带了进来,她低眉顺眼,看起来不像是会“吵着要回玉禧殿”的人。
赵陆问:“是你要回玉禧殿吗?”
赵宜安嗫嗫:“……我没有吵。”
她只是对延月说,想回去睡。
赵陆便向着之前回话的小公公说:“那么就是你在撒谎了。”
小公公连忙跪下:“陛下明鉴,奴婢不敢撒谎!”
赵陆看了一眼金公公,金公公立刻便明白了,叫人捂住小公公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小公公徒劳挣扎着,浓浓的恐惧止不住涌上来。
赵宜安被宫女扶着出来的时候,他确实不耐烦了,皆因满宫上下尽知,赵宜安出身不明,何况她现在什么都不懂。
他只是邪念一转,想趁着机会,暗暗欺辱这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一番。哪知赵陆回来得太快,他什么都来不及做,只好将错推在赵宜安身上。
谁料赵陆却只问了赵宜安一句,就直接下了论断,要将他拖出去打杀!
小公公浑身发软,在行刑之前,就口吐苦水,活活吓死过去。
养心殿里,赵宜安并不知那小公公后来如何,她坐在之前一心想坐的通炕上,十分满足。赵陆也坐着,就在她对面,一手执书,一手端着茶杯,慢慢饮茶。
延月替她剥榛子,轻轻将那层薄皮碾开,存在碟子里,好让赵宜安一口气吃掉。
“你下去罢。”
可这好时光没过多久,赵陆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延月于是退下。
赵宜安用手指轻轻拨动碟子里的榛子仁,还没攒满呢。
但她很快又被赵陆的话吸引了注意。
“你知道,你是怎么撞的头吗?”
赵宜安看向他,眼底浮起黯然:“元嬷嬷说,我是一脚滑倒,撞在假山石上的。”
赵陆难得在她面前露出笑:“她骗你的,你并不是撞在山石上。”
以为赵宜安会问他怎么回事,哪知赵宜安却忽然盯着他,一动不动。
赵陆收了笑:“你不想知道?”
赵宜安忙摇头:“你笑起来好看,我便看呆了。”又说,“我想知道的,你说。”
赵陆却被她一番话弄得没了心思,低下头去,继续看书了。
赵宜安在对面问他:“你不说吗?”
“吃你的榛子仁。”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戏弄不成反被撩
小陆:我觉得我长大了,我很有城府,我很有心计,我波澜不惊,我无所畏惧,我的伪装□□无缝,我的面具完美无双——
“吃你的榛子仁!”
第8章 撒谎
天暗得很快,酉时,金公公进来问要不要传膳。
赵陆点头,察觉到对面的赵宜安身形忽然一动,他问:“何事?”
眉宇间染了一点愁色,赵宜安小声嗫嚅:“我呢?”
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赵陆瞥一眼金公公:“做两个人的。”
金公公忙躬身道:“是。”
延月下去之后,便没人再替赵宜安剥榛子,她自己用指甲一颗一颗掰着,虽然慢,但乐在其中。
攒了一碟,赵宜安推到了赵陆面前。
“给你。”
赵陆连头也没抬:“不要。”
赵宜安顿时失落下来,又默默将碟子挪回自己面前。
不过一刻钟,尚膳监已呈了晚膳上来。
芙蓉鸡片、燕窝鸭子 、葱椒羊肉、五丝肚丝、丝鹅粉汤……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中午并没吃多少,到这时赵宜安早饥肠辘辘,只靠几粒榛子仁,一点也解不了饿。
宫人们将食盒提进槅扇内,摆好后又一一退出。
赵宜安看得目不转睛,又觉得这样不好,转回头,换做盯着赵陆看。
过了一会儿,赵宜安忽然问:“你怎么还不翻页?”
*
呈到养心殿里的膳食,自然比一夜间倏然落魄的玉禧殿的东西精致美味得多,赵宜安几乎每样尝了一点,每一口都叫她忍不住眯眼享受。
宫女替赵宜安盛了汤,赵宜安便拿勺子慢慢喝着。
赵陆的声音忽然响起:“下去罢。”
布菜的宫女行礼告退,连带着金公公也走了。
赵宜安一时无措,举着勺子望向赵陆。
赵陆看她神色茫然,开口道:“方才的话还没说完。”
什么话?
