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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国公府-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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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话毕,纪鸢与霍元昭只规规矩矩的随着王氏一道从那待客的宴会上离席片刻,倘若有人留意,便会发觉,一同离席的,还有那萧家太太。
  霍家重武,戴家重文,只见这戴家庭院比霍家还要来得金碧辉煌,繁荣雅致,处处雕栏玉砌,透着大雅风范,一路上,只见七拐八绕的,没一会儿,便绕出了宴会时那处院子。
  此刻引路的乃是王氏跟前得力的桂嬷嬷,当年大姑娘成婚时,王氏忍痛割爱,将桂嬷嬷指给了霍元嫆做陪嫁嬷嬷,在桂嬷嬷眼前,王氏永远是她的主子,纪鸢与霍元昭在后头跟着,只听到前头主仆二人十足默契在一问一答。
  王氏步履匆匆,道:“都来了吗?”
  桂嬷嬷尊敬回着:“都已经在屋子里候着了。”
  “嫆儿呢?”
  “姑娘在屋子里陪着。”
  王氏点了点头,忽而语气微微变了变,只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问着:“那边…一切也都已备妥了么?”


第81章 
  待绕过了一进小穿堂, 走上一处抄手游廊, 不多时, 便瞧见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四方大院,只见前头六间正厅依次排开,瞧着周正气派, 该是前院宴客、书房之类的。
  正厅正中间朱红大门敞开, 里头便是正房大院, 又见正中央便是气派雅致的正房,周边环绕次厅、耳房五六间, 两侧游廊上厢房各七八间,这般奢华的院子, 想来该是那戴家大房的正房罢。
  待走近了, 又见有一贵气少妇亲自候在台阶上迎着她们这行人, 只见对方身着一身如意撒花洋绉裙红绫袄, 外头披着一件膝缎绣大厚氅衣,头戴着红玛瑙如意大凤钗,通身金贵华贵,脸上带着三分笑意,立马由人搀扶着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嘴上欣然道着:“母亲,你们可算是来了,萧伯母早已在屋子里候着了。”
  这人便是那霍家大家姑娘现如今这戴家的大少奶奶霍元嫆。
  王氏问道:“萧家那孩子…也来了吗?”
  霍元嫆笑着道:“来了, 就在里头。”
  王氏笑着颔了颔首。
  这边纪鸢只觉得自个手臂一疼, 纪鸢侧眼一抬, 只见那霍元昭微微鼓起了脸,冲纪鸢咬了咬牙,过了片刻,又有些紧张的瞅着纪鸢,这会儿也顾不上羞涩了,只低声凑到她耳边道:“纪鸢,一会儿你陪着我一道进去,知道么?”
  纪鸢挑眉,这…不大合适吧?
  况且,那王氏跟大姑娘也不会这般安排吧。
  两人在后头低声咬着耳朵。
  王氏问完话后上上下下打量了霍元嫆一遭,见她气色比起之前总算是好了些,心里头的忧心终于松了松,这才指着霍元昭打趣道:“今儿个你的大事儿便交到你大姐手上了。”
  说罢,顿了顿,又忽而指着纪鸢冲那霍元嫆道:“这个便是鸢儿。”
  语气稍稍有些奇怪,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感觉。
  ***
  而霍元嫆此时早早便已经将目光投放在了纪鸢身上,她统共见过那纪鸢不过才三四回,大多数还是小时候那会儿,印象并不深刻,只当年在闺中时偶尔从三妹妹口中听到提及过,上一次瞧见还是端午那次,记忆中是个令人十足惊艳的女孩儿。
  这会儿,见对方穿了一身半新的乳白色锻袄儿,下着淡绿色凌裙,头上仅仅戴着一支发簪,装扮比之上一回,明显要低调寡淡了许多,可大约这日整个府上的太太小姐都是穿红戴绿、穿金戴银的,她这样的清淡反倒孤生出一抹淡雅来,依旧令人挪不开眼。
  霍元嫆只直勾勾的盯着纪鸢瞧了许久,眼神里稍稍透着些许复杂。
  纪鸢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个礼,霍元嫆连连亲自将她搀扶了起来,只道着:“鸢妹妹客气了,跟昭儿一样,将这儿权当做自家一样。”
  说罢,拉着纪鸢的手,又细细瞧了她好几遭,只垂了垂眼,道:“几月未见,鸢妹妹出落得越发出众了。”
  在纪鸢的印象中,那霍元嫆是华贵的、稳重的,她话语不多,永远端得一副嫡长女端庄贵女做派,端午那回,便觉得那霍元嫆柔和了不少,话多了,面上的笑温柔温婉了不少,俨然一个日日被蜜滋润过似的幸福女子模样。
  而这一回,只觉得变化极大,具体哪些变化,纪鸢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若是从前,那霍家大姑娘绝对不会如此亲近的去拉她的手,与她亲亲热热的细说这么多话。
  又见对方这日装扮格外隆重,便是嘴上的口肪,面上的粉肪瞧着都要比往日浓了不少,然而,即便如此,依然有些遮挡不全面上的疲倦与憔悴。
  难道,这婚后深宅内院琐碎的生活真的能够将一个女子生生磨平至此么?
