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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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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外出,她一般会随身带着这个小檀盒,闲暇时便拿出来盘制一些银丝花样,既打发时间又能练手。

    苏苏极是娴熟地掐好一朵镶珠芙蓉花,捏在指间送到苏齐徽跟前,喜滋滋地问:“爹爹,觉得如何?”

    苏齐徽看着苏苏清亮的眼睛,笑着点点头:“速度越来越快了!”

    小女儿不但天赋聪颖,而且极是勤奋,关键她还有一双奇巧无比的手,再繁复的技艺她总是轻易就学会。

    苏齐徽抿唇欣慰一笑,四个孩子,唯小女儿苏苏最中他的意,也最与他投缘,明知她是女儿身,却甘愿将一手绝学传授于她。虽然她才不过十来岁,但悟性甚至远胜一般成年人。

    想当初,苏苏还在她娘亲的肚子里时,他就有特别强烈的预感,觉得那一胎会是个儿子。是以,他悉心照料妻子,找来各种匠艺典籍,陪她看、陪她读,就盼着儿子生下后能尽早开化,别再像他两个哥哥一样冥顽。

    谁知生下来却是个女儿!

    想到这里,苏齐徽颇有些自嘲地摇摇头。

    苏苏心无旁骛地拿着小钳子开始掐起银丝,细巧的银丝被她圈来圈去,有如活物一般在她手中不停变幻着形状,一盏茶功夫不到,又一朵银丝镶边的花珠即已成形。

    周边有不少船客知道苏齐徽父女匠艺了得,但罕有人亲眼一睹他二人做艺时的风采,此时眼见苏苏露这一手,纷纷激动地鼓起掌来。其中一个看客忍不住由衷赞叹道,“苏兄弟,您这儿子可真是个神童!小小年纪,手巧至斯!”

    “呵呵!”苏齐徽谦虚地附和一笑,目光柔和地看着苏苏的小手。

    不一会儿,连四周负责看管的数十个海寇也禁不住热闹,伸着脖颈瞧过来,一时连麻衣青年刚才交待下来的不许众人相互交谈的事也忘记了。

    苏苏掐得起劲儿,一朵掐完,再掐一朵,灵巧的腕指上下翻飞、左右旋扭,这样的场景光是看着就觉赏心悦目,甚至比她手中掐出来的银丝花珠还要来得妙美。

    每次浸心于饰艺时,她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连午饭时也没想起来腹饿。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下,苏苏还在专注手上的活计,四周的人也是看不厌地一直围着相看,苏苏做得出神,周围人看得也出神。

    是以,当麻衣青年领着其余六个匪目从舱下走上来时,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

    麻衣青年负手站在阶梯口,半眯着眼睛扫向甲板,发现甲板上的异样,他脚下不禁顿住。

    他身量本就很高,苏苏等人又都是坐着的,是以他无需怎么费力,便看清场中的情形。

    见此,他睁开眼睛,偏头打量起苏苏来。

    之前在舱室里打过一个照面,可那会儿他心里装着事,没功夫在一个孩子身上浪费时间和心思,遂直接将其打发了。只依稀记得那孩子面皮白净,却在右颊处有一片青色胎记。

    这会儿再看,发现他两道眉毛格外粗浓,低垂的睫毛黑而密,挺俏的鼻子不乏秀气,没有胎记的左颊被晒得有些泛红,小家伙面目虽有缺陷,但瞧着倒是挺喜人。

    麻衣青年盯着相看一会儿,渐渐地也被苏苏灵巧的手艺吸引住。

    但是他这样一声不吭地往那一站,场中的人很快就闻出不对味儿,遂私下你推推我,我拉拉你,片刻后,就有人悄悄踢了踢苏苏的腿。

    苏苏惊觉,发现周围的人只端坐不动,纳闷地将头一转,一眼便觑到海寇的七个头目正朝自己这边看过来,赶忙收拾起掐了一半的珠花,胡乱地连同盒子一起塞回袖中,老实坐好。

    刚才苏苏转脸间,麻衣青年恰好看到他另一边脸上的青色胎记,胎面不小,但并不如何影响整张脸的秀嫩,更没有让人看着生出不适的感觉,特别是他一双眼睛,瞧着又些眼熟的感觉。

    青年脚下一转,朝甲板中央走过来,人群里有人隐隐不安,苏齐徽警觉地坐直身板,本能地将苏苏护在怀中。

    青年眉头轻皱,然脚下没有停,径直走到苏齐徽的身前,定定地看着他怀中的苏苏。

    甲板登时静默无声,惟剩海浪拍打船板以及海鸟嬉戏的欢叫声。

    “接着做下去!”

