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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女-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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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唬得直退两步,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同一地方再次看到一身华冠锦服的达烨。
怎么办?怎么办?
惯性地,苏苏心头泛起惧意,不过很快,她即平复心情,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能拿自己怎么样?这又不是在海上,江宁可不是他的天下!
想及此,苏苏微吐一口气,张口:“……”
该死!
她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达烨,结果嘴巴都张开了,却是半个字没吐出来。
达烨直起身,偏着头颈,再次勾唇一笑,低语:“如果还记得我的话,就乖乖一个人到前面街心的一品茶馆来寻我,两柱香时间以内我得看到你的人!否则……哦,对了,你该清楚我的手段吧!啊?”
无声笑了几下,达烨摞下这句话,即转身大步而去。
苏苏兀自惊魂未定:一个人,去寻他?茶馆?要去和他一道喝茶吗?
在铺里发现有人接近苏苏的吴光这时赶出来,看着达烨远去的背影,悄声问:“小姐,刚才那人……”
苏苏想起前些日子交待他的事,遂不答反问:“之前让你打听的事,现在讲来与我听!”
吴光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怔。托起手上的石头,示意苏苏。
“买下吧!多少钱?”苏苏打算不管多少钱。先买下再说了。
“好!探底价一百两!我这先把银子付了!”吴光说着,拎起包袱转身将银元宝交给贩主。回来愣不打,即回苏苏原先的话,“奴才这些日子在城里探来不少新鲜事!”
吴光叽哩咕噜地将所得一口气说出来,苏苏也不打断,两人走出市集,吴光不是妇人,只会人云亦云,而是在将所听所得以原话复述完后,再附上他个人的见解。追极溯源,比如有关达烨的传闻。
从吴光的话里,苏苏很快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达烨出现在江宁果然是有前因的。
如今他的身份不再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海寇头目,而是相当体面的江南东路副转运使,端坐漕司的第二把交椅,官职甚至比连中三元的王洛尧还要高近两级。
朝廷是不是也太懦弱了?一个杀人如麻的海寇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命官?
苏苏私下暗唾,她带着吴光绕开马车,径往街心走去。
“小姐。马车在那个方向!”吴光抬首提醒。
苏苏点点头,想到达烨的事瞒不了吴光,遂对他低声道:“之前同我说话的那个人就是你刚才口中新上任的副转运使,朝廷暗中招安的某支海寇首领!”
吴光闻此。大惊于色:“小姐,怎么会?”
苏苏冷笑一声:“世间就有这么巧的事,不容你不认命!你还记得三年前。我和我爹遇到的那次海难?”
“不会就是受他所劫?”吴光也很难置信,世间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没错。就是他带领的一批海寇!后来遇到海难,没想到他也还活着!”苏苏脚下没有停。还在朝着街中心走着。
“方才,他认出了您?”吴光小声探问。
苏苏含首,怕是头一次照面就被他认出了。
“那,您现在是……”吴光看了看前方街道两旁林立的楼铺,似乎猜到什么。
“一品茶馆,让我去找他!一个人!一会儿你只远远候着,他应该不会拿我怎么样,多半是叙叙旧!你莫要擅自行动!”
吴光听此,愣了两愣,才点头应下。
六月天气,又湿又热,虽已过了午时最热的时段,但一段路走来,苏苏还是浑身泛粘乎,苏白身上的热气也一径往她脖颈钻,她恨不得一把甩开他,可等下要会达烨,又少他不得,她只好忍住燥意,认准一品茶馆的招牌,小步走去,而吴光则依她的意思在一家糕点铺前停止等候。
抵达馆前,苏苏低眉与苏白对视一眼,恐吓道:“等会儿,要是我挨欺负了,你可得争点气,帮我连本带利得捞回来啊!要不然,别指望回头我给你好脸看!”
苏白听了,眼睛瞄向别处,两只前爪在苏苏前襟搓挠,嘴时还呜呜叽咕了一声。
苏苏摇头一叹:“真是够窝囊的你!”