  ***
  “你们两个倒是聊得投机,好了,横竖往后有的是时间闲聊,今儿个先办正事要紧,走吧,里头客人怕是久等了。”
  王氏一语毕,那桂嬷嬷立即会意,赶忙领着一群人往里走。
  从那朱红大门跨入,远远只见正对面正房外立着一道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哥,对方身形颀长健硕,生得要比京城大多羸弱无力的白面书生要矫健不少。
  只见对方穿了一袭白色锦缎华服,偏生面目黝黑,这一身白衣,衬托整个人愈加黝黑无比,想来往日里怕极少这般装束,怕是这日日子要紧,特意如此穿戴的吧,倒是那双虎目炯炯有神,眼神纯净正气,莫名给人好感。
  “伯…伯母好!”
  王氏一走近,对方立马抱拳给王氏行了个军礼,顿了顿,又有些尴尬的收回,改成了作揖,随即,只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上下唇动了动,可喉咙里却如何都憋不住一个字来。
  王氏与霍元嫆见了,纷纷相视轻笑。
  对方见状脸微微胀红,一抬眼,便朝着后头纪鸢及霍元昭瞧来。
  纵使纪鸢生得如此貌美,对面眼神也不过稍稍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立马将目光转移,往她身侧的霍元昭瞧去,只飞快的看了一眼,便立马将目光收回了,不多时,两只耳朵也跟着红了。
  霍元昭原本脸也跟着红成了个猴屁股似的,可对方一抬脸,瞧见到对方面相时,霍元昭一愣,随即,纪鸢疼的死死咬紧了牙齿。
  这个小妮子,将她的手指头都给掐断了。
  只见那霍元昭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由红转黑了,只忽而怒目而视的紧紧盯着对方,脸上只有恼恨,哪个还有半点羞涩,眼神似乎能够喷出火来,恨不得将对方当场烧死了才好。
  这脸色变得太快,倒令纪鸢颇有些好奇。
  王氏领着霍元昭进了屋子。
  不多时,那个公子哥送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也缓缓跟了进去。
  霍元嫆稍稍留了步子,也没瞒着纪鸢,直接冲纪鸢道:“里头两家在相看着…亲事,许是时间会有些久,鸢妹妹可到院子里转转,再到里头厢房歇歇脚,一会儿她们出来了,我便叫三妹妹来寻你。”
  说罢,只冲着身后的丫鬟道:“如意,领着鸢姑娘往院子里逛逛,好生招待着。”
  这才后脚跟着进了屋。
  纪鸢早早便料到她段不会跟着进去,又见这霍元嫆的安置极为妥当,便也未曾多想,只是凭着她多年的谨小慎微,总觉得这日这王氏与这大姑娘的举止有些许…怪异,她心里头稍稍有些堤防,但见从入府到现在,倒也瞧不出任何异常来,只将悬着的心暂且压下了。
  ***
  “鸢姑娘生得可真好看,人瞧着也和睦,怪道原先三姑娘时常在众人跟前提起你…”
  如意本是那霍元嫆的陪嫁丫头,原先在府上也瞧见过纪鸢两回,故此,便觉得亲近几分,她十分擅谈,性子乖觉,生了一对尖尖地虎牙,一笑,便觉得十分可爱,轻易令人心生好感。
  纪鸢只有些诧异道:“她时常提起我?”