    半晌过后,青年首领终于开口,声音虽然低沉,但透着股年轻人独有的磁实劲儿。

    闻言,苏苏不敢迟疑,从苏齐徽的怀中钻出来,看了爹爹一眼,然后便从袖中掏出木盒一并未完成的珠花,动手前,她忍不住抬起眼皮,朝上看了一眼青年的脸,然后便鼓着腮垂下眼帘,一下一下继续掐她的珠花。

    这次她掐的是一条蟠龙,技艺更为复杂,所以,没一会儿,她就投身其中,忘记周边的人和物,全心全意扑在手中的银丝和镊钳上。

    尽管所费时间很久,但周边的人都看得投入,没有人表示不耐,而一直站着的麻衣青年亦负手静立,默不作声。

    又花了近小个半时辰,终于珠花成形。

    一条蜿转的蟠龙环成内外三个圈,最中心嵌着一颗乳白珍珠,虽然材质低廉,但胜在工艺绝佳,整个饰物陡然增色不少。

    苏苏捏着珠花,不知是继续放回锦盒中,还是递给青年首领。

    没等她犹豫多久,身前之人弯下腰,伸手一抄,将她手中的蟠龙珠花抄走:“跟我来——”

    摞下这三个字,青年首领便转身踱开。

    苏苏大吃一惊,转脸看向她爹。

    苏齐徽比她更惊恐,嗖地站起来,拱手求道:“这位海王,小儿的手艺皆由我一手传授,只是他的伎俩不免有些拙劣,若海王不嫌弃,请允许不才跟您前去!”

    他话音方落,边上就冲来两个贼寇,高举大刀,指着苏齐徽的膝盖,作势即要砍上来。

    苏苏慌神,抱紧苏齐徽,用力把他往地上拉扯,颤着声低声唤道:“爹爹,您快坐下!您先坐下!别担心,苏儿去去就来!”

    坐在邻近的崔大海见势不妙,亦出手帮苏苏拉住苏齐徽。

    这时,麻衣青年也转过身来,犀利的目光在苏齐徽脸上一个逡巡,然后看着苏苏,对他偏一偏头,便兀自踱开去。

    苏苏从苏齐徽怀中抽出胳膊,冲他笑了笑,悄声安慰道:“爹爹,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若想要我的命,还用得着这般么?”

    苏齐徽心中愤怒,他也知道这个青年匪首应该不像是要伤害苏苏的样子,想是要拉她过去做什么事,可苏苏是女儿之身,让她同那样一个恶魔待在一处,做爹爹的怎么能放心?

    苏苏见爹爹久久不愿放开自己,暗自着急,怕爹爹小不忍乱大谋,情急之下,猛一跺脚,大声哀叫:“爹爹,苏儿好饿啊,您就让苏儿跟海王去吧,说不定海王大发慈悲,还能赏我些吃食!”

    不过,这确实是她想得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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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冠簪

    她一边叫,一边使劲给苏齐徽使眼色。

    苏齐徽听了苏苏的话,又看她眼睛都快挤歪了,心里不由一软,手臂跟着放松。

    苏苏得空,赶紧快速抽出胳膊,退开一步,毫不迟疑地快跑两步,跟到七个头目的身后。

    麻衣青年率先踩上跳板,如履平地得走到对面的盗船上。

    他身后的六个人亦是动作迅捷,轮到苏苏时,她的心胆几要吓出来。

    两艘船之间一直用绳索维系,此时正以同样的速度疾行,行驶中,船与船之间仍搭连着舢板,不时有海寇往来于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看一眼舢板下汹涌的海浪,苏苏不敢再看第二眼,她怔愣地立在船沿,眼见那六个壮汉跟在青年首领后面就要转入舱内,若自己再不出脚,就要跟不上了,万一惹恼那家伙,自己怕是要性命不保!