说完,颇有点大义凛然地跨进茶馆门槛。
无需费功夫寻找,达烨就坐在一楼靠窗拐角的位子,位侧就是一根立柱,此时馆内客人很少,所以苏苏一眼就发现他兀自悠然地坐那品茶。
瞧他一脸怡然的样子,很难想像他曾是海上众匪寇的头目。
苏苏微微甩头,将脑中即将要发散的思绪甩开,此时还是专注应付达烨为好。
在她趋近时,达烨抬眸朝她斜瞥,像是看着老熟人一样看着她,苏苏其实心里在发毛,但面上却是同他一样摆了副悠然的神色,于他对面端坐。
达烨觑了一眼她怀里的苏白,讥笑一声:“让你一个人,你非得咬文嚼字,带只畜生来!”
苏苏听他唤苏白畜生,暗下不乐地撇撇嘴,回了一句:“我习惯带着他,再说你又没说不能带宠物!”
“呵,还是一副利嘴!”达烨轻笑。
苏苏瞧他一脸无害的样子,心里反越发警惕:“叫我到此,有何贵干?”
达烨目光扫向她的面容,落在她一对粗眉上,懒懒回道:“不问我为何出现在此地,也不问我现下近况,看来,有关我的事,该听说的你都已经听说了!”
听他这话,苏苏后悔为甚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先装模作样问他打听一下呢!
她舌尖暗咬,如果现在再问,岂不太假,惟有默认了。
“如今你已知我现下的身份,便该知道自此我会长居江宁,既然你我**一座城,又是旧识,是不是该多多来往?要知,除了你,我在江宁可是举目无亲呢!”
旧识?分明是仇人才对!
苏苏听完他这段话,唬得脊背发凉,当年崔伯和钱乙惨死的一幕又在她眼前晃过,虽然不是至亲之人,与他算不得似海深仇,但同他多多来往,是不是太扯了!
达烨见她眼珠转了转,没有立时回答,伸手提起茶壶梁,给自己斟满茶,又给苏苏面前的杯盏斟满,慢条斯理地道:“若是不乐意,那我们便继续算算账!”
“算什么账?”这回苏苏反应瞬快,一脸狐疑地扫向达烨。
“呵!”达烨冷哼一声,“你是贵人多忘事呢,还是根本就是想赖账?”
苏苏瞧他说得一本正经,却摸不准他究竟指得是什么,遂辩解道:“我记得已是与你两清的,我替你制簪,你饶我不死!”
“你以为我同你一样健忘?不是这一桩!”
“那是哪一桩?”苏苏不客气地追问,她可不认为欠了他什么。
“鼋鼍!你总该有印象吧?”达烨啜了一口茶,语气很是笃定。
闻此,苏苏心里猛地一突,她怎会对鼋鼍没有印象?那简直大大地有印象。
她还真是忘了这茬儿事了,不料达烨还在为大海龟的事与自己计较,而且他不是问的海龟,却是直接问鼋鼍,也就是说他是知道那只大海龟的奇妙之处的。
苏苏想到自己那箱夜明珠,登时心虚了,可她如何肯承认下来呢?
当年那个大龟壳可是她和父亲两个千里迢迢扛回家的,便是那箱夜明珠也是她父亲不分昼夜辛苦加工磨出来的,况且她父亲说了,那只大鼋鼍是因为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才把蜕下的壳赐予他们的。
所以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据为己有!
“什么鼋鼍?”苏苏蹙起眉尖,给他装算。
达烨掀掀上唇,手指摩挲着杯耳,抬眸对上苏苏的视线:“看来你只剩一条路了!”