  如意甜甜笑道:“是啊,三姑娘夸您生的好,也说您能说会道,就是…就是人稍稍有那么些懒,常年窝在院子,不爱走动…”说完,如意只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用帕子捂了捂嘴。
  纪鸢闻言,面上顿时微窘,那霍元昭背着她还不知道都跟哪个瞎说了些什么了。
  “姑娘生得这样好看,常年窝在屋子里不出门,可不就浪费这绝色容颜么,理应多出来走动走动的,让大家瞧着赏心悦目也好啊…”
  这如意能说会道,纪鸢说一句,她便能回个十句,十句里八、九句都是夸赞人的好话,简直跟人精似的。
  边说边绕着,不多时,只见这如意将她领到了前头相邻正厅的一处东厢房,将她人领到了厢房,嘴上却问着:“姑娘是先在这里歇歇,还是先到院子里再逛逛?”
  身后抱夏四下瞧了瞧,只冲纪鸢道着:“姑娘早起来时不是有些晕车吗,这会儿好些了没,不若,还是进屋歇一歇罢?”
  纪鸢看了抱夏一眼,只笑着道:“正好有些累了,便不去逛了。”
  如意便立马推门将纪鸢迎了进去,倒水沏茶,又麻利的替纪鸢将里头的床铺给铺好了,这才微微笑着冲纪鸢道:“姑娘好生歇着,奴婢就在外头,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叫唤奴婢便是了。”
  临行前,只十分贴心的替纪鸢将屋子里的窗子给落下了。
  ***
  如意走后,抱夏走了过来,冲纪鸢道:“三姑娘那里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完事儿,姑娘且先歇会子吧,奴婢在这里守着。”
  因这日是纪鸢头一回外出参宴,故特意领着抱夏一道随身伺候,抱夏年长几岁,又心细稳重些,她在身边纪鸢心里头要踏实几分。
  纪鸢想了想,道:“我暂且还不累。”
  四下将屋子里打量了一遭,见临窗的书架上摆放了好些书,纪鸢面带喜色,缓缓走了过去,然而方一靠近,只忽而闻到屋子里的熏香味道渐浓,一抬眼,只见书架旁设置了处案桌,案桌上摆放了一顶紫檀香炉,香炉上飘着淡淡的青烟,味道香浓,带着一丝丝甜味。
  纪鸢素来不爱熏香,尹氏屋子里跟那霍元昭屋子的熏香味道都极淡,只觉得这屋子里的味道浓烈,有些不大好闻,纪鸢觉得有些奇怪,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凑过去轻轻嗅了一下,顿时,便觉得身子一晃,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不好。
  纪鸢心里头咯噔一声。
  “姑娘,您怎么啦?”
  抱夏立马过来扶了她一把,纪鸢紧紧扶着抱夏的双臂,只拉着她离那香炉离得稍远了些,只冲抱夏低低道了声:“那熏香有些古怪。”
  抱夏脸色一变,立马道:“走,姑娘,我扶您出去。”
  纪鸢却摆了摆手,走到屋子的桌子前,将杯子拿了起来,顿了顿,又忽而放下了,只有些恍惚的快步走到了银盆前,将帕子在水中浸湿了,洗了把脸,又将湿帕子捂住口鼻,待清醒了些,方凑到抱夏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抱夏只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不多时,冲纪鸢道:“那您…您当心些。”


第82章 
  抱夏说完, 只立马来到了门口, 面上表情调整了一番,拉开门后,果然瞧见那如意便候在屋外不远处,抱夏只一脸焦急跑了过去:“如意姐姐, 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肚子有些疼,可否劳烦姐姐给我家姑娘送些热水来。”
  如意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一脸关心的问着:“鸢姑娘身子不要紧吧?”