    这么一想,苏苏硬着头皮抬起脚,然当脚碰到晃晃悠悠的舢板时,脚底的震颤吓得她又把脚一缩。

    她本不是头一次走舢板,但在这样全速疾驰的两艘船之间穿行,她还是头一次经历。

    可箭在弦上,她不得不发,方才义无反顾地跟过来,总不能憋死在这儿吧!人家能走过,自己也能走过去!

    于是,她屏息凝神,壮着胆子,豁出去了,进而一脚踏上舢板,另一脚随即跟上,抻直双臂保持平衡,终于顺利地迈出一步。

    万事开头难,当第一步迈出后,第二、第三步就要来得简单多。

    苏苏颤巍巍地行走在一尺见宽的舢板上,目不斜视地走了几步后,她想抬头看看离另一头还有多远。

    不料,一眼望过去,发现七个头目不知什么时候通通转了回来,正立在另一头的船边上盯着自己,而麻衣青年背手站在最中间,此时亦双目炯炯地看过来。

    对上他没有情绪的眼珠,苏苏小心房嗖地一缩,身子蓦然失衡,整个人霎时间就往一侧栽倒。

    苏苏使力摇动胳膊,挣扎着试图重新找回平衡,但栽势已定,挽救不回来了,就在即将翻下舢板掉进海里时,她索性闭上眼睛,心里暗诽:这帮海寇真是一群鬼魅,神出鬼没的,专事吓人!

    一句诽完,即要再诽一句时,忽然右手臂被一只强劲的手掌拉住,与此同时,下倾的身子也不再继续往下坠。

    苏苏睁开眼睛,入眼便是纷乱的一头黑长发,定睛再看时,却是一阵天旋地转,下一霎她整个人已被扔到船板上了。

    五体投地得趴在地上,苏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两只细胳膊和两条细腿磕得好痛,不过相比掉进湍急的海水里,如此已经好太多了,所以她咬牙没有痛呼出声,再说,身前站着的一排寇匪又非自己爹娘,就算自己哭得再凄惨,这些冷血的人也不会有半点怜悯。

    这么一想,苏苏没敢再赖在甲板上,简单揉了揉胳膊就爬起来,低眉颔首地束手立定。

    麻衣青年自她跌趴在地时,便一直瞥着她,此时见她站定,两步从舢板跨上船来,然后双手重新甩到背后,冷哼一声,箭步进舱。

    夕阳斜射过来,将他的身形拉得奇为修长,不规整的长大褂披在他的身上另有一种气度风华。

    他走得太快,苏苏都没来得及看到他的脸。

    很难置信,刚才竟是这个人亲自出手救下自己。

    对他,自己是该感激吗?

    感激许是要的,起码人家帮了自己!可是想到他是那样一个杀人魔头,她又觉得感激有些严重了!

    他找自己来,无非有事吩咐,倘若一个差错,照样小命不保。

    苏苏轻叹一声,发现自己只顾呆立,可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是跟着下到舱室,还是站在舱口守着?

    犹疑间,鼻下飘过一股浓重的卤肉香,香味正是源自楼梯下面的第三层舱室里。

    苏苏狠狠咽了口唾涎,不争气的肚子开始作祟,两只脚不由自主地循着香味一步一步走下阶梯。

    是笋干卤肉,还是香菇卤肉?

    怎么这么香,比紫金园里的王妈做得还香,这帮匪徒日子过得真是惬意!

    苏苏还是早上吃得几块糕点,之后就一直没吃一点东西,可怜她这会儿恨不得把空气里弥漫的肉香给吞进肚子里!

    打小她就最怕饿,一顿不吃就犯晕,这都两顿空下来了!