苏苏避开他的视线,却在听到他这么说法时暗松一口气,想想也是,那只鼋鼍海啸前就逃走了,谁还能有他的踪迹,达烨就算再心思精明,怕也很难想到他们父女后来遇到的奇事。
“什么路?”苏苏摸着苏白背上的绒毛,问得有些没底气。
“自然是赔偿了!”达烨倚到背后高高的椅背,左手中指叩了一下桌面。
“怎么赔,赔多少?一只大海龟,你预备算他值价多少?”苏苏继续装算,认准那就是一只海龟,这样的话,便是十只她也赔得起。
“那可不是普通的大海龟!”达烨却是不理会她的装算,一口咬定他丢的是鼋鼍。
“鼋鼍?我怎知你那只不是海龟,而是什么鼋鼍!”
“你以为我会因一只普通的大海龟,然后隔了三年还记在心上吗?一只普通的海龟,会值得我那些兄弟取你性命?”
听他将那群凶神恶煞的匪寇唤作兄弟,苏苏面上一冷,不愿与他再纠缠下去:“好,就算那是你口中所称的鼋鼍,你打算让我怎么赔偿?”
达烨闻此,目光将苏苏上下打量,进而微阖眼帘,撇了撇嘴:“瞧你这副光景,想是赔不起来的,那就不若以身相许抵了罢!”(未完待续。。)
第146章 接回
苏苏听了这话,差些将啜入口里的茶水给喷出来,她低头瞅了瞅自己一身打扮,瞪了瞪眼:这家伙该不会有龙阳之好吧?知道自己是个小郎,还口出此言?会不会是在海上流蹿久了,才养成这样的僻好?这不成,得赶紧纠正他这想法才行!
于是,她艰难咽下茶水,咳了两声,对眼前的人正色道:“江宁城民风淳厚,百姓朴实,不大时兴这个,不比你们原先海上那般开放不羁!我看,你要准备在这里长居,最好还是尽早适应这里的风气才好!”
听此,达烨重掀眼帘,视线在苏苏面上还有她胸前乖伏的苏白扫了两扫,一样正色道:“那……就难办了!”
苏苏瞧达烨分明不打算作罢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心虚,怕他真的会赖上她,她可不想沾这么一个麻烦上身,侯府那里已是一团糟,若再惹上达烨,岂不是自己找麻烦,所以,干脆不如割肉出些银子将他彻底打发了。
遂咬咬唇,她挺起脊背,询道:“你先说说看,你觉得那只海龟值价多少,我要是实在拿不出,也只得想法四下筹措了!”
达烨弹了弹干净光洁的指甲盖,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对面的酒楼,慵懒地仰倚:“回去我想想,想好了,再找你!”
还要回去想想,做什么不能现在回答?
苏苏气结,却不敢当面发作,只得问:“你怎么找我?”
达烨理理长衫,豁地起身。摞下一句“想找你,自然找得到你!”便扬长而去。
一听这话。苏苏直接被唬了个半死,忽又怔愣住。一时没想透达烨甩下的这句话怎么个意思,莫非他识破自己是女儿身,还知道自己眼下的身份?
可是,这不大可能啊!
就在苏苏兀自糊涂之际,达烨走出茶馆,跨出门槛时,抬头朝待对面的香溢酒楼二楼扫了一眼,挑挑眉,钻进边上的黑篷马车内。
香溢酒楼二楼的一间雅间内。身量偏矮的席参躬立在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王洛尧身后,不时抬眉觑向他的背影。
王洛尧抿唇俯视着一品茶馆内靠窗而坐的苏苏,他知道刚才达烨是发现了他的所在,达烨其人深不可测,而他一直也没有忽略他,只是他没有想到,达烨会和苏苏牵到一起。
许久,他才开口:“汇珍楼现下是在她的名下?”
席参点首:“是!不过到少奶奶的名下尚不足两月时间!”