  抱夏想了想,道:“应当无声大碍, 就是肚子有些疼,头稍稍有些泛沉。”
  如意深深瞅了她一眼, 随即立马吩咐了身后的小丫头去跑腿。
  抱夏亲热的拉着如意的手连番感激了一番, 见如意跟前的小丫头被支开后,末了, 只四下瞧了一眼, 将如意拉到了一旁,有些忸怩凑到她耳边道着:“那什么, 不瞒姐姐,我家姑娘…其实是…其实是来月事了, 她月事一惯不准, 咱们也没个准备, 姑娘脸皮又薄, 又不好意思劳烦旁人, 姐姐您看, 可否劳烦姐姐…”
  如意立即会意过来,当即连连道着:“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头只有些为难,只快速计较着,厨房离这东厢房有些脚程,小丫头前去打水便是一路小跑,打个来回,估摸着也得有半刻钟的时间,她若是离开了,这里无人守着…如意正思索间,只见抱夏正直直的看着她,道:“姐姐可是…有何为难之处?其实也不打紧的,三姑娘与咱们姑娘日子相仿,琴霜姐姐应该有些准备,我去找她问问也成!”
  说罢,便要到前头去寻人。
  如意没得法子,生怕将旁人引来,立马将人拦下了,心里计较了一番,想着横竖一会儿便是人来了,她也是要躲避一二的,此番正巧可以将这丫鬟引开了,于是,嘴上只笑眯眯道:“这些小事何须劳烦到三姑娘,是这样的,咱们姑娘的东西都搁在了正屋里,现如今几位主子们在正屋外头厅子里议事儿,若是鸢姑娘不嫌弃的,可以用我的,只我住的地方稍稍有些远,鸢姑娘倘若急的话,妹妹不若随着我一道去取吧?”
  抱夏心急如焚,想也未想,立马跟着她一道去了。
  ***
  却说,屋子外头无人后,纪鸢这才缓缓拉开窗子往外四下瞧了瞧,再三确认后,便轻手轻脚的拉开门偷偷摸了出来。
  刚出来,只远远瞧见远处游廊上有人来了。
  纪鸢心下一慌,快速查看了一遭,立马跑到前头一处拐角处偷偷躲了起来,远远的只听到脚步声渐渐往这这儿来了,不多时,又听到了一名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苍劲有力,问着:“少奶奶身子可还好?怎么没在正屋歇着?”
  后头跟着个小丫头,立马恭恭敬敬的回着:“回大公子的话,前头亲家太太与萧太太在厅子里议事儿,少奶奶不好打扰,便直接来了这东厢房歇着。”
  这男子便是戴家大公子,霍元嫆的夫君戴远忱,萧家跟霍家的亲事,他有所耳闻,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不多时,便推门进去了,进去前,只冲着屋子外的丫头摆了摆手道:“行了,你退下吧。”
  然而进了屋子后,里头却空无无人。
  戴远忱微微挑眉,见床榻上被子打散了,似有人躺过,桌面上有饮过茶的杯子,想来妻子之前来过,只不知因何事又出去了,想到妻子近来身子一直有些不大好,他便在桌边略坐了坐,不多时,闻到一股浓烈的熏香味,戴元忱微微皱眉,坐了片刻,只缓缓起身想要出去透口气,却未想,门好像被卡住了,如何都拉不住。
  门外,丫头立马跑了过来,从外开了好一阵,只支支吾吾说着:“大…大公子,这门轴好像坏了,您稍等片刻,奴婢这便唤人来修。”
  说罢,只立即匆匆跑开了。
  躲在背后的纪鸢闻言,背后一阵发凉,她只用力的,紧紧地抓着衣角,指骨泛白。
  倘若她这会儿还在里头。
  光是想想,纪鸢都觉得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气。
  她不信,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巧合。
  ***
  却说着,那正房厅子里,屋子里几人聊得似乎正欢,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不多时,候在外头的桂嬷嬷打帘进来,凑到王氏耳边细细耳语了几句,王氏听了,只笑了笑,道:“蕙宁郡主?”