    因为没人出现将她阻拦,她便顺着过道,往纵深里走,直到一间舱门大敞的舱室前,那卤肉香味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苏苏勾着头往室里张望,只见海寇的七个头目正围着一张小圆桌大快朵颐,小圆桌上摆满各色菜食,正对舱门而坐的赫然是那个麻衣青年匪首。

    没想到这七人从商船上过来是专程过来用食的,苏苏一看这情形,唬得转身就跑,此刻就算再饿再馋也得抓紧跑阿!

    这帮海寇的日子过得太滋润了,和他们相比,商船上那些所谓大户商人的生活简直是拮据了。

    虽然对于普通的小渔船,他们已经很奢侈了,但人比人气死人,苏苏在没有看到这些海寇们的饭食前,她本来也是很知足的,起码吃住都还过得去。

    倒不是大伙儿不想过得有滋有味,实在是条件不允许,出一趟海来回就得两余月时间,船上人口又多,载重有限,所带供给都得算计着吃用。

    苏苏一口气跑到通道入口处,却迎面撞上一架强壮的身躯,她本就饿死鬼一个,兜头挨上这么一撞,瞬间头晕眼花,站立不稳。

    就在她摇摇欲坠时,眼前忽地伸来一只黝黑的大手,大手中还握着一只粗黄馒头。

    这馒头是给我的?

    苏苏扶着舱壁稳住身形,抬起头,认出来人是陆三,见他的手迟迟不收回,知道这馒头果然是给她的!

    可他们还能不能再小器点儿?

    这帮海盗自己吃香喝辣的,巴巴地把自己叫来,就给个冷馒头打发。

    苏苏暗叹一口气,她不想要他们那些山珍海味好吧,只请他们行行好把自己的包袱还来就行,包里头有现成的吃食,那么多,满满一大包裹。

    苏苏咽了口唾沫,冲着馒头不满地噘起嘴,她的这副反应很快引来陆三的不满:“爱吃不吃!”

    仓促间简单权宜了一下,苏苏还是乖乖地伸手接过:万一错过这个,说不定今晚连个馒头都捞不着了。

    她捧过馒头,识相地立到一侧去,给陆三让道,陆三鼻腔冒出一声冷哼,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走开了。

    苏苏盯着手心的馒头,惦记着包袱里的那些零嘴,觉得这一趟出海真是衰到家了!

    然肚子饿得狠,瞄来瞄去,还是硬着头皮把硬馒头给啃完。

    片时后,过道里传来不小的声响,想是七个头目吃完饭了,她勾头瞅见麻衣青年拐入了另一个舱室中。

    苏苏呆呆立在过道口,哪里也不敢去,耐心等着麻衣青年的传唤。

    约摸过了两柱香的时间,苏苏发现自己的肚子又叫了,一天没吃东西,巴掌大点儿馒头能顶什么事?

    正自忖间,陆三自通道里头走来,对她打个手势,苏苏揉揉小腹,低头白眼一径翻,脚下却迅速移动,朝里走去。

    陆三将她领到一间舱室门口,便先行离开了,苏苏推开门,发现室内虽摆设没什么希奇,却是十分宽敞,比钱乙那间还要宽敞许多,门首左侧一只黄花梨木制的大箱笼尤为显现。

    此时麻衣青年倚窗而坐,手里把玩着一枚像是冠簪的簪子。

    苏苏没有迟疑,径直走进,乖乖地立到茶几前。

    青年目光移都没移一下,只是伸手指了指苏苏的身侧:“那个箱子里什么都有,你照着这根簪子再给我制一枚出来,簪身的字暂且先别给我刻上!”

    闻言,苏苏不由恍然,原是让自己来给他打头面的。

    想此,她的目光不由觑向青年手中的冠簪,通体纯金,簪挺筷子一般粗,簪首像是趴着一条蟠龙。

    蟠龙!

    苏苏暗暗点头,这就难怪了!

    不过做出这样一枚金簪,可不是一时两刻就能摆平的,除了掐丝、刀錾,还得需要焊接工艺,整个做下来起码四、五天的时间。

    “给我多长时间?”苏苏看着青年没甚表情的脸问道,才问完又自己接了一句,“最少要五天,前提是……你这还得有现成的簪挺!”