“购铺花了多少两?”王洛尧的目光隔着两扇窗户仍落在苏苏的脸上。
“两万两白银!”席参在查知此事后,暗自不知咂了多少舌。这位少奶奶瞧着年纪轻,又诸事不管的样子,竟然魄力强悍至斯,嫁进侯府不到一月。却甩手两万两盘下了本濒于崩溃落没的大金楼。
“眼下,每日进项多少?”王洛尧面上无波,可他隐在袖中紧握成拳的手指节间已然泛白。
“属下看不到账簿。只能估计一下,日均约摸千余两的进项。除却成本,保守日赚两、三百两的样子!”席参瞄了眼王洛尧微微发颤的袖口。暗下再次咂舌,少奶奶一天赚的钱可是她夫君当县令一年的收入。
“肖蒙什么时候到汇珍楼的?”王洛尧关心的倒不是这个,他此时更关心的是肖蒙和达烨。
“大概十天前!”席参应得毫不迟疑,他从来知道他这个主上交待的事必须打听个透实,否则就会碰到一问三不知的场面。
王洛尧头痛了,汇珍楼、肖蒙的事还没个落实,这又冒出来个达烨。
而最近的诸种事端,背后一直干涉着苏苏的那个人也只能是达烨,如此才能接续得起来,否则没法说得通。
然,苏苏为何会与达烨扯上关联?
今年二月以前,达烨十多年来一直在海上漂泊闯荡,便是真正到陆上来,也是四月份之后,他们人生的轨迹根本没有可能有相交的时刻,但从刚才交谈的样子来看,两人又明明是旧识!
再者,若非旧识,达烨凭什么出手收拾那个老道?
只是,他为何要夜闯素园,上房揭瓦呢?
那一晚,苏苏可有见过他,两下可有交流?
难道达烨这是看上苏苏了?
想即此,王洛尧脸色登时冷了下来,一只拳头甩至腹前,对身后的席参命道:“传话来喜,让他速去白云观,将少奶奶的行李箱笼收拾妥当,下午我即领她回府!”
席参领命而去,王洛尧立在原地直到苏苏发愣完出来茶馆,他才下来酒楼。
在远离玄武大街半柱香距离的城东主干大道上,一辆黑篷马车不紧不慢地在路上奔驰,最后进到一座并不起眼的宅院朱漆大门。
马车停在一个小院前,傅成开启车门,迎下达烨,达烨探出头来,神情轻适地一撩衫摆跃下马车,二人一前一后跨进院子。
傅成一路上脑中都在盘着同一件事,此时,他再忍不住,出声小意提醒:“老大,那位苏姑娘是王洛尧的正妻,您……这是看中她了?”
倒不是想多管闲事,但苏苏实在不是良人之选,先不说她个性奇怪,没事总爱女扮男装买些破石头,性子也不温柔贤淑,关键她是王洛尧的人,且还甚得王洛尧在意,这样的女子何苦去招惹!
“怎么,不行么?”达烨扭过头,觑了一眼傅成,脸上仍是一副浑不在意的神情,吐出来的话也是随心所欲的口气,不过只有他自己清楚心里的矛盾和烦躁。
傅成的话,他自然明白其话面后的意思,苏苏确实不是他该亲近的人,和她走得近,很容易引来王洛尧的注意,从而将他露暴在王洛尧的眼下,不利于他平日的举动,可是苏苏太让他容易联想到逝去的亲弟弟,当年在海上时,便是每见一次感觉就越浓郁,而现如今这种感觉并没有随着发现她是女儿身而有所减淡,相反,他似是心间多亮了一束光一样,温暖了两分也亮堂了两分。
傅成见达烨完全没有心虚和犹疑,蹙蹙眉,还是出言劝道:“老大若是想要找个姑娘成家,江南美人多的是,您没事该去微香湖一带去转转,湖周湖心尽是青楼歌舫,美人比比皆是,可都不像以前咱们掳来的那些哦,一个个标致得紧,您哪天去看了便知道!”
说到后来,他自己都咽了下口水。
达烨偏过头来,盯了一眼傅成,没好气地说道:“你哪只眼睛瞧出来我是要娶妻成家了?”
傅成语塞,挠挠头,暗忖:那你老跟踪人家妻室作何原因,还半夜跑人家闺房屋顶上去?