  桂嬷嬷点了点头。
  王氏乐呵道:“这位老姐姐怕是在宴会上闷着了。”
  萧太太见状立即意会道:“那霍夫人赶紧去罢,横竖咱们这儿…往后有的是机会。”
  说罢,看了对面霍元昭一眼,面带满意。
  霍元昭只红着脸快速低下了头。
  王氏却道:“那如何能成?今个儿跟姐姐亦是一见如故,我还有些舍不得起身。”
  说罢,视线一转,看向坐在身旁的霍元嫆,道:“嫆儿,小时候郡主最疼的人便是你,你且去陪陪郡主说说话吧!”
  见霍元嫆笑着应下,却是稍稍有些犹豫了一下这才起身,王氏便借故说了个借口,将霍元嫆拉到外头好生叮嘱了几句。
  走到外头,霍元嫆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面色一片复杂,似隐隐有些纠结跟后悔,她与戴远忱门当户对,情意相投,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此番,她算是算计了他一遭。
  更何况,替丈夫选人,她本就有些…犹豫与不愿,思来想去后,只蒙生了退意道:“母亲,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今儿个只是想要为他们提供了一个会面的机会,至于,夫君见了鸢妹妹,心有好感便最好不过了,可若他无意,便还是…算了吧!”
  王氏闻言,却眯了眯眼,并未曾强迫,只隐隐叹了一口气,道着:“我的个傻丫头,横竖路得是要你自个选的,为娘的能够做到的,最多便是给你支支招,至于如何做还是得看你自个啊,你得要好好掂量目前及未来的形势,你不选人,你婆婆便要替你选,这二选一的事情,你自个挑吧,为娘的又怎会强迫你,当娘的…不过是盼着你好罢了。”
  说罢,又拉了拉霍元嫆的手道:“为娘活了大半辈子,骄傲了大半辈子,唯独只在柳氏那贱人手底下吃过亏受过气,为娘当然不想要你将来也走为娘的这条老路,娘活了大半辈子,别的甭说,看人还是极准的,这个纪鸢瞧着不是那般攻于心计之人,瞧着乖顺又老实,跟她姨母一样,没什么坏心思,这样的人,最是好掌控不过了,瞧瞧尹氏这十多年来的安生,便知晓娘瞧上那纪鸢的缘故了,将来是绝对对你既构不成任何威胁的,反倒会是你的助力,再者,这样的人家,无父无母,你压根不用担心她会起什么坏心眼,毕竟,咱们霍家对她有养育之恩,便是不提这些,她姨母她亲弟弟都还在霍家了。”
  顿了顿,王氏只拍了拍霍元嫆的手,一脸语重心长道:“更何况,那纪鸢身份不高,便是嫁人,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像戴家这样的家世,若是没有霍家引荐,这样的人家,想都甭想,这辈子她想遇都是遇不上的,这于她而言,是桩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娘知道你心善,可这事儿,于你,于她,于整个戴家将来的安宁,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你自个思量清楚吧。”
  王氏说罢,也不在劝解,只叹了一阵,转身进去陪着萧太太继续议论亲事了。
  霍元嫆立在屋子外,叹了叹,终究还是领着丫鬟去了。
  其实,身处在后宅内院,这些算计压根不值一提,无论是在霍家,还是戴家,霍元嫆早早便领教过了的。
  只是没想到,这些,也终于还是轮到了自个头上。
  ***
  她生姐儿时难产,险些丢了小命,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爬出来,却得知身子亏损不少,婆婆百般忧心,特意从宫里头请了御医前来问诊,御医只道,往后怕是难以受孕了。
  霍元嫆只觉得经受了当头一棒,身子未好,紧接着她差点舍弃小命生下的姐儿打从出生起便一直身子羸弱不堪,这头几个月的小娃娃生命脆弱得紧,这许会是她命中唯一的孩子,霍元嫆日日不敢掉以轻心,日日手把手的照看着,每日只能睡一两个时辰,这些倒也罢了,她生生挺着,可没想到祸不单行,自古好事无人闻,坏事传千里,得知她身子不好后,有些闲不住的便开始心思活络了。