赵宜安静静等他说下去。
赵陆已放下著匙,坐在赵宜安对面,向她缓缓道来:“元嬷嬷骗你,你不是撞的,是磕头磕的。”
“磕头……”赵宜安不解。
“对。”赵陆望着她,“你犯了错,求我饶恕,便跪在外面磕头,把头都磕坏了。”
赵宜安的神色霎时间变得复杂起来,似乎不敢相信,却又禁不住怀疑。
她一手执著,一手举匙,这时候却哪只手都动不了分毫。
“我、我犯了什么错?”
“你看上一个姓温的男人,想同他走。结果那男人却是个骗子,你便又想回来。”
槅扇内静悄悄的,两人都停了著,此时更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赵宜安紧紧抿着唇,她以前居然是这样一个女人么?
抛夫弃家,她居然做出这样的事么?
赵宜安陷入突如其来的自责里,连手都轻轻颤起来。
碗里多了一块肉,赵陆放下筷子:“吃罢。”
赵宜安双眼含泪,夹起赵陆送到她碗里的肉,一面轻轻抽泣着,一面咬了下去。
“噗——”
那块肉咕噜噜从赵宜安嘴里掉到桌底下,是她最讨厌的羊肉。
抬头赵陆正盯着她看。
“骗你的。”
*
宫女奉上漱口的茶水,赵宜安连着漱了好几回,才擦完嘴从凳子上站起来。
赵陆已去了外面,仍旧坐在宝座上看书。
他的身旁点了许多盏灯,照得四周明亮通透,更将他的脸衬得英俊又贵气逼人。
赵宜安倚在槅扇旁,呆呆看着灯火中的赵陆,竟连路都不走了。
金公公放了延月进来,叫她看看赵宜安可要人伺候。
延月便悄悄走到赵宜安边上,轻声喊她:“姑娘?”
连着喊了两声,赵宜安疑惑回头:“嗯?”
又有人替她剥榛子了,赵宜安托腮坐在通炕上,目光落在延月不住剥壳的一双手,眼神里尽是满足。
方才金公公瞧她爱吃,叫人送了好大一攒盒进来,还有风干栗子、红枣、花生、酥胡桃……一样一样,赵宜安挑能吃的吃了,剩下的等着延月剥出来给她。
暖阁里尽是哔啵的声音,赵陆坐在灯下,听着这声儿,不知不觉也看完了半册书。
戌时过一刻,金公公进来了,对着宝座上的赵陆躬身:“陛下可要安置了?”
赵陆合上书,应了一声。
一旁的赵宜安连忙下来,延月也跟着急忙起身。
没让延月扶,赵宜安朝着赵陆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你去睡了吗?”
赵陆似乎才记起暖阁里还有赵宜安,他放下书:“臻祥馆给你,让金公公带你去。”
金公公应是,行至赵宜安身前:“姑娘,请随我来罢。”
*
臻祥馆就在华滋堂边上,金公公在前领路,延月举着伞,替赵宜安遮去落雪。另有执灯的宫女,行在一侧。
之前虽没住人,但臻祥馆里收拾整洁。赵宜安歇在东次间,宫女们便点上蜡烛,烧炭铺床,很快屋子里便暖和起来。
将人带到,金公公便告退了。
赵宜安被领着拆发洗漱,最后穿上寝衣,躺在了床上。
这里与玉禧殿的暖阁不同,自撞伤醒来后,赵宜安还是头一回睡在别的地方。
她想起路上金公公的话,说陛下就在前面的华滋堂,离这儿并不远。
赵宜安在床上翻了个身,睡在一边榻上的延月忙起身问:“姑娘可有事?”