达烨没理会他的暗诽,抬头看了看天气,吩咐道:“过会儿该入伏了,你提前去弄些冰来放到窖里储着!”
吩咐完这个,便兀自踱进屋里歇息去了。
白云观,已经换回女装的苏苏心不在焉在观门口下来马车,与艾芙几个步行前往后院,吴光将在汇珍楼换来的细料交给艾芙,便在前院止步。
艾芙几个发现苏苏一路无言,凝着眉头不知作何想法,这会儿仍是如此,几个丫头面面相觑,猜不准出了什么事。
到达所住的小院前,绿萝最先发现里头的不对劲,推了推艾蓉:“怎么人都聚在院子里?”
艾蓉勾头朝里头望了望,也发现叶氏和邹氏两个妈子在院子里踌躇来踌躇去得不知怎么了,遂打头跑了进去。
“少爷——”艾蓉清亮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
尚未进院的苏苏等人听得这一声唤,个个一下子挺起了脖颈,苏苏更是嘀咕出声:“他来这里做什么?”
一行人进了院门,果然看见王洛尧长身玉立,两只手背负,看着来喜几人将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搬。
苏苏见此,反射性地想到自己那个装着夜明珠的箱笼,豁地冲进里屋,发现箱笼的锁没被动过,一颗心稍安,但想到王洛尧未经她同意,甚至连商量都没商量就来搬她东西,心里不由愈加烦躁,跑出房间回到院中,站到王洛尧跟前,忍住怒意,问道:“你搬我东西要去哪里?”
“回府!”王洛尧垂眸看了她一眼。
“怎么不事先与我说一声?”苏苏扭头看着几个小厮还在往外搬东西,当着众人的面,她不想抹王洛尧的脸面,压着声量和音调,“你想送我来就送我来,想接我回就接我回,算什么意思?”
王洛尧欺近一步,以比她还小的声音应道:“回到府里,你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
苏苏本是想驳回的,但见大部分的箱笼已经装进了马车,她身边只是些丫环仆妇,而王洛尧院外一众男护卫,用强根本以卵碰石,只得忍气吞声随他了。
王洛尧见她没再吭声,肃着脸甩手出了院子,到前院同罗道长告声别,然后等苏苏主仆出来,便坐进自己的马车先行赶回府。
坐在车里的苏苏看出王洛尧是怀着郁气的,不知道他郁气究竟是为哪一般,今日她可是背着他做了不少事的,他是发现什么了吗?(未完待续。。)
第147章 天伦
同王洛尧分坐两辆马车,苏苏纵然猜出王洛尧不对,却也只能等到家之后再问明。
本来天气晴好,但是这会儿开始气闷,苏苏揭帘仰面看向天空,云层积在头顶,天色似要阴暗下来,许是要下雨的样子,是以车厢里都跟着闷热难挡。
苏苏身上又捂了一层汗出来,粘粘的,令她十分难受,加上今日又是喜又是惊又是怕又是愤的,她真想好好泡个澡。
好容易到了家门口,苏苏不想再步行,命吴光将马车一直驶到素园门口,吴光领命,没有跟着来喜一道将车停在前院,而是径往素园驶去。
已经下车的王洛尧见状眯了眯眼,却是没有出言,只是令来喜将苏苏的家当送到素园去,他则步行跟在车后。
待他到达素园时,苏苏已歇了一会儿,此时正指挥来喜等人将箱笼包裹什么的物归其位。
又过了一会儿,素园才彻底恢复安静,苏苏虽然身上粘嗒嗒的难受,但想到王洛尧在白云观说话的意思,像回来有事要谈的样子,便忍住,候在正厅等着他来找她。
王洛尧在书房里静坐,直到来喜回复行李搬放完毕,他才负手走到正厅前,不想,他刚来得及朝苏苏瞄上一眼,却听园门处有脚步匆匆走来,他扭头一看是王大喜,不由脚下一顿。
王大喜见王洛尧就在院子里,嘿笑一声:“少爷——正好您在,侯爷唤您过去一下!”