  白家的娘家亲戚,戴家的远亲,纷纷背着霍元嫆夫妻给婆婆洗脑纳妾,婆婆原本是有些怜惜霍元嫆母女的,可架不住旁人周而复始的劝说,又见她们母女二人一个比一个虚弱,日子久了,便渐渐起了心思。
  她成亲才两年多,虽是长媳,但丈夫却有五个嫡出兄弟,她尚且还未在霍家站稳脚跟,后头一个个看着都要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倘若她名下无儿,甭说是她,便是连丈夫都得被她牵连。
  若非逼到了绝境,她是万万不愿踏入这一步的。
  她今日的安排,原也只是想要将丈夫引过去,无论在院子里撞见也好,还是在厢房里歇息,只是提供他们一个见面的机会,纪鸢生得好看,任谁见了都会心生好感,届时,霍元嫆再向丈夫提及,想来,丈夫应当不会拒绝。
  可没想到母亲硬是让她过去,当面将他们的“会面”撞破,这样更能十拿九稳吧。
  霍元嫆并不知晓有迷药那回事儿,也未曾有强买强卖的意思,故此,听到王氏提醒,得知丈夫进了那纪姑娘的屋子后,又因门坏了,二人被困里头。
  霍元嫆只叹了一声,或许,这便是天意吧。


第83章 
  却说霍元嫆赶去时, 东厢房的门已经被从里打开了,只见其中一扇门隐隐有被踹坏的迹象, 正摇摇晃晃的挂在门沿上,而她丈夫戴远忱只双手撑在屋子外头游廊的护栏上,微微低着头,紧紧地闭着双眼, 神色似有些痛苦。
  “夫…夫君,这…这是怎么啦?”
  霍元嫆脸色微变,立即提着裙摆一路跑了过去。
  霍远忱这才抬眼,只极力压下了头部的眩晕, 双眼直直的盯着妻子,好似有些不大认识眼前之人, 过了好一阵, 他只微微咬了咬牙关,凭着自己惊人的毅力, 极力保持着大脑的清醒, 微微眯着眼, 盯着霍元嫆的眼睛, 一字一句问道:“你身子…可还好?”
  霍元嫆是个聪明人,在霍家时早早便跟在王氏跟前学着掌家管束下人,丈夫这陌生的眼神, 令她心里头有些发憷。
  瞧着这会儿这情景, 便料想丈夫是发觉她的心思了, 可心里头又止不住有些疑惑, 即便丈夫意外闯进了纪鸢的屋子,心里头不高兴大不了退出来便是,何至于如此大的反应。
  屋子里静悄悄地,既没瞧见纪鸢,也没瞧见到她跟前的丫头,就连如意都不见人影,霍元嫆一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心里有些慌,也有些愧疚,好半晌,只微微垂着眼,躲开了戴远忱的眼神,有些心虚道:“已…已经好些了,多谢夫君挂念。”
  戴远忱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只见他缓缓闭上了眼,背在身后的大掌握成了拳,过了好一阵,只缓缓睁开眼,这一下,却没在看她了,只面无表情道着:“前头还有宾客,我先过去了。”
  说罢,手一摔,便扭头而去。
  “夫君!”
  霍元嫆追了两步,看着丈夫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慌。
  ***
  却说纪鸢头也有些昏沉,她将额头低着墙上,极力掐着大腿保持着清醒,好在那会儿及早的发觉,又用清水洗了一把脸,药效散了些,这会儿听到大姑娘跟大姑爷二人的说话,听到那大姑爷的脚步声往这会儿来了,纪鸢心都要快跳出来了,她只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连连顺着墙根往后跑着,待拐弯后,见右手边出现了一间屋子,想也没想,当即便推开门快速躲了进去。
  不多时,透过若隐若现的窗户纸,只见一个高大的声音从门外经过,纪鸢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整整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干了似地。
  只扶着门,下意识的转过了身子,靠在门背上缓缓往下滑坐了下去,竟瘫痪在地。
  屋子屏风里的人听到外头动静,屋子里头忽而有人高声喊着:“怎么这么慢啊?爷可等得不耐烦了!”