    “不急,慢慢做,反正你又跑不掉!”青年站起身子,将手中的冠簪搁在几上,瞥了眼苏苏,便离开舱室。

    苏苏听到这话,一点也轻松不起来,慢慢做,她才不要呢,这样一张冰山脸多看一天就多受一天折磨。

    想到他话中的后面一句“反正你又跑不掉”,苏苏禁不住仰头喊天求超度!

    一阵悲悯后,苏苏步至茶几前,拿起金簪仔细打量,瞧这簪体色泽度,料想这支金簪起码有十多个年头了,是男子束冠所用,然此簪的簪挺上又没有插冠所留的痕迹。

    在簪挺的另一面,苏苏发现上面刻了两个字:达烨。

    苏苏默念,这是人的名字么?达烨?

    为什么要再制一枚一模一样的,是因为这枚旧了吗?

    簪体上的字先不要刻又是什么意思?

    苏苏的脑袋里冒出一连串的疑问,思索了半天,认为自己一个也猜不上来,索性放弃,转而走到黄花梨木箱前。

    

第008章 思乡

    箱子高足有两尺,内里装满了各色珠宝器玉,每件都成色上佳,价值不菲。

    苏苏看得猛咂舌,不过翻腾了好半天,好歹于其中翻出一枚金菊花宝顶簪,其簪挺与手上这枚刚好差不多粗细长短,只要将簪头切掉,重新焊上一条蟠龙的造型即可以了。

    想及此,苏苏忍不住嘴角溢笑。

    如果借机向那个麻衣青年讨回自己的包裹,想必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因为包中除了吃食之外,还有爹爹备用的一盒金丝条,另外还有一些焊料药粉,除非这些东西他这海盗船上本来就有,否则只有用爹爹所带的那些材料。

    事情进展恰如她所料,半个时辰后,当她提出这事时,麻衣青年连愣都没打便答应,还命陆三亲自带着她找到了包裹。

    苏苏一拿到包裹就悄悄自里头挑出一块肉丝糕塞嘴里,然后跟在陆三后面回到先前的舱室。

    陆三点上灯,关上门就转身离开。

    苏苏囫囵把肚子填饱后,便极为敬业地掏出自己的器具盒,又抽出两根细金丝,安安静静地照着冠簪上的式样开始盘起龙尾。

    她一旦投入手工活就会忘记周边的一切,眼下也是如此。掐金丝不比掐银丝,金比银更坚硬,所以多耗时多耗力。

    埋头其中一连两个时辰,窗外天亮了她都没注意到,室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她也没发觉。

    直到手中的龙尾成形,她才长吐一口气,尚不及补吸一口气,她就被室里多出的人吓了一跳。

    苏苏揉揉疲累的眼睛,起身站到室央。

    “一夜没睡?”麻衣青年还是昨天那副装扮,好像头发更飘逸了些。

    轻应一声,苏苏将掐好的龙尾递过去。

    麻衣青年接过,仔细比照着查看,终是极为满意地点点头。

    苏苏瞧见他面容不似昨日那般霜冷,心情不由跟着一松,再加上一夜没睡,脑子不大利索,所以不知死活地、鬼使神差地将心里盘旋的疑问问出口来:“达烨是你的名字么?”

    达烨正盯着手上的龙尾发怔,突闻她这么问,长眉不由一挑,眼睛斜睨她一眼,没有吱声。

    苏苏缩缩舌头,不敢再多言。

    达烨瞥见她一副受惊不小的样子,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一勾,踱到座前撩衫一坐。

    苏苏忙侧过身,保持面他而立。

    “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达烨没有抬眸,目光一直落在手中一截栩栩如生的金制龙尾。

    “嗯?”苏苏此时亦盯着她的杰作,不防某人会突然开口,一时愣住,片时后方应道,“我姓苏名苏,今年十二岁!丙……”

    话说一半,苏苏忽地闭紧嘴巴,差一点就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给报出来。

    “丙寅年出生?”达烨下巴微抬,淡淡地补充道。

    对上达烨的目光,苏苏稍稍往右一侧,挠了挠头,掩饰住面上的不自在,虽然一身小郎妆扮,但她毕竟是女儿身,怎好在陌生男子面前道破自己的生辰,方才也不知哪根经搭错了。

    她这样子,看在达烨的眼里,以为她是有意遮掩右脸上的胎记,顿了顿,重新看向手中的龙尾,启口:“你先回去睡觉,明早再来!”