闻此,王洛尧眉头一挑。继而转眸再觑了一眼正盯向他的苏苏,吐了一句:“我去去就回!”
苏苏见他是被老侯爷唤走。想他一时半会儿是回来不得,遂赶忙命邹氏打些热水给她先泡个澡再说。
邹氏早看出她浑身难受。速速自灶房提了几桶热水倒进摆在净房的澡桶中,苏苏也不拖拉,在艾芙的服侍下,立时钻进水中,仰面闭目养神。
艾芙趁机拿来羊脂乳,给她敷面、敷手,天气湿热,不阵儿,净房内就水雾腾腾。苏苏很快就觉得气闷:“把房门打开,屋里又没别人,我甚觉闷得慌!”
艾芙听了,便稍稍推开净房门,发现外面的卧房门是合着的,遂听了苏苏的话,将门敞开,于是水雾飞快散往外面屋里,相应。外面相对清爽一些的空气换进净房来,苏苏急不可耐地吸了两口气,胸间舒服许多。
朝晖园的花园内,王洛尧躬立回廊之下。他的太公王元案与他一步之遥,手拄一根杖首雕着福禄寿三星寿纹的金丝楠木制拐杖站在一株高大的铁树盆栽前,浑浊但溢着精光的双目正注视正北方向。
王洛尧视线落在铁树下面五彩八骑送宝纹的六棱菱花口花盆。默然半刻,开口:“具体日子可是有定下?”
王元案闻言。收回目光,摇摇头:“李太师此次没给准信。但一年也就那么两三个月好气候,咱们赶早准备便是!”
“除了前院要修建,还要动哪几个地方?”王洛尧暗下算来,至明年三月也就还有七八个月的准备时间,即便再赶早还是吃紧的。
王元案做了短暂沉吟,然后道:“曦园离前院相对较近,如今就住我们老俩口,又最是宽敞,你找人画个图,最好请京师的名家南下一趟,因地制宜,先拟个图纸出来,莫要一味迎合皇上的喜好,要有特色,画好后先与我过一眼,然后照着图纸重新翻盖,以便皇上临幸侯府时可做行宫之用!嗯……香浮院就不要动了!”
想了想,王元案还是决定暂不动香浮院。
听到这句,王洛尧眸子闪了闪:“那样的话,势必要影响整体的格局。”
“但也能让皇上触一解景、生一生情,晓得咱们侯府是费了一番心思的!”王元案转过身来,看向王洛尧。
“太公……”王洛尧眼帘微阖,头颈轻含,十分歉虚恭敬,“我心头一直有个疑问,虽然大概能猜出个隐约来,但还是想听您亲口确认!”
“嗯,你问!”王元案走到廊下的木桌前,挑了个靠柱子的位置坐下,半倚在柱上,闭目养神。
王洛尧抬眸觑他一眼,低声询出口:“当年,皇上是不是……对苏苏的曾外祖母……”
此言一出,王元案蓦地睁开眼来,他是没想到他这个曾孙连这档子事都能扒出来。
见王元案这般反应,王洛尧即知自己猜测没错,暗吐一口气,转而又道:“可咱们这么做的话,会不会让山上那位不高兴?”
“他有何不高兴的,留着香浮院更多的是为考虑他的感受!”王元案额下两道白眉微微挑了一挑。
王洛尧垂着眼帘,暗叹:一缕香魂,惹来两个天子般人物牵挂几十年,不知当年佳人该是何等容姿!
似是读懂王洛尧的心思般,王元案亦是微叹一口气,沉沉的嗓音随后响起:“安静之时,你媳妇同她曾外祖母有着七分神似!”
闻言,王洛尧心头即是一震,他的太公竟是如此评价苏苏,虽没有亲眼目睹过她曾外祖母生前风采,但仅凭手上所掌握的讯息,可见一斑!