  纪鸢一愣,下意识的抬眼往屏风方向瞧去。
  屏风里的人久久不见回应,只有些不劳烦的大步走了出来。
  下一瞬,纪鸢失控尖叫——
  “啊!”
  只见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赤、裸着上身走了出来。
  大冬日里,全身都脱光了,紧紧只往下半身套了一条白色的亵裤,他身形健硕,胸前的肌肉鼓鼓,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雄性气息。
  脸倒是生得十分邪魅俊美,还有那么些许眼熟。
  竟然是霍家二公子…霍元懿?
  纪鸢失声尖叫,叫到一半,又后知后觉立马一把慌乱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只紧紧地闭上了眼,随即只有些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抖着双手去拉门,惊慌失措的想要往外逃好巧不巧,正在这时,只见从屋子外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一道年轻的小厮声从外头响了起来,道:“二公子,热水来了,小的这就进来了。”
  说罢,便要推门。
  纪鸢有些懵,只下意识的用身子用力的从里头将门抵住了,随即,只咬着牙扭头看像身后的霍元懿,眼神里带着些许祈求。
  ***
  那霍元懿也万万没料到这会儿竟在这里撞到了…送进门的纪鸢,他整个人也有些发懵。
  今儿个霍家来了不少他的狐朋狗友,他在外头吃酒,他们几个合力将那谢怀瑾的表弟郑裕给灌得不省人事,那个不长眼的,扭头就吐了他一身,他气得都没脾气了,是特意前来妹夫戴远忱书房旁的这间次厅沐浴更衣的,却没想到,这才刚脱了衣裳,就被人瞧了干净利落。
  他这玉、体,若是换成了个长得丑的,他铁定恨不得要挖了她的眼,可这人若是鸢妹妹的话。
  霍元懿摸了摸下巴,丁点没有任何尴尬或不自在的感觉。
  见纪鸢一脸可怜兮兮的瞅着他,霍元懿慢慢缓过神来,只微微咳了一声,这才冲着外头道:“小爷让你进来了么?滚远点儿,一边待着去,爷什么时候唤你,什么时候再滚过来!”
  屋子外头的人提着桶热水,闻言,只苦着一张脸,立马应声退下了。
  纪鸢整个后背都汗湿了,待屋子外头人离开后,只缓缓跌坐在地上,将脸埋在了双腿间,无声的哭了起来。
  只陡然觉得人生竟然这般无望。
  她这般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一步一脚,如履薄冰,可却仍然抵不住有心人的算计及命运的捉弄,只觉得好不容易走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
  这又是算计么?
  终究还是逃不过么?
  纪鸢自纪如霖夫妇过世后,便极少哭过,尤其是到了霍家,待在霍家这五六年的光景里,自然受过气,受过委屈,受过寄人篱下的不公与冷落,初来时,她也才不过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夜里,躺在被子里,也曾偷偷地红过眼,酸过鼻,想过娘亲,可是,却极少哭过。
  从娘亲过世的那一刻,她就告诫自个要坚强,她还有弟弟要照顾,万不能被打倒了。
  可是这一刻,她的人生就要被旁人决定了吗?
  从这屋子里走出去后,她又将要面临着什么呢?
  逃得了一个,逃得了第二个吗?
  纪鸢只紧紧抱着双戚,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小团。
  霍元懿只见她淡薄的背影一下一下轻颤抖着,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
  这霍元懿原本还想逗弄逗弄她的,见状,只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末了,又退了回去,从屏风上随手去了一件外袍披在了上身上,系好了,这才缓缓走到了纪鸢跟前,蹲在她面前,只摸了摸鼻子,难得收起了往日里的吊儿郎当,轻声道着:“那什么,你哭什么哭啊,我又没欺负你?”


第84章 
  纪鸢只紧紧的抱着自个的膝盖, 依旧在无声的流泪。
  见她没回应,霍元懿也不尴尬,只盯着纪鸢单薄的身子又好生瞧了一阵。
  自上回那场大雨过后,快一个月了,他这还是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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