等不来赵宜安的回答,延月便以为是她梦中无意动了一下,于是阖上眼,继续睡了。
外面渐渐没了声响,赵宜安小心睁开眼睛,盯着头上的帐子出神。
她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方才进膳时,赵陆提起从前。赵宜安被他蒙骗,一心以为自己是个抛弃旧情的坏女人,一时间低沉万分。
虽然后来知道是假的,但赵宜安却忍不住由此,开始猜测自己的过往。
既然住在皇宫,那她的身份一定很尊贵,之前陪着她的元嬷嬷等人,对她十分偏疼,若自己是个坏人,她们必会满腹怨言,才不会对她推心置腹。
可是她们被赶走了。
是刚刚对她撒谎的那个人,下令赶走了元嬷嬷。
但他说话时又神色平静,并不似全部作伪。
赵宜安想得头疼,念及延月已睡,这里也没有止头疼的药,她紧紧攥着被角,咬唇捱过这一阵疼痛后,昏昏睡了过去。
*
再说前面。
从臻祥馆出来,金公公便回了东暖阁。
赵陆坐在通炕上,随手拨弄攒盒里的点心,见金公公回来,问道:“睡下了?”
金公公回:“奴婢回来时,赵姑娘正要洗漱,想来现在该是歇下了。”
赵陆便点头。
他站起身,金公公忙询问他:“陛下,那个尽雪,倒是该如何处置?”
“尽雪?”
赵陆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个人,淡淡道:“打发出去罢。”
金公公应是,又跟着赵陆到华滋堂,混堂司的宫人伺候赵陆沐浴,金公公便趁空走出来,唤了一个小公公,对他道:“一早跪在雪地里的那个宫女,叫人拖下去,送至浣衣局里。”
浣衣局在皇城之外,去了那里的宫人,便只能耗尽一辈子的光阴,再无出头之日。
小公公应下,匆匆往外走了。
回去时,赵陆坐在次间宝座上,正叫宫人掌灯。
金公公劝道:“白日里已读了那么久的书,陛下也要休息休息才好。”
赵陆翻着之前未翻完的书:“只是有几处未看仔细。”
又问金公公:“还有何事?”
金公公为难道:“只是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不该说。”
金公公霎时间哑口无言。
赵陆翻过一页,仔细找着其中的注解:“说罢,我听着。”
金公公便绘声绘色,将去接赵宜安时,瞧见延月搬树的景象,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怎么,你竟心疼了?”低着头,赵陆一面翻书,一面说道。
金公公赔笑:“奴婢如何心疼一个宫女呢?只不过这些重活,自然是有力气的人去做才更好。不说两个宫女并抵不上一个小公公的力。何况现在,赵姑娘身边,又少了一位伺候的……”
赵陆翻了两页书,过了半晌,说:“去报信的小顺心,他不就挺忠心的吗?”
金公公连忙应下,悄悄退出次间,等再回来时,便说已经安排了。
赵陆总算抬头瞧了他一眼。
“你倒殷勤。”
金公公默默不言语。
将目光移回书上,赵陆又说:“挑个宫女,补上空的那个缺。”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报仇了!(握拳
第9章 九连环
赵陆既开了口,第二日一早,金公公便亲自领来了应秋。
延月正为赵宜安梳头,听见金公公在外问:“赵姑娘可醒了么?”
“金公公,请进来罢。”
金公公于是笑容满面入了次间。他身后除了常常跟着的两位小公公,还有一个面生的宫女。
“昨夜赵姑娘睡得可好?”
“好。”赵宜安半披着发,面色愉悦转过来。
金公公略侧身,好让赵宜安能瞧见他带来的宫女:“陛下有令,让再挑一个宫女伺候姑娘,奴婢便自作主张选了一个。”
话音一落,粉衣宫女上前跪拜:“奴婢应秋,见过赵姑娘。”
金公公在旁说道:“应秋懂些医理,现在照看赵姑娘正好。若以后姑娘用得不称心了,也尽可换了。”
赵宜安点点头:“好。”
延月立在边上,眼前这幕让她想到了尽雪,面上不禁有些讪讪。
新来的宫女长挑身材,长着一张鸭蛋脸,在赵宜安说了“好”之后,便垂头站到了赵宜安身边。
见如此,金公公又道:“还有先前的小顺心公公,陛下也给叫回来了,仍伺候姑娘。现下小顺心正在玉禧殿候着,等姑娘回去就能看见。”
赵宜安自然不记得小顺心是谁,听金公公这样说,她又点点头:“好。”
完成了赵陆的吩咐,金公公就要告退。延月犹豫几分,还是没敢问出来,尽雪是怎么回事。
等金公公走后,延月像是一块石头着了地。
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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