然,太公却说苏苏袭其曾外祖母七分神采,这是什么意思?
要知后者出身书香世家,成长于帝都,而苏苏长于山野,又胸无寸墨,能有那等出彩么?
不知为何,王洛尧心里对王元案的这句话就是不愿苟同,觉得其在夸大其辞,或许是以此来让他觉得他是娶了个好媳妇。
王元案自眼隙间扫了一眼王洛尧,默了片时,又道:“此次南巡,皇太子和太子妃不会随行,留在京都把持朝政!”
王洛尧对此没有多感意外,遂点点头:“这是早有预料的。为避免建朝初期袭位时发生内耗,这二十年来,皇上一直在为太子顺利袭位打好基础,如今各位皇子亲王的势力几乎呈现一边倒的形势,就算众人联手也不是太子的对手,所以,皇上便是南巡,也尽可放心将朝政交给太子!”
王元案轻应一声,目光遥远起来,天上云层越来越厚,不过天色始终未曾暗下来。
“大梁经不起再来一场内讧争斗了,皇上这些年所做实是英明之举!”
听此,王洛尧颇是赞同,想到郊外囤得那些力量,疑惑道:“既太子能顺利袭位,到时想来也不可再有争斗,我们暗蓄着那些人,会不会是多此一举!”
养着那些人不仅费力费时还极是费财。
“唉,世事难料啊!”王元案沉叹着站起身,“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王洛尧躬身点头。
王元案拄着拐杖缓趋至他身前,止步,没有看他,低沉的嗓音似要灌进他的耳朵一样:“苏恒卫那老家伙已是五代同堂,太公可不想落于人后阿!”
说完此句,王元案一步一踱地穿过回廊,往堂屋行去,王大喜忙跟着一旁服侍。
王洛尧怔在原地,想到下午发生的事情,脑子再次涨起,不由没好气地举目望了望王元案的背影,无声嘀咕:您想五代同堂,我还想天伦之乐呢!
刚才若不是王大喜突然出现,这会儿,他已经同苏苏算完账了。
王洛尧抚抚额,抬脚回往素园,路上他走得三心两意,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对待苏苏,想到她一会儿跑出去见肖蒙, 一时去见达烨,是不是该将她禁足?
转念,他又怕这样只会将她同自己越禁越远,肖蒙也就罢了,但达烨无论如何也要向她问清楚两人之间的渊源,并告诫今后必须断了联系,否则尽早她要惹祸上身。
如此想着,脚下已经跨进素园,抬头即见正厅里呆满了丫仆,而独不见苏苏身影。
王洛尧已不止一次发现这个现象,脸色又耷了下来,苏苏一个人老窝在里屋到底做什么?还总把丫仆全关在外头不让近前!
有什么事连陪嫁来的人都不能知道吗?
想及苏苏背着自己做下恁些“大事”,他胸间登时尽是不满的情绪,大跨步来到厅里,不等他开口,叶氏等人已是面上一慌地上前行礼。
可行礼便行礼,为何几人团团围过来将他这个男主子包围,见礼时还有意扬了声量?
王洛尧越发可疑,推开叶氏,即跨到里屋门前。
“少爷,等等,小姐不给您进!”虽然知道自己的话会触怒王洛尧,但叶氏因得苏苏再三关照,只好硬着头皮将他拦下。
王洛尧这下真是怒了,冷着脸:“呵,我自己的家,我还不能进了?”
说着,他大手一推,门应声而开,他斜目阴阴地扫了一眼叶氏等人,抬脚跨进屋里。
叶氏等人被王洛尧眼风一扫,个个被唬得愣在原地,不敢妄动。
王洛尧来到里屋,顺手带上了房门,转脸时,袭面便是一团湿雾,他睁眼瞧去,一眼没见到半个人影,反见屋里薄雾层层,清香阵阵。
他正纳罕苏苏人去了哪里,从里头净房传来脚步声,他肃下脸,等着苏苏出现,预备好好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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