    闻言,苏苏面上一喜,可以休息一整天,她自然高兴。

    临转身时,她不住地瞄向案几上的包袱,犹豫着是不是一并拿走,谁知这时达烨长手一伸,拿起她的包袱就扔进了未合箱盖的黄花梨木箱中。

    这一来,苏苏只能绝了心思,闷闷地低头走出舱室,在过道尽头,陆三很是大方地塞给她一个粗馒头,苏苏没辙,暗悔自己之前做活做得太投入,忘记吃东西,早知道早食还是这么寒碜,自己就该先填饱肚子再说。

    昨天还当着那么多人说什么海王会赏自己好吃的,真是呸了!

    拿着馒头,郁郁不乐地跟着陆三回到钱乙的商船上。

    她一夜未归,苏齐徽担心得不行,瞅见苏苏完好无损地出现,脸上也没有什么受委屈的迹象,不由暗道一声:阿弥陀佛!

    “苏儿,他们没有难为你吧?”苏齐徽不放心地低声确认,一旁的崔大海也是一脸关切。

    “爹爹,您和崔伯伯还没吃东西吧,刚才我本想把我们的包袱带过来的,可没带成!”苏苏哭丧着一张脸,将手中的馒头递到苏齐徽跟前。

    苏齐徽菀尔,将她拉到身侧坐下,安慰道:“这是你的份儿,爹爹和崔伯伯吃过了,刚才他们给每人发了一个馒头!”

    苏苏禁不住再翻一个白眼,抑郁地小声道:“一个馒头顶什么用,哪里能吃得饱,苏儿都不够吃,何况爹爹和崔伯伯!这帮人果然小器到家!”

    说着就把馒头掰成两半,一手一半地分给苏齐徽和崔大海。

    两人见她这么懂事,皆感欣慰,然听到苏苏口中愤愤不平地抱怨,二人又无奈地相视一笑,特别是苏齐徽,眼中更是微微泛湿。

    终究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对于所处的境地依然心存不满,但照他二人的想法,既然海匪们愿意发馒头,就意味着是要留住大家的性命,这样已是极好了,不管他们打算把大家运往哪去,可活着总比死了强,起码还会有希望。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帮海寇会带着一船百来号人奔去他们的基地,或做人质,或做奴役,或做匪徒。

    “苏儿,那人唤你过去做什么?”苏齐徽轻轻把苏苏手中的馒头推回去,悄声问。

    “让我给他制一枚冠簪,簪首是蟠龙样式!”苏苏一边轻声回应,一边味同嚼蜡地啃着馒头,“他那里正好有现成的簪挺,我再用你带来的金丝做个簪首,然后焊接起来就行了!”

    闻言,苏齐徽没有感到意外,沉吟一会儿问道:“他给你多长时间?”

    “时间,他说不急,还说反正我跑不掉,让慢慢做来着!”苏苏鼓着嘴,心里很是没底,“爹爹,他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是不是我们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听到女儿近乎哽咽的声音,苏齐徽心头猛揪,暗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背,温言慰道:“苏儿,别怕,有爹爹在呢!这几日,你只安心做簪子,别的什么事都不要管!”

    苏苏嘟嘴点点头,又嚼了几口馒头,然后喃喃地道:“爹爹,苏儿好想娘亲,好想大哥、二哥、三姐还有苏白,还很想艾芙、艾蓉,还想蒙哥哥和肖雪!爹爹,你想他们吗?”问完,仰着脖子,盯着她的爹爹。

    苏齐徽闻此,有些感慨,也有些哭笑不得:妻子和三个儿女,他自然是想的,不过艾氏两个姐妹,还有肖姓两兄妹,甚至那只被苏苏唤作苏白的蠢物,他哪有心思去想他们!

    只是苏苏既然问出来,他自然不好实话实说地把他们分开,便颔首轻应一个“想”字。

    苏苏得到答案,继续目含憧憬地问道:“我想吃王妈做得螃蟹酿橙、鲜虾蹄子脍、鹌子水晶脍、五珍脍,我想苏家庄,想九合山,想紫金园里的一切!”

    听苏苏提及浑家王妈,崔大海面色一凄,低下头去。

    苏齐徽暗叹,嘴角强扯出一抹笑对苏苏道:“爹爹也想!”

    苏苏耷拉着肩膀,倚到苏齐徽的侧臂,白日里又是担惊又是受怕,夜里又忙着干活,这会儿歇下来,很快就有困意来袭,馒头才吃一半,她便沉入梦乡。

    苏齐徽偏头安静地看着苏苏恬静的睡颜,好在她才十二岁,身板还没完全长开,若是再年长个两岁,即便刻意装扮,想必那帮匪寇也能轻易识破她的女儿身份。

    想着想着,他的心里不由愁苦起来,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原本该有享不尽的福,却就此遭殃,前途未卜,实在是太可惜,早知如此,当初真是不该培养她,如果让她和她姐姐一样,只念念书绣绣花,哪里会有今日下场!

    苏齐徽兀自懊悔,但苏苏那厢已经熟睡。

    她实在太累,这一觉睡得喷香,中途被叫起来吞了点馒头又接着睡,断断续续地醒了睡,睡了醒,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直到次日太阳晒屁股才彻底睁眼。

    “爹爹!我怎么睡在您怀里了?”苏苏醒来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横躺在爹爹的怀中,又窘又羞,赶忙一边利索地起身,一边拿小手给苏齐徽揉揉胳膊,揉揉腿:“爹爹,我是不是把您的胳膊和腿都枕得麻木了?”

    这样一对父慈子孝,一旁的人看了脸上纷纷一片艳羡。

    苏齐徽见众人夸赞,反不好意思,红着一张老脸,抓住苏苏的手,不让她给自己捏揉。

    如今女儿大了,虽然身为父亲,但是男女之防还是要注意的,要不女儿习惯这样,以后大了很难改过来。

    昨晚实在是看她困得可怜,倒在甲板上睡觉怕她受凉,便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再说,这船上除了崔大海,别人皆以为苏苏是小郎,这么亲近也算不为过。

    苏苏争不过她爹,只得嘟嘴怨道:“爹爹,您也不早些叫醒我,害我睡到现在!”

    苏齐徽微微一笑,伸手不着痕迹地在苏苏右脸颊抚过,发现青色染料还完好,没有掉色,便接着道:“那边有没有让你早上什么时候过去?”

    “嗯?”苏苏在苏齐徽抚过右脸颊后,也拿手摩挲额上两道假眉,听到他的问话,不由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苏齐徽看到苏苏一脸怔忡的样子,忍住抚额的冲动,这丫头一觉睡过来,就把昨夜的事给忘了,便出言提醒:“你昨夜不是帮那个海王做冠簪做了一整夜么?昨儿个没昨完,今日不需要过去接着做么?”

    “啊——”苏苏惨叫一声,“爹爹,我都忘记这茬事了!”说着,爬起来就往船舷处跑去。

    

第009章 达烨

    一口气奔至船边的舢板前,见到颤巍巍的舢板,她又登时为难地直想哼唧,苦苦地盯着舢板,左脚踏上去又缩回来,右脚再踏上去,结果又缩回来。

    昨天早上是陆三带着自己穿过舢板的,今儿个早上他没来找自己,可不得自己走过去?

    兀自胆怯踟蹰间,对面忽地传来一声清咳声。

    苏苏朝对面看过去,只见达烨领着两个手下正稳稳地立在船舷后面,脸上表情不明朗,刚才那一声清咳想必是他某个手下发出的。

    苏苏不敢再犹豫,好歹昨天来回走了两趟,只要心无旁骛,脚下干脆利索,应该会成功穿过跳板的。这么一想,她深提一口气,左脚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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